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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

[國語辭典(教育部)]

ㄆㄧㄥˊ ㄒㄧㄥˊ, 1.一路上平順安全。《漢書.卷六一.李廣利傳》:「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萬。」

2.地位平等,沒有高低從屬關係。如:「內政部與外交部是平行機關。」

3.同時進行。如:「平行並作」。

4.數學上指二條線或二個平面距離相等。如:「平行線」、「平行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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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智旭

(人名)名智旭,字蕅益,自號八不道人。從所居而曰靈峰。父岐仲,持白衣觀音咒祈子,母金氏,夢大士抱子授之而生,時明萬歷二十七年五月三日也。初學儒,以聖學自任,作闢佛論數十篇。十七歲閱蓮池大師自知錄敘及竹窗隨筆,取論焚之。二十歲喪父,讀地藏本願經發出世之心,日誦佛名。居三年,聞一法師講首楞嚴經,至空生大覺,忽生疑不能得,遂於像前發四十八願,決心出家。天啟二年三夢憨山,時憨山在曹溪,不能往從,從憨山之徒雪嶺剃度。尋往雲棲聽古德講唯識論,疑與首楞嚴之宗旨不合,請問。古德云:性相二宗不許和會。心怪之曰:佛法豈有二耶?遂入徑山參禪,性相二宗,一時透徹。旭見律學退廢,以興律為任,既述毘尼集要,尋欲註梵網經,於佛前拈鬮以決所宗,得天台宗,於是究心台部,而不肯為台宗子孫,以近世之台宗禪宗賢首慈恩各執門庭不能和合也。晚住靈峰,生平著述合有四十餘種,順治十一年正月二十一日寂,壽五十七。嘗曰:生平行履,百無一長,獨有大菩提心,忘身為人,捨己從人,為堪質之於三世慈尊者。見靈峰宗論。師之靈峰二十景頌中大雄峰頌曰:「鷲嶺遙傳秪一傳,由來吾道貴聞知。但從龍樹通消息,不向黃梅覓破衣。」


[佛光大辭典]
大部派

巴利名 Mahānikāya。流行於泰國、高棉、寮國等國上座部佛教派別之一。十九世紀中期至二十世紀中期,法相應部先後在上述諸國形成,原有之比丘統稱為大部,屬正統派。信徒多為中下階層之平民,寺院由民間個人或村落、團體修建,稱民間寺院,寺院住持由布施者指定。有一與各級行政機構平行之僧侶機構,最高首腦為僧長(在泰國,兩派僧長之上復有一僧王),中央機構有大長老會等。實行短期出家制度,比丘可隨時退出僧團,農村之男子須於寺廟經過一段出家生活,方能取得成年人之資格。比丘可接受金錢,允許吃葷,然禁止自己宰殺烹調。該派注重佛教教育,各寺廟大都辦有學校,對僧侶晉級實行嚴格之考核制度。在泰國,大部派又分裂出以佛陀達薩(巴 Buddhadāsa)為首之山林派(巴 Āraññanikāya)。 p855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凡十卷。唐代慧立撰,彥悰增補。收於大正藏第五十冊。全稱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略稱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三藏法師傳、慈恩傳。本書為唐代玄奘大師之傳記,初係慧立撰述,原為五卷,其後彥悰增補為十卷。前五卷記載玄奘出生、西域求法之事蹟;後五卷則載玄奘歸國後之譯經事業。其中有關西域之國名、遊歷之行程、西域各國及印度之風土等,均詳實記載,乃研究玄奘生平行蹟及唐代長安文化之珍貴文獻。本書前五卷,英國學者比爾(S. Beal)於一八八五年翻譯,題為 "The Life of Hiuen Tsiang" 並出版之,此外並有法國學者朱利安(S. Julien)之法譯全本。〔開元釋教錄卷九、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二、佛典疏鈔目錄卷下〕 p878


冊子本

我國書冊的裝訂形式之一。或起源於西方,然於宋代時在我國開始風行,敦煌等地出土之佛典冊子本幾全為此類冊子本。冊子本係筆記本形式,大多將一張四開紙對摺,再以漿糊一一黏合或以細繩裝訂成冊。又可分為蝴蝶裝及袋裝二種,蝴蝶裝與現今西式書籍相同,蝴蝶係指其對摺形式類似蝴蝶之雙翅,亦即在摺縫處裝訂,一張紙便有四面文字;而我國古代之蝴蝶裝常將開口處黏合,成為一頁兩面文字。袋裝正與蝴蝶裝相反,裝訂處在對摺紙之開口處,形成袋狀之一頁兩面文字;線裝書多以此方式裝訂。此外,冊子本亦由我國傳至中亞一帶,如敦煌、高昌、黑水城一帶,皆有冊子本佛典出土,除大部分之漢文佛典外,尚包括西藏文、回紇文、西夏文等之佛典。冊子本之書寫方向因各地文字不同而有異,漢文與西夏文均為由右向左之直寫方式,故與摺縫平行;回紇文有直寫、橫寫兩種,直寫者為由左向右之方向,而與摺縫平行,橫寫者為由右向左之方向,而與摺縫垂直;西藏文全為由左向右之橫寫方式,故與摺縫垂直。(參閱「摺本」5814) p1549


伊羅樹

伊羅,梵語 elā。屬襄荷科。產於南印度,外觀略似葦,有根莖,葉細長如劍,葉脈與主脈平行,花呈冠狀,白色帶紫,果實為長橢圓形之蒴果,表皮有橫線,種子灰色,富香氣,與鬱金、生薑共為藥用。此外,慧苑音義卷下,將 elā 譯作臭氣,為龍王之一種。(參閱「醫羅鉢呾羅龍王」6630) p2158


印度佛教

自佛陀以來,至部派佛教、大乘中觀、瑜伽派等次第衍出,印度佛教之概況,分述如次:

(一)原始佛教:瞿曇佛陀於西元前四六三年在迦毘羅衛城(梵 Kapilavastu,巴 Kapilavatthu,即今尼泊爾邊境)誕生,自三十五歲悟道,至西元前三八三年入滅,其間對弟子之教示,於滅度之後,由弟子們結集之;這一段時期之佛教,即稱為「原始佛教」或「根本佛教」。

佛陀的說法,最初乃以記憶或誦讀互相傳授,其後始以巴利語撰寫,經(巴 sutta)中最古老的要數經集(巴 Sutta-nipāta)、法句經(巴 Dhamma-pada)、如是語經(巴 Iti-vuttaka)、無問自說經(巴 Udāna)等,以上諸經及律(巴 vinaya),皆被承認為佛陀所說之法,至於是否雜有弟子的言論在內,則無法判別,故一概冠以「原始佛教」之名稱。

原始佛教之思想立場,乃在現實生活中認識「苦」,了解苦之根源為無常變遷,主張一切存在之物並無一主宰的我存在,而樹立「無我」之觀點。無我的現象世界即由「緣起」而生,「十二因緣」則在說明緣起的道理,總括以上所說,而有「四諦八正道」之教說。其他尚有戒定慧三學、慈悲喜捨四無量心及四神足、五分法身、五根、五力、七覺支等教義。係以出家之比丘、比丘尼為中心,再加上在家之信士、信女而構成之僧伽(梵 sajgha,巴同),於戒律中皆有制定。教團不承認造成印度社會弊端之種姓制度,雖是賤民出身之比丘,其出家受戒之戒臘(年資)高,一樣位於帝王出身的比丘之上首。此外,教團亦經常為在家居士解說布施、五戒、生天論等法。

(二)部派佛教:佛陀入滅一百年頃,即西元前二八三年以後,佛教教團分裂成革新之大眾部及保守之上座部兩個部派。據北傳佛教資料記載,分裂原因係由於大天(梵 Mahādeva)的提倡五事新說;據南傳佛教資料錫蘭島史(島王統史,巴 Dīpavajsa)、大王統史(巴 Mahāvajsa)記載,則謂由於跋耆族(巴 Vajjiputtaka)之比丘倡導十事新說而造成分裂。大天為摩偷羅國(梵 Mathurā)出身之比丘,於華氏城(梵 Pātaliputra)宣揚佛教。在阿育王所建之雞園寺(梵 Kukkutārāma,巴同)提倡五事新說,為保守派長老斥為妄語,僧團因此分裂為二。所謂五事即指:(1)餘所誘(餘人污染衣),阿羅漢仍抵制不了天魔之誘惑,而偶有夢遺之現象。(2)無知(無明),阿羅漢等四果猶有「不染污無知」。(3)猶豫(疑),證四果之聖者,對於佛法諸諦尚有疑惑處,並非完全徹悟無疑。(4)他令入(他度),若干阿羅漢證果時,必須由他人(如佛陀)印證、提醒,才能對聖道真正悟入。(5)道因聲故起(聖道言所顯),修行者若修習出世智慧之聖道,必須至誠唱念「苦哉」之語,才能使聖道現起。

跋耆族比丘所提倡之十事乃指:(1)角鹽淨,可以蓄鹽於角器中。(2)二指淨,如未吃飽,可以於規定時間後經二指量(日影)之時間內,繼續進食。(3)他聚落淨,即在一食之後,仍可至另一聚落復食。(4)住處淨,同一教區內之各群比丘,可以在各居處舉行布薩。(5)贊同淨,於眾議處決之時,若得應到比丘之同意,則雖應出席之總人數仍然不足,仍可舉行羯磨。(6)所習淨,可以隨順和尚阿闍黎之常習。(7)生和合(不攢搖)淨,可以飲食未經攪拌去脂之牛乳。(8)飲闍樓[口*疑]淨,可以飲用末發酵或半發酵之椰子汁(即闍樓[口*疑])。(9)無緣座具淨,縫製坐具可以不貼邊,大小隨意。(10)金銀淨,可以接受金銀。倡導十事新說時,耶舍比丘得到離婆多長老(梵 Revata,巴同)之援助,在毘舍離城舉行大集會,一致決議此新說不合法,故稱之為「十事非法」。此次之集會,同時亦為律典之結集大會,參加比丘共七百人,故稱七百結集。

又所謂「大天五事」之說,或係後來從大眾部分派獨立出來之一位同樣叫大天者,所擴大影射大天之言行思想附會而成者,故若論佛教根本分裂之因,當以十事非法較為恰當。當然,根本分裂並非當時立即發生,而係稍後才逐漸形成者。思想前進之比丘所主張之十事新說,對於保守派之長老而言,一時無法接受,因此乃有十事非法之說,而造成教團中保守派及革新派壁壘分明之對峙。西元前二八○至二三○年頃,革新派之比丘成立另一派系,可謂分裂由此開始。因為加入此派者多,故又稱為大眾部(梵 Mahāsajghika,巴同);相對而言,長老上座們之保守派即稱上座部(巴 Theravāda)。

(一)上座部:此一部派認為阿羅漢即佛,亦即持有「由於修行而證得羅漢果者如佛一般」之看法。此派於佛陀入滅後三世紀,亦即西元前一八三至八三年頃,分裂為本上座部與說一切有部(略稱有部)兩個部派。本上座部派遷往喜馬拉雅山,被稱為雪山部(梵 Haimavata,巴 Hemavatika)。說一切有部以迦濕彌羅為根據地,發展成一大勢力。有部之下又分出犢子部,犢子部又分出法上、賢冑、正量、密林山住四部。其次,佛陀入滅後三世紀,有部又分裂出化地部,再從化地部分出法藏部;佛陀入滅三世紀末自有部又分出飲光部(善歲部);佛陀入滅四世紀又自有部分出經量部(說轉部)。故原來的有部即稱為根本說一切有部,而上座部本末一共成立十一個部派。

根本說一切有部之特徵,不同於根本上座部之重視經與律,而特別重視論部。曾編輯大毘婆沙論、發智論、六足論等龐大論書,主張我空法有、三世實有、法體恆有,強調一切存在之物皆為實在,故被稱為「說一切有」。

(二)大眾部:此部派認為佛陀乃是一種人格之超越者,而加以崇拜。主張佛的肉身異於常人,常人即使修行而證得阿羅漢果,於現世亦無法與佛相等。大眾部於佛陀入滅後二世紀又分出一說、說世出及雞胤等三部。陸續又分出多聞部、說假部二派。繼之,又分制多山、西山住、北山住三個部派,本末一共成立九個部派。大眾部革新之風氣極盛,由於對佛陀懷有很深的敬意,故促使大乘佛教產生,並形成其勢力範圍。

(三)菩薩團:與部派佛教平行之大乘佛教,產生於西元以後。在此之前,即有在家信眾組成之集團,亦即菩薩團。菩薩團於阿育王之治世(268 B.C.~232 B.C.)前後開始,即以印度各地之佛塔(梵 stūpa,奉祀佛陀遺骨之塔)為中心而團結成者,由於禮拜佛塔,而對佛陀產生堅定之信仰,深得宗教之法樂。相對於比丘之僧伽而自稱菩薩團(梵 bodhisattva-gana)。「團」本為商人之組織,因菩薩團中多數為都市之工商業者,故以團稱名。此一佛塔信仰團體即發展成後來的大乘佛教教團。

(四)大乘佛教:佛塔信仰之菩薩團,除禮拜佛塔外,更進一步編集屬於他們的經典,首先有完成於西元前後之般若經,其次有法華經、維摩經、華嚴經、無量壽經等,分別為菩薩團所輯成。此種大同團結之精神,成為大乘佛教之根本精神。大乘佛教之思想立場為「空」(梵 śūnyatā)。所謂「空」,原指「什麼都沒有」或「什麼都沒有之狀態」,亦即認為於此現象世界中,沒有任何可以執著之物,所以除非能抓住能生存之東西,否則就不能說是真正存在。就存在本身而言,仍須透過眼前之事象方能把握,此外別無他途。故般若心經中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是此理。色(梵 rūpa),即指有形之物質,意謂一般存在之現象。法華經中除主張「一佛乘」之說,另又舉出「二乘作佛」之思想。所謂「二乘」乃聲聞、緣覺,亦即指傳統教團中之比丘。二乘作佛,概謂教團中之比丘們皆應歸於菩薩道。

法華經又主張「久遠實成之佛」(即指久遠以前就存在,並且擁有無量壽命之佛),無量壽經則說「無量壽命之佛」。兩者同樣說明其存在之根本,源於有永遠不滅之生命,即稱為佛。般若經之空,乃就哲學立場而言,而此處所說之空則自宗教觀點來看。維摩經以戲劇結構來強調菩薩道精神之偉大,遠超過比丘之立場。華嚴經則出現「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之大世界觀。其中不論任何說法,皆以大乘之名而擴大人生觀及宇宙觀,此即其立論根據。大乘佛教之中、後期,大論師輩出,並有龐大論書著作出現,美術、建築等方面亦大受影響。不久,傳至西域、中國、日本,而產生獨特之大乘佛教文化。後期之大乘佛教,由於受到印度教之密教性格,以及印度土著信仰之強烈影響,乃呈現顯著之密教化,以致逐漸衰落,回教徒入侵印度後,佛教亦隨之滅亡。

(一)中觀派:中期之大乘佛教分為中觀派(梵 Mādhyamika)與瑜伽派兩大派。中觀派以龍樹「中論」為根柢宣揚般若空觀。中論之說法為覺悟一切之存在皆源自緣起性(相互依存之關係),不主張「無」,亦不主張「有」,而主張真空中道之正觀。龍樹之門人提婆(梵 Āryadeva)著「百論」等書以破斥外道,及小乘教義,羅睺羅跋陀羅(梵 Rāhulabhadra)則注釋中論中「八不」之意義。笈多王朝時代初期,則有梵志青目所撰「中論本頌」之注釋、婆藪開士之「百論本頌」注澤本。其後,四至五世紀出現之佛護(梵 Buddhapālita)之系統稱為具緣派(梵 Prāsavgika),清辨(梵 Bhāvaviveka)之系統稱為依自起派(梵 Svātantrika)。此即中觀派分出之二大派系。此二人皆為僧護(梵 Sajgharaksita)之弟子,此外又研習龍樹之學。佛護主張緣起諸法之畢竟空,清辨強調自俗諦門觀緣起法皆無自性不可得,若自真諦門看,則主張一切法皆有常住之本性存在。佛護的具緣派之派系中,於七世紀頃有月稱論師(梵 Candrakīrti)出,著「中論注」,其教勢遂盛。

(二)瑜伽派:係以彌勒(梵 Maitreya,270~350 頃)為開祖之學派。相傳瑜伽師地論(梵 Yogācāra-bhūmi)、大乘莊嚴經論頌、辯中邊論頌、現觀莊嚴論等書即為彌勒所撰。以般若空之思想為本,以瑜伽行(調息,攝心,令之與正理相應之修行)為基礎,建立唯識說(一切存在皆由心識之變現,主張唯有心識才是實在的),一方面由於自性清淨而有「如來藏緣起」之思想。無著(梵 Asavga, 310~390 頃)為此派第二祖,著顯揚聖教論頌、攝大乘論(梵 Mahāyāna-sajgraha),及大乘阿毘達磨集論(梵 Mahāyānābhidharmasamuccaya)等書,而確立瑜伽派。其弟世親(梵 Vasubandhu)著唯識三十論頌(梵 Trijśikā-kārikā)、唯識二十論頌(梵 Vijśatikā-kārikā)、攝大乘論釋等書,宣揚瑜伽唯識之說。世親學系分為陳那(梵 Dignāga)與德慧(梵 Gunamati)二大系統,陳那亦為印度論理學之集大成者。

至七世紀中葉,佛教急速印度教化而產生密教。因七世紀頃,在印度邊境建立回教國家之阿拉伯人壓迫印度人,對此,印度諸王及人民由於反抗意識而傾向民族宗教之印度教。佛教於此政治背景下,認為與印度教妥協乃保存佛教本身之最妥善方法,遂逐漸融合印度教而傾向密教化。至十二世紀末,回教徒侵入佛教中心地(即南部之比哈爾州一帶)時,佛教已完全融入印度教中。同時,由於回教軍隊屢次入侵,徹底摧毀佛教寺院,僧徒亦多逃往國外,至此,佛教在印度乃告消聲匿跡。(參閱「佛教」2658、「佛教教理」2688)p2215


貝多羅葉

貝多羅,梵語 pattra 之音譯。乃供書寫資料、經文之樹葉。略稱貝多、貝葉。紙尚未發明以前,古印度以此作為紙類之代用品。現今南傳佛教地區亦有用貝多羅寫書者。pattra 雖為一特定植物之名,其學名為 Laurus oassia,然亦指一般植物之葉,或書寫用之樹葉。其中,最適於書寫者,為多羅樹(梵 tāla)之葉。

多羅樹之葉形似櫚樹,葉長、質稠密,書寫以前先將葉曬乾,截成寬約六公分,長約六公寸之葉面,左右各穿一或二小孔後即可書寫。先用針、刀錐或鐵筆等尖物戳刻葉面,復以煤煙等製成之墨汁流染其上,待拭淨後,葉面即留有書寫之痕點。若於其葉書寫經文,則稱為貝葉經。寫畢後,再以絲線貫串貝葉成束,用與貝葉同樣形狀之兩片大形夾板,壓於上下兩面,如此可免散亂、錯簡。

