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醫療，胸懷慈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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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Mesus@Feeling (瑪修斯) on board 'Tzuchi'
標 題: 立足醫療，胸懷慈濟
發信站: 中正大學寂寞芳心小站 (Mon Jan 29 14:16:11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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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tzuchi.org.tw/COOL/LIN1010.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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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醫療，胸懷慈濟 林俊龍醫師
☉愚笨與聰明
從前我上中學的時候，英文課本裡面有這樣一個故事。在美國鄉
下的地方， 有一個叫山姆的小朋友，人家都叫他做 Stupid Sam，就
是愚笨的山姆。 因為每次人家給他選五分錢 (Nickel) 或十分錢
(Dime)，他都會選五分錢，因為美國的錢幣五分錢比較大。所以大部
分來到小鎮的觀光客都喜歡去找他，給他十分錢跟五分錢，讓他選一
選，親身體會、親眼來看看這世界上最愚蠢的笨瓜。
有一位記者就非常好奇，去問了山姆，為什麼他不知道十分錢雖
小，可是比五分錢有價值。山姆說，要是我選了十分錢的話，你想想
以後誰會再給我這個選擇的機會？你說，山姆是笨呢？還是聰明？有
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就做定論的。
兩年前回到花蓮，住在精舍，看到一批一批的委員志工們，爭先
恐後自費的來到慈濟醫院為病患服務。早上四點鐘起床，忙碌一整天
替病人洗頭，敲背，還說故事，唱歌給他們聽，晚上九點鐘才休息，
表面上看起來天下那有這樣笨的人？自己花了錢來花蓮，不但太魯閣
沒有去觀光，連花蓮港是什麼個樣都沒看過，更甭提花蓮市街了。可
是只要參加每天早上七點師父主持的志工心得報告，就能夠了解他們
是多麼聰明的一群人，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要爭先恐後到花蓮來當志工
。
每天早上志工們把前一天在醫院裡所看到的、所做的心得報告給
師父上人，每個人從醫院裡的病患，看到生、老、病、死以及世相百
態，加上家屬、朋友的種種心態，再回應到本人的家庭種種，許多人
都感動得痛哭流涕，因為他們從病人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打開了久
閉的心扉，就像回到了家一樣。如果說人生像一齣戲，醫院就是最好
的舞台，有這麼多好的演員，把生、老、病、死扮演的這樣逼真，簡
直跟真的沒兩樣！那裡還有更好的地方去學佛？學禪宗，打公案的朋
友們，你要是問何是祖師西來意？我要告訢你，在慈濟醫院的病房裡
！
在台北第一次參加榮譽董事聯誼會也看到了一群腰纏萬貫，過慣
舒適生活的大老板、大將軍，不在自個兒家裡坐沙發，吹冷氣，看電
視，偏偏要到台北分會來坐硬板椅，聽開示，吃冷便當，熱得汗流夾
背，天底下那有這麼笨的人？可是只要聽到了他們發言，就可以了解
，他們是何等的聰明。他們一個個都有一段感人的故事，一段驚心動
魄的心歷路程，捐錢只不過是一小部分，主要的是，他們都由慈濟找
到了自己，回到了家。那份平安，那份自在，實在是萬金難買。
我兩個月前要回花蓮時， UCLA 的一位老教授與我餞行，他曾經
到過台灣，了解這裡的情形，他問我你放棄了這麼好的生活環境，放
棄了二十幾年來辛苦經營出來的事業，回到台灣去，從新開始，從頭
來過，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真是那麼愚笨嗎？我想絕對不是，且聽
我慢慢道來。
☉病人是最好的老師
我從小記憶高，理解力也強，雖然不是非常用功，但考試運氣卻
不錯，所以一帆風順。從小學入初中、高中、大學，都以第一志願考
取。大學畢業了，正好碰上出國潮，就這麼迷迷糊糊出國的。原先打
算出國看一看、學一學再返國，沒想到出國的第二年，台灣就退出聯
合國，就這樣留在國外，轉眼就過了二十五年。
