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自由中國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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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關於自由中國事件
日  期: Wed Jul  2 23:44:45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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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呂秀蓮著 重審美麗島頁二六--三十。


  台灣本土上，以反對意識闡揚政治理念，因而造成社會風潮的刊物，首推﹁目由中國﹂，
雖然它的創刊背景與此大異其趣。按﹁自由中國﹂醞釀於一九四九年國共鬥爭的生死關頭，
具有自由主義思想的中國知識分子雷震﹁胡適﹁杭立武和王世杰等人，擬議辦雜誌鼓吹自
由民主，以對抗共產極權，作為國民黨的反共後盾，蔣介石曾予面准經濟支援。

  不旋踵大陸失守，國民黨撤退來台，﹁自由中國﹂遂於一九四九牛十一月二十日在台北
創刊。當時的目的已由直接對抗中國共產黨轉而為國民黨改變國際形象，並向流落香港、
日本與美國的海外第三勢力自由主義者進行統戰。非但教育部予以撥款補助，台灣省政府
且撥出公務員住宅供其使用，國軍部隊亦均訂閱該刊以供官兵閱讀，其與國民黨的﹁親密
關係﹂可見一斑。

  曾幾何時，國民黨因為拜韓戰之賜而重獲美國支持，國際陣腳為之穩住，因而不甚在乎
﹁自由中國﹂的裝飾功能：與此相對地，主持雜誌的自由主義分子對於自由與民主的體認
益深，對於理想的執著也益切，他們的議論漸由批判共產主義轉而檢討台灣內部的問題，
它與國民黨的關係於是開始疏離，終形成兩相對立。

  一九五一年六月出刊的四卷十一期社論，針對情治人員涉嫌貪污而引發的金融管制措施
予以抨擊，首度引來國民黨壓力；五五年元月份又因刊載兩篇批評救國團與國民黨黨紀的
讀者投書，而使其發行人雷震被開除國民黨籍：翌年十月卅一日，該刊出版﹁祝壽專號﹂
，邀請胡適、徐復觀、陳啟天、陶百川、徐道鄰等海內外碩彥分別撰文，對蔣介石和國民
黨提出檢討與建言，包括選拔繼任人選與軍隊國家化等，一時洛陽紙貴，直銷九版之多，
卻也因此遭致黨政軍多方面圍剿；斥之為毒素思想的散播者。

  到了五七年八月，﹁自由中國﹂更推出﹁今日的問題﹂系列評論，直指國政的核心，包
括說真話、反攻大陸、軍事。財政、經濟、美援運用、組織機構、中央政制、地方政制、
立法院、新聞自由、反共救國團、教育、政治理想與作風及反對黨等問題。

  抑有進者，當御用的輿論界在為蔣介石規避憲法規定，尋求無限期總統連任的企圖推波
助瀾之際，﹁自由中國﹂卻如暮鼓晨鐘般再三從歷史毀譽、憲政精神與團結反共等論點大
表反對，更於一九六零年三月三十日國民大會開會前夕出刊的廿二卷三期，苦口婆心地﹁
敬向蔣總統作一最後的忠言﹂，勸阻其違憲連任。

  與此同時，一般新興的本土反對勢力正在凝集，他們大都經由選學問政脫穎而出。按台
灣之有選舉，始於日據時期，要皆由各地土紳出馬參選。國民黨接收台灣不久，公布﹁台
灣省各級民意機關成立方案﹂，翌年（一九四六年）旋即選出各縣市及台灣省參議員。中
央級方面，行憲（一九四七年元月一日）以前台灣省曾選出國民參政員八名、制憲國大代
表十七名︵其中女一名︶，行憲後也陸續選出第一屆國大代表廿七名︵其中女四名︶、立
法委員八名︵其中女二名︶及監察委員五名其中女一名︶與大陸各省選出者共同行使職權
。不旋踵，大陸變色，立監委及國大代表中有部分隨同蔣介石撤退來台，歷時四十四年未
曾改選過，人稱﹁萬年民代﹂或謔言﹁老賊﹂。

  國民黨定居台灣後，於一九五O年公布﹁台灣省各縣市實施地方自治綱要﹂，翌年台灣省
臨時議會成立，各縣市長也選舉產生，以後每三年一選，到一九五七年時已有三次地方選
舉經驗。每次選舉幾全由國民黨一手包辦，選務紊亂，送風惡劣，因此有﹁黨外候選人聯
誼會﹂的籌組，並促成選務改進座談會在台中召開，由彰化縣長候選人石錫勳、台中縣長
候選人楊基振及台中市長候選人何春木共同發起，針對各種選舉流弊提出五項議案，並推
民社黨及青年黨代表向國民黨交涉。

  此次選學結果，無黨籍的郭國基︵台北︶、吳三連︵台南︶、李源棧︵高雄︶、郭雨新
︵宜蘭︶、李萬居︵雲林︶與許世賢︵嘉義︶當選省議員，前五位稱﹁省議會五虎將﹂，
又與後者併稱﹁五龍一鳳﹂，他們挾龐大的選民為靠山，在議壇上為民喉舌、大放厥辭，
而且倖免於難。

