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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電話亭(下集)
#1
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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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老舊公寓裡的房間。手機在一張茶几上不斷震動。一直震動。空空的啤酒罐也跟著微
微跳動著,聲音有點怪異。啤酒罐旁邊還擺放著一只裝著油炸食物的紙袋。裡頭還留著宵
夜沒吃完的鹽酥雞、米腸、四季豆、米血等等。一隻還算肥肥的蟑螂,在紙袋裡大快朵頤
;兩條長長的觸鬚,快樂又自在地揮舞著。手機一直震動著。蟑螂受到了驚嚇,從紙袋跑
了出來;離手機差不多只距離五公分的距離。

  李男睡在茶几旁的沙發上,聽見手機的震動,慣性地把一隻手伸到桌上,眼睛都不睜
開迷糊地使勁亂捉。差一公分就捉到蟑螂了。而那隻蟑螂被徹底嚇到,翅膀張開,撲魯撲
魯飛到牆壁一張《蜘蛛人》的海報上面……

時間過了五秒。他終於摸到手機了。在他手機拿到耳邊的途中,又有一隻蟑螂從紙袋竄出
來了;然後,後面又跟著一隻。再接著一隻。這時候,空空的啤酒罐,剛好滾到茶几邊邊
,接著落下在地板上「砰」一聲。他嚇了一跳,從沙發上跳起。而蟑螂群們,則趁機鑽進
沙發底下的裂縫裡。

  李男從沙發起來後,不甘願地瞧了手機一眼,來電號碼顯示:萌萌。「幹,萌萌是誰
啊!?」他搥一搥昏昏的腦袋,並且順手往紙袋裡捉了一口鹽酥雞吃起來。「我可不記得
我手機裡有這個名字……」他又捉了一塊米血,然後慢慢走到窗戶邊,吸吸新鮮空氣,慵
懶地接起電話。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聲音裡有著小女孩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夜半
聽起來極為恐怖駭人。

  「幹──小妹妹,你打錯電話了啦!」李男夜半被手機震動吵醒已經不爽了,現在又
聽到陌生的小女孩在電話裡頭怪里怪氣地喊他媽媽。他整個火都上來了。「我不是你的媽
媽啦!」他一口氣掛斷了電話。「莫名其妙──」他狠狠把手機往地上給摔了。

那只手機因為碰觸地面強大的撞擊力,電池和一些細小的零件都飛散出來了。散落在電視
架的底下。牆上的一只淡藍顏色的時鐘,秒針一圈圈轉動著。時間來到「02:59」了。五
十五秒、五十六秒、五十七秒、五十八秒、五十九秒。五十九秒。五十九秒。五十九秒。
五十九秒……原來秒針卡針了:一直杵在五十九秒那邊晃動著。

  邪門的事情出現了。在沒有電池電力的供應下,手機竟然自己響起來了。手機鈴聲不
是《鬼來電》的音樂,而是那一句:「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越來越
大聲。越來越大聲。李男瞬間由原先的生氣,轉換為全身的寒毛直豎;他發抖著身子,瑟
縮在房間角落一角。「幹,見鬼了……!?」他目光盯著電視架底下的那只手機。沒有電
池的手機。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

  手機不停閃爍著燈光,而聲音越來越響;李男連摀住耳朵都沒辦法抵擋這股可怖的音
波。而牆壁那只時鐘的秒針,仍然在「五十九秒」原地跳動著。突然間,突然間;時鐘掉
落下來了。滾啊滾──滾啊滾。滾到李男的腳邊。他睜大眼睛看向那只詭異的時鐘,心臟
噗通噗通極速跳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秒針沒卡針了──變得順暢極了。時間劃過「03
:00」。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時間來到四秒的時候,電視機自己打開了:畫面無數個灰
點閃爍著。李男覺得奇怪:他平常都不看電視的,自然覺得電視機插頭一定早就拔掉了。
他往電視機旁的插座看上去,咦……果然,電視機跟手機一樣,沒有電源自己運作起來了
。他本來試圖要逃走,但雙腳的肌肉已經嚴重痙攣了;眼前這些種種不可思議的景象,嚇
到他嘴邊只能勤唸「阿們」、「觀世音菩薩」了。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此地此時,手機一邊發出這樣的話語,一邊
震動著離李男越來越近。每每震動一次,就往他的方向推進一公分。非要他接起電話似的
。而現在手機離他剩三公尺;等於,再震動三百次,就可以抵達他腳邊了。他想著想著,
身子抖得更厲害了。背脊一片發涼。冷汗直流。當他要把頭轉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脖子僵
硬到無法轉動了;而更加顫慄的是,他無法眨眼了……

