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光的第三年夏天-
我學巴利語的心得感想
/葉蕙蘭
與法光的淵源,要回溯至兩年前的暑假,當時因擔任「世界宗教博物館」,所舉
辦——「達賴喇嘛特展」的導覽,而有幸聆聽蕭金松老師主講的座談,使當時已在
香巴噶舉——卡盧仁波切的「台北利生中心」,學了一年藏文的我,有因緣能參與
法光所舉辦的第一次「暑期密集班」。在蕭金松老師、張福成老師,及黃奕彥老師
的洗禮之下,我除了同時熟稔康巴音與拉薩音之外,還克服了先前文法上囀聲與虛
詞的障礙。不禁驚嘆:如此密集的三十堂課,九十個小時,對一個新語言的學習,
著實有莫大的助益!接著一年,我繼續參加法光推廣部的課程——「漢藏經典對
讀」,除了不讓已學的荒廢之餘,更希望能藉此基礎深入經藏。
第二年,我在蕭老師的鼓勵下,考取法光藏文選讀組,成為法光佛研所的研究生,
我終於下定決心,在這個鬧中取靜的世間桃源裡,正式展開學佛的生涯。已經是三
個小孩媽媽的我,再回到校園重拾書本,剛開始的確有些不能適應。因此為了能跟
上其他同學的腳步,我在暑假密集班裡,同時修習「拉薩口語會話」,及「西藏語
文法」兩門課程,比起第一年來雙倍的份量,非常沉重,但收穫也相對的豐碩,那
時的我已經能在博物館以簡單的藏文導覽,也可以在中心上課時為格西拉翻譯。但
我開始意會到:具有學生身份的壓力,已經不再如以往只為興趣,那般悠然自在
了!開學之後,必修與選修的課程,讓我體會到身為一個佛研所的學生,我所欠缺
的專門知識尚有很多;若像以往一樣,光憑著一股信念與傻勁去唸,將如井底之
蛙,畫地自限。所以,只懂藏文,似乎是不夠的,在這樣的危機意識之下,法光的
第三年夏天,我決定接觸藏語之外,另一個美麗的語言——「巴利語」。
如同西藏語一樣,對於這個中古印度雅利安的語言,開始我依然懷抱著神聖與浪漫
的憧憬;即使高明道老師在第一堂課時,便開宗明義表示,語言就是語言,並不帶
有神話的色彩。但每當我傾聽高老師朗讀巴利語偈頌時,我仍然會忍不住,將其想
像為如同佛語一般的天籟。巴利語的發音中,有藏語裡所沒有的,低沉的喉部濁音
及氣音,與獨特的長短音,就如同低音琴弦的抑揚頓挫,會帶給人們一種微顫的感
動…,我想喜歡一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罷?就像為何要學藏文,我至今仍搞不懂
究竟為什麼,為何現實中有著重重的障礙,我依然不能罷休?這些疑問,在這個暑
假裡,我終於得到了解答,因為理性的高老師,總不厭其煩在每堂上課之前,殷切
地提醒我們:修這堂課的動機與發心是什麼?若我們是為了讓眾生離苦得樂而坐在
這裡,那即使在日後遭逢再大的挫折,也不會只因為幻想的破滅,而輕言退轉放
棄!因此每堂課前的發心,與課後的迴向,是高老師為保護學生們,用心良苦的堅
持。
當然,對於律己甚嚴的高老師而言,這並不是唯一的堅持,舉凡上課不能錄音、不
能使用影印的書籍、不能翻燒光碟…,這已是班上同學間不成文的默契。而且,早
在第一年來到法光時,就已耳聞有關高老師的種種傳言:說他是法光唯一的專任老
師,很多人都是為了仰慕他的丰采,而來法光選課;也有人說他有「他心通」,在
厚厚眼鏡下的偌大雙眼,可以透視人的內心;也有人說他的中文非常棒,精準到可
以挑剔你說話的語病,甚至文章裡的標點;也有學生在選修他的課之後,便罹患了
「懼高症」…,這些不絕於耳的聲音,讓我不免對如此饒富傳奇的老師,又敬又
怕,後來在修習了一學年高老師「最近歐美佛學研究」的課之後,因為自己的英文
程度太差,讓我對高老師更加既愧且懼。因此在當我決定暑修這堂課時,內心難掩
忐忑不安,不禁暗自揣測,是否能夠堅持到最後。
果然,在一開始便倍嚐艱辛。除了自己對天城體不熟悉之外,且在發音上有些音唸
的並不標準,使得在老師每堂課驗收成果,以及背誦偈頌的時候,我都非常駭怕心
虛。且巴利語的囀聲格位,是在字尾變化,與藏文獨立在外的文法結構,並不相
同,每個字還有單、複數及中、陰、陽性等變化。再加上不諳背誦技巧,土法煉鋼
式的拿起唸珠,每句偈頌都得唸上一百零八遍以上,才能熟記,且輪到自己背誦
時,又往往因太過緊張,腦中一片空白而前功盡棄。就這樣,在天天早上上巴利
語,下午上因明課,晚上陪兒子玩,清晨背偈頌…,週而復始的情況下,在第三個
星期時,我便有了黑眼圈,還瘦了三公斤。且班上的同學,也從原來的十三人,慢
慢減少為八個人。
然而,這一切付出並非沒有成果的。高老師總會適時地鼓勵我們,在我們每次想打
退堂鼓的時候。漸漸地,我們在單字的累積之下,開始瞭解偈頌內容的涵義;也藉
由已熟記的偈頌,來釐清語言文法的結構。如此相輔相成,讓我們對這個語言的邏
輯結構,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對於佛教的甚深的教法,也有了潛移默化的體會。
尤其當我們背誦到《慈心經》的時候,高老師更為我們深刻剖析了,佛法裡「無緣
大慈」的甚深智慧,以及如何將其融入生命之中的無上方便。
另一個意外的收穫,是班上的同學,在一個暑假下來,已培養出同舟共濟,互相幫
助的情誼,而且高老師也逐漸顯露出,鮮為人知的那一面。我很訝異,在老師傳奇
色彩的外表之下,其實有著一顆柔軟而善解的心。他雖然不擅在表面上與學生們噓
寒問暖,但敏銳的觀察力,使他能從內心去深察洞悉每個學生的心理。且在他種種
的堅持背後,隱藏著是更寬廣開闊的胸襟。在最後一堂課裡,背誦偈頌時,老師還
破例地加入我們輪流背誦之列,使得當天生日的我,得到了最珍貴殊勝的祝福與加
持,也讓我知道,原來解脫生死的路上,並非孤單寂寞!
過了這個夏天之後,法光即將面臨轉型的考驗,我已決定在這個學期,繼續選修
「巴利語文獻選讀」。且新學期的秋季班,為了因應更多社會大眾的需求,也開出
了一系列豐富多元的課程。讓身為「末代學生」的我,有了更多樣性的選擇,因此
對於這個轉變的契機,我非常讚許,且樂觀其成。即使基於某些現實的理由,我深
知畢業之日遙遠難期,但我會更加珍惜在法光的歲月,因為一路走來,它讓我能在
家人的認同之下,有機會去圓深植於內心的希求與愿望,我更相信,日後它將能幫
助更多人,在兼顧世俗的層面之下,去拓展精神領域的版圖與夢想!
(摘自《法光》月刊第182期,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