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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嚴法師教話頭禪精彩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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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壇經》︰修持一行三昧
一、天台宗四種三昧 今晚先教大家怎麼睡覺。睡著後有很多狀態,有的人睡著以後會亂
夢,一直做夢,但是不知道做些什麼夢;有的人則是很清楚所做的夢。其實,做夢是因為
緊張,身體緊張、腦筋也緊張。但是如果睡得很熟,這時候你就沒辦法用功了。因此,睡
覺的時候,最好是沒有夢,自己很清楚地知道是在睡覺,這種是真的睡覺,而且是在修行
睡覺法。
去年話頭禪修時講了一部分《六祖壇經》,現在我們要接下去講。大家不要覺得這是從中
間講起,事實上,我們只是用《六祖壇經》來說明修行的方法和修行的觀念,所以無論我
們從哪個地方講起,都是相同的,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教我們怎麼修行。
天台智者大師所講的修行法門中,有四種三昧,就是「常坐三昧」、「常行三昧」、「半
行半坐三昧」,以及「非行非坐三昧」。所謂「常坐三昧」,就是坐著不動,一直坐下去
。但是,大概只有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或者是在雪山修道的時候,才能一直坐著。
第二種是「常行三昧」,又叫做「般舟三昧」,就是不睡覺、不坐、不臥,一直在走,慢
慢的走,修行這種三昧很辛苦。
第三種是「半行半坐三昧」,就是坐坐、走走,又坐坐、走走,很多禪堂都採用這種方式
,南傳、日本的禪堂也是這樣。但是,這只有在禪堂裡才行,所以只有專門修行的時候才
可以用。
第四種是「非行非坐三昧」,又叫做「一行三昧」、「隨自意三昧」或「方等三昧」。「
一行三昧」為什麼又叫「隨自意三昧」?就是指在任何狀態下,無論是什麼時間、什麼地
方,或是在寫文章、在上課,甚至於跟別人講話、握手時,你都可以用這種方法來修行。
那麼「一行三昧」要怎麼修?
二、以直心修一行三昧
《六祖壇經》中說:「一行三昧者,於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行直心是。《淨名經》云
:『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諂曲,口說法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非
佛弟子。但行直心,於一切法,無有執著,名一行三昧。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
坐不動,除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
假如是這樣的話,那麼這種修行法跟無情物一樣,會是障道的因緣了。道應該是流通的,
心不住於法就能流通,心一住,即被束縛了;若是坐而不動才是修行的話,那麼維摩詰也
就不會訶斥舍利弗,反對獨自在林間樹下默坐冥想的修行方法了。
所謂「一行三昧」,是指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任何狀況下,無論行、住、坐、臥,無
論你在做任何事情時,都可以修一行三昧,所以又叫做「隨自意三昧」,只要你的心與意
是在三昧上,那就是在修一行三昧。
什麼是「在三昧上」?意指你的心修的是直心。「直心」的意思,是當我們看到什麼、聽
到什麼時,還原它自己本身是什麼就是什麼,而不將主觀的「我」放進去為它評價。主觀
是以自我中心、自我的喜惡來取捨,而直心則是拋開自我,事物原本是什麼就是什麼,應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要三心兩意地考慮:「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我有什麼壞處?如
果是那樣的話,對我有什麼好處?」如果這樣考慮,就不是直心。