一至十世紀,古印度佛教徒攜帶大批寫有經、律、論三藏之貝葉經,前往中亞及我國之新疆、西藏和尼泊爾等地區弘揚佛教,此等地區之佛教徒亦往印度學習佛教,帶回大量之貝葉經,十一、二世紀,伊斯蘭教侵入印度,復掀起佛教徒向外譯經傳教等活動之風潮,故於上述地區發現大量之梵文貝葉經,內容包括小乘佛教經典、傳說、故事、詩篇及歷史記載等。其中又以尼泊爾所發現之梵夾最為完備。紙張發明後,一般經卷仍採用此種保存方式,如西藏文經典即為一例。又形狀模仿貝葉經者,有銅葉、樺皮、紙、白等四種。至於壓伏貝葉經之夾板,或書冊之夾板,則稱為梵夾。

多羅樹之幹如中斷,即不再生芽,故經中常以之喻比丘犯波羅夷重罪者,如楞嚴經卷六(大一九‧一三二下):「是一顛迦銷滅佛種,如人以刀斷多羅木,佛記是人永殞善根,無復知見,沈三苦海,不成三昧。」

此外,仿貝葉典籍之裝訂法所裝訂之書冊,無論其材料為樺皮或紙,亦通稱貝葉本。樺皮典籍流傳極少,樺樹產於高原山麓地帶,如印度西北之罽賓、中亞之和闐、龜茲等地,故該地域有樺皮經典出土,此類抄本僅限於古印度語,且抄寫年代甚早,其後樺皮漸為貝葉所取代。貝葉本在印度十分普遍,然在中亞則僅用於佛典,主要有梵字、西藏字、回紇字等,亦有睹貨羅語、古代土耳其語、古代印度語,及少數漢文。

貝葉本之裝訂方式,係先將紙或葉片切成適度之長方形,在近中央部分打穿一或二個孔,或有在孔周圍畫一圓圈者,經文即寫於圓圈兩邊,其後以細繩貫串繫緊。在孔外畫圓,是避免書籍使用日久,圓孔漸形擴大而損及經文。貝葉本大多只開一孔,且開在文字開始之半邊,如梵文或藏文由左而右橫寫,即開孔於左半邊;回紇文字初由右而左橫寫,孔即開於右半邊。在每張書頁之背面,文字開始一邊之本欄外,附上張次之編號。若干抄本為使文字排列整齊美觀,則預先畫格子或行線。書寫梵文、藏文等,沿長方形書頁之長邊橫寫,故閱讀時以長邊橫放,由下而上翻掀。回紇文之書寫方式,初期由右而左橫寫,其後漸由左而右直寫,書寫時或與長邊平行橫寫,或與短邊平行直寫。敦煌、高昌等地出土之少數漢文貝葉本,通常為與長邊平行之直寫,由左而右翻頁。〔佛本行集經卷五十一、添品妙法蓮華經序、玄應音義卷二、慧苑音義卷上、翻譯名義集卷三、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六〕(參閱「多羅」2333、「梵夾」4631) p3009              


卷子本

為古代書籍形式之一,係將長條書頁捲起,呈圓筒狀。西方國家在極早時,已有紙草板或獸皮製成之卷子本。我國則因紙之發明,故自東漢以降,一千多年中,包括佛典在內,卷子本成為所有書籍之標準形式。在中亞發現之卷子本,幾乎全為中國文化熏陶下之產物,除漢文外,尚有粟特文、西藏文、回紇文、西夏文等,皆以紙張為材料,集中於敦煌、高昌、黑水城等地,漢文卷子本占絕大部分,且許多紙張係由中國內陸運達者,書寫工具有兔毛筆、木筆、葦桿筆等。敦煌出土之抄本中,多為漢文佛典卷子本,而於高昌一帶所發現之摩尼教、景教經典,亦為卷子本,然似與中國卷子本不同系統。

漢文佛典卷子本,通常以漿糊連接二十至三十張紙,書籍專用之紙,長約一尺,寬約一、二尺,一尺約二十五、六公分。書寫時依一尺寬之短邊平行縱寫,亦有依長邊平行而橫寫者,以視線可及之適當長度結束一行。又各種文字之書寫方向不同,閱讀卷子本時之放置方向隨之有異,如漢文、西夏文等由右而左直寫,卷末在左邊;粟特文、回紇文等由右而左橫寫,西藏文則由左而右橫寫,卷末皆在下方。因紙張貴重,亦有以書寫過之紙的空白背面,再寫經文者。此外,卷子本間或以絲綢、布、樺皮製成。樺皮卷子本目前僅於和闐發現一卷,上書法句經,約成於二世紀頃,以流行於犍馱羅之卡羅書地文抄寫,係將若干張樺皮之左右兩端以線縫合,經文與短邊平行,由右而左橫寫,卷末在下方。推測其源流似與中國文化無關。 p3091  


倚像

坐像之一種。坐時兩足垂下,或平行或交叉。另有丁子坐,則僅垂一足,另一足屈於股上,稱為半跏像。 p4024


密宗

又作真言宗、瑜伽宗、金剛頂宗、毘盧遮那宗、開元宗、祕密乘。依真言陀羅尼之法門,修五相、三密等妙行,以期即身成佛之大乘宗派。我國十三宗之一,日本八宗之一。主要以金剛頂經為經藏,蘇婆呼經為律藏,釋摩訶衍論為論藏。統稱密教之經典為密經。此宗派通稱密教(顯教之對稱)者,係顯示自宗所詮解之教理最為尊密,而鄙視其餘諸大乘教派為淺顯,認為法身佛大日如來所說之金剛界、胎藏界兩部教法,方為佛自內證之境界,深妙奧祕,故以密自稱;又不得對未灌頂人宣示其法,故稱密。然就詮理之教而言,本無顯密之別,惟其攝理成規所宗尚之行軌特殊,為區別其餘宗派,故稱密宗為宜。又密教之學問與修行,稱為密學。密教之宗家或修學密教之僧徒,稱為密家。修行密教之徒眾,稱為密眾。密教修學之道場,稱為密場。

印度密宗起源於古吠陀典籍,其後流行於民間各階層,佛教在長期發展過程,逐漸滲入民間信仰,並受此等咒術密法之影響,加以攝取,作為守護教徒、消除災障之用,古來通常稱為雜密。密宗並將吠陀以來之諸神,用交換神教方式重新組織佛教,而出現許多明王、菩薩、諸天、真言咒語。故後期大乘經典中出現以陀羅尼(梵 Dhārani)為主之經典,巴利律藏及經藏中,有說護身等偈之經典,錫蘭等地佛教徒,將其編集,稱為明護經(巴 Paritta),迄今仍傳誦不已;又有如大會經(收於長阿含經),為列出聽法會眾之名的經典;此等被認為是密教陀羅尼及曼荼羅之起源。其後迄四世紀左右,出現專說咒法之獨立經典孔雀明王經,認為口念真言,內心統一,建立方圓之土壇,供養諸尊,嚴修儀禮,即可產生不可思議之功德。

及至七世紀後半,印度佛教進入全盛期,已有經有教,有軌有儀,真正密教方始開展,以真言、陀羅尼為中心而增益大乘佛教哲學,以奠定其基礎。此為純正密宗,純密以大日經、金剛頂經為主。在七世紀後半時,成立於中印度之大日經,將雜密經典所說諸尊以大日如來為中心,集大成而成胎藏界曼荼羅。其理論可能承自華嚴經之說法,主張在現實之事相上,直觀宇宙真相。金剛頂經成立稍晚,流行於南印度,係傳自佛教瑜伽派之說,以心識為中心而言五相成身(在心身中具備五相與本尊同一之觀法)。以此二經為代表之純密,在印度不久即告消滅。八世紀時,純密由善無畏傳至我國,後再傳至日本成為真言宗。

密教興起於七世紀時,至十一世紀印度佛教衰亡止,在中印度頗為興盛,融入性力派(梵 Śāktāh)教說之後,成為左道密教,此派尤其強調散見在純密金剛頂經中之大樂說(梵 mahāsukha-vāda)。八世紀以來,傳入西藏,遂成為喇嘛教之骨幹。至十、十一世紀時,其部分經典已在中國流傳並翻譯,但在思想上則未產生影響。因此從發達史而言,雜密先興起,繼而純密集大成,與純密平行者,為融入印度性力派等教說之左道密教。據傳,謂大日如來越三世之一時,於色究竟天之法界心殿,對金剛薩埵等從心流出自內證之內眷屬,為自受法樂而宣說大日經,又於真言宮殿宣說金剛頂經,後由金剛薩埵結集之(日本台密謂阿難亦參加)。後於佛陀入滅後約八百年頃,龍猛(龍樹)菩薩施咒於七粒白芥子,以之打開十六丈(表示金剛界之十六菩薩)南天竺之鐵塔,親從金剛薩埵受兩部大經(台密則稱大日經係於鐵塔外由文殊菩薩所傳授)。後龍猛傳予龍智,復經七百年左右(相傳龍智歲壽七八百年),再授大經於善無畏。故密教以龍猛為開山祖師,根本教典為大日經及金剛頂經,信奉之教主係大日如來(大毘盧遮那佛),與釋尊之說法不同,故自稱為金剛乘。

「金剛乘」一詞,於日本係指純密,於印度及歐人之間則慣指左道密教,英文為 Tantric Buddhism。廣義之金剛乘分為二派:(一)右派:以大日經為主,即指純密。富於穩健之神祕主義,欲藉咒術實現宇宙與精神之合一,以支配自然與人事,此派又稱為真言乘(梵 Mantrayāna),自我國傳至日本,成為真言宗,稱為唐密或東密。另在日本天台宗流傳之密教稱為台密。(二)左派:以金剛頂經為主,即左道密教。肯定人之本能,欲於此發現真實,稱為金剛乘、易行乘(梵 Sahaji-yāna)或性力派,重視雙身法,以原始佛教立場言,此係左道旁門,九世紀以後與印度教結合而日趨興隆,後傳入西藏,成為「藏密」之骨幹。藏密,乃西藏佛教密宗之簡稱,係八世紀時由蓮華生、寂護等傳入。前弘期佛教中,西藏所行之密法多為行、事二部,史稱舊密法;十一世紀初,仁欽桑波等翻譯多種瑜伽密教經典,史稱新密法;而後瑜伽部及無上瑜伽部密法遂盛行於西藏佛教各派中,傳承不絕。而密宗之東傳我國亦有此二階段。

密宗東傳,當以東晉帛尸梨蜜多羅譯大灌頂經、孔雀王經為嚆矢。三國吳之支謙所譯八吉祥神咒經、無量門微密持經、華積陀羅尼神咒經、持句神咒經、摩訶般若波羅蜜咒經、七佛神咒經等亦頗著名。唐以前與密宗關係最深者則推東晉竺曇無蘭,譯有陀鄰咒經、摩尼羅亶神咒經等凡二十五部,皆屬密宗經典。唐時譯密經最多者為義淨三藏,有觀自在菩薩如意心陀羅尼經、曼殊室利菩薩咒藏中一字咒王經、稱讚如來功德神咒經等十餘部。唐開元三大士(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傳來純密之前,中土業已廣譯密宗經典,此外,顯教經典中之咒文陀羅尼尤不勝枚舉。

東晉帛尸梨蜜多羅譯出大灌頂神咒經,咒術靈驗,首都建康盛行咒術,此後雜密更不斷傳譯。唐玄宗開元年間(713~741),善無畏、金剛智二純密大師先後於長安譯出根本經典,建立灌頂道場,我國密宗於是真正成熟。另有不空、一行、惠果、辨弘、慧日、惟上、義圓、義明、空海、義操、慧則等,傳持純密。其中,日本空海(弘法大師)於貞元二十年(804)來唐,就惠果受法,返國後,持弘不絕,是為日本真言宗之祖。會昌法難之後,加以唐末五代兵燹不斷,戰亂頻仍,密宗經疏銷毀殆盡,爾後所謂瑜伽,但存法事而已。宋代雖有法賢、施護,法天等,傳譯密宗經軌,亦未能光大久遠。且此時之密宗已異於唐代,唐代密宗可謂為有體系之綜合密宗,宋代則是分化的、通俗的,以崇拜特定之本尊,誦持其真言陀羅尼為主,如宣揚寶篋印陀羅尼、觀音六字明咒、準提咒等即是。又宋代因輸入時輪怛特羅之印度密宗,故以威猛之忿怒明王本尊較多。元代定喇嘛教為國教,喇嘛教實即以密宗為骨幹之西藏佛教,其後以元帝室過分優待喇嘛教,導致腐化,乃有宗喀巴之改革,而形成新舊之黃教、紅教。

顯密二宗最大不同點,在修持上之傳承與儀軌。顯宗理論固然有師承傳授,而修持法門不一定要嚴格之師承、儀軌;如瑜伽之五重唯識觀,天台之大小止觀,即無師承亦可自習。反之,密宗之儀禮繁複,世界諸宗教中無出其右者,自初皈灌頂至金剛上師有一定之程序,不可躐等,與顯教之簡易方便迥異其趣。就教義而言,顯教為應身佛說法,密宗則以法身佛說法。依顯教修行者,認為須經三大阿僧祇劫,修六度萬行始得證佛果;依密宗者,則認為僅修三密之妙行,現生即可成佛。又有六大緣起之說,六大即地、水、火、風、空、識,此六大乃一切諸法之本體,能造一切佛,乃至一切眾生之根身器界,即自性等四種法身,眾生國土等三種世間,皆為六大所生。依此六大緣起,故立生佛平等之義,大、三、法、羯等四種曼荼羅亦由六大緣起現法身德相。眾生若依三密妙行修持,契證性德時,即以父母所生身立證大覺位。所謂「三密加持妙行」,即手結印契,口誦諸佛真言,心住三摩地。如說修行時,行者之身口意能與諸佛之身口意相應,則可速得成佛。諸佛之身口意,即大、三、法、羯等四種曼荼羅:大曼荼羅即諸佛之身密,三摩耶曼荼羅即意密,法曼荼羅即語密,羯磨曼荼羅即其餘三曼荼羅之業用。要之,四種曼荼羅具有諸佛之三密而不闕。又此四種曼荼羅賅攝一切曼荼羅,依大日經建立之曼荼羅稱為胎藏界曼荼羅,依金剛頂經建立之曼荼羅稱為金剛界曼荼羅;前者表示本覺之理,故又稱因曼荼羅;後者表示始覺之智,故又稱果曼荼羅。又對依餘經所立之別尊曼荼羅而言,此金胎二部稱為總德曼荼羅。此外,一切佛菩薩等乃從大日如來法身所流出之別尊,各代表其別德,為一門之本尊,對於此,大日如來即是總德普門之本尊;一門之諸尊中,阿閦、寶生等四佛表大圓鏡等四智;四佛又各有四菩薩,合為十六大菩薩,與四波羅蜜、四攝、八供等,計三十七尊,凡此皆不外從大日法界體性智流出者。行者若常以白淨之信心,自住金剛薩埵三昧,修五相成身等妙行,即現得契證佛智,圓滿佛身,成就利他事業。

本宗又依大日經、菩提心論等創立十住心之說,從異生羝羊心至極無自性心等九心為世間、出世間、小乘、大乘、二乘、一乘等之住心,第十祕密莊嚴心即真言密宗之住心。亦即本宗以凡聖不二為宗要,一塵一法皆住本初之智源,悉為三摩地之心地故,雖上根勝慧之人,起居動作、開口發聲、心思念想,皆成無相三密;而下根劣慧之機,依有相之三密門,能與三部諸尊之德相應,以現在身證佛菩提。

要言之,本宗思想之特質,自教主方面觀之,顯教為應化之釋迦所說,本宗為法身佛之大日如來所說;自法身立場觀之,顯教法身為理體,理體法身無形無相,密宗法身有形有相,且能說法;自所說法觀之,三論宗八不之中道寂滅境界、法相之離言勝義諦境界、天台之一念三千不可思議境界、華嚴之性海果分不可說十佛境界等皆畢竟可說;自真理之表現觀之,一切諸法皆是真理象徵,此種象徵之具體表現,即密宗之儀軌;自成佛遲速觀之,除禪宗外,其餘諸宗均須經三阿僧祇劫,密宗則主張即身成佛;自宗教之立場觀之,密宗兩部曼荼羅表現以人格主義思想為基礎之世界觀,由無量無數之諸佛菩薩,構成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之輪圓具足之世界;自教義體系觀之,密宗為一種「理智不二」之宇宙人生觀,大日如來即具此偉大人格,智法身之世界稱為金剛界,理法身之世界稱為胎藏界。由修持之力,可將智之世界擴大至與理之世界一致,此即理智不二。(參閱「六大」1251、「四曼相大」1755、「即身成佛」3760、「真言宗」4204)p4477


摺本

我國書冊裝訂形式之一種。又作折本、旋風裝、旋風葉。即將長卷折疊,以便伸縮檢閱。如經典、奏章、字帖即多用摺本。此為我國所獨有之書裝形式,約發明於宋代,係卷子本之變形,每隔數行文字即將其往相反方向摺起,形成手風琴式之書頁。其後,許多卷子本亦紛紛改裝成摺本,久之,遂與冊子本共同取代翻閱不便之卷子本,而盛行於我國及中亞一帶。敦煌、高昌、黑水城等地,皆有摺本、冊子本出土,數量不及卷子本,大部分以漢文書寫,另有西藏文、回紇文、西夏文等。摺本之書寫方向,皆須與折縫平行。今我國及東南亞華人佛教界尚有沿用摺本經文為課誦本者,日本寺院所用之經本亦有採摺本形式者。(參閱「冊子本」1549、「卷子本」3091) p5814


赫定

(Hedin, Sven; 1865~1952)瑞典之地理學者,亦為著名中亞探險家。西元一八八五年至一八八六年,旅行至波斯、美索不達米亞,成為波斯探險團之一員,途經撒馬爾罕、喀什噶爾(1890~1891),復從烏拉山、帕米爾高原,橫越塔克拉馬干沙漠、青海等地,再經張家口而至北平(1893~1897);其後又至塔里木盆地、西藏中部之湖沼地帶探險(1899~1902),於羅布泊附近發現古代都市樓蘭之遺址(1901)。發掘蒐集許多古代文書及考古學遺物。其後越過喀喇崑崙山脈,通過喀什米爾、喀什噶爾,經由俄國返國。一九○五年,又由波斯至印度,進入西藏西北,並至印度河調查諸河川之水源、水脈,而於喜馬拉雅山北邊,發現許多與其平行之山脈,此一山系之發現,實具有重大意義。一九○八年經由日本回國。一九二七年組成西北學術探險團(The Sino-Swedish Expedition),復得瑞典、中國、印度學者之協助,而進行大規模之遠征。自東蒙古(熱河地方),經過新疆、波斯,再由西藏北部,跨越天山,從事大規模之考古、地質學、生物、人類、民俗、宗教等研究,成績斐然,對佛教文物之貢獻甚鉅。

主要著作有:Die geographisch-wissenschaftliche Ergebnissa meiner Reise in Zentralasien, 1894~1897, 1900; Scientific results of a journey in Central Asia 1899~1902, 6 vols., map 2 vols., 1904~1907; Southern Tibet, discoveries in former times compared with my own researches of 1906~1908, 9 vols., map 2 vols., 1917~1922; History of the expedition in Asia 1927~1935, 4 vols., 1943~1945.p5933


寶雲

(一)(376~449)東晉時西行求法譯經僧。涼州人(一說河北人)。弱年出家,精勤而有學行。立志欲躬睹靈蹟,廣尋經要。遂於晉安帝隆安(397~401)初年,與法顯、智嚴等先後遊西域,跋涉流沙,翻越雪嶺,歷經于闐、天竺諸國,得遍禮聖蹟;又廣學梵書,研鑽音字訓詁。後與慧達、僧景等,共還長安,師事佛馱跋陀羅,修學禪法。