  李男好像變成一個雕像,全身再也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電視機,和地上那支
不斷靠近自己的手機。這時候,這時候;電視機畫面由原來的灰點條線,變成像播放一卷
DV的帶子。

畫面上這麼來著:一名婦人騎車載著小女孩,穿梭在一條路面不是很平整的馬路上。一輛
貨車突然向右往她們靠過來,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快要擦撞到的時候,婦人趕緊剎車了
;但是,後座的小女孩瞬間彈飛出去。彈飛到貨車的輪胎底下。接下來畫面定格在小女孩
被碾得血肉模糊的慘狀。「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手機仍然不斷發出
聲響。離李男只剩下半公尺了。

而在李男腳邊那只淡藍顏色的時鐘,在時間「03:10」的時候,開始逆時針轉動了。五十
九秒、五十八秒、五十七秒、五十六秒、五十五秒……李男的身子受不了種種壓力的負荷
,嘴邊開始口吐白沫,身子朝地面倒了下去。天花板上面的風扇,此時也自己轉動起來了
。「媽媽,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手機離他耳邊只差十公分了。九公分。八
公分。七公分。六公分。五公分……

至於時鐘的秒針,則快轉起來了,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手指在操控著。「03:05」、「03
:04」、「03:03」、「03:02」、「03:01」。五十九秒、四十九秒、三十九秒、二十
九秒、十九秒、九秒……當秒針指向一秒的時候;手機已經震動到李男的耳根了。「媽媽
,媽媽,萌萌好冷……萌萌好餓……」

「@#$%^&*((**&&^%^%」李男用盡最後氣力,不知道講了些什麼話完,天花板上的日光燈
瞬間就爆掉了。房間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電視機一片平靜。電風扇也停止運轉了。而
地上那只時鐘的時間卡在「03:00」。秒針鬆脫,掉落了。

黑暗中,黑暗中,手機緊緊貼住李男的耳根。

彷彿要永遠永遠地黏在一起……


*** ***


  太陽慢慢從東方升上來了,大地一片光亮;輕風也微微吹拂,好涼爽的一個早晨。台
中市某某學校的一位大學生,在夜店徹夜狂歡之後,騎車回家的路上,撿到一支價值不菲
的手機。他高興得不得了。於是他給自己買了一份特大的漢堡慶祝。

  到家的時候,他先沖了個澡。然後把電腦開機,一邊看著奇摩的焦點新聞,一邊享用
著美味的漢堡早餐。突然間、突然間;電腦螢幕畫面顯示在某一頁的新聞,就動不了了。
他想關機重開也沒辦法。


XX時報2013年03月29日。【張XX、黃XX╱台中報導】

台中市XX路段發生一起嚴重的死亡車禍:30歲李姓男子於昨夜凌晨三點開小貨車北上往XX
方向途中,疑因車速過快失控駛入對向車道,和一輛南下閃避不及22歲林姓大學生開的小
轎車追撞;兩位駕駛皆當場死亡,警方目前正進一步調查事故原因,釐清肇事責任。詭譎
離奇的是,這個XX路口,半個月前也才發生過死亡車禍:一名婦人騎車載著女兒上學時,
一輛貨車突然向右行駛往路肩逼路,婦人急忙煞車讓路,卻不慎讓後座的女兒失足跌落,
整個人摔進貨車底下,頭顱慘遭貨車右後輪輾爆,命喪街頭。不幸遭輾斃的小妹妹(綽號
:萌萌)就讀XX國小三年級……


  大學生一陣焦頭爛額之後,電腦終於可以重新開機了;他鬆了一口氣,又拿起漢堡大
啖一翻。但他沒發現,電腦重新開完機後,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好像有點不尋常:「上午08
:08」怎麼下一分鐘就跳到「上午08:07」……!?

  當他把漢堡吃完的時候,路上撿到的那支手機鈴聲響了。

  「萌萌乖、萌萌乖,媽媽等一下就去陪你……」
  「萌萌乖、萌萌乖,媽媽等一下就去陪你……」
「萌萌乖、萌萌乖,媽媽等一下就去陪你……」
「萌萌乖、萌萌乖,媽媽等一下就去陪你……」

【全文完】
2013/06/11 Tue 15:4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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