譬如,當你看到兩個小孩子跌倒在地上,其中一個是你兒子,另一個是你不認識的孩子,
那麼你會先扶誰?你一定會想:「這是我的兒子,所以我先扶他,另外一個不是我的兒子
,就讓他自己爬起來,頂多等我扶起我兒子後,再去扶他。」但若是直心的話,就會一手
拉一個,同時把他們扶起來。
在唐朝時,有一位宗密禪師,是荷澤神會禪師的第四代,也是華嚴宗的第五祖。他曾經兩
次被皇帝請到宮裡供養、說法,並且賜給他紫袈裟,集榮耀於一身,而他與當時的宰相也
是朋友。
有一天,宰相看到皇帝身邊的一位大太監,既跋扈又專權,使得皇帝很痛苦,因此準備找
機會把大太監殺了。可是,還沒來得及行動,就事機敗漏,反而被太監派去的五百名禁衛
軍追殺。
宰相無處可躲,便逃到終南山宗密的道場裡,並且為了逃過一劫,於是希望宗密能夠讓他
剃度出家。結果宗密真的為他剃頭,還把他藏起來。但是,最後宰相還是被大太監派來的
人抓到了。而宗密因為不但沒有檢舉,甚至還剃度並藏匿宰相,所以大太監也要殺了他。
大太監問宗密:「你怎麼可以把他藏起來?你知不知道他是叛國賊?」宗密說:「當然知
道。」大太監又問:「你明知他是叛國賊,為什麼還把他藏起來?」宗密回答:「我只知
道我是一個和尚,而他是一個求救命的人,在那種狀況下,我只知道救人命,沒有考慮到
我會不會犯法,你若是認為我犯了法,那就殺我的頭吧!」
請問,這是什麼三昧?是一行三昧。當緊要關頭時,他只知道救人,沒有考慮到自己是不
是會因此而被殺頭。這很不簡單,假如換了一個普通人,他一定會考慮:「嗯!我若趕快
去舉報,大太監可能會幫我向皇帝說幾句好話,可以封我為國師,那該多好啊!」這種心
態就不是修行一行三昧了。
所以一行三昧是直心,是在任何時間、任何狀況、任何地點,心都不扭曲、不自私,事實
上這即是智慧。佛法所說的智慧,又叫做「般若」,「般若」是沒有自我中心的一種態度
。沒有自我中心,你就是有智慧的人,這時無論你處理任何事,都叫做「一行三昧」。
因此,一行三昧是用直心,而非老是坐在這個地方。可是有人誤會一行三昧指的是修行一
項法門,或者是一個動作,也就是做一樁事,把這樁事一直做下去。
譬如,打坐的話,就一直坐下去,並且以為這即是「一行三昧」。《壇經》說,如果是這
樣子的話,那其實是植物、是枯木、是石頭,因為植物、枯木、石頭也是不動的。然而,
一行三昧是有「心」的,這個「心」是活動的,我們的身體當然也是可以動的。只要不把
自我中心、自我的執著擺進去,這就是一行三昧。
三、以一行三昧用話頭
那麼,一行三昧和我們用話頭有什麼關係?用話頭的時候,你就是用話頭,不要思考用話
頭能不能開悟?不要思考用話頭的時候,自己有沒有雜念?還有多少雜念?也不要思考我
喜不喜歡用這個話頭?
話頭只是一個工具,你不斷地問、不斷地參,什麼都不考慮,你的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在參話頭,但是,不再考慮自己方法用得好不好?不再考慮身體舒不舒服?只知道自己
是在用方法,這也是直心。因為舒不舒服、喜不喜歡,都是非常主觀的,當心情轉變成惡
劣時,什麼好事都會覺得不好;當心情很平穩時,就算遇到壞狀況,你也不會覺得是很痛
苦的。
心不隨著目前的狀況而轉變或起伏,當你正在用方法的時候,就是用方法,用話頭就是用
話頭,這也就是一行三昧。


◎話頭的應用與修持
一、動靜語默修話頭
這個時間要講什麼是話頭?怎麼用話頭?話頭的效果是什麼?
雖然用修禪定的方法,也可以開悟,但是,修禪定一定是在靜態的狀況下,在動態的狀況
下是沒有辦法修的。只有專門修行的人,或者是長時間修行的人,才能夠從禪定中得到力
量。然而,話頭則是任何人、任何時間都可以用。所以,在中國為什麼會開發出中國禪的
特色,是因為中國不像印度社會那樣,對於修行人特別的尊敬,而且普遍知道要供養修行
人。
在中國社會,除了少數特殊的、有吸引力的修行人才有人供養,否則,一定是自己想辦法
生活。因此,才會像六祖惠能大師那樣,開發出在動、靜的任何狀況下,都可以修行的方
法,而這即是中國禪的特色。我們現在這個世界,只有少數的出家人,而出家人也需要做
服務的工作,所以,話頭是最能夠適應現代社會的禪修方法。
話頭,實際上是從六祖惠能大師開始的。《壇經》中有一個故事:當惠能大師得到五祖弘
忍大師的傳承之後,就到南方去了。弘忍大師座下有一位弟子叫做惠明,他原來是將軍出
身,因為弘忍大師不再說法和指導修行,所以他就追隨惠能大師去了。
惠能大師只是告訴他一個方法:「你現在不要想什麼是好或是不好、善或是惡,心中不起
任何的分別心,在這個時候問『你的本來面目是什麼?』、『什麼是你自己的本來面目?
