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為了在奇萊山從事生態研究的師大研究生郭正彥抗拒救援到底應不應該,
有關單位是否應該馬上進行強力救援令其下山,甚至要不要處以罰款,一再的引起
社會的關注與辯論。而雖然郭正彥一再的表示自己沒有問題,可以做完既定的生態
學術研究,但天下父母心,畢竟是自己的小孩,因此在媒體前出現的郭正彥父母臉
上盡是充滿了焦慮與緊張,郭父甚至因此夜夜失眠十分擔心孩子的安危。而太管處
也決定組隊協助郭正彥下山。這種種的決定與反應,還有著很大的空間辯論與專業
的判斷,不是誰說了就算。其實在這件事情背後,卻讓我們更看清楚了目前台灣傳
統文化與教育養成的一個隱憂。
因為,在我們傳統的社會裡是從來不鼓勵我們的小孩子冒險犯難的。我們的小孩從
小就被訓練成只會死讀書的讀書機器,被父母保護得好好的,很少有機會去親近大
自然,就算是有也只是那種溪邊郊遊烤肉,各大風景區一日遊的都會人玩法;還有
就是已行之有年的救國團各式營隊,總也是在點營火玩帶動唱男生女生手牽手式的
團康嘻鬧中度過(即使是戰鬥營也是一營也是一種小兒科,沒有真正冒險的經驗。
於是我們的小孩子都缺乏在荒野中生活適度冒險的能力,一個個都成了蒼白柔弱的
飼料雞。
在風景亮麗原始的紐澳,他們的小孩子從小在學校就被安排有滑船、游泳、攀岩、
野外求生各式各樣的訓練。到了十三、四歲,還放心的讓他們幾人為一組只攜帶睡
袋、手電筒就入山探險三天,校方只用無線電來與他們聯絡,確定他們的安全。以
至於長大後的他們,一到假日就樂於各種野外健身活動,人人樂觀健康而開朗。
在歐美,更是早就流行了幾十年,青年學子在畢業前或剛畢業後就從事刻苦犯難的
「背包旅行」(backpacking),時間都在數月或一兩年都有,大批的從西方來到他
們從沒有來過的東方進行探索。此等旅行方式也被視為是一種修練身心與長大成人
的成人式。而我們台灣的父母能有幾人會支持或鼓勵自己的孩子去從事上述的行為?
他們總是以太危險了來阻擋我們的小孩子進行這種讓身心成熟獨立的冒險活動。
事實上也有人開玩笑說,獨自出國自助旅行當然有其危險,但待在台灣也許還更危
險,因為出門會被車撞、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會被飆車族砍殺等。只是台灣的父母們
可從來就不會這樣想,以至於國人至今仍十分缺乏在荒野探索與冒險旅行的精神。
旅行、登山密不可分,如果要進行有深度探險性的活動當然就要冒險,而這種危險
只要經過訓練與膽識者就能從事,進退依據自己能力就能負責。「人生如果沒有大
膽的冒險便是一無所獲」,而登山、旅行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十九世紀末,德國青
年發起一種「漂鳥運動」,以學習候鳥精神,在漫遊自然中學習生活的真理、歷練
生活的能力,創造出一股風起雲湧的青年次文化。以至於雖然經過二次大戰失敗的
恥辱,卻很快的能再站起來重振日耳曼民族的雄風。
美國小學生從小在露營時,就懂得紮營砌爐、用望遠鏡分辨星座、採集標本做記錄
等能力。就連日本,早在一九八三年就曾有三支學生隊伍攻頂三座天山處女峰,兼
礦物、植物的研究。一九九九年更有一位叫野口的青年,二十六歲就完成了登頂世
界七大洲最高峰的壯舉,由此可見在體能一向輸給西方的東方人,只要有意志力並
不遜色於西方。
就因為台灣社會從來就不鼓勵這種冒險犯難的精神,所以此次師大研究生山難事件
才這麼容易引起各方關注。很顯然的,三位研究生卻有兩種不同的荒野經驗與堅持。
而郭正彥在風雪天登高山不是純為登山探險,而是為了調查水鹿生態所進行的學術
研究,這是十分值得鼓勵的。在台灣,同樣的年紀,不知還有多少人躲在陰暗的包
廂搖頭取樂,因為無聊的台灣讓他們無處可發洩。
台灣的天然環境並不遜於歐美,我們有更多的高山、深谷、古道、部落值得我們的
青年走進去鍛鍊勇氣與耐力,但就由於傳統父母過度保護小孩,從來不鼓勵小孩子
去冒險的觀念,以致於浪費了這片好山好水,也讓無處可去沒地方發洩的青少年只
好靠作姦犯科逞兇鬥狠來顯耀自己。這不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嗎?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著有《反思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