在國外成家立業以後，才有機會接觸佛法，發現學佛與學醫其實
非常相像。醫學訓練與其它行業不同，從進入醫學院開始，就學習看
、聽和分析；如何作診斷，診斷之後如何作治療，如何應用，最重要
的是要把”結果“拿出來給人家看。所以醫學是一門應用科學，不是
”天橋“科學，所謂天橋科學就是像天橋上的把式一樣光說不練的科
學。
有一位大約四、五十歲的患者，每天一到下午就頭痛不已，頭痛
得簡直快要裂開了，眼睛像要爆出來一樣，天天如此。他從家庭醫師
開始看起，醫師查不出原因，只診斷說：你不僅頭痛而且眼睛快要突
出來了，還有頭痛暈眩欲吐的狀態。於是請他去看神經科醫生，做腦
波斷層掃描以及核磁共振的檢查。
可是，仍然診斷不出毛病。他的個性很好，沒有精神分裂的現象
，平常不會很緊張，不是屬於神經質的人。所有的檢查都找不出原因
，每天卻要承受頭痛的痛苦，他非常沮喪不想活下去，再去詢問家庭
醫師，到底這樣的情況，可否再活下去？家庭醫師告訴他：無法找出
病因，如何做治療呢？
他覺得這種病已經沒有治癒的希望，因為所有的醫師都找不出毛
病。他所擁有的財產無人傳承，總要把它用掉才好，於是他去訂做西
裝和襯衫，一共要訂做一打。量身時在脖子處，他說是 16 吋，店員
說：17 吋領較恰當。他則告訴店員：多年來一直是穿 16 吋。 店員
說：這是你自己的身體，要穿 16 吋的也可以，不過你每天下午頭會
痛得裂開般，眼睛像要爆出來，我也不管了。
這雖然是個笑話，而這則笑話的啟示，告訴醫生們要「聽」病
人，病人已清楚的表示：他是每天下午疼痛。如果是腦部長瘤，從早
到晚都會不舒服。他是早上出門前打上領帶，下午才開始有頭痛的現
象。醫生的訓練就是要”聽”病人說什麼，”看”病人的行動而來做
診斷。我們流行一個笑話，就是什麼檢查都做了，教授也看不出毛病
的時候，就得去問病人。究竟病人是我們最好的老師，我們可以從他
們身上學得很多。
告訴各位一則真實的事，一位骨科醫師有一天看診，一位肩部疼
痛患者，為他照Ｘ光時，只見他直冒冷汗，醫生診斷肩痛不至於冷汗
直流於是將他送往急診處，做心電圖檢查，診斷的結果是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雖然會胸口痛，有時候痛點會在肩上。很多心絞痛的病患，
牙齒疼痛找牙醫治療，滿口牙齒都拔光了，結果發現牙疼是由心絞痛
所引起。
記得我在做住院醫師的時候，輪值急診處服務，一天來了一
個病患，我問他：到底有何毛病？他答說：我不知道，你是醫生，請
你告訴我。 我就是不舒服，I am sick. 我見他臉色蒼白冒冷汗，一
定有不對勁的地方，檢查結果卻沒有任何毛病。
一般較嚴重的患者，會有白血球增加或是生化檢查異常的現象。
可是他都沒有，病房的住院醫生和我吵了一架，說：只是不舒服，什
麼檢查都正常，沒有診斷怎麼需要住院？我則辯稱：這個病人看起來
就是”不對”。住院醫生說：”看起來不對不是診斷“，但這位病人
次日往生了。遺體解剖後，發現是罹患「急性肝萎縮」的病症，致使
他快速死亡。這位病人在未發病前，就是不舒服，卻說不出來。但是
”看”他就是不一樣，臉色和其他病患不同。
學習醫學的方法就是聽、看和分析，聽了、看了還是要加以
分析。記得第一次到國外，外國的教授把Ｘ光照片放在上面，問大家
知道這是什麼病嗎？我看了就馬上回答：這是肺結核（很得意自己答
得出來）。
然後教授再問：為何說是肺結核？唉呀！糟糕了！我知道是肺結
核，卻答不出來為什麼？結果教授講了十點理由：第一、普通的肺炎
是只有一邊，而這是兩邊都有。第二、肺結核病菌喜歡在肺的上側。
第三、會有淋巴腺腫脹並產生空洞的現象，其他細菌很少有同樣的情
形：：。在台灣學習的時候，肺結核就是肺結核，並未深究其理由？
這位教授的理論和判定方法，可以分析確認病症，對困難的病歷很有
幫忙。
以前在台大外科，教授開刀就是一刀劃下去。刀是開得很好，
但要是問他為什麼這樣子開，他會告訴你：我的老師就是這樣開，我
的老師的老師也是這樣開，難道還會錯？到國外，教授一刀割下去必
須說明他的理論，為什麼朝這樣的方向動刀，是有道理的。
台灣的醫學教育遇到一般的情況，不會產生問題，可以駕輕就熟
，萬一碰到不一樣比較特殊的情況，會覺得很困難，因為平常沒有分
析的觀念和態度。
二十年前，心臟開刀方式並不是像現在一樣把血管直接接到血管
上去，是將胸內血管種入肌肉裡使其產生新血管。我有一個病人做過
這種手術，現在開始又胸痛，做了血管攝影以後，發現好幾條血管都
阻塞，但是他二十年前開的那一條還是通的，還在肌肉裡面產生新的
血管，現在要開刀就麻煩了，從中間直開進去會把那條血管剪斷，如
果不開，那三條血管都阻塞，怎麼辦？要是沒有經過思考與研究，就
會束手無策。
如果以一般直的開刀，一定會切斷那條血管，所以我們討論的結
果用橫的方式開，把整個胸骨掀上來，然後在心臟分離以後再接血管
，這是個應變的方法，要分析以後才能應變。這就是佛法裡所說的隨
順因緣。
☉盡信書不如無書