』。」惠明因此而開悟了。惠能開悟得法之後,惠明是他第一個傳授方法的人。
修禪定是漸漸地把我們的妄念心集中於一處,心止於一境,這叫做「心一境性」。所謂「
一境」,實際上是一點或者是一念,在這個狀況下,你會自然而然地入定。但是,問話頭
不是要我們將心止於一境,成為一般的禪定,而是雖然有雜念、有妄想,仍然只是用一句
話頭。
我們形容話頭是一把金剛王寶劍,它跟虛空一樣大,見到什麼破什麼,見到什麼斬什麼,
任何妄念、任何狀況出現,只要用一句話頭問:「什麼是無?」、「什麼是我的本來面目
?」這樣一來,你的妄念自然就停了;如果反覆地問,你自己就會進入這個問題裡,變成
了一個大疑團。
這個時候,即使你不再問,但你的心其實還是在「什麼是無?」、「什麼是我的本來面目
?」或是你所用的其他話頭的疑團裡。
二、用話頭取代妄念、製造疑情
話頭的功能,不是用話頭去打壓雜念或妄想,而是用它來取代雜念或妄想,到最後雜念和
妄想都沒有了,只剩下疑——「什麼是……?」,待機緣成熟的時候,突然間,疑團一下
子消失不見了。所謂「不見了」,就是疑團爆炸,感覺好像一切都放下了,虛空沒有了,
大地也不見了,而你自己當然也不存在了。雖然身體還在、環境還在,但是執著沒有了,
這個時候又形容為「大地落沉,虛空粉碎」。
話頭主要是讓我們產生疑情,如果不能產生疑情,自己要製造疑情,也就是要對這個問題
很有興趣,想瞭解這個問題究竟是怎麼回事。假如「無」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的東西,為什
麼還要問?這個字裡有什麼東西呢?為什麼有這麼多的禪師都在用這個話頭?他們不是傻
瓜,所以一定有它的道理,那麼「無」裡面究竟會有什麼呢?告訴自己︰「我不服氣,我
一定要問出個名堂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你就像這樣自己想辦法製造出疑情來。
過去禪師們用兩種比喻來形容參話頭時的感覺,第一種是好像咬棉花絮。將一團棉花拿到
嘴裡咬,這到底有什麼味道?棉花是沒有味道的,那要不要咬呢?我現在的工作是咬棉花
,我不咬它,那要做什麼呢?所以我還是咬,這其中一定有道理,要咬出個什麼名堂來才
行。雖然沒有味道,但是很多人都咬過了,而且咬得有用,那我相信是有用的,所以還是
要繼續咬下去。
到最後,棉花絮給你咬爛了、咬碎了、咬得不見了,而你還在咬——「這是什麼?……」
這是疑情出現了,你不再注意有沒有味道,因為被你咬爛了、咬碎了,甚至於你把它吞下
去了,這時候已經沒什麼好咬的,但是你還在繼續問,就這麼進入疑情、進入疑團了。
這個譬喻是形容自己沒有疑情、沒有想要知道這個話頭是什麼,但是沒有辦法,老師給了
這個話頭,那只好用了。可是怎麼用,都覺得沒有味道,這真是奇怪了,咬棉花沒有意思
,淡而無味,但是老師說要咬的,所以還是繼續咬吧!咬、咬、咬,漸漸的疑情會出現:
「這是什麼?這是為什麼?究竟有什麼味道?」最後只有疑情,而疑情出現以後,味道也
出現了。
第二種譬喻,是吃滾燙的熱湯圓。因為湯圓裡有非常好吃的餡,很想一口把它吞下去,可
是湯圓好燙,吞又吞不下,吐了又捨不得,在這個時候,什麼妄想都沒有,只知道湯圓又
燙又好吃。
這個譬喻,則是形容用話頭的人對話頭已經很有興趣。譬如,問「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
是誰?」的時候,是對「自己現在的面孔是父母生的,那麼自己的本來面目究竟是什麼樣
子」產生疑惑。
實際上,「本來面目」是不會變的,不會因為年齡而改變,更不會因為出生或是不出生而
改變。既然如此,那麼除了現在這個面孔、這個身體之外,我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其實這
