中阿含經》 卷11 第61經 王相應品牛糞喻經

我聞如是:

一時,佛遊舍衛國,在勝林給孤獨園。

爾時,有一比丘在安靜處,燕坐思惟而作是念:「頗復有色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耶?頗有覺、想、行、識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耶?」

彼一比丘則於晡時從燕坐起,往詣佛所,稽首作禮,卻坐一面,白曰:「世尊!我今在安靜處燕坐思惟而作是念:『頗復有色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耶?頗有覺、想、行、識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耶?』」

佛告比丘:「無有一色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者,無有覺、想、行、識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者。」

於是,世尊以手指爪抄少牛糞,告曰:「比丘!汝今見我以手指爪抄少牛糞耶?」

比丘白曰:「見也。世尊!」

佛復告曰比丘:「如是,無有少色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也。如是,無有少覺、想、行、識常住不變,而一向樂,恒久存也。所以者何?比丘!我憶昔時長夜作福,長作福已,長受樂報。比丘!我在昔時七年行慈,七反成敗,不來此世,世敗壞時,生晃昱天世成立時,來下生空梵宮殿中,於彼梵中作大梵天,餘處千反,作自在天王,三十六反,作天帝釋,復無量反,作剎利頂生王。

「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大象,被好乘具,眾寶校飾,白珠珞覆,于娑賀象王為首。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馬,被好乘具,眾寶莊飾,金銀珓,䭷馬王為首。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車,四種校飾,莊以眾好、師子、虎豹斑文之皮,織成雜色,種種莊飾[*],極利疾,名樂聲車為首。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大城,極大富樂,多有人民,拘舍惒提王城為首。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樓,四種寶樓,金、銀、琉璃及水精,正法殿為首。

「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御座,四種寶座,金、銀、琉璃及水精,敷以氍氀、毾𣰆,覆以錦綺羅縠,有襯體被,兩頭安枕,加陵伽波惒羅、波遮悉多羅那。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雙衣,摩衣、錦衣、繒衣、劫貝衣、加陵伽波惒[*]羅[*]衣。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女,身體光澤,皎潔明淨,美色過人,小不及天,姿容端正,睹者歡悅,眾寶瓔珞嚴飾具足,盡剎利種女,餘族無量。比丘!我作剎利頂生王時,有八萬四千種食,晝夜常供,為我故設,欲令我食。

「比丘!彼八萬四千種食中,有一種食,極美淨潔,無量種味,是我常所食。比丘!彼八萬四千女中,有一剎利女,最端正姝好,常奉侍我。比丘!彼八萬四千雙衣中,有一雙衣,或芻摩衣、或錦衣、或繒衣、或劫貝衣、或加陵伽波惒[*]羅[*]衣,是我常所著。比丘!彼八萬四千御座中,有一御座,或金、或銀、或琉璃、或水精,敷以氍氀、毾𣰆,覆以錦綺羅縠,有襯體被,兩頭安枕,加陵伽波惒[*]羅[*]、波遮悉多羅那,是我常所臥。比丘!彼八萬四千樓觀中,有一樓觀,或金、或銀、或琉[*]璃、或水精,名正法殿,是我常所住。

「比丘!彼八萬四千大城中,而有一城,極大富樂,多有人民,名拘舍惒提[*],是我常所居。比丘!彼八萬四千車中,而有一車,莊以眾好、師子、虎豹斑文之皮,織成雜色,種種莊飾,極利疾,名樂聲車,是我常所載,至觀望園觀。比丘!彼八萬四千馬中,而有一馬,體紺青色,頭像如烏,名䭷馬王,是我常所騎,至觀望園觀。比丘!彼八萬四千大象中,而有一象,舉體極白,七支盡正,名于娑賀象王,是我常所乘,至觀望園觀。

「比丘!我作此念:『是何業果,為何業報,令我今日有大如意足,有大威德,有大福祐,有大威神?』比丘!我復作此念:『是三業果,為三業報,令我今日有大如意足,有大威德,有大福祐,有大威神。一者布施,二者調御,三者守護。』比丘!汝觀彼一切所行盡滅,如意足亦失。比丘!於意云何?色為有常,為無常耶?」

答曰:「無常也。世尊!」

復問曰:「若無常者,是苦,非苦耶?」

答曰:「苦、變易也。世尊!」

復問曰:「若無常、苦、變易法者,是多聞聖弟子頗受是我,是我所,我是彼所耶?」

答曰:「不也。世尊!」

復問曰:「比丘!於意云何?覺、想、行、識為有常,為無常耶?」

答曰:「無常也。世尊!」

復問曰:「若無常者,是苦,非苦耶?」

答曰:「苦、變易也。世尊!」

復問曰:「若無常、苦、變易法者,是多聞聖弟子頗受是我,是我所,我是彼所耶?」

答曰:「不也。世尊!」

「是故,比丘!汝應如是學。若有色,或過去、或未來、或現在,或內、或外,或麤、或細,或好、或惡,或近、或遠,彼一切非我,非我所,我非彼所,當以慧觀知如真。若有覺、想、行、識,或過去、或未來、或現在,或內、或外,或麤、或細,或好、或惡,或近、或遠,彼一切非我,非我所,我非彼所,當以慧觀知如真。比丘!若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彼便厭色,厭覺、想、行、識,厭已便無欲,無欲已便解脫,解脫已便知解脫,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