劉宋時住於建康道場寺,譯出新無量壽經。未久移住枳園寺,與智嚴共譯出普耀經、廣博嚴淨經、四天王經等。其後,於長干寺,與僧伽跋摩譯出雜阿毘曇心論;於祇洹寺、東安寺等處,與求那跋陀羅譯出雜阿含經、楞伽阿跋多羅寶經、法鼓經、勝鬘經等;又於六合山寺譯出佛所行讚。師華梵兼通,音訓允正,翻譯之妙,獨步晉宋,沙門慧觀等皆與師友善。

另據法經錄、歷代三寶紀卷十等所載,師之譯作除上記諸經論外、尚有淨度三昧經、佛本行經、付法藏經、毘羅三昧經等。元嘉二十六年示寂,世壽七十四(一說七十八)。〔名僧傳抄卷二十六、梁高僧傳卷二佛陀跋陀羅傳、卷三智嚴傳、僧伽跋摩傳、求那跋陀羅傳、出三藏記集卷二、卷十四僧伽跋摩傳、求那跛陀羅傳、卷十五智嚴傳、法勇傳、法經錄卷一、卷三、卷五〕

(二)中唐時代禪僧。生卒年不詳。為馬祖道一之法嗣。以池州魯祖山(安徽貴池)為開山演法之地,故又稱魯祖寶雲。師接化學人,向以面壁不語之方式,傳為禪林奇事。另有若干機緣語句等傳世,其餘生平行蹟則不詳。〔五燈會元卷三、景德傳燈錄卷七、祖堂集卷十四〕 p6756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三科

三科是指五蘊、十二處、十八界,這是佛教中對於宇宙萬有的廣略不同的三種分類,其中最略的是蘊,最廣的是界,酌中的是處。佛說一切法本來有有為、無為,有漏、無漏,世間、出世間等分別,就一切法加以深入的分析和歸納便組織成了蘊處界三科。因此,三科可以說是能總攝一切法。

蘊界處的名稱,在唐以前的舊譯中也有作陰持入或陰界入的。唐代窺基曾對這些譯名加以抉擇。他認為把梵語的塞建陀譯成「陰」字(取蔭覆義)是不對的,因為「蔭」字梵語應作鉢羅娑陀。又有把它譯成「眾」字的,也不對,「眾」字梵語應作僧伽。「處」字舊譯作「入」也不對,「入」字梵語是鉢羅吠舍。至於舊譯也有把界譯作「持」字的也不妥當,那只是偏據原文的一義,不能盡其理致。三科的譯名經過這樣的抉擇取捨改用蘊、處、界以後,就為佛教的著述通用迄今,而舊譯名只三論、天台各家尚還沿用。

蘊的意義,《俱舍論》以「聚」義來解釋。該論說,一切有為法和合聚義就是蘊義,如契經上說,把所有的一切色法,包括過去、未來、現在,內、外,粗、細,劣、勝,遠、近等等,總為一聚叫作色蘊。該論文舉異釋說,能荷負重擔義是蘊義,因為梵語塞建陀也有肩的意義,肩能荷負為物所聚,所以也可以做蘊的引申義。又蘊也可以取分段義,如該論所說。大乘的《辯中邊論》也以三義釋蘊,即︰非一義、總略義和分段義。這裏,非一義和《俱舍論》的和合聚義相當,總略義和《俱舍論》的肩義(荷負重擔,為物所聚)相當,分段義和《俱舍論》所舉的第三義名義相同。

處義,《俱舍論》解釋為心心所法的生長門,以能生長心心所法所以叫作處。《辯中邊論》也以出生六識之門處來解釋處義。

界義,《俱舍論》以法種族義來解釋,這是說,一有情身或一相續共有十八類諸法種族,叫做十八界。《辯中邊論》則以種子義為界義。《俱舍》以種族義釋界,大乘以種子義釋界,意義微有不同,但《俱舍》說種族是生本義,則也隱含大乘的種子義了。

蘊、處、界的名數,自從一開始建立就是相當固定的,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五蘊是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十二處是眼處、色處、耳處、聲處、鼻處、香處、舌處、味處、身處、觸處、意處、法處。十八界是眼界、色界、眼識界、耳界、聲界、耳識界、鼻界、香界、鼻識界、舌界、味界、舌識界、身界、觸界、身識界、意界、法界、意識界。關於蘊處界的體性,五蘊因為以積聚為性,所以唯是有為,如《俱舍論》說︰「蘊不攝無為,義不相應故。」在三性中,五蘊不是遍計所執而屬於依他起性,因為是談有法故;又因五蘊也通無漏故,所以也是圓成實。在五法中,五蘊屬於前四(即相、名、分別、正智),除如如。至於十二處十八界則通以有為無為為體,總攝五法。在三性中,屬於依他、圓成二性,除遍計所執性。

蘊處界的假實分別(五蘊中的色蘊包括四大種和四大種所造),依《俱舍》和《雜集》,色蘊的詳細內容如下表︰


┌地大
┌四大種 ┼水大
│ ├火大
色蘊┤ └風大
│ ┌五根──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
│ ├五境──色、聲、香、味、所觸一分
└大種所造┤ ┌極略色(極微色)
│ ├極迥色(離餘礙觸色)
└法處所攝色┼受所引色(無表色)
├遍計所引色(影像色)
└定自在所生色(解脫淨慮所行境色)


總的說來,色蘊通於假實。這裏面,大種唯實,造色通假。造色中,五根是實,五境(亦稱塵)通假。五境中,色又有青、黃、赤、白、長、短、方、圓、粗、細、高、下、正、不正、光、影、明、暗、雲、煙、塵、霧之分別,其中青黃赤白四者是實,其餘是假。聲香味三者也通假實。如香也有好香、惡香、平等香、和合香、俱生香、變異香等,前三種據性是假,論體是實,和合香一種是假,俱生香、變異香二種是實。味塵(境)據性是假,論體是實。觸塵通於假實,其中能造觸是實,餘總是假。法處所攝色有五(見上表),其中前四唯假,定自在所生色是實。

其次,受蘊有六受身,包括眼觸所生受、耳觸所生受、鼻觸所生受、舌觸所生受、身觸所生受、意觸所生受。這六受身又各有樂、苦、不苦不樂等分別,總的說來,都屬實法。想蘊有六想身,包括眼觸所生想、耳觸所生想、鼻觸所生想、舌觸所生想、身觸所生想、意觸所生想。由有想的作用就能了解有相、無相、大、小、無量、無少所有無所有處。總的說來,想蘊也屬實法。

行蘊內容,依《雜集》可列表如下︰


┌六思身──眼,耳觸所觸所生思生思,鼻觸所生思,舌
│ 觸所生思,身觸所生思,意觸所生思
│ ┌遍行──觸,作意,思(見上)除想受
│ ├別境──欲,勝解,念,三摩地,慧
│ ├善───信,慚,愧,無貪,無瞋,無癡,勤
│ │ ,輕安,不放逸,捨,不害
行蘊┼心所法┼煩惱──貪,瞋,慢,無明,疑,薩伽耶見,
│ │ 邊執見,見取,戒禁取,邪見(百法
│ │ 合後五為惡見)
│ ├隨煩惱──忿,恨,覆,惱,嫉,慳,誑,諂
│ │ ,憍,害,無慚,無愧,惛沈,掉
│ │ 舉,不信,懈怠,放逸,忘念,不
│ │ 正知,散亂
│ └不定──睡眠,惡作(悔),尋,伺
└心不相應行──得,無想定,滅盡定,無想異熟,命根
,眾同分,生,老,住,無常,名身,
句身,文身,異生性,流轉,定異,相
應,勢速,次第,時,方,數,和合,
不和合


行蘊中各法通假或實,隨應分別,廣如《俱舍》及《雜集》所說。識蘊的內容,大小乘中各不相同。因為在小乘中沒有建立第八阿賴耶識,所以只以六識身為識蘊。大乘中則舉心意識的分別,以阿賴耶識為心,末那為意,六識身為識,合為識蘊。諸識都認為是實法。

十二處的內容名目如上所舉。其中前十處和色蘊裏的大種所造色的五根五境諸色法相同。識蘊即意處。除五根五境外其餘無表色、受蘊、想蘊、行蘊,另外加上無為法,總名法處。因為法處可攝無為法,這就是蘊唯有為而處通有無為的原因。這裏,五根處是實,五塵(境)通假,意處唯實,法處中二十四不相應行及尋伺是假,無為法是實,其餘隨應分別。

十八界中眼界、色界、耳界、聲界、鼻界、香界、舌界、味界、身界、觸界和色蘊中的五根五境(塵)相同,也就是十二處中的前十處。眼識界、耳識界、鼻識界、舌識界、身識界、意識界和意界攝屬五蘊中的識蘊或十二處中的意處,法界的內容和十二處的法處相當。各界的假實分別同十二處說。

蘊界處的相攝,總的說來,色蘊攝十二處中的十處或十八界中的十界。色蘊中的一分和受想行三蘊以及五蘊所不攝的無為法,皆攝於十二處中的法處或十八界中的法界。識蘊攝十二處中的意處或十八界中的七界(六識界和意界)。蘊界處和百法相攝已散見上文,總結地說,五蘊中的色蘊攝十一種色法,受蘊攝遍行中受數,想蘊攝遍行中想數,行蘊攝相應心所四十九法和攝不相應行二十四法,共七十三法,識蘊唯攝八種心法。因此,五蘊只攝百法中的九十四法,六無為法不在內。十二處中內五處和外五處攝十種色法,意處攝八識,法處攝四類法,(1)是色法中五種法處所攝色,(2)是五十一種相應心所法,(3)是二十四不相應行法,(4)是六種無為法,共八十六法。至於十八界,只不過是把十二處中的意處立為意界外,別開眼、耳、鼻、舌、身、意等六識界,所以和百法的相攝與十二處同。

三科的廢立,依大小乘論典所述,有好幾種原因。眾生迷執有一個實我,佛為破眾生的人我執所以分別說蘊處界;為破一性我執,說積聚性的五蘊法;為破受者我執,說以生長出生為義的十二處;為破作者我執,說以種族為義的十八界。《俱舍論》中關於三科分別對治的解釋,認為有的迷心總執為我,就以五蘊來對治,因為五蘊中一個蘊攝色法(色蘊),三個蘊攝心所(受想行三蘊),一個蘊攝心王(識蘊),心色平行,不能偏執。有的迷色執以為我,就以十二處來對治,十二處中有二處非色法,但包含廣大的內容。有的迷色心總執為我,就以十八界來對治,十八界中有十界屬色,七界屬心,一界包括色心兩法,這是因為有情愚於色心輕重不同,所以應機別說。另外有情根器也有利根、中根、鈍根的分別,有情意樂也有樂略、樂中和樂廣文的差異,根據根器和意樂的次第,世尊分別為說蘊處界的三科。

佛法以破我為宗,因此蘊處界三科的法義建立,分別就在小乘經論中居基本的地位,以至大乘的對法論典,三科的抉擇仍然是知法知義的基本的和中心的問題。這種情況,可以從法勝《阿毗曇心論》,法救的《雜心論》,有部的《發智論》、六足論和《大毗婆沙論》,世親的《俱舍論》,無著的《大乘阿毗達磨集論》和安慧糅釋的《雜集論》等的內容組織看出來。至於三科內所攝法數,大小乘中有好幾種說法,如《成實論》舉六十九法,《俱舍論》舉五位七十五法,南傳上座部舉八十三法,大乘《瑜伽師地論》和《雜集論》所舉也互有增減,最後世親菩薩概括為五位百法。

三科的法義,很早就由漢桓帝(147~167)初年來華的安世高傳譯過來。因為他是一個精於毗曇的學者,所以譯本有單行的《陰持入經》,這可算是介紹三科學說之始。他並譯有《阿毗曇五法行經》,就是世友《品類足論》的初品,也和三科說有關。從此以後,三科學說的介紹可說和毗曇的傳譯相終始。舉其要者,像西元411年鳩摩羅什譯出《成實論》,563年真諦譯出《俱舍論》,都曾衍為學系,在三科方面做過詳細的分析和研究。隋代慧遠撰《大乘義章》曾就蘊處界各立專章加以綜述。到唐代玄奘重翻《俱舍》、《發智》,創譯大乘毗曇,十餘年間翻譯大小對法論典四百七十餘卷,三科法義可以說是大備了。他的弟子們對於新翻的《俱舍》、《雜集》各有疏記。窺基且撰有《大乘法苑義林》,專章抉擇三科要義。但以後因為毗曇之學少有致意研究的人,所以三科之說也就不受重視了。(郭元興)

◎附︰水野弘元《佛教要語的基礎知識》第三章〈三科〉(摘錄)

三科是指︰(1)五蘊、(2)十二處、(3)十八界。用這三個術語闡述存在和一切法,因此名為三科,又簡稱為蘊處界三科。

(1)五蘊是構成一切法的身與心(個人方面的一切法),或物質與精神(內外的一切法)的五種要素。

(2)十二處是從感覺與知覺的認識上考察一切法,分為六內處(六根)──認識作用的主觀能力,與六外處(六境)──客觀的對象。

(3)十八界是在前述的十二處之上,加上感覺與知覺認識本身(或認識主觀)的六識,而形成十八種。

為何立這三科來概括一切法(存在的一切事物)呢﹖佛教摒除印度外教與西洋哲學經常談論的本體與實體,只承認存在於時間與空間中,憑感覺與知覺可以認識的現象界。按照佛教的說法,我們對於超越時空、無生滅變化的本體與實體,缺乏認識判斷的能力,因此不能論證它們是否存在。即使我們承認它的存在,而由於本體界與世間的現象界沒有關係,對修行與證悟又毫無助益,所以它根本不算是問題。因此,佛教僅由現象世界來考察存在。總之,只有存在於時空中,我們可以經驗到的現象,才是我們可以認識判斷的對象。

現象在佛教中稱為有為(saṁskrta,saṅkhata,被造作的事物)或行(saṁskara saṅkhara,諸行無常的行)。我們就是在這個現象界中過著生滅變化、苦惱喜樂與迷悟的生活。我們的世界只是現象界罷了。此一意義下的一切現象界,在佛教中就稱為一切或一切法。佛教所探討的就是這個現象界。(中略)

關於三科彼此之間的關係,可以用表來說明。這個表不只來自原始佛教的看法,而且也加上了部派佛教時代的思想方法。(中略)

部派佛教客觀詳細地考察一切法(不只是有為,也包括無為),這與原始佛教的態度不同。因此實際地說,原始佛教的三科分類,在部派佛教的一切法之客觀地考察之下,是不適當的。部派的阿毗達磨在初期時代,把原始經典所說的加以解說、整理組織,所以仍舊採用三科的分類。但是到了中期以後的阿毗達磨,對諸法的考察有客觀的進度,所以三科的分類對它沒有用。後期的阿毗達磨就採用五位的分類來代替三科的分類。

所謂五位,依《俱舍論》就是(1)色法,(十一),(2)心法(一),(3)心所法(四十六),(4)心不相應法(十四),(5)無為法(三)的五位七十五法。

又,依瑜伽行派的唯識論,則是(1)心法(八),(2)心所法(五十一),(3)色法(十一),(4)心不相應法(二十四),(5)無為法(六)的五位百法。五位的概念在原始佛教是完全沒有的。附帶一提的是,巴利佛教也沒有說心不相應法,只說(1)色法(二十八),(2)心法(八十九)或(一二一),(3)心所法(五十二),(4)無為法(一)的四位百七十法或二百二法。

以下是三科的關係表︰


五蘊 十二處 十八界
┌( 1)眼處────( 1)眼界
├( 2)耳處────( 2)耳界
( 1)色蘊──────────┼( 3)鼻處────( 3)鼻界
├( 4)舌處────( 4)舌界
( 2)受蘊┐ └( 5)身處────( 5)身界
│ ( 6)意處────( 6)意界
( 3)想蘊┤ ┌( 7)色處────( 7)色界
│ ├( 8)聲處────( 8)聲界
( 4)行蘊┘ ├( 9)香處────( 9)香界
無表色──┐├(10)味處────(10)味界
( 5)識蘊 心所法──┤└(11)觸處────(11)觸界
心不相應法┼─(12)法處────(12)法界
無為法──┘ ┌(13)眼識界
│ 乃至
└(18)意識界


〔參考資料〕 《瑜伽師地論》卷二十七;《法蘊足論》卷九;《大毗婆沙論》卷七十三;方立天《佛教哲學》。


三脈七輪

印度瑜伽術與西藏密教用語。指人體內的三條氣脈通道與七個氣脈中心點。

印度軍荼利瑜伽術認為人體中,氣所流行的通道稱為脈,而諸脈中最重要的是中脈和左脈、右脈,合稱三脈。在中脈裡又有七個重要的中心點,稱為輪,分別為海底輪、生殖輪、臍輪、心輪、喉輪、眉間輪、頂輪。西藏密教擷取軍荼利瑜伽術的修練法,並加入佛教內涵,而以之為重要法門之一,稱為拙火定(kuṇ-ḍalini,軍荼利,意譯即拙火),故藏密亦有三脈七輪之說。

三脈是中脈和左、右二脈。軍荼利瑜伽認為中脈起自脊尾的海底輪,經過脊髓,上達頭頂的頂輪。左右二脈則起自左右二睪丸,分別沿中脈的左右邊向上行,至臉部時,分別經過左右鼻孔;其間在海底輪、心輪、眉間輪三度與中脈交會。近人陳健民以為中脈不在脊髓,而在身體的正中,約於前額髮際向上四指處,如是筆直而下,直至臍下四指處。左右二脈則分別起自左右鼻孔,直上腦際而下,與中脈平行,至臍下四指處與中脈會合,中間則無交會。

七輪是中脈內七個重要的中心點,軍荼利瑜伽認為七輪是連繫我識、色界身、欲界身及肉身此四種不同素質的機構。這七輪平日為吾人的習氣與煩惱障所遮蔽,若能把蟄藏於海底輪的軍荼利鼓起,循中脈上昇至頂輪,將七輪的障礙物完全淨化,則吾人的知覺能立即伸展至欲界、色界、無色界,以全知全覺往來其間,而不受時空的限制。西藏密教也主張各輪開發皆具有特別的功德。

七輪由下而上,依次為海底輪、生殖輪、臍輪、心輪、喉輪、眉間輪、頂輪。每輪均由中心點伸出支脈,狀如蓮華。

海底輪在脊柱下之基處,肛門二指之上、生殖器二指之下。此輪為基礎輪,軍荼利在此睡眠;軍荼利在此輪中供給所有餘輪的精神與力量。海底輪,其色黃,有四葉瓣。

生殖輪在生殖器官根處,其色血紅,有六葉瓣。

臍輪在中脈內的臍處,其色如暗雲,伸出十條支脈,現成蓮葉形。

心輪在中脈的中心點,位在心臟附近,深紅色,有十二葉瓣。

喉輪在中脈內喉根處,藍色,十六葉。

眉間輪在眉間,白色,二葉。

頂輪,藏密又稱之為頂髻輪,在頭頂,伸出千條支脈,稱千葉蓮。軍荼利瑜伽認為此輪為大自在天主所住處,拙火上升至此與大自在天會合時,修行者即可享無上大樂,而成為無上智士。

◎附︰陳健民〈中黃督脊辨〉(摘錄自《曲肱齋叢書》)