是指眾生共同皆有的「佛性」。不稱「佛性」而說「本來面目」,是因為這樣比較具體一
點,否則感覺很空洞、很抽象,沒有辦法想像。
對於這個問題,你要非常深切的,而且是很迫切的希望知道答案,否則自己永遠是在煩惱
之中,對自己是困擾的,對他人也會困擾;沒有得到解脫,所以被煩惱困擾,這都是因為
不知道本來面目的緣故,一旦知道了本來面目之後,這些問題都不再存在,也就得到解脫
了。
三、疑情起於對佛法和自己的信心
為了得到解脫,你一定要一直問下去:「本來面目是什麼?」問的時候,因為這是非常迫
切的一樁大事,可是「為什麼我不知道?」所以不會有雜念和妄想,話頭也不會丟掉,甚
至在一開始就是有疑情的。
這要對佛法有信心,而且相信自己是有佛性的;如果對自己沒有信心,對佛法也沒有信心
,那麼,這種如同吃湯圓的情況,就不容易產生了。
因此,修行的人必須相信自己有佛性,必須相信自己的佛性與佛完全相通,但是佛已經開
悟、已經見佛性了,所以佛不會再有任何的問題。
「佛性」的意思是什麼?佛,梵文Buddha,是覺、覺者。覺,就是醒了,從煩惱之中醒過
來,從痛苦的惡夢之中醒過來。一般眾生老是做著一個長長的夢,這個長夢叫做「生死大
夢」,雖然在夢裡也好像有歡樂的時光,但是痛苦、煩惱和麻煩的時間更多。該如何解決
這個問題?只要自己覺悟了,就沒有這個問題了。你的人生觀和宇宙觀會改變,也就不會
被煩惱的夢所困擾。「性」的意思,是有這個可能性,所以叫做「佛性」,事實上是指你
有覺悟的可能性。怎麼覺悟呢?用話頭。
你們是在嚼棉花絮呢?還是吃熱湯圓?如果沒有辦法像吃到熱湯圓那樣的狀況,棉花絮還
是要繼續咬。請大家不要覺得話頭淡而無味。


◎話頭的四個層次:自然而然深入話頭
話頭的四個層次,是念話頭、問話頭、參話頭和看話頭,也就是我們在用方法的時候,幾
乎不可能一開始就進入疑團,那是相當不容易的。大概只有六祖惠能或少數的幾位大禪師
,他們的根器深厚,很快就能夠進入疑團,乃至能夠開悟見性。
普通人在剛開始的時候,是沒有疑情的,如果已經有了疑情,那是因為對自己的生命產生
了疑問,例如:「我的生命是怎麼來的?」或是看到有人死亡,特別是自己的親人,自己
最重要、最愛的人死亡了,因此追問:「他到哪裡去了?我將來也會死,那我會到哪裡去
?」
有了這樣的疑問,就是有了「生死心」,你在用話頭的時候,會很容易產生疑情;繼續用
心、用功,還會產生疑團;再持續努力用功,疑團會爆炸,那就見性,知道本來面目是誰
了,對於生死的問題、生死的價值、生死的意義,也都清楚了。這一定是已經先有了一種
「疑」,才會一用方法就得力,否則的話,很不容易。
所以,你若是沒有這種「疑」,那就需要從念話頭或者問話頭開始,念了話頭再問,持續
不斷,自然而然會產生疑情,乃至變成疑團,那即是參話頭了。
一、生死心切念話頭
念話頭跟念佛、持咒都有相似之處。持咒是求感應,念佛是希望能夠與佛相應,那麼只是
念話頭的話,似乎是一樁無聊的事。因為念佛或持咒,是一種宗教的信仰,而念話頭跟宗
教信仰沒什麼關係,完全是在練你的耐心與恆心,更是鍊你的散亂心,讓它變成集中、統
一的心。這是一種禪的修行方法,跟念佛和持咒是不一樣的。
你不要把念話頭當成是無聊的事,而要把這個話頭,當成是你掉入生死大海裡,或是掉進
煩惱漩渦中時,一根救命的繩子。因為煩惱的緣故,你的心經常處在非常困擾的情況中,
彷彿掉到漩渦裡爬不出來,又像是在生死大海裡,茫茫然不知道往哪兒去。在這個時候,
來了一架直昇機,從機上放了一根繩子下來,讓你可以抓住它。當你抓住這根繩子時,你
絕不能放掉它,因為你一放掉,就又掉進漩渦或大海裡,甚至沉下去淹死了。
所以,要把這個話頭當成是你救命的一根繩子,牢牢地、不斷地念它,這樣念的時候,你
的心自然而然會與妄念分離開來,漸漸地不再有妄念了。此時,你不會再去在乎自己的身