  選舉期間，﹁自由中國﹂熱烈討論地方自治與選舉的問題，甚至發出反對黨的呼聲，黨
外﹁五龍一鳳﹂崛起的盛事，更引起來自大陸的自由主義分子之側目。因此，當無黨籍與
民青兩黨人士就該次選舉經驗在台北市的蓬萊閣召開選舉檢討會時，雷震前來參與並發表
演說，與會的七八十人在會中決議共同發起﹁中國地方自治研究會﹂。這是本省籍與外省
籍的政治異己者的首度結合，已夠國民黨緊張、疑慮，偏巧甫自美返台就任中央研究院院
長的胡適，又於五月廿七日發表﹁從爭取言論自由談到反對黨的演說，公開主張知識分子
、教育界與青年應合組一個在野黨。

  一時之間，﹁中國地方自治研究會﹂被與籌組反對黨聯想在一起，上述﹁自由中國﹂推
出的﹁今日的問題﹂系列評論，配合青年黨機關報民主潮與李萬居主持的一公論報﹂又如
響斯應，其兩度申請，兩遭批駁，也是想當然耳的事。不得已，全省在野人士乃以﹁民主
人士聯誼會﹂為名義時相連繫，直到三年後的一九六O年的議員與縣市長選舉，組黨運動方
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

  是年三月，蔣介石透過臨時條款的修訂，規避了憲法有關任期的限制，當選第三任總統。
五月十八日，無黨籍與民青兩黨人士在台北市召開一在野黨及無黨派人士本屆地方選舉檢
討會﹂，與會者共七十二人，而以雷震、吳三連、李萬居、楊金虎、許世賢、高玉樹及王
地為主席團，會中強烈批評選舉的弊端，郭國基更慷慨發言，痛陳國民黨一黨專政；民青
兩黨力量太小，因而呼籲；﹁把民青兩黨整個全部解散，和台灣一般民主人士共同來組織
一個強有力的在野黨，發揮民主的力量。
  
  此語一出，立即激勵會場士氣，經過熱烈檢討上即日組織地方選舉改進座談會，以推動
新黨，一的決議便告作成。六月十五日，座談會發表聲明，宣稱不分省籍、黨派，遴選委
員五十五入，籌組新的政黨。六月廿六日委員會第一次召開，公推李萬居、雷震、高玉樹
為新黨發言人，另外，李萬居、高玉樹、雷震、夏濤聲、吳三連、郭雨新、齊世英、李源
棧、楊毓滋、石錫勳、王地、郭國基、楊金虎、謝漢儒、許世賢、黃玉嬌等、十七人為召
集委員，負責在全省各地，包括台中、嘉義、高雄和桃園，舉辦巡迴選舉改進座談會，宣
布新黨將於九、十月間成立。

  可以想見的，國民黨對於新黨的籌組當然橫加阻撓，御用的報章雜誌爭相撻伐，發起人
多數受到程度不同的騷擾，如雷震被特務緊密跟蹤，李萬居的﹁公論報﹂被圍剿，高玉樹
的市政措施被刁難，而吳三連的事業集團也遭到許多干擾，不得不出國迴避鋒頭。

  相對於國民黨的壓力，組黨人士表現得尚稱得體。他們所主持的刊物 ﹁自由中國﹂、﹁
公論報﹂與﹁民主潮﹂等；一再為組黨事嚴詞力辯。九月一日，座談會更發表緊急聲明，
揭發國民黨施加於他們一的種種迫害，並且宣布，新黨—— ﹁中國民主黨﹂的政綱、政策
及黨章已有初步定案，九月底前將堂堂成立。同天出刊的﹁自由中國﹂社論，殷海光也以
﹁大江東流擋不住﹂為題表示組黨勢在必行：

  大江總是向東海奔流的，我們深信、凡屬大多數人合理的共同願望遲早總有實現的一天
。自由、民主、人權保障這些要求，絕不是霸佔國家權力的少數私人所能永久遏阻的。

  九月四日新黨秘書長雷震與﹁自由中國﹂編輯傅正、馬文瀟及會計劉子英等四人被以涉
嫌叛亂罪拘捕入獄，﹁自由中國﹂亦遭停刊。雖經海內外各界呼求營救，雷震終於十月八
日以﹁為匪宣傳﹂，﹁知匪不報﹂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其餘三人合計被判二十年徒刑。
判決宣告後，組黨人士發表聲明，指出雷案具有國民黨加強政治控制、打擊新黨與﹁自由
中國﹂、威嚇大陸人與本省人合作搞政治運動等作用，並揚言﹁新黨運動絕不會因此停止
，只不過稍延一段時間而已﹂。

  再過三個月，﹁中國民主黨﹂籌備會組成十一人助選團，巡迴全省各地為組黨人士之參
與第五屆縣市議員選舉者助選，結果百分之二十組黨人士當選，表示選民對新黨的支持。
但礙於外在的政治氣壓仍低，新黨籌備活動始終未再進一步推展，組黨人士終如樹倒猢猻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