中者,中脈,無為法,表法身。依菩提心、中觀見,修二無我空性,及密宗果位方便所開發。由此脈開發,顯現法身空性;與大樂相合,則證報身;與大悲相合,則證化身。惟佛家密宗獨有。

黃者,黃道,有為法。對前任赤道、後督黑道而言。《參同契》稱黃中。其身見執,隱伏於自然見中,依此修先天定功,證天仙身。

督脈,亦有為法。本《莊子》〈養生主〉,具身見執,後昇與任脈前降,轉河車,行周天,證人仙、地仙身。

脊者,脊柱,有為法。生理學家以為脊柱動物之軀幹,人、畜二身并屬之。

佛家、道家膚淺行人,以此四者位置接近,故多誤會,作證得果身之大障,故當辨一。道家督脈,世皆認為在脊柱中,故當辨二。佛教密典言中脈者,亦多云在脊柱中,故當辨三。道家黃道,在任、督二者之中縫,幾乎與中脈位置相同,故當辨四。繼婆羅門後起之印度教中之哈札瑜伽派,所言三脈五輪,與密宗幾乎全同,亦云在脊柱中;世鮮有知佛祖借用其名,而別具昇華要點之所在,故當辨五。首當知者,中脈從何得名﹖循名責實,理焉庾哉!(中略)

至若捨棄外道黃、督異說,專修中脈者,當本無上瑜伽部規定之要旨以實修之。其前行各種破除身見,及昇華作用、防止後有等,皆當一一檢討。如有未如量證得者,當一一補充。正修中脈時,但當直觀果位修中之法,不宜再念及黃道、督、脊之位置;觀七輪時,不問五臟六腑之位置,但依修中貫穿七輪之觀想行之,當知此中脈者,即是法身佛之代表。由此支撐之七輪及二十四大脈等,為報身佛之本體。由此再分出七萬二千毛孔,諸脈充滿,智體。由此再分出七萬二千毛孔,諸脈充滿,智慧明點即是化身佛之根源。此三身皆屬明行道之果位功德,與凡夫身之黃、督、脊等由無明業力構成者,根本不同。凡身非佛身之模型,亦非佛身之因素,而為修成佛身之助緣耳。如此觀念必先具足,方可進修中脈而得相應。

平時當以四事自檢︰我今能修中脈者,是否依第六意識﹖內執七識所執為能修之我,外執諸觀為所修之中脈﹖抑或我今能修,乃為明空無二修習法身之正見﹖內除七識所執八識之我,外修從上祖師無比中脈教授,別成明行道系統,與我執身見無關。前者非是,後者為是,此其一。我所修習中脈之較近加行、疏遠加行,皆已分別取得現量證德否﹖此其二。我之中觀見是否已如量證得﹖菩提心是否已如實發出﹖此其三。我之如來藏信心是否完整﹖有一等人,只信如來藏唯是種子,一切花果全憑修習,此為不完整信心;我今相信如來藏一切種子花果皆悉具足,我之修習,為除如來藏外層之障礙而已,是為完整信心,此其四。

至若中脈之是否開發,又必與各祖師開發之經驗相同。有一等人以為丹田有火,脊柱內上下掣動,或全身暖熱,或泥丸如破裂狀,或轉河車,或見直線光明,皆認為開中脈相,此殊不是,只能為督脈開發之相而已,尚非黃道開通之相,何況中脈﹖中脈開發之相,必以十事自檢︰(1)煩惱與菩提無別;(2)力大無比,飛行自在;(3)無雲晴空相續現起;(4)一切禪案真理無不了達;(5)具足無漏通;(6)超出時間、空間之限制,大悲事業所行無阻;(7)通達三世智;(8)無念光明大定相續不斷;(9)煙等十相前行早已具足;(10)安樂充滿,涅槃輪迴無有分別。如此完全具足,方可謂中脈及各輪等皆已開發,有一不具足,當如法再修。此上三段,為對讀者最切要之勸告。

〔參考資料〕 劉銳之《西藏密宗靜坐法詳解》;聖喜發難陀《印度軍荼利瑜伽術》第二章。


大乘經

〔總論〕 西元前後,以佛塔為據點的一批包含在家人在內的佛教徒,興起了大乘佛教運動。此一運動的立場完全與重視出家眾的部派佛教不同,係以佛、菩薩的觀念為主。此集團在依據「大乘」而進趣菩提的信條下,產生了不少經典(sūtra)。隨著運動的擴大,彼等與出家教團、其他集團產生接觸,其經典亦逐漸修正與增廣,而逐漸齊備。而隨著歲月的推移,在大乘佛教的標幟下,形成了頗多新思想、新信仰的集團。此一情況,大體持續至西元七、八世紀。其間所成立的大乘經典,僅就現今尚留存者而論,漢譯本約一千二百部,藏譯本約一千九百部。所有經典的原語,是包含普拉克利特語(俗語)在內的廣義梵文,然大部分經典的梵本今已佚失,所存者極少。

大乘經典皆被強調是歷史人物的釋尊所說,亦即標榜為佛說。然根據近代的研究,此事已被視為不是歷史事實。時代上距釋尊時代較近,被大乘佛教徒貶為小乘經典,而由部派佛教視為佛說而傳持的《阿含》,由於其中亦有新古的發展痕跡,故亦不易確認為即是佛說。但是,部派佛教認為比起新成立的大乘經典,其所持之《阿含》為佛說的主張較佔優勢。從他們的立場而言,大乘經典是魔說,而非佛說。雖是如此,但大乘佛教徒仍一再宣稱其經典是佛所說。彼等確信其所持經典更能完成釋尊所證之菩提。彼等認為歷史上的釋尊及其所說的法,超越時空限制,並認為諸佛同時存在,法身說法,佛慈悲無限;只要是真理,皆可視為佛說。此觀念加強了大乘佛教徒自許為直承自佛陀的自信,且豐富了經典的內容。

小乘佛教的發展,是先有被固定了的《阿含經》,然後才有論書(阿毗達磨)。但是,在大乘佛教中,尤其二、三世紀以來,某些經典的原型先行成立,其次成立根據此經典原型而發展出來的論書之後,此論書又給與經典影響;因此,經典與論書具有相互增補的關係。又,在思想的發展上,將新資料添加於先行成立的經論時,時代上較早的經典與論書,即被較晚出現的經典吸收。因此,經典與論書是交相攙雜的。然而,對於稍後的論書撰述者而言,只有小乘經典是不了義,先行成立的大乘經典則皆具有佛說的權威,其中若有任何不妥的話,問題則在於當如何解釋而已。

在長期間所形成的眾多大乘經典,其時代可分為三期,即(1)初期︰中觀派之祖龍樹(Nagarjuna,150~250間)以前,(2)中期︰龍樹以後到確立瑜伽行派的世親(Vasubandhu;400~480間)之間,(3)後期︰世親之後至七世紀間,此期的密教開始明朗化,並成立經典。

〔初期大乘經典〕 可分為五類。

(1)最古層的大乘經典︰由於古經典的引用,而被知的最古經典有《六波羅蜜經》、《菩薩藏經》、《三品經》等。其內容大抵是闡述六波羅蜜行及懺悔禮拜等。此外,與《般若經》有關係而提倡阿閦佛信仰的《阿閦佛國經》、以觀想阿彌陀佛的三昧為主的《般舟三昧經》,也被推定屬最古層。其次,以出家菩薩的文殊為主角,或以文殊信仰為主題的《首楞嚴三昧經》等經,也相當古老。該經主要是在闡述以智慧為根據的勇猛果敢(首楞嚴)利他行,以及心雖為煩惱所穢,然本是清淨的心性本淨說。

(2)般若經︰以六波羅蜜中,位列第六的「般若波羅蜜」為基礎,而成立一連串的般若經。主要闡述菩薩的修行,係依特定的修行階梯徐徐漸進,尤以進入三昧狀態為目的,或進入此狀態而觀一切皆空,因而獲得圓滿的智慧。此外,亦著重讀誦、崇拜般若經典。具有如此內容的般若經,隨著弘宣者的增加,內容漸被增廣,亦即由《八千頌般若》,增廣為《二萬五千頌般若》、《十萬頌般若》。或是被濃縮為《金剛般若》、《般若心經》等。這些般若經,形成了《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六百卷(七世紀,玄奘譯)此一龐大經典群。

(3)華嚴經︰情形與般若經相似,最後被集成六十卷(或八十卷)的漢譯《大方廣佛華嚴經》的華嚴經,其大部分原是個別獨立的單行經典。主要闡述在佛的悟界中,一切大小事物皆維持其本有形態,而又包含全體。自此觀點而言,初發心菩薩即等同於佛,但《十地經》等係具體揭示其修行階梯及於其中所得的智慧,《入法界品》則描述善財童子參訪形形色色修行者的過程。

(4)淨土系︰淨土三經︰《無量壽經》、《阿彌陀經》、《觀無量壽經》,屬於淨土經典群。凡此皆以阿彌陀信仰為內容,然其成立過程頗為複雜。主要闡述由於菩薩利他誓願而有淨土,眾生因其誓願而生淨土,證得菩提。此係淨土思想的一般主題。像阿閦佛、藥師佛的淨土等種種淨土信仰是並存的。其中,認為阿彌陀佛具無限壽命與光明,並願往生其淨土的信仰,在西北印度逐漸形成強盛的集團,並成立淨土系經典。又,《觀無量壽經》主要在闡述觀佛的方法,然其成立未必在印度本土。

(5)法華經︰以「如白蓮般的正法」為題的法華經(漢譯為《正法華經》、《妙法蓮華經》等),係產生自崇拜佛塔的在家集團,主要闡述︰釋尊之為佛是久遠實成的;一切眾生皆以一佛乘而證得無上菩提;其他聲聞乘等只是方便云云。其中的「三車火宅喻」等比喻,是頗有說服力的譬喻。此經典中,亦有新古層,〈觀音菩薩普門品〉與〈普賢菩薩勸發品〉等,旨在提倡、讚歎觀音信仰、普賢願行,當係後世所增補。

此外,成立於此時期的大乘經典,其後被漢譯並輯錄為《大寶積經》一二○卷、《大方等大集經》六十卷。此外,也包含有與後代密教經典有關的經典。

〔中期大乘經典〕 可分為二類。

(1)如來藏系︰如來藏經典係以如來藏思想為主軸,有《大方等如來藏經》、《央掘魔羅經》、《維摩經》、《勝鬘經》、《大般涅槃經》等經。這些經典都是繼承初期的大乘經典而發展的,以佛菩提、法身的永遠,以及佛智之不可思議為「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之根據,勸導眾生覺醒佛性。此中,《維摩經》、《勝鬘經》分別以維摩居士、勝鬘夫人為主角,是明顯的在家主義。《大般涅槃經》(漢譯為四十卷或三十六卷)闡述即使是毫無善根的眾生(一闡提),也有佛性;並舉出雪山童子求法的故事,以及將佛乘比喻為最美味的乳製品醍醐。此經前十卷成立較早,約成立於四世紀。十卷以後,可能是在中亞彙集的。

(2)唯識系︰代表經典是《解深密經》。此經將人心之根源,稱為阿賴耶識,一切認識、行為蓄積於其中,又顯現於其中,而眾生充分瞭解後,藉由不斷的修行,解放其根源,而轉化為佛智。此經又根據對眾生的實際觀察,而反對《法華經》的一佛乘說。其形式雖為經典型態,然論理精緻,帶有論書性質。無著與世親即依據此經及今已不存的《大乘阿毗達磨經》而將唯識說加以體系化。《楞伽經》也說阿賴耶識,大體也被視為唯識系經典,然其中亦含如來藏系思想,而《金光明經》則是體系化的總合。

此一時期,除了將初期經典加以增廣、彙集之外,並成立頗多含陀羅尼(例如顯示地藏信仰原始形態的《地藏十輪經》)的經典。

〔後期大乘經典〕 在中期時,猶如相應於《般若經》的《中論》、相應於如來藏系經典的《寶性論》、相應於唯識系經典的《瑜伽師地論》,從中可看出經典與論書已有平行的現象。其後,由於著重論書,大乘佛教遂傾向閉鎖於僧院中。另一方面,在家者經常與印度咒術性的民間信仰接觸,舉行以陀羅尼、特殊印契、曼荼羅為中心的儀式,採用《華嚴經》等大乘教理,因而逐漸完成密教的體系。《文殊師利根本儀軌經》中的原始部分,六世紀時業已成立,從中可以看出密教性的雜多信仰形態;七世紀成立的密教兩大經典《大日經》與《金剛頂經》,係以大日如來為中心,確立象徵佛之慈悲與智慧的胎、金兩界曼荼羅之構想,並詳述成佛的過程及其儀軌。在修行上,與佛之法身成為一體的瑜伽,頗受重視。《祕密集會》(Guhyasamaja-tantra)一書,即詳述此中之方法。

〔參考資料〕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の研究》;靜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の成立過程》。


布頓

又譯「布敦」。或「布頓仁欽朱」。西藏迦舉派中綽普系的名學者。名寶成。其父勝幢吉祥賢和母親福億都是密宗的阿闍黎。他生於肖梅公奈的寺院裏,時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仲春。幼年從母學法,五、六歲時他母親教他讀誦《臨終智慧經》和《地藏十輪經》等。七歲時,曾到綽普巴處求受發菩提心的教授,八歲時從綽普巴求受薩嘉派的勝樂鈴師曼荼羅四種灌頂、持拋儀和甚深口訣等。又在幼年期中曾從餘師學習算術、草書、卦宮、咒術等。另外,又從他的祖父學習舊派的大圓滿數年,對於大圓滿的普行續、前譯五部、後譯十三部、心部母子十八部、界部等法,都圓滿受學。

他於十八歲從福怙出家為沙彌,更從其學《八千頌般若》、《二萬頌般若註解》、《入行論》等經論,《律經》、《本生鬘》等律部,《集量論》、《量決定論》及各種註疏等量論,約二年。後來,又從阿闍黎量士和寶獅子等學習各種密法,都得善巧。二十三歲,受近圓戒為比丘,仍廣學各派顯密教法。又到解脫譯師處學聲明,對於《旃陀羅記論釋》、《迦羅波經釋》以及《阿摩羅俱舍》等都能通達。同時,西度東西兩方,迦濕彌羅、信度、僧伽羅島、海邊等各種不同語言也都學通,成為當時的一大譯師。後又從勝德獅子學時輪灌頂教授拉卓兩派密意滙合之法,以及其他密法多種。此後仍然廣事參學,據說他自幼至長共參學二十八位大阿闍黎,對當時西藏所有的顯密法門,幾乎全部學到。

三十歲左右布頓的學業和思想即已成熟,此後從事著述、翻譯和編訂大藏等工作。1320年他到霞魯寺,以後大部份時間都住持該寺。他的弟子繼承法座,衍為霞魯一派。後來,他的名聲遠揚,1333年元順帝妥懽鐵木兒汗即位後,曾派遣使臣前來問候。當時的印度法王福基也派人前來致意。1344年,元順帝派使臣拔得青恩及藏拔拉都悉立官等帶詔書來請,他謝絕未去。這時,他翻譯了獅子難勝的《記論迦羅波經釋》,並另造大疏。又譯無垢藏造《金剛甘露釋難》、極寂友造《金剛藏莊嚴釋難》、遊戲金剛造《金剛薩埵修法釋》、大悲尊造《明炬釋難》、牟尼室利造《五次第釋》等。又阿婆耶(無畏)所造《五次第釋》舊譯本,特為補譯缺文。又應喇嘛滾邦清波之請,譯出《吉祥無二最勝大教王經》。總之,他對佛說、論著兩種經典,偽造的加以破斥,不妥的另行重譯或加以勘正,或補譯缺佚,有的加以註解分疏。他經常有書手若干人相隨,翻譯、編訂、著述等事同時進行。而他對於灌頂、說法、教授等事從來也不間斷。不輕末學,平等攝受,弟子很多。

1351年,他六十二歲,住里浦。次年,作了《大菩提塔樣尺寸》(有漢譯本);並修建一磚砌大菩提窣堵波於里浦,高六十九肘,廣袤二十三肘,收藏印度、尼泊爾、漢地、西藏佛教的文物甚多。1353年,他六十四歲,應蒙古成吉思汗六世孫般若景色烏景王等之請,傳授時輪等無上深法。又作《吉祥勝樂根本續大疏》等。六十五歲,住霞魯寺內修定,外則講說、辯論、著述、翻譯,從不間斷,並且興建了七十餘種大曼荼羅儀軌,廣事宣揚密法。1357年,他六十八歲時,有迦濕彌羅班胝多蘇摩那室利來藏,布頓又從其受學觀自在無上蓮華網灌頂,並翻譯修法、壇儀、灌頂儀、開光、護摩等梵本。1364年,他七十五歲,頞婆荼月二十一日(約當農曆五月初六日)晨去世。弟子寶勝嗣法。隨後構成了霞魯派。

西藏從972年(或作978年)開始佛教的後弘期,到布頓出生時(1290)已有三百多年。這一階段的藏地佛教,由於傳承的源流不同而各宗競起,平行發展,而且譯籍也逐漸增多。到了西元十四世紀(布頓時代),西藏佛教不管新舊宗派,都有總結教義、整理教典的要求。布頓可以說是應運而生並且出色地完成了這種工作的人。他的一生,翻譯、著述涉及的範圍很廣,但他對於西藏佛教的突出貢獻,不能不推他對於大藏經的整理、分類和編目的工作,他三十二歲時完成《善逝教法史》。這是西藏很早的一部佛教通史著作,其中保存了不少有價值的佛教史料以及當地一般史地資料。他在此書最後部份曾對西藏所譯佛教教典做了理論性的分析和編目,後來布頓自編大藏經目錄,大體上就是依此訂定的規模。他分譯典為經、咒兩部分(即顯密兩類),又各分佛語(佛說)和論著兩類。後來編訂入藏之籍以譯典為限,即有甘珠和丹珠兩藏的名稱,意思是「佛說譯典」和「論著譯典」。經部佛說分三法輪︰初,四諦法輪,如《毗奈耶》、《別解脫經》等。中,無相法輪,如《般若十萬頌》、《二萬五千頌》等。後,勝諦了義法輪,如《華嚴》、《寶積》等及諸大乘經。經部論著又分三類︰初,釋經別意,依三法輪再細分。次,釋經總意,即因明、聲明論等。三,散類,即《智慧百論》等。咒部佛說分為四類「本續」。初,事續,如文殊續類、觀音續類、金剛手續類等。次,行續,如《大日經》、《金剛手灌頂續》等。三,瑜伽續,如《真實攝》、《金剛頂》、《降三世》等。四,無上瑜伽,又分父續和母續。前者如《密集》、《大威德》等。後者如《喜金剛》、《三補吒》、《勝樂》、《大手印明點》、《金剛四座》等。或者另從母續中分出一部為無二續,如《時輪》等。咒部論著譯典分「別譯」和「總譯」兩類。別譯類依上述佛說四續部分四,分別收各該部的註疏和撰述。總釋類則為一般的修法、壇儀、咒道次第、三昧耶律儀、開光、護摩、會供等著述。

布頓後來又編次大藏中《續部總目錄》,(收入拉薩版全集第二十六套)和《論著譯典目錄》。《論典目錄》先後編定兩次,初編本別名《如意珠自在才鬘》(收入拉薩版全集第二十六帙),作於1335年;重編本別名《如意珠寶篋》(收入拉薩版全集第二十八帙),補訂於1362年,這算是布頓的晚年定本。這些目錄在各種譯典的編次、分類、卷數、譯人等方面,都對舊目錄的記載有所考訂改正,十分精細,成為後世各版大藏經的依據。