體狀況,只知道念話頭,因為要救命,要將自己從漩渦裡救出來,否則,這時只要一放,
你馬上又進入漩渦裡了。所以,要有這種懇切的生死心,話頭才能念得成功。
但是,念話頭的時候,是一句帶有問號的話頭,並不僅僅是一句話。譬如念「阿彌陀佛」
時,是念一個名詞,而念話頭則是念一個問號。當你念的時候,一定要不斷地提醒自己,
念的是一個問號,而不僅僅是一個字、一句話或是一個名詞。所以,持續不斷地念一個問
號,慢慢的,就會變成問話頭了。
二、鍥而不捨問話頭
念話頭的時候,如果沒有問號,譬如說你只是念「無」字而沒有問號,那「無」字就只是
一個形容詞,意思是「沒有」,一直念著:「沒有、沒有……」慢慢地會覺得很無聊,既
然「沒有」,那還念它做什麼?所以,開始的時候,一定要帶有問號地念:「什麼是無?
」
有的人很聰明,他想老是問「什麼是無?」很無聊,所以反過來問「無是什麼?什麼是無
?……」,就算這樣翻過來翻過去,久了也一樣會覺得無聊,因為你已經認為無聊了,所
以才將它換個花樣玩,玩了一段時間,沒有什麼好玩的,便又不想繼續下去了。所以,老
實地問「什麼是無?」不要玩花樣,也就是頭腦不要去想它有沒有意義,或是有沒有趣味
。
在持續不斷地問那個問號的同時,你要相信那裡面有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只是現在還不知
道,所以一定要不斷地問。
這在禪宗有一個比喻:「老鼠啃棺材」。棺材是木頭做的,而老鼠為什麼要啃棺材?牠可
能是認為棺材裡有東西可以吃,也有人說老鼠是為了磨牙齒,否則會很不舒服。而禪宗是
比喻老鼠對棺材裡的東西非常有興趣,雖然牠並不知道棺材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只是每天
去啃它,啃到最後,棺材就被啃破了。
我沒有看過老鼠啃棺材,但是我住在這棟房子裡時,每天晚上把門關起來以後,有一隻老
鼠每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會來啃我的門角。
我被吵得睡不著,於是起身來看,才發現是一隻老鼠,牠一看到我就趕快跑。老鼠跑掉以
後,我再把門關起來,可是等我睡覺了以後,牠又來啃。後來我不睬牠了,我想:「反正
是老鼠啃棺材,雖然我還沒有死,管牠來啃我住的這個大棺材。」
這到底有什麼好啃的?不知道。不過我住在這裡三個月,牠也啃了三個月,而且牠老是啃
同一個地方,不會換位置,就是一個位置一直啃下去,現在那個被啃的痕跡還在。
希望你們也像能那隻老鼠一樣,鍥而不捨地,啃一個話頭啃上三個月不放,相信你會開悟
的。自己一定要相信這句話頭裡邊有東西:「我雖然對這裡邊的東西不清楚,正因為不清
楚才想要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問到底。」持續地問下去,不要放下,不要放手。
如果你能一直問下去,自然而然會變成參話頭,你的疑團就會出現了。
三、結合生命參話頭
「參話頭」的意思,其實是問話頭,從問話頭而深入話頭,跟話頭成為共同體,即是共同
的生命——你的生命就是話頭,話頭就是你的生命。我過去曾經形容:「教自己進入這個
話頭。」於是有人想像:「怎麼進去『無』字裡?」、「怎麼進去『本來面目』裡?」若
你在想像著怎麼進去,那麼你跟話頭是分開的。
所謂「進入話頭」的意思,是指你在用話頭的時候,話頭就是你整體的生命,只有話頭,
沒有自我,沒有自我的身體、自我的觀念、自我的感受、自我的所有物、自我的對象,你
的生命就是一句話頭。
這有可能做到嗎?當然可以。因為當你問話頭問得很得力的時候,自然會忘記自己還有什
麼雜念、妄想,不再留意身體的狀況,也不會在乎你吃什麼?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間?