於是,彼比丘聞佛所說,善受善持,即從坐起,稽首佛足,繞三匝而去。

彼比丘受佛化已,獨住遠離,心無放逸,修行精勤,彼獨住遠離,心無放逸,修行精勤已,族姓子所為,剃除鬚髮,著袈裟衣,至信、捨家、無家、學道者,唯無上梵行訖,於現法中自知自覺,自作證成就遊,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如是彼比丘知法已,乃至得阿羅訶。

佛說如是。彼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牛糞喻經第四竟(千六百三十三字)

[校勘]

明本無「中阿含」三字。

明本無「初一日誦」四字。

「剎利頂生王」,巴利本作 Khattiyamuddhāvasitta。

「珞」,宋、元、明三本作「絡」。

「于娑賀象王」,巴利本作 Uposathanāgarāja。

「銀珓」,宋、元、明三本作「鏡校」。

「珞」,明本作「絡」。

「䭷馬王」,巴利本作 Valāhaka assarāja。

「樂聲車」,巴利本作 Vejayantaratha。

「提」,大正藏原為「堤」,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提」。[*]

「拘舍惒提」,巴利本作 Kusāvatī。

「正法殿」,巴利本作 Dhammapāsāda。

「加陵伽波惒羅」,大正藏原為「加陵伽波和邏」,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加陵伽波和羅」。[*]

「芻」,大正藏原為「初」,今依據元、明二本改作「芻」。

「八」,大正藏原無此字,今依據前後文補上。

「皎」,宋、元二本作「皦」。

「晝」,大正藏原為「盡」,今依據前後文改作「晝」。

「芻」,大正藏原為「初」,元本作「蒭」, 明本作「芻」,今依據明本改作「芻」。

「琉」,宋、元、明三本作「瑠」。[*]

「皮」,宋、元、明三本作「毛」。

「行」,大正藏原為「有」,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行」。

明本無「牛糞喻經第四竟」七字。

宋、元、明三本無「千六百三十三字」七字。

[註解]

一向:一直;一律。

晡時:黃昏時分,約下午三點至五點多。

稽首:以頭頂禮受禮者的腳或地(五體投地、最高禮法)。

七年行慈:修行慈心七年。

晃昱天:即「光音天」,色界第二禪天中的最高一層。光音天人不用口語溝通,而以光互通心意,所以稱為「光音」。

世成立時,來下生空梵宮殿中:這個世界剛生成時,來出生在還沒有眾生的梵天天界中。

大梵天:色界初禪天的最高天,此天離欲界的淫欲,寂靜清淨。大梵天是第一位在梵天出生的天眾,被後來往生梵天的天眾尊為天主。又譯為「大梵天王」、「娑婆世界主梵天王」。

錦綺羅縠:????縠:讀音同「湖」,縐紗,一種絲織物,質地疏細,有摺紋。可用以製作衣服、頭巾、被面等。

芻摩衣:精細的亞麻衣。另譯為「初摩衣」。

劫貝:棉花的音譯。

樓觀:泛指樓殿之類的高大建築物。

族姓子:原義為婆羅門大族的子弟,引申為信佛行善的男子。另譯為「善男子」。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 福報怎麼來?

佛陀曾修行慈心七年不間斷,因此獲得殊勝的福報。本經後段則表示這些福報是布施、調御(修定)、守護(持戒)三者的果報。

有同學提問:「那到底這些殊勝的福報是由於修行慈心七年,還是由於布施、修定、持戒三者?」

是基於慈心,布施以給眾生安樂;基於慈心,修定成就慈無量心三昧;基於慈心,持戒以不惱害眾生。身口意都貫徹慈心,因此而能獲得殊勝的福報。

要能往生到色界天,必須具備有相對應的禪定能力,佛陀前世能往生到光音天,生前必須具備最少第二禪的定力。因此佛陀所修行的慈心不只是一般人偶爾發起的慈心,而應是心量無邊無際的慈無量心三昧。

  • 無常的厲害

本經的重點在於五陰的本質都是無常、苦、變易、無我。不管前世的福報多大、持續多久,因為無常,最終還是會什麼都不剩,連一點點牛糞般的福報都不剩,也如《雜阿含經》卷十第264經所比喻的:「如是少土,我不可得。若我可得者,則是常、恒、不變易、正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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