布頓對於西藏翻譯的教典這一種分類法,實際是他對於藏地佛教文獻的一種整理總結。而且,經他刊定的那種分類,如密典之分四續,到後代就成為一種定說了。後來宗喀巴(1357~1419)出世,學說思想雖然繼承阿底峽,但關於教典的組織分部仍然遵循布頓之說。

布頓的著作(譯典除外),在舊編全集內,約有一八二種,分十七帙。後來拉薩新版重新補訂編次,得二三○種,分二十六帙(末附弟子寶勝集二帙)。(郭元興)

〔參考資料〕 Edited by E. Obermiller《The His-tory of Buddhism in India and Tibet by Bu-ston》;Edited by G. N. Roerich《The Blue Annals》。


白雲宗

北宋以後,流行於江南一帶的新興教派。係洛陽寶應寺沙門清覺(1043~1121),於北宋徽宗大觀年間(1107~1110),隱居杭州靈隱寺後山白雲山庵時所創。其教徒稱為白雲菜、十地菜。

本宗以《華嚴經》為一代佛教的旨歸,立「十地三乘頓漸二教」教相為教說。所謂十地,即分修行果位為︰(1)須陀洹果,(2)斯陀含果,(3)阿那含果,(4)阿羅漢果,(5)辟支佛果,(6)遠行地,(7)不動地,(8)善慧地,(9)法雲地,(10)妙覺地。此中,前四地為聲聞乘,第五地為緣覺乘,第六至第九為菩薩乘,第十地為佛乘。又,後五地分別相當於般若、唯識、法華、禪、華嚴。前九地為漸教,第十地為頓教。

此外,本宗提倡儒釋道三教同一之說,重視忠孝慈善之德。並主張朝夕供養法寶,自耕自活,不事葷酒,不娶妻,夜間集會。

創始人清覺俗姓孔,字本然,號本覺。曾貶斥禪宗及法華宗為未了義的漸教,因而受到禪徒反擊。後遭讒謗,流放至廣南思州。四年後獲赦。宣和三年(1121)入寂,享年七十九。門人葬其遺骨於餘杭南山。並於此築普安寺(後稱大普寧寺)。並以此寺為根據地弘揚清覺之教法。創立之初,本宗曾被視為邪黨,屢受排斥。然至元代初年,不僅獲朝廷允准設立宗團,並為別於一般佛教僧官,而於南山大普寧寺設置白雲宗攝所,別置白雲宗僧錄司。元世祖至元十四年(1277),大普寧寺住持道安在白雲宗門等僧俗援助之下,發願開版大藏經;至元二十七年完成,世稱元藏或大普寧寺本,或略稱普寧藏。

元仁宗皇慶元年(1312),宗主大慈隱寺沈明仁奉勒附刻清覺著作《初學記》、《正行集》入藏。延祐二年(1315),受封為榮祿大夫司空。然至延祐六年,御史臺奏白雲宗所屬蓄髮僧不養父母、避役損民。同年十月(一說七年),中書省又奏沈明仁奪民田二萬頃、誑惑愚俗十萬人、妄受名爵。帝乃沒收沈明仁之璽書、銀印,並廢除總攝所及各所僧錄僧正都綱司。且令僧悉還俗,禁斷該宗流傳。明太祖(1368~1398在位)時,亦明令禁止弘傳此宗。此後,本宗遂絕跡不存。

◎附︰藍吉富〈關於白雲宗之形成及滅亡的若干考察〉(摘錄自《世界宗教研究》1992年二月號)

一、前言
宋代宗鑒《釋門正統》一書的〈斥偽志〉文中,曾經列舉三種「邪偽」的宗教團體︰摩尼教、白蓮宗與白雲宗。在這三種宗教團體中,摩尼教是祅教的分支,雖然曾依附中國佛教,但在教義上與佛教仍有一段距離。至於後兩種,則都是由佛教徒自佛法中推衍出新義所創立出來的佛教宗派。

中國佛教史上的宗派,以普及之廣狹與流傳之久暫來衡量,大約可分為二類。一類是主流宗派。這是歷代佛教徒所公認的正統宗派,流傳時間較久遠,流傳的地區也較普遍;所主張的教義,也大體能得到佛教界的認同,如天台宗、華嚴宗、禪宗、淨土宗……等,都屬此類。另一類是支流宗派。這是指在教義和實踐上與傳統佛教差異較大的佛教宗派。在流傳時間與地區方面,都較不久遠,而且它們的教義或實踐方式也常受主流宗派的質疑或斥責。譬如隋代信行的三階教、宋代茅子元的白蓮教,以及宋代清覺的白雲宗,就屬此類。本文是針對此中之白雲宗所作的某種角度的考察。

關於白雲宗的現代研究,日本學界之重松俊章、小川貫弌、竺沙雅章等學者,已經有很好的成績。他們在相關史料的深入搜集,以及對宋元時代白雲宗的活動概況,白雲宗開雕《普寧大藏經》的原委,以及該宗在浙西一帶的社會角色及社會地位等方面的論題,都曾有相當程度的研究成果。因此,對這些論題,本文將不再重覆討論。本文的考察重點,將側重在白雲宗創教者(清覺)的思想特質及導致該宗滅亡的部分原因。至於其他方面,則暫不涉及。

二、白雲宗創教者(清覺)之思想特質
白雲宗是北宋僧人清覺所創立的。依《釋氏稽古略》卷四所載,清覺俗姓孔,生於河南登封縣,為孔子第五十二世孫。其曾祖在五代‧後唐莊宗時,曾任節度使、太子太師等職。其父孔訢也曾考上進士。因此,清覺自幼即生長在一官宧人家之中,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他讀《法華經》有所省悟而出家於龍門山寶應寺,披剃師為海慧。

出家後的清覺,遵從其師的囑附,先後到南方各處參訪善知識,並在舒州浮山靜修二十年。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清覺遊方到浙江。最初住靈隱寺,其後,由於慕名而來求法的人愈來愈多,乃移居靈隱寺後的白雲庵,並開創白雲宗。

開宗之後的清覺,弘化的地點在餘杭、錢塘、湖州歸安、烏程等地,法緣頗盛。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由於清覺所撰《證宗論》中有忤逆朝廷聞官之句,為忌者所告發,乃被流放到廣南思州,交由地方官管束(宋代稱此為「編管」)。徽宗宣和二年(1120),由於其弟子政布等十人上京投訴,乃得蒙旨釋放。次年,清覺逝世。享年七十九歲,僧臘五十二夏。

清覺是一位出身於北方的僧人,在他客居杭州之後不久即擁有不少信眾,且能開宗立派,其中,應有其個人方面的獨特因素。玆就其本人所具的人格特質,略作詮解。

作為一個宗教家,清覺能受信眾景從的原因之一,是他具有「卡理斯瑪」(Charisma)的人格特質。這也是白雲宗能夠形成的根本原動力之一。

依據德國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的詮釋社會學(Interpretative Sociology)的說法,在政治或宗教等方面,統御領導(又譯「支配」)的三個類型是法制型、傳統型、與卡理斯瑪型(Charismatic Domination)。其中的卡理斯瑪型,是指領導者具有某種被信徒承認的超凡稟賦,因此而得到信徒的信仰與服從。由此而組成的團體,叫做「卡理斯瑪共同體」(Charisma Commune)。

清覺是孔子的第五十二世後裔,曾祖父曾任高官,父親又是進士,像這樣顯赫的官宧子弟居然出家為僧,在先天上已具有吸引群眾的特質。加上他曾在舒州浮山結庵靜修二十年,更具有令信徒嚮往的宗教資歷。此外,在創立白雲宗之後,他曾「為龍神說三歸五戒」,在教義方面,他曾在錢塘開化寺講《華嚴經》,又撰有《證宗論》、《三教編》、《十地歌》、《初學記》、《正行集》等著述。這些條件,使信徒容易感受到他在出身、修行、教義素養方面都有為人所不及的長處,自然容易形成信仰清覺的「卡理斯瑪共同體」。清覺被「編管」到廣南思州時,有弟子十人為他赴京請求平反,當他逝世後,其舍利還被分葬在德清等七處。由這些事例,可以看出信眾對他信服的程度,也可看出在他生前,白雲宗的「卡理斯瑪共同體」已經形成。

在清覺的著述中,《證宗論》、《十地歌》、《三教編》等三種已佚。不過,從現存《初學記》、《正行集》二文,仍可窺見其思想上的若干特質。這兩篇文章曾在元武宗皇慶二年(1313)奉敕入藏,被收入白雲宗刊刻的《普寧大藏經》中。

如果以一個「論師」的尺度來衡量,清覺這兩篇著述顯然並不精緻,也不夠謹嚴。但是,如果以一個具原創性的宗派開創者來看,他這兩篇文章仍有能吸引當時民眾的若干特質。

清覺思想的第一項特質是強調實踐。《初學記》強調步入解脫道的實踐,《正行集》則強調人間道的實踐。其徒孫道安在註釋《初學記》時,即曾明言清覺之立教,有「據自所證而說」之處,「所證」是從解脫道的實踐而得的證量,可見這種重視宗教實踐是清覺其人的重要特質。通觀《初學記》全文,其實是清覺所創的修行次第論。而《正行集》則是立身處世的四十八種行為規範。可見清覺的思想特別重視實際起行,並不是單純的理論體系。《正行集》開宗明義就說︰「凡君子者不在乎貴,不在乎賤,不在乎貧,不在乎富,唯在乎行也。」這種語句,對清覺思想的特徵有清楚的凸顯。

第二項特徵是主張三教調和論。關於這一點,可以在《正行集》中的這段文字中看出來。「三教之說,其義一同。儒教則仁義禮智信,歸於忠孝君父焉。釋教則慈悲救苦,歸於化誘群迷焉。道教則寂默恬淡,歸於無貪無愛焉。」

此中,儒教「歸於忠孝君父」、釋教「歸於化誘群迷」、道教「歸於無貪無愛」,這三種不同的宗教目標,清覺為何認為「其義一同」﹖他並沒有詳細的說明。但是揆其寓義,我們可以推知清覺似認為三教的最高理趣並不衝突,是一致的,只不過任務各有不同而已。而清覺本人以佛教僧人出現,因此他在其《初學記》敘述須陀洹果時,也以佛教去會通儒釋二教。

清覺思想的第三項特質是強調修行過程中的神異現象。在《初學記》中,他明言︰「證得一分報身,一重身光顯現」並謂證得初果者,「死時吉祥好相,直展一指示人,其屍不臭不壞」。如證得十地中的第九地(法雲地),更能「神通比佛一般」、「臨滅上升虛空,出現一十八變」,在清覺所設的三乘十地修行階位中,神通靈異現象幾可謂與修證果位平行發展,儘管神異現象的記載在佛經中並不罕見,但是在大部分中國主流宗派佛教徒的心目中,明白地將神通與修正果位並列,仍然是不恰當的。因此,清覺這種對神異現象的肯定態度,固然可以招致信徒的嚮往,但也可能遭受主流宗派的排斥。

如上所述,清覺的思想並沒有博大精深的體系,他強調的是實踐的重要性、三教調和,以及神異現象,這些特質都孕涵著白雲宗發展成為民眾「庶民」佛教的可能性。如果在清覺之後,未能有繼起的理論家重新建構白雲宗的思想體系,那麼,白雲宗要普及於知識分子之中,或要獨得主流宗派的接受,是相當困難的。

三、關於白雲宗滅亡原因之若干考察
清覺逝世後,白雲宗在浙西一帶頗能穩定地成長。由於具有卡理斯瑪特質的領導者已經去世,那些未具備此項特質的繼任者,勢必要用其他方式吸引信徒並擴充教勢。在這方面,有幾位繼任者的事業,頗有顯著的成果。其中,元代的道安,曾率領白雲宗徒完成了《普寧大藏經》的出版事業;沈智元、沈明仁等人則刻意與統治階級掛 鈎。其中,沈明仁且曾出任元朝帝王敕任的「白雲宗總攝」及「榮祿大夫、司空」等職。可見他們擅長利用政治力量來擴張教勢。此外,該宗領導人也能在浙西一帶大量擴建庵院,並從事橋樑道路的建設。

依常情判斷,這樣的發展態勢應該是有遠景可期的,然而,該宗居然僅繫延了二百年左右即自歷史舞台消失。個中原因,是頗堪玩味的。本文擬就某些前人所較不注意的角度,為這一問題略作詮釋。下面幾點,就是筆者初步探索所得的芻見。

(一)清覺逝世後,教義層次未能提升。

清覺思想之不為主流宗派所接受,可以從前引《釋門正統》一書將白雲宗收入〈斥偽志〉窺見端倪。該書將白雲宗與摩尼教、白蓮宗並列,而一併斥之為邪偽,並且明言清覺的思想是「魔說」。可見白雲宗的教義,在主流宗派佛教徒眼中,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此外,我國後世主流佛教徒對清覺的思想也並不重視。這一點從《普寧藏》以後之各種藏經都不收清覺的著述,也可以看出端倪。清覺的《初學記》與《正行集》二文,在元仁宗皇慶二年(1313)曾奉敕收入《普寧藏》,但是,在《普寧藏》以後出版的各種大藏經,如《磧砂藏》(元朝重編本)、《南藏》、《北藏》、《嘉興藏》等六種大藏經,都沒有仿照《普寧藏》收錄。清覺著述之為主流宗派所歧視,由此可以推知。

由上面這些事例,顯示出白雲宗的繼任領導人,在清覺逝世後,應該儘快深化或體系化白雲宗的教義。這一點如能成功,則不只可以將該宗普及於知識分子之中,而且也可以杜絕主流宗派的譏評。可惜那些繼任者未能從事於此,乃使該宗教義無法化膚淺為謹嚴,而長期停滯在凡庸的思想水平線上。

(二)教團轉型為道民集團,無法為當時社會所接受。

白雲宗的清覺,在身份上是一與傳統比丘相同的出家人。當時的信眾,也與一般佛教徒無異。然而,在清覺逝世之後,教團逐漸轉變成為與佛教教團不同的「道民集團」。其所扮演的社會角色曖昧不清,乃不易為當時社會上之不信仰該宗者所認同。《釋門正統》〈斥偽志〉中,錄有宋寧宗嘉泰二年(1202)的一篇奏章,其文即謂白雲宗為道民,並對道民的角色認同問題頗有質疑。該文云︰「道民者……既非僧道,又非童行。自植黨與,千百為群。」

這段文字顯示出在當時官員的心目中,白雲宗已經是不同於佛教、道教的另一種信仰集團。雖然他們還是「以屏妻孥、斷葷酒為戒法」,而且也有燒香、燃燈、設齋、誦經等與佛教相同的儀式,但他們所凸顯的其他教團特質,卻無法使教團以外的某些人認同他們是佛教徒。加上該宗在入元以後不斷出現干犯政治忌諱及違反社會規範的行為,乃遭到執政者的彈壓而終至滅亡。

從教團發展史的角度來看,白雲宗被視為非僧非道的「道民集團」,正是該宗發展史上之「轉型不良」所引起的現象。教團型態的轉換,是「卡理斯瑪」型領袖逝世後,該教團所面臨的一件大事。轉型的成功與否,與教團未來的興衰有直接的關係。白雲宗在清覺逝世後,繼任領袖應該在「做為佛教之一宗派」這一前提下,去從事領導方式的改革、教義層次的提升,以及弘法方式及弘法內容的改良等方面的工作。而不應該使原本以「佛教宗派」面貌出現的教團形相,轉變發展成「非佛教」的信仰集團。換句話說,繼任領袖應該去致力於教團內部之「質的轉型」,而不應該放任該宗的發展,走上「形相轉型」的道路。

(三)教團的組織力量太顯著,為統治者所忌。加上領導者及信眾的行為逐漸腐化,終為統治階層及社會所不容。

關於這一點,是在現實上導致白雲宗滅亡的重要原因。由於重松俊章、竺沙雅章等日本學者已有詳細的考察,因此本文不擬再作蛇足之論。

(四)宋代的正統思想頗為發達,凡屬非正統的宗派,往往較難立足。

從北宋以來,一般學術界即陸續出現有關正統思想的理論。到南宋,這種思想更是盛行。這些人(如蘇東坡、陳師道等人)對歷史上各王朝的傳承提出各自的看法,並指出有些王朝是正統,有些則是非正統。

在宋代佛教界,這種政治上的正統與非正統之爭,被援引到宗派之中來。禪宗的明教契嵩,著《傳法正宗記》及《傳法正宗定祖圖》。在書中,他依據《寶林傳》建立二十八祖的傳承體系,並指斥天台宗之二十三祖說為非正統。而天台宗,則有《釋門正統》與《佛祖統紀》二書應用中國史籍中的「紀傳體」撰寫方式,來強調自宗的正統性,並藉以貶抑他宗。

從這種主流宗派彼此之間的正統之爭,可以看出宋代佛教中之正統思想的盛行。白雲宗在這種氣氛下,不只不是正統,而且,連次一級的偏統、霸統都談不上。它被主流佛教徒視為不入流的「邪偽」而排斥在佛教圈外。在這種情形之下,白雲宗的發展,就比一般主流宗派多了一層阻力,如果其他條件配合不當,那麼,必然會加速使其步入衰亡之途。

四、結語
從中國佛教史的發展來看,主流宗派的形成,幾乎都是緩慢醞釀的。一般的情況是,先有一位或數位思想孕育者,然後產生新教義,並且逐漸有群眾。數代相傳之後,才形成宗派的組織型態。宗派意識也逐漸地產生。

以天台宗為例,儘管宋代天台宗的宗派意識甚為強烈,且與禪宗有過法統之爭,而且,在宋代天台宗的著述裏,也視隋代的智顗為「天台教主」與「天台四祖」。然而,有趣的是,智顗生前並未自認是「天台宗」的開創者。甚至於在中唐以前,「天台宗」三字也罕見有人引用。可見天台宗這一在宋代頗為有力的教團,是緩慢醞釀形成的,並不像白雲宗一樣,是有意識地建構出來的。這種情形,不只天台宗如此,其他的華嚴宗、禪宗、淨土宗等宗派,其教團組織與宗派意識,也莫不是在主要的思想建立者逝世之後若干時日才形成的。

這種宗派的形式,特色是在初期並不強調「我是✕✕宗、你是✕✕宗」的宗派意識。最初講求的是創始者在佛法上的新見解或新體驗,並不刻意以結社的組織型態相標榜。歷史上的大部分中國人似乎比較習慣於這種形成宗派的方式,而較不習慣那種具有清晰的宗派意識,且係預先規劃、重視組織的宗派。

隋代信行的三階教、宋代茅子元的白蓮宗,以及本文所探討的白雲宗,其創教者都是在傳統佛教寺院出家的僧人。他們都具有令信徒欽仰的宗教情操或人格特質。不過,由於他們所組織的新教團都形成得太快,容易使外人對它們產生「驟然出現」的錯愕感。因此,它們也都曾遭受到正統僧團的激烈排斥,甚至於被譏斥為邪魔外道。此外,在他們的發展史上,這三個教團都曾盛極一時,都曾遭受政治壓迫,也都在數百年後即告驟然衰竭。這些如出一轍的巧合現象,是值得推敲的。導致這些現象的原因,固然須從宗教、政治、社會、經濟等原因去追索,然而,其中似乎也透露出中國人之宗教性格的一些特徵。值得關心中國佛教史及中國民族性的人再深入探討。