你面對的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或東西?這個時候,你看到的所有東西,包括你自己,都是你
所問的話頭,這就叫做「參」。
參,實際上是從問變成跟話頭合而為一,這個時候,還有沒有在問呢?有。除了話頭以外
,你的心中沒有其他東西,包括這個宇宙、世界等,因為你不在乎它們。可是你不要想像
著:「我把宇宙、人、所有的東西,通通抓到話頭裡去。」這又是妄想了。
參話頭本來即是問的意思,譬如佛教有所謂「參訪善知識」的說法,便是去訪問一位大善
知識,這叫做「參」。因為是非常誠懇地去請教,或非常誠懇地投入他的門下,不是只去
看看、研究、調查,而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在這位善知識的教導下,所以是「參」
。
一直到現在,日本還沿用「參」這個字。譬如,進入寺院的步道叫做「參道」,不能坐車
或騎馬,一定是用步行,甚至三步一拜地進入這座寺院。這樣做的目的,是將自己的生命
投入,因為自己很愚癡,所以希望虔誠地投入寺院,從而得到啟示、得到智慧,此即是稱
為「參道」的意義。這在中國已經很少用了。事實上,這是日本從中國唐、宋時期學過去
的,可能那時中國大寺院門口的步道叫做參道,是參訪善知識或是投入的意思。
我們現在參話頭,也是以一顆誠懇的、全部的信心去用這個方法,把生命投入方法之中,
而這即是問本參的話頭。所以,我們應該用虔誠的、恭敬的信心來參話頭,而不是把話頭
僅僅當成棉花絮來咬。
我在日本的時候,跟一位日本禪宗的和尚一起搭乘交通工具,無論是坐巴士、火車或電車
,凡是經過道場時,他遠遠的看到有佛教的寺廟,馬上會很虔誠、恭敬地合掌、彎腰,目
迎目送,等看不到這座寺廟了,他才講話,否則看到寺廟時,他是不講話的。於是我問他
:「你這是什麼迷信,見到寺廟竟然怕成這個樣子?」
這位日本和尚告訴我:「過去的大修行人都會到處參訪善知識,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參
訪,像《華嚴經》裡的善財童子參訪了五十三個地方,日蓮宗的日蓮聖人也參訪了三十幾
個地方。」他覺得很慚愧,沒有去參訪,所以當他看到了寺廟,就認為:「我相信那個地
方是有善知識的,沒有善知識的話,不可能會有一間寺廟在那裡。」
我又問他:「這個善知識究竟是什麼樣子?」他說:「好的是善知識,壞的也是善知識,
在寺廟裡的人不管表現如何,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所以都是善知識。我沒辦法拜訪他,因
此我用虔誠的身行表示對他的恭敬,希望也能夠得到他的智慧。」
我聽了很驚訝,也很佩服,這是修行人的一種態度,以虔誠、恭敬的心對待自己所信仰的
宗教,也是「參」的精神,能夠一看到、一接觸到,馬上就投入,這是不簡單的。
因此,我們必須要以全部的身心來用話頭,當你正在打坐,身心放鬆以後,不要再注意你
的身體狀況,也不需要顧慮你現在所處的環境狀況,即使是在動態的狀況下,只要是在禪
修道場的這一段期間,做什麼事都是單純的,無論是吃飯也好、走路也好、上洗手間也好
,乃至出坡、掃地、擦窗子都是一樣。
譬如,擦窗子的時候,窗子是話頭;吃飯的時候,飯是話頭;上洗手間也是話頭;你見到
人,人是話頭;見到樹,樹是話頭……你的心裡只有話頭。此時,你當然還是看得到東西
,但是心裡只有話頭,而不去想這是石頭、那是草、這是什麼……如此,就是在參話頭了
。
有一位禪眾看見象岡道場到了晚上,四周全部都是螢火蟲,他好興奮,跑來告訴我:「師
父,我們象岡道場有好多螢火蟲。」我說:「螢火蟲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回答:「我想