雖然書裡面都是最標準、最通常見的，但也不能完全相信書裡面
所說的，要經過親身體驗後，才會成為自己的東西。孟子說：「盡信
書不如無書。」我又加了一句：「盡信師不如無師。」
舉一個例子，有一天，一位同事在產房值班時，因為，一個產婦
要生產，產婦的子宮已經慢慢在擴張，等到天快亮了，教授進來時，
摸了一下說，這個還早，還要一段時間才會生下來，你整晚都沒睡覺
，現在先去睡。既然教授這樣講，我這位同事就跑去宿舍，要去睡覺
，結果才剛到宿舍，電話就來了，因為產婦已經生下來了。
他在想，這些教授這麼多年的經驗，還不一定完全正確，所以不
能只憑書上寫的，或是教授講的，要自己親身體驗。學佛也是一樣，
不僅要親身體會還要把它做出來，這跟研究佛學不同，不管你佛學多
麼精通，要是不能身體力行，把它在日常生活當中做出來，那又有什
麼用？
六祖壇經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現代的科學，可以研究
出來一杯水的成份是二氫化氧，它的比重是一．Ｏ，沸點是攝氏一百
度，冰點是攝氏零度，它的溶解性強，而且佔人體成份的百分之六十
以上，再詳細的話，還可以分析原子裡分的中子，電子以及更微小的
顆粒，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一口把他喝下去，這才能體會這杯水的味道
，才能「冷暖自知」。所以學佛與學醫都貴於「行」，不僅要修「聽
」、修「看」，還修「行」。
☉醫病更醫心
行醫不僅要把這門「應用科學」應用的很好，還要兼顧到人，因
為治療病比較單純，但是加上人的因素，就比較複雜。所以外國人說
：「行醫不只是科學，也是一種藝術。」因為同樣一種病發生在不同
的人身上，會產生不同的反應，處理應變的方法也隨著改變。
記得在當見習醫生的時候，到外科門診跟著教授看腫瘤特別門診
也來參加；不僅信佛教的、信基督教的、天主教的，甚至不信教的都
來參加。
記得在籌備中，須準備一些文件，衛生局要檢查水龍頭，門的高
、寬度，是否有殘障人士專用的洗手間？開幕時，該有的應變辦法如
：火災、地震、重大災害發生時如何處理？這些皆需書面報告，因經
驗不夠所以委託在洛杉磯一間專門服務這類工作的外國公司，只要給
它平面圖架構，就能幫我們企劃辦理，我們跟他們溝通，說我們是非
營利事業機構，費用是否便宜些？最後由 1900 美金降到 1200 美金
，達成協議，三個禮拜後，企劃書造冊送來，看我們是義診中心，則
問看病、拿藥、照Ⅹ光、血液檢驗都不用付費嗎？我們回答：是啊！
他就說你們既然不拿錢，那我 1200 也不用拿了。
「濟貧」固然是非常重要，但是「教富」更是了不起。在籌備義
診中心的過程中， 因為有這麼多個義務醫師， 誤醫保險（
Malpractice Insurance ）特別貴。保險公司的代表就建議說，你們
為什麼不請一個專任醫師，從禮拜一看到禮拜六，保險費要省好幾倍
。我們沒有這樣做，我們不能夠剝奪這些醫師們來到這裡發心的機會
呀！
☉所為者何
二十年辛辛苦苦奮鬥出來的事業所為者何？從小學、中學、大學
、出國到結婚生子，好像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方向很清楚，並沒有值
得也沒有時間思考，直到五子待養（妻子、房子、車子、兒子、女兒
子）。每天辛辛苦苦為了生活奔波，才偶爾想起，這是何苦來哉？這
半輩子努力奮鬥到底為了什麼？記得隋煬帝有一次到運河去巡視，看
見許多船隻熙熙嚷嚷、來來去去，非常忙碌，可是隨行大臣卻說他只
看到兩隻船，一隻叫名，一隻叫利。難道我們的一生就那麼可憐，只
能夠在名利中打滾。
大學時曾修心理學，訓練老鼠如何分辨出圓形？認出就給它東西
吃，老鼠為了想吃就會認真學，後來可以辨別出圓形、方形，但如果
把圓稍變橢圓接近方形，則它就辨別不出，老鼠沒有那麼大的智慧，
要東西給它吃，它也不要吃了，它已把認識圓、方做為它的目的，吃
已不重要了。
禪宗裡面有個典故，有位大禪師出去辦事情，回來有位弟子跪在
他面前說：師父，您不要生氣，您出去時，我把您最心愛的那兩盆蘭
花打破了。那禪師就說：我怎麼會生氣呢？我種蘭花是為了歡喜，那
生氣不是違反本意嗎？
我想我們追求名利，最終的目的應該是名利可以帶來滿足、快樂
，要是在追求的過程中，帶來痛苦，那豈不是違反了我們的本意？可
惜很多人誤把名利當作目標，不惜代價的去爭取他們，常常弄得賠了
夫人又折兵，這真是何苦來哉？
做為一個台灣出生的人，一個佛教徒，更是一個從事醫療工作的
人，能夠回到花蓮，在慈濟醫院裡盡我的一番心意，換取心寧上的那
份平靜，那份自在就像回到了家一樣。要是讓這樣的機會從我手中悄
悄的溜走，那我才是天下最大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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