〔參考資料〕 《初學記》;《佛祖統紀》卷四十七、卷四十九;《釋氏稽古略》卷四;《元史》〈本紀〉卷二十一~卷二十七;《支那に於ける佛教と儒教道教》;重松俊章《宋元時代の白雲宗門》;小笠原宣秀《中國近世淨土教史の研究》;小川貫弌《元代白雲宗教團の活躍》、《元代白雲宗門の活動狀態》、《白雲宗大藏經局の機構》;竺沙雅章《中國佛教社會史研究》。


念佛鏡

二卷。唐‧道鏡、善道共集。又作《求生西方淨土念佛鏡》。係解說淨土往生之要義,以顯念佛功德較其它法門殊勝的論書。收在《大正藏》第四十七冊、《卍續藏》第一○七冊。

全書分為十一門。第一勸進念佛門,首述信心之要,次示五念門、四修、三心、一行三昧、執持名號、一念十念等行業。第二忖他力門,以他力念佛法門與自力其它法門相較,勸修他力門。第三念佛得益門,列舉西京善道闍梨《念佛集》中的二十三種利益、大行和上所說的十種利益與經典所載的三十種利益等。第四已得往生門,舉已往生的人為例,如綽禪師、西京善道闍梨、懷感法師、大行和上、僧法會等。第五校量功德門,敘述念佛門多善根多福德,而其餘法門則少善根。

第六校量齋福門,念佛之人亦應持齋。第七疑謗得罪門,述說讚歎念佛的功德與疑謗所得之罪。第八誓願證教門,說專念阿彌陀佛能往生淨土得無量功德,並舉經文及善道闍梨與金剛法師的對論為證。第九廣攝諸教門,念佛涵攝總持、辨才、六度等諸教。第十釋眾疑惑門,為斷除諸種疑惑,分為六門加以解說,即︰(1)念佛對三階門(三階教)、(2)念佛對彌勒門、(3)念佛對坐禪門、(4)念佛對講說門、(5)念佛對戒律門、(6)念佛對六度門。第十一念佛出三界門,淨土乃出過三界的世界,不在三界之中。卷末舉懺悔文、修西方十二時與修西方十勸偈頌。

作者道鏡與善道二人生平行實不詳,或為本書中屢屢提及的大行和上之門人。又,道鏡即《真福寺本戒珠往生傳》卷中所載的相州日它此D鏡;此外,同卷〈泗州善豐傳〉中述及善豐曾聞道禪師講說《觀經》,道禪師示寂於唐‧元和十三年(818),若道禪師為本書之善道,則道鏡、善道二人,大約是貞元、元和年間之人。

本書卷首有北宋‧熙寧九年(1076)無為子楊傑序文、江東住某序文,卷末附有「五蘊浮虛夢幻身」之偈頌與臨終正念往生文,以及如賢重鍥念佛敘。依江東住某序文,得知本書最早刊行於遼‧清寧五年(1059),其後開板於北宋‧熙寧九年(1076),明‧雲棲袾宏亦擁有本書板本,明‧萬曆四十一年(1613)再度重刻。

〔參考資料〕 望月信亨著‧印海譯《中國淨土教理史》第二十二章。


戒律

戒與律的併稱。戒,梵語尸羅(śīla),指防非止惡的戒法。律,梵語優婆羅叉(up-alakṣa),或毗尼(vinaya),指生活上的規律。《大乘義章》卷一云(大正44‧468a)︰
「言尸羅者,此名清涼,亦名為戒。三業炎非焚燒行人,事等如熱,戒能防息,故名清涼。(中略)以能防禁故,名為戒。(中略)所言律者,是外國名優婆羅叉,此翻名律。解釋有二︰(一)就教論,(二)就行辨。若當就教詮量名律,若當就行調伏名律。」

戒與律原有不同的意義,而「戒律」併用,意謂維持佛教教團之道德性、法律性的規範。亦即「律」指為維持教團秩序而規定的種種規律條項及違犯規律之罰則,屬於形式的、他律的。「戒」指內心自發性地持守規律,屬於精神的、自律的。然而戒與律並非分離而行,而是平行地共同維持教團之秩序。

曹魏‧嘉平年間(249~254),天竺三藏曇柯迦羅至中國,譯出《僧祇戒心圖》,為戒律傳入中國之始。唐代,鑑真赴日,於東大寺設戒壇授戒,又建唐招提寺弘傳戒律,戒律遂傳至日本。

戒律在印度佛教中,是所有佛教徒必備的條件,所以沒有單以戒律成立宗派的意識。但在民俗習慣、氣候風土完全不同的中國社會,要完全按照律典上的戒條規定去實踐,實在很困難,因而除了逐漸加強對律文異解及戒律內涵的探討,以及產生完全以律藏之研究為主的律宗之外,其他如依據《法華經》而形成的天台宗、依據《華嚴經》而形成的華嚴宗、教外別傳的禪宗,皆各有獨特的戒律。

日本在傳入中國佛教中的律宗後,不久又發展出依據《法華經》而形成大乘圓頓戒,並捨棄一切禁令式的戒律特質,而創造獨特的戒律。

◎附︰木村泰賢著‧歐陽瀚存譯《原始佛教思想論》第三篇第四章〈戒律之精神〉(摘錄)

佛陀以解脫正道、勸導出家、依於純真之動機為主。其有動機不純真者,亦姑容認之。斯即佛陀之教團即僧伽所以擴大之一因也。雖然,佛陀所最感困難之點,實亦在此。蓋由於動機真純者,中途縱有過失,亦容易復其本來。若原出勉強者,而欲使之心向真道,則其事匪易。適應於茲必要,佛陀乃設為規則,是為教團之外表的規定,即律(vinaya,毗那耶)是也。

據此,一方可使佛弟子輩,得同為釋子沙門而統率之。同時於他方,則糾正其中所發生之違誤,而使成湛然純淨之沙門。且循於教團之擴大,益感此需要彌切,寖至不得不設置極其細密之規定。以此規定,編成系統,是即謂三藏之一,毗那耶(律)藏也。大約比丘為二四0條(中國概謂之二五0戒),比丘尼更於此外,增加數十條。佛教團依此,乃得所憑藉。故雖以不純之動機,或勉強出家之弟子,亦當循茲外表,漸使道行殊勝,其效果固非常之大也。

蓋佛陀所重者,雖完全為基於自覺、精神方面之修養,但精神之修養,亦賴於外表之道行。今欲劃一此類事實與各色各樣之弟子,固以依於外表之規定為最有效,爰據此理由而為施設。是故凡茲規定,即至佛滅後,亦如佛在時。為維持僧伽(教團)最屬重要者。其為一定秋毫不可犯之物,固無足異,尤其以戒行最高之迦葉(Kassapa),為教團之領導者,彌足以示戒律萬能主義,特占勝利也。

雖然,吾人茲宜注意者,即戒律之精神是矣。戒律之為物,原多適應於時、處、位所制定者。且自佛陀入滅之際,對於阿難之遺訓考之,當勿忘茍過於拘執律之條文,則反不合於佛陀之精神。試再徵諸當時之輿論,亦得證明之。如《中阿含》〈傷歌羅經〉︰
「何因何緣,昔沙門瞿曇施設少戒,然諸比丘多得道者﹖何因何緣,今沙門瞿曇施設多戒,然諸比丘少得道耶﹖」

此佛陀晚年,多數人於集會時所述之批評也。蓋當佛陀傳道之初,出家者多由於真誠純淨之動機,故得解脫者其數較多。反之,迨後多為依附僧伽之勢力而出家者,故得道者其數較少,即根據於此等事實者是也。質言之,若就此放任之,則不易解脫之人必多,斯佛陀所以制定多戒,眾人不能洞悉其故,緣有如上之疑議。

綜之,即自此考之,亦足以明制定多戒,原非佛陀之本意,洵為出諸不得已。是故假若佛陀會下,無不良分子,盡屬上機,則就令其時其處,有所制定,然亦無似此之繁瑣,固不待言。且若以此為時處不同所制定,則與今日所傳之戒律,亦當大異其趣,詎非易於推知者耶。由此以譚,吾人以為厥後灰山住部(雞胤部,Kukkutika)視戒律為方便說,主張不當過於拘執(假若《部執異論疏》之記載為碻實),殊可謂得佛陀之真意。要之,戒律固屬出家修道之大指針,然過於拘泥末節,亦斷難得佛陀之真意,吾人固始終認為如此也。

〔參考資料〕 《梁高僧傳》卷一;《四分戒疏》卷一(上);《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卷上一之一;聖嚴《戒律學綱要》;《近代中國的佛教制度》(上)(《世界佛學名著譯叢》{82});《律宗概述及其成立與發展》、《律宗思想論集》(《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8}、{89});上田天瑞《戒律の思想と歷史》;佐佐木教悟《戒律と僧伽》;佐佐木教悟撰‧關世謙譯《戒律學的佛教》。


柳本尊

四川密教的主要傳播者。嘉州(今樂山巿)人,姓名不詳,世人譽稱為本尊。奉佛教,蔬食布衣,律身清苦,專持大輪五部神咒。曾先後在成都、彌牟(今新都)一帶傳教,受到蜀主王建嘉賞及地方官吏的支持,四方佛徒雲集座下,受其法者甚眾。關於其傳教事蹟,根據碑史、大足寶頂與安岳毗盧洞兩處「十煉圖」石刻(所謂十煉,指煉指、立雪、煉踝、剜眼、割耳、煉心、煉頂、斷臂、煉陰、煉膝)所載,可知其以誦經念咒、自殘形駭為主。

又,四川大足寶頂山大佛灣所刻「唐瑜伽部主總持王」及「六代祖師傳密」題刻,所指皆為柳本尊其人。

◎附一︰王恩洋〈大足石刻之藝術與佛教〉(摘錄自《大足石刻研究》)

柳本尊者,據祖覺〈重修柳居士傳〉,及本尊岩石刻云︰唐宣宗大中九年,嘉州北郊,有柳樹生癭。癭破,有兒出。州吏見而異之,收養為子。少而神異,習祕密咒法,能祛鬼怪,療疾疫,病者賴以存活甚眾。一日遇女於途,遂與之歸。未幾成家,疏食布衣,律身清苦,專持《大輪金剛總持陀羅尼經》五部密法。(金剛智譯,皆降伏魔鬼,救治疫癘法也。)於時天下分亂,饑饉相仍,民多疫疾,厲鬼肆虐,居士憫焉。光啟二年(僖宗)六月,盟於佛,持咒滅之,在本宅道場中,煉左手二指第一節,供養諸佛,誓救苦惱眾生。感聖賢攝受。空中語之曰︰汝願力廣大,汝當西去,逢彌即住,過漢即回。遂挈家西遊。某年十一月,至峨眉山瞻禮普賢光相。時大雪滿山,登峰頂。大雪中凝然端坐,欲效釋迦如來雪山六年苦行成道也。感普賢現身證明。時既久,忽睹僧謂曰︰居士止此山中,有何利益﹖不如往九州十縣,救療病苦眾生。僧忽不見。遂下山,領眾至成都。時王建帥蜀,而妖鬼橫興,居士持咒禁止之。妖鬼屏息,於諸疫病竭誠救濟,而秋毫無所受。五欲盡除,忘身利物。蜀人德之,從其化者日眾。蜀帥聞而嘉之,助其闡化。

天復二年(昭宗)正月十八日,居士以檀香一兩為一粒,於腳踝上燒丹供養諸佛,願一切眾生舉足下足皆遍道場,永不踐邪諂之地。感四天王為作證明。居士至漢州旬日,忽憶逢彌即止遇漢即回語,由是還住彌濛。天復三年七月三日,漢州刺史趙君,欲試其真偽,差人來請眼,詐云作藥。居士無難色,即持戒刀,剜一目,付差人。感金剛殿菩薩頂上現身。眼至,趙君驚嘆,投誠懺悔。其明年,捨宅奉居士,為四眾廟院。居士遣其徒住持,身還彌濛。趙復為營廣所,居道俗。其年居士往金堂行化救病,民眾欽仰,皆歸正教。而成都玉津坊女子盧氏,捨宅建道場以奉香火,會嘉州四郎子神作祟,疫死甚眾。居士割左耳供佛,誓除其害。感浮丘神(或作深沙神)現身證明。

其屆羯七月三日,以香烙燭(﹖)一條煉心,供養諸佛,發菩提心。廣大如法界,究竟如虛空,令一切眾生,永斷煩惱。感大輪明王現身證明。即月十五日,居士復以五香捍就一條,置於頂上而燃之。跏趺端坐,屹然不動,是謂煉頂,以效釋迦如來鵲巢頂事,及大光明王捨頭布施事。文殊菩薩現身作證。八月五日,結壇玉津坊,手自持刀,斷其左臂,共經四十八刀,刀刀發願,誓救眾生,以應阿彌陀佛四十八願。頂上百千天樂,不鼓自鳴。其年十二月中旬,馬頭巷有丘紹者,病死三日,唯心尚溫,其妻求救,合家發願,若得再生,剪髮齊眉,終身給侍。居士悲之,以香水灑紹,少傾即蘇,自言已墮地獄,聞罪人受苦聲,俄香風自四方來,香雨隨至,一佛乘紫輿自空中呼我名,遂得再生。於是丘紹夫婦及其二女同來侍奉,不離左右,以報恩德。月十五日,居士乃以葛布浸油,自裹其陽,燒之,經一晝夜,以示絕欲。感天降七寶蓋祥雲瑞霧擁至其室。

居士聲譽日隆,人共敬信,不敢呼其名,皆以本尊稱之。蜀王詔問︰卿修何道﹖以何法救人,而靈感如是﹖對曰︰余精修日煉,誓求無漏無為之果,尊持大輪五部祕咒,救度眾生。復於次年正月十八日,將印香燒煉兩膝,供養諸佛,發願與一切眾生龍華三會同得相見。蜀王召之入宮,供養三日,賜錢帛名香,居士不受。自後法化日隆,道俗駢集,傳其法者益眾。七年七月十四日,中夜呼其弟子楊直京,傳授後事,泊然而逝,葬於廣漢本尊院。直京傳其法。蜀王追封「銀青光祿大夫檢校」,更賜直京紫授金魚袋,俾作成都瑜伽教主,世世相承云。

上文據柳居士傳,及本尊岩石刻錄之。但柳居士傳文多不完,本尊岩石刻又但錄其苦行斷臂等十事,非全文也。又岩上石刻天福年號,傳文有作天復者。天復為唐昭宗年號。天福為石敬塘年號。柳居士生於大中九年,至石晉‧天福七年則九十九年矣。斷臂等事,均在天福數年中,無乃不可能;如云天復,則天復只三年,而王建王蜀,又在朱溫開平二年,諸多不合。知二刻均傳疑之辭,本不正確也。又傳中云金剛智傳不空,不空傳△△一行禪師稱瑜伽....而祖覺述禪宗源流云︰自毗盧遮那佛始,西域有三十七尊,又自金剛智傳不空,不空東來傳一行禪師,稱瑜伽部總持王,柳本尊承之云云;尤為乖誤。蓋金剛智等,密宗,非禪宗,其誤一。密宗開元有三大士,謂善無畏、金剛智、不空也。善無畏傳胎藏界,一行承之。金剛智傳金剛界,不空承之。一行在開元十五年先善無畏卒。開元二十年,金剛智卒,不空始西遊天竺,天寶五年歸,至代宗大曆九年卒,傳法弟子為慧朗。一行何得傳不空法乎﹖其誤二也。柳本尊之生,距一行之卒,又一百二十七年。如何傳一行之法耶﹖誤三也。以是種種,柳居士傳多有不足據者。作傳為知叙州宣化....岷,缺其姓。傳中有文云︰小子可為作傳,以招其事,△特刻之墓左,以紹後世。岷退而詢諸好事△,得傳(缺三十一字)於世。是則岷之傳,亦詢諸好事,得之傳聞。傳中有紹興庚申端午日字,則作此傳者南宋人,去唐之亡又二百三十五年矣。傳聞能無誤耶﹖故柳本尊事,不能謂其盡於此,即此亦不能謂其盡正確。然而其人為必有,其人為必有神異法力者。不然,何以能衣鉢法力相承以傳趙本尊,而成此神妙之石刻耶﹖由是石刻而知有趙本尊,由趙本尊而確定有柳本尊。

◎附二︰李永翹、胡文和〈大足石刻內容總錄〉(摘錄自《大足石刻研究》)


  第二十一號
名稱︰柳本尊行化道場(柳本尊十煉圖)。
時代︰宋。
形制︰摩崖造像,頂部為平頂,頂高十四點六
公尺,全像寬二十四點八公尺。
內容︰央歲從上到下可分為三層︰上層、中層
、下層。


全圖之主像為柳本尊,位於中層與下層中部,面南,結跏趺坐於蓮台上,坐身高五點二公尺。柳本尊作居士打扮,身著人字領對襟衫,頭戴四方平頂巾,方巾正中有一小坐佛,為毗盧佛,表示柳氏已成就為佛。由佛頭頂分出兩道毫央碾東西二側平行射出,交結全龕。柳本尊下[㬽-丂+亏]有三綹長鬚,眇右目,缺左耳,斷左臂,左袖軟撘於膝上,右手舉於胸前作說法狀。在全龕頂部,從左至右橫刻有「唐瑜伽部主㧾(總)持王」八個大字。

上層(在龕楣上)︰為「五佛四菩薩圖」。此層上刻九個圓龕,均勻排列,每龕內有一佛或菩薩,均為坐式。正中是毗盧舍那佛。在毗盧佛左側按從西往東順序,為寶生佛、阿彌陀佛、文殊菩薩、觀音菩薩。在毗盧佛右側按從東往西順序,為阿閦佛、不空成就佛、普賢菩薩、大勢至菩薩。五佛俱著袈裟,頭有螺髻,外形相似,只各作手印不同。四菩薩皆戴花冠,雙手多拱於胸前,作合十狀。

中層︰為「柳本尊十煉圖」(即「柳本尊行化十迹圖」)。在主像之肩部兩側,各刻有一菩薩半身像,菩薩之下半身皆被祥雲所掩。左為文殊,其左手捧經書,右手結手印;右為普賢,其左手垂,右手舉一蓮花負於肩上。在文殊左側與普賢右側,各刻有五組人物,每組中皆有柳本尊,即為其十煉圖。其順序是左右交叉排列,左側為雙數,按從東往西順序;右側為單數,按從西往東順序。現依次敘述如下︰

(1)「煉指」︰位於右側(西面)頂端處。圖中是柳本尊呈坐式,右手平攤於膝,左手舉於胸前,伸出食指、中指,指尖上現火焰作「煉」狀,食指已斷一截;本尊像之右側,有一佛一菩薩立像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一煉指。本尊教主於光啟二年,偶見人多疫疾,教主憫之,遂盟於佛,持咒滅之,在本宅道場中,煉左手第二指一節,供養諸佛,誓救苦惱眾生,感聖賢攝授,而語之曰︰汝誓願廣大,汝當西去,遇彌即住,逢漢即回。遂遊禮靈山,卻回歸縣。」

(2)「立雪」︰位於左側(東面)頂端處。圖中是柳本尊未戴帽,雙手合十,端坐於雪山之中;圖左角有普賢菩薩立像,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二立雪。本尊教主於光啟二年十一月,挈眾遊峨眉山,瞻禮普賢光相,時遇大雪彌漫,千山皓白,十三日將身向騰峰頂,大雪山中凝然端坐,以效釋迦雪山六年修行成道。感普賢菩薩現身證明。」