法鼓山可能也需要。」我說:「法鼓山本來滿山都是螢火蟲。這是打妄想,不是在用功,
你應該只看到話頭,而不是看到螢火蟲。」所以,這一看,就曉得是不是在用功。
真正在參話頭的狀況,並不是只有在打坐的時候。如果坐在墊子上時,像氣球一樣充氣,
可是氣還沒有充滿,結果一下座,氣球的氣就洩掉了,這樣是不可能形成疑團的。
我自己的疑曾經保持過三個月,在這三個月當中,都是問題、問題、問題。雖然我想了很
多的問題,並不是用同一句話頭,但是這些問題其實都圍繞著同一個主題——與生死有關
的問題。例如:生死是怎麼一回事?生命是什麼?
中國近代大禪師,揚州高旻寺的來果禪師,在他還沒有當住持,仍是一個清眾的時候,一
天他在禪堂裡用功,用功到忘了時間、忘了一切。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忘了吃飯,只是拿
著碗筷,維那看到他拿著碗筷卻不吃飯,就打了他一個耳光。這一打,疑團雖然還在,但
是卻岔了氣,調養了滿長的一段時間。
後來,他自己一個人去行腳,行腳的時候,話頭、疑團始終還在。他行腳時,揹著一個蒲
團,手上也有缽,肚子餓了,若是有人家,就向人要一點東西吃,沒有人家,就喝一點水
或是吃一點野生的植物,每天不知道東南西北,不知道你、我、人、動物,雖然每天都在
走路,卻不知道自己走在哪裡。
其實他是在疑團裡,他的生命就是那句話頭,話頭就是他的生命,而這樣的情況,保持了
三個月。後來,高旻寺的老和尚往生前,派人把他找回來,經過老和尚驗證,印可他已經
是開悟了的。之後,他接任方丈時,就立了一條「過堂吃飯時不准打巴掌」的規矩。
禪修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散心的時候,分別心非常清楚,妄想、雜念、執著都還很重
,這個階段形容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這時執著山、執著水,什麼都執著。
第二階段是只有話頭、只有疑團,此時一樣可以見到山、見到水,但卻沒有分別這是山、
那是水,因為他的生命就是話頭,話頭就是整個宇宙,實際上這是處於內外統一的狀態,
而這時已經非常深入話頭了,叫做「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仍然是有山有水,只是
不再去分別它、執著它,或是跟它對立,這是參話頭產生疑團的階段。
第三階段是疑團強烈到發生大爆炸,這時又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雖然有山有水,
但是沒有我、沒有自我中心的執著。自我中心的分別心、自我中心的煩惱、自我中心的種
種障礙沒有了,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用智慧處理事,用慈悲對待人。
雖然有山、有水、有人、有好、有壞,但是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然而眾生還在,所以要度
眾生,這時要發願心。事實上,沒有了自私心的時候,慈悲心自然一定會產生。
四、長養聖胎看話頭
到了這個層次,話頭還是要,這即是「看話頭」。徹悟以後,還需要保任,稱為「長養聖
胎」。
Fri Dec 11 08:03:54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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