(3)「煉踝」︰圖中是柳本尊雙手合十,結跏趺坐,足心上現火花二朵,左右各立二天王,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三煉踝。本尊教主,宴坐峨眉,歷時已久,忽睹僧謂曰︰居士止此山中,有何利益﹖不如往九州十縣,救療病苦眾生。便辭山而去。天福二年正月十八日,本尊將炷香一兩為一炷,於左腳踝上燒煉,供養諸佛。願共一切眾生,舉足下足,皆遇道場,永不踐邪諂之地。感四天王為作證明。」

(4)「剜眼」︰圖中的柳本尊呈坐式,右手握尖刀,左手將已剜下的右眼珠放於一下跪侍者雙手所捧的盤中;左上角立金剛藏菩薩一身,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四剜眼。本尊賢聖至漢州已經旬日,忽憶往日聖言︰逢彌即止,遇漢即回。由此駐錫彌蒙。一日,漢州刺史趙君,差人來請眼睛,詐云用作藥劑,欲試可(否)。本尊心已先知,人至,將戒刀便剜付與,殊無難色。感金剛藏菩薩現身。眼至,趙君觀而驚嘆曰︰真善知識也。投誠懺悔。時天福四年七月三日也。」

(5)「割耳」︰圖中的柳本尊呈坐式,左手拉住自己左耳,右手持刀作割狀;右上角有浮丘大聖立像一身,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五煉耳。本尊賢聖,令徒弟住彌蒙,躬往金堂,金水行化救病。經歷諸處,親往戒勒,諸民欽仰,皆歸正教。於天福四年二月十五日午時,割耳供養諸佛。感浮丘大聖頂上現身以作證明。」

(6)「煉心」︰圖中是柳本尊仰臥於床,頭東足西,左腿盤,右膝曲,頭下有高枕,上身裸露,其心口處現火花一朵;圖上方有大輪明王立像一身,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六煉心。本尊賢聖,於天福五年七月三日,以香臘燭一條煉心,供養諸佛。發菩提心,廣大如法界,究竟如虛空,令一切眾生,永斷煩惱。感大輪明王現身作證。一切眾生,始得醒悟。」

(7)「煉頂」︰圖中是柳本尊結跏趺坐,雙手合十,頭未戴冠,頭頂正中有火焰一朵;右上側有文殊立像一身,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七煉頂。本尊賢聖,於天福五年七月十五日,本尊以五香捍就一條,盤膝端坐煉頂,效釋迦佛鵲巢頂相、大光明王捨頭布施。感文殊菩薩頂上現身為作證明。」

(8)「捨臂」︰圖中的柳本尊呈坐式,左臂裸露置於胸前,右手舉刀向左臂作欲砍狀。柳本尊左右側各有一佛立於蓮花之上,為其作證。頂部還現有天樂︰為羯鼓、拍板、龍頭笛、圓鼓等。圖下有碑云︰「第八煉臂。本尊教主,於天福五年,在成都玉津坊道場內,截下一隻左臂,經四十八刀方斷,刀刀發願,誓救眾生,以應阿彌陀佛四十八願。頂上百千天樂,不鼓自鳴。本界廂吏,謹共具表奏聞。蜀王嘆異,遣使褒獎。」

(9)「煉陽」︰圖中是柳本尊仰躺於床,頭西足東,雙腿捲曲,從陽部冒出火焰一朵,上方有七寶蓋遮護,足前立有一菩薩,手執如意,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九煉陽。本尊教主,天福五年前十二月中旬,馬頭巷丘紹得病,已死三日,皈依本尊求救。合家發願,若得再生,剪髮齊眉,終身給侍。本尊具大慈心,以香水灑之,丘紹立甦。於是丘紹夫婦二女,俱來侍奉,以報恩德,不離左右。閏十二月十五日,本尊用臘布裹陽,經一畫夜燒煉,以示絕欲。感天降七寶蓋,祥雲瑞霧,捧擁而來。本界騰奏,蜀王嘆服。」

(10)「煉膝」︰圖中是柳本尊呈坐式,右手執念珠,左袖軟垂於膝間,兩膝蓋上各冒出火花一朵;右側立一菩薩為其作證。圖下有碑云︰「第十煉膝。本尊賢聖,蜀王欽仰日久,因詔問曰︰卿修何道,自號本尊﹖卿稟何靈,救於百姓﹖對曰︰予精修日煉,誓求無漏無為之果,專持大輪五部祕咒,救度眾生。於天福六年正月十八日,將印香燒煉兩膝,供養諸佛。發願與一切眾生,龍華三會,同得相見。」

下層︰為柳本尊文武僕從侍衛圖,共刻有十七位人物。在主像座位兩側,各立一侍者。二侍短髮齊耳,著對襟長衫。各捧一盤。二侍頭上俱現毫光一道,光中各有小佛一尊。在二侍兩側,又分排有數名弟子,依次分述之︰

主像左側侍者之左方,立有六名弟子,按從西往東順序,分別是︰{1}文官,著朝服,戴展腳幞頭,手執笏;{2}武將,著鎧甲,戴盔,肩後飄帶飛揚,手持寶劍;{3}優婆夷(女居士),短髮齊耳,著對襟長衫,雙手捧盤齊肩,盤內盛山石;{4}優婆夷,短髮齊耳,衣裝同上,雙手持蓮花;{5}男弟子,著小圓領長衫,頭戴花朵,右手舉,左手拿本書;{6}男弟子,著長衫,頭戴平頂方巾,雙手捧盤,盤內有物。

主像右側侍者之右方,立有九名弟子,按從東往西順序,分別是︰{1}文官,裝束同上,雙手捧笏;{2}武將,裝束同上,無飄帶,執劍橫於面前;{3}女弟子,左手舉頭後握髮,右手執刀放於頸後,作割髮出家狀;{4}優婆夷,著對襟長衫,雙手合十;{5}優婆夷,裝束同上,雙手捧淨瓶;{6}優婆夷,裝束同上,雙手捧盤於胸前;{7}優婆塞(男居士),頭戴平頂方巾,雙手捧書;{8}優婆塞,臉有鬍鬚,手捧香爐;{9}優婆塞,頭戴方巾,著斜襟長衫,左手垂,右手置於胸前。

石質︰灰砂岩。

〔參考資料〕 《補新唐書》〈方技‧柳本尊傳〉。


真可

真可大師,字達觀,號紫柏,世稱紫柏尊者,是明末四大師之一。俗姓沈,江蘇吳江人。十七歲時,辭親遠遊,欲立功塞上。行至蘇州,宿虎丘雲岩寺,聞寺僧誦八十八佛名號,內心歡喜;次日晨,即解腰纏十餘金設齋供佛,從寺僧店出家。

真可出家後,常閉戶讀書。年二十,受具足戒。不久,至武塘景德寺閉關,專研經教,歷時三年。後至匡山,深究相宗。萬曆元年(1573)至北京,親近華嚴宗匠遍融於法通寺,又從禪門老宿笑岩、暹理等參學。萬曆三年至嵩山少林寺參謁大千常潤。見常潤上堂講公案,以口耳為心印,以帕子為真傳,不以為然,遂不入眾。不久南還,至浙江嘉興。時密藏(道開)欽仰真可的風範,特自普陀山來訪,真可即留他為侍者。嘉興楞嚴寺是宋代名僧子璿著經疏處,已久荒廢,真可發願重修,命密藏主持其事。

真可在萬曆初年,曾聽法本(幻予)談起袁了凡慨嘆請經困難,有易梵夾為方冊以便於印造流布的願望,而法本自顧力弱難行。至是,真可為撰〈刻藏緣起〉,陳說刻藏利益,鼓勵募刻全藏。得到陸左、馮夢禎等熱心贊助,真可即令密藏籌備刻經事。萬曆十七年,方冊藏始刻於山西五臺山紫霞谷妙德庵,由真可門人如奇等主持。因山中氣候嚴寒,不便刻經工作,四年後南移至浙江餘杭徑山寂照庵。他的門人桐城吳用先為他修復徑山下院化城寺,作為貯藏經板之處,並施資刻經數百卷。


真可


萬曆二十年,他遊房山雲居寺,禮訪隋代高僧靜琬所刻石經,於石經山雷音洞佛座下得靜琬所藏佛舍利三枚。神宗生母李太后曾請舍利入宮內供養三日,並出帑金布施重藏之於石窟。後來他又與高僧德清(明末四大師之一)同遊石經山,以皇太后所施齋襯贖還靜琬塔院等,請德清為撰〈復涿州石經山琬公塔院記〉(碑現存雲居寺〉。並與德清共議續修明代的《傳燈錄》。旋德清被官廳認為私建寺院,謫戍廣東,續修《傳燈錄》之願未能成就。

萬曆二十八年,真可因對南康太守吳寶秀拒不執行朝廷徵收礦稅命令而被逮捕表示同情。他常概嘆著說︰「憨山不歸,則我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則我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則我慧命一大負。」因而遭到一些宧官的塞。這時他的門人為他的安全著想,相繼寫信勸他出都。不久京城發生了挑撥宮廷糾紛的「妖書事件」。神宗下令搜索犯人。忌恨他的人以太后曾因真可在石經山發見舍利而施資供養,遂誣他以濫用帑金之罪,捕之下獄。並誣陷他是「妖書」的造作人(《紫柏尊者別集》附錄〈東廠緝訪妖書底簿〉),但未得罪證。萬曆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圓寂於獄中,世壽六十一,法臘四十有奇。他的弟子們把他的遺骸浮葬於西郊慈慧寺外,後又移龕至浙江餘杭徑山之寂照庵,以後又移葬於開山。萬曆四十四年在開山前文殊臺荼毗立塔。

真可現存的著作,有經德清校閱過的《紫柏尊者全集》三十卷和別人纂校的《紫柏尊者別集》四卷,〈附錄〉一卷。《全集》收載他的法語、經釋、序跋、銘傳、書信和詩歌等;《別集》則補收《全集》所未收的雜文、讚偈、詩、書問、語錄和附錄等。

真可對於佛教各宗的思想採取調和的態度。他所訂的〈禮佛儀式〉(見《紫柏尊者別集》卷四),除發願禮拜十方三世一切諸佛外,還教人禮拜西天東土歷代傳宗判教並翻傳祕密章句諸祖,這是他調和諸宗思想的具體表現。

真可喜拈〈毗舍浮佛偈〉教人,有時則教人持誦半偈。所謂「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毗舍浮佛頌說示如裴〉)。他的僧俗弟子很多,從他問道的人士有陸左、馮夢禎、瞿汝稷、王肯堂等。瞿汝稷通內外學,著有《指月錄》三十二卷,王肯堂為著名醫學大家,著有《成唯識論證義》十卷等。

真可一生參叩諸方尊宿,但他並沒有專一的師承。他在祭北京法通寺遍融的文中說︰「余往來遍老之門,觀其動履,冥啟予多矣。……予於遍老之門,未敢言嗣。若所謂德,則此老啟廸不淺,焉敢忘之!」

真可雖到處興修古剎,而從未受請擔任寺院住持,所以沒有「上堂」、「普說」。他只是隨緣接引,略說法語而已。他與當時一般排斥文字的禪僧不同,而極重視文字經教。他認為佛弟子不通文字般若,即不得觀照般若,不能契會實相般若。他不同意悟道只依靠禪家機緣及念佛求生淨土等說法,曾列舉盲眼師資七大錯誤,一一加以辯難(《紫柏全集》卷三〈法語〉)。德清稱他的宗風足以遠追臨濟,上接大慧(〈達觀大師塔銘〉),可見真可在明末佛教界的名望。(施無畏)

◎附︰德清〈達觀大師塔銘〉(摘錄自《紫柏老人集》卷首)

夫大地死生,顛瞑長夜。以情關固閉,識鎖難開,有能蹶起一擊而碎之,掉臂而獨往者,自非雄猛丈夫,具超世之量者,未易及也。歷觀傳燈諸老,咸其人哉!久不復作,頃於達觀禪師見之矣。

師諱真可,字達觀,晚號紫柏。門人稱尊者,重法故也。其先句曲人,父沈連,世居吳江太湖之攤缺,師其季子也。母夢異人,授以附葉大鮮桃,寤而香滿室,遂有娠。師生五歲,不語,時有異僧過其門,摩頂而謂其父曰︰「此兒出家,當為人天師。」言訖忽不見,師遂能語。先時見巨人跡下於庭,自是不復見。師髫年,性雄猛,慷慨激烈,貌偉不群,弱不好弄,生不喜見婦人,浴不許先。一日,姊誤前就浴,師大怒。自後,至親戚婦女,無敢近者。長,志日益大,父母不能拘。嘗有詩曰︰「屠狗雄心未易消」,蓋實錄也。

年十七,方仗劍遠遊塞上,行至蘇州閶門,遊巿中,天大雨,不前,偶值虎丘僧明覺,相顧盼。覺壯其貌,知少年不群,心異之,因以傘蔽之,遂同歸寺。具晚飱,驩甚相得。聞僧夜誦八十八佛名,師心大快悅。侵晨,入覺室曰︰「吾兩人有大寶,何以污在此中耶﹖」即解腰纏十餘金授覺,令設齋,請薙髮。遂禮覺為師,是夜即兀坐達旦。每私語,三嘆曰︰「視之無肉,喫之有味。」時覺欲化鐵萬斤,造大鐘。師曰︰「吾助之。」遂往平湖巨室門外趺坐,主人見,進食,師不食。主問何所須,師曰︰「化鐵萬斤造大鐘,有即受食。」主人立出鐵萬斤於門外。師笑,食畢徑載回虎丘。歸即閉戶讀書,年半不越閫。嘗見僧有飲酒茹葷者,師曰︰「出家兒如此,可殺也。」僧咸畏憚之。年二十,從講師受具戒,嘗至常熟,遇相國嚴養齋翁,識為奇器,留月餘。之嘉興東塔寺,見僧書《華嚴經》,乃跪看,良久嘆曰︰「吾輩能此足矣!」遂之武塘景德寺,掩關三年,復回吳門。一日,辭覺曰︰「吾當去行腳諸方,歷參知識,究明大事也。」遂策杖去。

一日,聞僧誦張拙〈見道偈〉,至「斷除妄想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師曰︰「錯也!當云『方無病』、『不是邪』。」僧云︰「你錯他不錯。」師大疑之,每至處,書二語於壁間,疑至頭面俱腫。一日齋次,忽悟,頭面立消。自是凌躒諸方。嘗曰︰「使我在臨濟德山座下,一掌便醒,安用如何如何。」過匡山,窮相宗奧義。一日行二十里,足痛,師以石砥腳底,至日行二百里乃止。師遊五臺,至峭壁空巖,有老宿孤坐,師作禮,因問「一念未生時如何﹖」宿豎一指。又問「既生後如何﹖」宿展兩手。師於言下領旨。尋跡之,失其處。師至京師,參遍融大老。融問︰「從何來﹖」曰︰「江南來。」又問︰「來此作麼﹖」曰︰「習講。」又問︰「習講作麼﹖」曰︰「貫通經旨,代佛揚化。」融曰︰「你須清淨說法。」師曰︰「只今不染一塵。」融命禠師直裰,施傍僧,顧謂師曰︰「脫了一層還一層。」師笑頷之,遂留挂撘。時知識嘯巖法主、暹理諸大老,師皆及門。去九年,復歸虎丘省覺,乃之淞江掩關百日。至吳縣,適聊城傅君光宅為縣令,其子利根,命禮師,子不懌。子一日搦二花,問師云︰「是一是二﹖」師曰︰「是一。」子開手曰︰「此花是二,師何言一﹖」師曰︰「我言其本,汝言其末。」子遂作禮。之天池,遇管公東溟,聞其語,深器之。師因拈薔薇一蒂二花問公,公曰︰「此花同本生也。」師分為二,復問公,公無語。因罰齋一供,遂相與莫逆。

時上御極之三年,大千潤公開堂於少林,師結友巢林、戒如輩往參叩。及至,見上堂講公案,以口耳為心印,以帕子為真傳。師恥之。嘆曰︰「西來意固如是邪﹖」遂不入眾。尋即南還。至嘉禾,見太宰陸五臺翁,心大相契。先是有密藏道開者,南昌人,棄青衿出家,披薙於南海,聞師風,往歸之。師知為法器,留為侍者,凡百悉委之。郡城有棱嚴寺,為長水疏經處,久廢,有力者侵為園亭。師有詩弔之曰︰「明月一輪簾外冷,夜深曾照坐禪人。」志欲恢復,乃屬開公任恢復之事,而屬太宰為護法。太宰公弟雲臺公,施建禪堂五楹。既成,請師題其柱,師為聯語曰︰「若不究心,坐禪徒增業苦;如能護念,罵佛猶益真修。」謂當以血書之,遂引錐刺臂,流血盈碗,書之。自是接納往來,豪者力拒,未完局。後二十餘年,適太守槐亭蔡公,始克修復,蓋師願力所持也。

師見象季法道陵遲,惟以弘法利生為家務。念大藏卷帙重多,致遐方僻陬,有終不聞佛法名字者,欲刻方冊,易為流通,普使見聞,作金剛種子,即有謗者,罪當自代。遂倡緣,時與太宰光祖陸公,及司成夢禎馮公、廷尉同亨曾公、冏卿汝稷瞿公等定議,各驩然,願贊佐。命弟子密藏開公董其事,以萬曆己丑創刻於五臺,屬弟子如奇綱維之,居四年,以冰雪苦寒,復移於徑山寂照庵。工既行,開公以病隱去。其事仍屬奇,協弟子幻予本公,本尋化,復請澹居鎧公終其役。始,司成具區馮公,意復化城為貯板所,未克。初桐城用先吳公,為儀曹郎,參師入室,從容及刻藏事,師遽曰︰「君與此法有大因緣。」師化後,吳公出長浙藩,用馮司成初議,修復化城,為徑山下院,藏貯經板,且蠲俸散刻藏數百卷。固吳公信力,亦師預讖云。師先於嘉禾刻藏有成議,乃返吳門省前得度師覺公。時覺已還俗,以醫名,聞師來,慴甚。師偽為賈人裝,僵臥小舟中,請覺診視。覺見師,大驚懼。師涕泣曰︰「爾何迷至此耶﹖今且奈何﹖」覺曰︰「唯命是聽。」師即命薙髮,載去。覺慚服,願執弟子禮,親近之。師來之日,覺夕飡 ,飯盂忽墮地迸裂,其誠感如此。師初過吳江,沈周二氏聚族而歸之。時至曲阿、金沙,賀孫于王四氏,合族歸禮。師於于園書《法華經》,以報二親,顏書經處曰墨光亭,今在焉。師以刻藏因緣議既成,聞妙峰師建鐵塔於蘆芽,乃送經安置於塔中,且與計藏事。未偕,復之都門,乃訪予於東海,時萬曆丙戌秋七月也。是時,予以五臺因緣,有間於內,因避名於東海那羅延窟。適遇慈聖皇太后,為保聖躬、延國祚,印施大藏十五部,皇上頒降海內名山,敕僧諷誦,首及東海,予以謝恩入長安。師正攜開公走海上,至膠西,值秋水泛漲,眾𢜬必不能渡,師解衣先涉,疾呼眾,水已及肩,師躍然而前。既渡,顧謂弟子曰︰「死生關頭,須直過為得耳。」眾心欽服。時予在長安,聞之,亟促裝歸,日夜兼程。至即墨,師已出山,在腳院,詰朝將長發。是夜一見,大歡笑。明發,請還山,留旬日,心相印契。師即以予為知言,許生平矣。

師返都門,訪石經山,禮隋‧琬公塔。念琬公慮三災劫壞,正法澌滅,創刻石藏經,藏於巖洞,感其護法深心,淚下如雨。琬公塔院已歸豪右,矢復之而未果。乃決策西遊峨嵋。由三晉,歷關中,跨棧道,至蜀禮普賢大士。順流下瞿塘,過荊襄,登太和,至匡廬,尋歸宗故址,唯古松一株。寺僧售米五斗,匠石將伐之,丐者憐而乞米贖之,以存寺蹟,師聞而興感。其樹根底,為樵者剝斵過半,勢將折,師砌石填土,咒願復生,以卜寺重興兆。後樹日長,寺竟復,其願力固如此。時江州孝廉邢懋學,禮師,延居長松館,執侍最勤,師為說法語,集名《長松茹退》。先是鄒給諫爾瞻、丁大參勺原,素雅重師,意留駐錫匡山,未果。遂行,過安慶,阮君自華請遊皖公山馬祖庵,師喜其境超絕,屬建梵剎。江陰居士趙我聞,謁請出家,遂薙髮於山中,師銘名曰法鎧,所謂最後弟子也。師復北遊,至潭柘。慈聖聖母聞師至,命近侍陳儒致齋供,特賜紫伽黎。師固讓曰︰「自慚貧骨難披紫,施與高人福倍增。」儒隨師過雲居,禮石經於雷音寺,啟石室佛座,下得金函,貯佛舍利三枚,光燭巖壑。因請佛舍利入內,供三日,出帑金重藏於石窟。以聖母齋襯餘金贖琬公塔,遂拉予偕往瞻禮,屬予作記。回寓慈壽,同居西郊園中,對談四十晝夜,目不交睫,信為生平至快事。時遍融老已入滅,因為文弔之,有「嗣德不嗣法」之語。師在潭柘,居常禮佛後方食。一日客至,喜甚,誤先舉一食。乃對知事曰︰「今日有犯戒者,命爾痛責三十棒,輕則倍之。」知事驚不知為誰。頃師授杖知事,自伏地於佛前,受責如數,兩股如墨。乃云︰「眾生無始習氣,如油入麵,牢不可破,茍折情不痛,未易調伏也。」

師與予計,修我朝《傳燈錄》。予以禪宗凋敝,與師約,往濬曹溪,以開法脈。師先至匡山以待,時癸巳秋七月也。越三年乙未,予初以供奉聖母賜大藏經,建海印寺成。適以別緣觸聖怒,詔逮下獄,鞫無他辭,送法司擬罪,蒙恩免死,遣戍雷陽,毀其寺。時師在匡山,聞報,為予許誦《法華經》百部,冀祐不死,即往探曹溪回,將赴都下救予。聞予南放,遂待於江滸。是年十一月,會師於下關旅泊庵,師執予手嘆曰︰「公以死荷負大法。古人為法,有程嬰、公孫杵臼之心。我何人哉!公不生還,吾不有生日。」予慰之再三。瀕行,師囑曰︰「吾他日即先公死,後事屬公。」遂長別。予度嶺之五年,庚子,上以三殿工,榷礦稅,令中使者駐湖口,南康太守吳寶秀不奉令,劾奏被逮,其夫人哀憤,以繯死。師時在匡山,聞之曰︰「時事至此,倘閹人殺良二千石及其妻,其如世道何﹖」遂策杖赴都門。吳入獄,師至多方調護,授吳公毗舍浮佛半偈,囑誦滿十萬,當出獄。吳持至八萬,蒙上意解,得末減。吳歸,每念師輒涕下。師以予未歸初服,每嘆曰︰「法門無人矣。若坐視法幢之摧,則紹隆三寶者,當於何處用心耶﹖老憨不歸,則我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則我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則我慧命一大負。若釋此三負,當不復走王舍城矣。」癸卯秋,予在曹溪,飛書屬門人之計偕者,招師入山中。報書直云︰「捨此一具貧骨。」居無何,忽妖書發,震動中外,忌者乘間劾師,師竟以是罹難。先是,聖上以輪王乘願力,敬重大法,手書《金剛經》,偶汗下漬紙,疑當更易,亟遣近侍曹公質於師。師以偈進曰︰「御汗一滴,萬世津梁,無窮法藏,從此放光。」上覽之大悅,由是注意。適見章奏,意甚憐之,在法不能免,因逮及。旨下,云著審而已。及金吾訊鞫,以三負事對,絕無他辭,送司寇。時執政欲死師,師聞之曰︰「世法如此,久住何為﹖」乃索浴罷,囑侍者山道人性田曰︰「吾去矣,幸謝江南諸護法。」道人哭,師叱之曰︰「爾侍予二十年,仍作這般去就耶!」乃說偈訖,端坐安然而逝。御史曹公學程,以建言逮繫,問道於師,聞之急趨至,撫之曰︰「師去得好!」師復開目微笑而別。時癸卯十二月十七日也。師生於癸卯六月十二日,世壽六十有一,法臘四十有奇。

噫!師生平行履,疑信相半,即此末後快便一著,上下聞之無不嘆服。於戲!師於死生,視四大如脫敝屣,何法所致哉﹖師常以毗舍浮佛偈示人,予問曰︰「師亦持否﹖」師曰︰「吾持二十餘年,已熟句半,若熟兩句,吾於死生無慮矣。」豈其驗耶!師化後,待命六日,顏色不改,及出,徙身浮葬於慈慧寺外,次年春夏,霖雨及秋,陸長公西源,欲致師肉身南還,啟之安然不動。予弟子大義奉師龕至,經潞河,馬侍御經綸,以感師與李卓吾事,心最慟,因啟龕拂面,痛哭之。至京口,金沙、曲阿諸弟子,奉歸徑山,供寂照庵。以刻藏因緣,且推沈中丞重建大殿,乃師遺命。以師臨終有偈云︰「怪來雙徑為雙樹,貝葉如雲日自屯。」以是故耳。時甲辰秋九月也。越十一年乙卯,弟子先葬師全身於雙徑山後,適朱公國楨禮師塔,知有水,亟囑弟子法鎧啟之,果如言,復移龕至開山。乃與俗弟子繆希雍謀得五峰內,大慧塔後,開山第二代之左,曰文殊臺,卜於丙辰十一月十九日荼毗,二十三日歸靈骨塔於此。予始在行間,聞師訃,即欲親往弔,因循一紀,未遂本懷。頃從南嶽數千里來,無意與期會,而預定祭日,蓋精神感孚,亦奇矣。師後事予幸目擊,得以少盡心焉。

於戲!師生平行履,豈易及哉!始自出家,即脇不至席,四十餘年。性剛猛精進,律身至嚴,近者不寒而慄。常露坐,不避風霜。幼奉母訓,不坐閾則盡命,立不近閫。秉金剛心,獨以荷負大法為懷。每見古剎荒廢,必志恢復。始從楞嚴,終至歸宗、雲居等,重興梵剎一十五所。除刻大藏,凡古名尊宿語錄,若寂音尊者所著諸經論文集,皆世所不聞者,盡搜出刻行於世。晚得蘇長公《易解》,大喜之。室中每示弟子,必令自參,以發其悟,直至疑根盡拔而後已。性耽山水,生平雲行鳥飛,一衲無餘,無容足地。嚴重君親忠孝之大節。入佛殿見萬歲牌必致敬,閱曆書,必加額而後覽。師於陽羡,偶讀《長沙志》,見忠臣李賁(芾),以城垂陷,不欲死於賊,授部將一劍,令斬其全家,部將慟哭奉命,既推刃,因復自殺。師至此,淚直迸灑,弟子有傍侍者不哭,師呵曰︰「當推墮汝於崖下。」其忠義感激類如此。師氣雄體豐,面目嚴冷,其立心最慈。接人不以常情為法,求人如蒼鷹攫兔,一見即欲生擒,故凡入室不契者,心愈慈而恨愈深,一棒之下直欲頓斷命根。故親近者希,淒然暖然,師實有焉。

於戲!師豈常人哉!即其見地直捷穩密,當上追古人。其悲願利生,弘護三寶,是名應身大士。有人問︰「師何如人﹖」予曰︰「正法可無臨濟德山,末法不可無此老也。」師每慨五家綱宗不振,常提此示人。予嘗嘆曰︰「綱宗之不振,其如慧命何﹖」原其曹洞,則專主少林;溈仰圓相久隱;雲門自韓大伯後,則難見其人;法眼大盛於永明,後則流入高麗;獨臨濟一派,流布寰區,至宋‧大慧中興其道,及國初,楚石、無念諸老。後傳至弘正末,有濟關主,其門人為先師雲谷和尚,典則尚存。頃五十年來,師弦絕響,近則蒲團未穩,正眼未明,遂妄自尊稱臨濟幾十幾代。於戲!邪魔亂法,可不悲乎!予以師之見地,誠可遠追臨濟,上接大慧,以前無師派,未敢妄推。若據堯舜之道,傳至孔子、孟軻,軻死不得其傳,至宋,濂雒諸儒遙續其脈。以此證之,師固不忝為轉輪真子矣。姑錄大略,以俟後之明眼宗匠,續《傳燈》者采焉。以師未出世,故無上堂、普說、示眾諸語,但就參請機緣開示,門人輯之,有內外集若干卷行於世。入室緇白弟子甚多,而宰官居士尤眾。(下略)

〔參考資料〕 聖嚴《明末佛教研究》第二章;郭朋《明清佛教》第二章;忽滑谷快天《禪學思想史》第六編第二十四章。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一卷。姚秦‧鳩摩羅什譯,略稱《金剛經》。收在《大正藏》第八冊。為我國佛教史上,極受歡迎,廣為國人所諷誦與研讀,且具有甚多靈異效驗傳說的經典。

按「金剛」為寶石名,具堅、利、明三義;「般若」即智慧,亦含實相、觀照、文字三義。亦即以金剛之堅,無可破壞,喻實相般若雖經多劫,流浪六道生死之巷,猶未曾生滅,未曾虧損。以金剛之利,無物不摧,喻觀照般若縱橫無盡,擘開塵世之迷妄,照破森羅萬象之正體正味,顯破雜然紛然之諸法本體本性。以金剛之明能投光於闇夜,喻以文字般若縱橫表現實相與觀照之理義。按此金剛般若,在佛不增,眾生不減。然就佛而言,其效用彰顯;就眾生言,其用不彰,故生聖人與凡夫之差別。又,波羅蜜係梵語pāramitā之音譯,意為到達彼岸。故古來譯為到彼岸、度或彼岸到。亦即乘般若智慧之舟,自迷界之生死此岸,抵達悟界之涅槃彼岸。

此上之經題解釋,係就羅什所譯而解。若依梵語原典經名為《Vajracchedikāprajñā-pāramitā》,則應譯如玄奘所譯之《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因此,自梵語文法看來,金剛與般若不能視為同格之名詞。換言之,Vajrachedikā(能斷金剛)意為斷金剛或碎金剛。因而,玄奘曰︰「菩薩以分別為煩惱,而分別煩惱類如金剛。唯此經所詮無分別慧,乃欲明能除斷,故云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本經一經之要旨,可舉「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為例。相傳禪宗六祖慧能即因此八字而徹底大悟。

此經與玄奘譯《大般若經》第九會第五七七卷〈能斷金剛分〉同本。又,此經自羅什初譯以來,凡有五譯,即(1)《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魏‧天竺三藏菩提流支譯。(2)《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陳‧天竺三藏真諦譯。(3)《金剛能斷般若波羅蜜經》,隋‧大業年中三藏笈多譯。(4)《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唐‧三藏法師玄奘譯。(5)《佛說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唐‧三藏沙門義淨譯。

註釋方面,在印度,除彌勒所造八十偈釋本之外,尚有無著《金剛般若論》、世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論》、功德施《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破取相不壞假名論》,以及未被漢譯的師子月、月官等人所撰的論釋。在中國,從東晉1到民初,各家撰述不絕,主要有後秦‧僧肇《金剛經註》、隋‧吉藏《金剛經義疏》、隋‧智顗《金剛經疏》、唐‧慧淨《金剛經註疏》、唐‧智儼《金剛經略疏》、唐‧窺基《金剛經贊述》、惠能《金剛經解義》、《金剛經口訣》、唐‧宗密《金剛經疏論纂要》等書。近人註釋亦有印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等多種。

本經於西元1836年,始由喬馬‧格洛斯(Csoma Korosi)藉由藏譯,將其大意介紹予歐洲學界。翌年,史密特(Schmidt)發表譯自藏譯之德譯本。其後,於1864 年,尚有英國比爾(Beal)將羅什譯本譯成英文。1881年,穆勒(F. M. Muller)出版梵文原典,氏更於1894年將之譯成英文。此外,1891年,德‧阿列(De. Harles)以穆勒出版之梵本為基礎,對校藏、漢、滿三本,加上法譯而刊行於世。

◎附一︰呂澂〈金剛經三義〉(摘錄自《呂澂佛學論著選集》卷一)

今談金剛三義,原係講無著、世親學所提出,故此講主要仍依無著、世親說之。佛學超越地域,但以出生印度,與印度一般學說平行。若以哲學目印度學,重心仍在智慧,佛學更不外此。智慧即般若,而般若不限於大乘,全部佛學無不有之。以般若學顯於經文者有《般若經》,是般若名之《般若經》。他若《華嚴》、《寶積》等,名雖非般若,其實仍是《般若經》。茲以名《般若經》言,組織最全者即奘譯《大般若經》,有十六會六百卷,詳略重複而綱要相通。無著、世親學系所談般若學,特提此金剛一會者,以理推徵,即謂此會能代表各會,明此會義即可概餘。故彼等於此經開始,即謂般若為行。行之發端及其所依,又在發心。而能解說此發心意義最究竟者,無逾此會。故此特提說第一義之發心義。

行有範圍境界,般若之行為第一義行。學者雖不能行第一義,然當隨順第一義行。是第一義為與世俗相對之勝義。若於世俗義中而能順此勝義行者,又於世俗勝義二諦安立道理應當了知,則於般若中之三假說勢不能不先明者,蓋二諦安立即在三假,故於此會又特提說第二義之三假義。

末談行之性質,此行為中道行。佛法之行無非中道,而般若行尤具此特質。言中道行者即不著不住,謂於二邊行不著住。此不住著意非遊蕩不定,實為方法方便耳。於此方法說得最明白、清晰、生動,並以三語即能表達者,在各會經中又以此會為最佳,故於此又特提說第三義之無住義。

如此三義,已能將般若行解說明白。而又本於無著、世親金剛般若學所提示者,故今於此三義略為分說,以觀無著、世親學上之般若中道行。然在分說之前,先須解明通常所有二種誤會︰一者,無著、世親學談《瑜伽》,應為瑜伽行非般若行,故此二行是一是異之疑遂生,實無須疑。蓋以行談般若,即有種種異名,見《智論》卷四十二,故此名之為修,語之曰觀,說成瑜伽,均無不可。瑜伽乃行之方式,而所行實為般若。是故依實質言名般若行,以形式言亦可謂之瑜伽行。如無著所談瑜伽,《顯揚論》中有五瑜伽,即五般若,是知般若瑜伽實不相外,雖有名言差別,而實義則一也。二者,有謂說般若,則偏在觀或理,談瑜伽則在行與事,如是而有理事之分,實亦不然。理事說法,漫無標準,若所言者是理,切己受用即為事,可見理之切實處即是事。明顯於事而空談之,又即事為理也。又依《般若經》中染淨一百八法而談,何常非事耶。金剛般若,層次井然,實亦行事之談也。由是而知般若固非專門說理捨事,若視般若空洞,實為不知般若者。

(一)發趣義
發趣即發心。常人於發心字多有誤解,謂為當初一下即了之自相,故此另依《般若經》而換取發趣字,謂趣無上乘。由資糧加行,地地勝進至於究竟等覺時,皆名發趣。如是發心實貫徹道果,始終意趣,所以《經》言,發心即成等覺,而成等覺亦不外此發心。故此發心實一切行所依止,有金剛不壞之義,即名此心為金剛,為大、為勝、為究竟。所謂菩薩而摩訶薩者,即指發此金剛不壞之心。是心內容極廣,有二句最為主要,謂︰「一切眾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及「無一眾生得滅度者。」具此二點是名發起金剛不壞心,金剛名經之意,即示明此種發心之義。鳩摩羅什甚知此旨,特於《摩訶般若經》(《大品經》)中,提此一段名〈金剛品〉。故知金剛二字在般若學上,實指所發不壞之心而已。亦知般若正唯依託此心乃能圓滿透澈,不然處處礙著,漫然無緒。又發心即是求菩提心,菩提為三乘究竟名稱,此之發心異於二乘所發之心,而為無上菩提心也。無上謂廣大意樂,非如二乘純為自家著想,乃為一切眾生安樂打算,故曰我皆令一切眾生入無餘涅槃而滅度。然此所有一切眾生者亦非實在,若其執實,於事有礙,故次又曰實無一眾生入涅槃者。此二義理,世親即說為菩薩以他為自之義。以他為主非眾生求,仍求其在我也。如此自求之心,令眾生皆入無餘涅槃,則菩薩自我範圍,較之二乘實甚廣大。此種以他為自之義,在觀行唯識道理盛行時,更見意趣深長。

二乘修行方法,與大乘並無違反,只其範圍廣狹深淺有異耳。如二乘功夫,仍在生心動念上下腳,但未明對象來歷,難至究竟。蓋有情在世,原非孑然一己,與他有情實相關涉,互為增上,雖有時自我作主,有時全為他有情所制而為所主。二乘修為,意樂狹小,但求一己意念不生,逃避深山與他有情隔離,雖能證入滅盡定中,亦不可靠,有時以象鳴即失也。大乘異此,知心對象,為心所現。所現如夢幻而不實。然有他有情增上,令所緣行相不得不生。若非將此二義,互相關連目之為自,終難出離。所以大乘發心,雖亦自家要求無上菩提,必令一切眾生皆入無餘涅槃,乃能究竟實際令自悟入無餘涅槃,是即與小乘異也。

復次金剛不壞云者,即謂無一眾生入涅槃。可見此之發心,原非名想計著(世以好名而發心者),即不住彼名想。若有所住,所住動搖,發心即失。故知不住發心方稱不壞。如此發心非為名想(名與名字)亦復不住,云何而發。無著於此提出「願」「欲」二字。欲謂欲求,指此要求發之於內而非外。譬如常人聞說生死並不知懼,但聲聞一聞佛說諸行無常,毛髮皆豎,為說生滅法即信受奉行,此欲之在內而非外者。以此佛學後來有種姓之說,如聞無所動其心者,即無種姓。可知所發雖在名,而能發定在內。又願者謂思惟作意或抉擇分別。是欲非僅一心之動而已,必於所欲要須思惟抉擇乃能決定,故金剛心之發,根本仍在「欲」與「願」上。如所欲展轉光大,而願亦隨之展轉幽微勝進,佛學之行(或般若行)即據此步步抉擇勝進而至究竟也。故知發心定非當初即了,必須地地無失乃能究竟。此意據於《般若》而見諸《華嚴》,所以發心乃澈始澈終層層勝進事。如《金剛般若》,須菩提問發趣行人云何應住。佛示發此金剛心後,隨示十八住處,令由發心至於成佛,住住抉擇對治,皆與發心同一進止。至入般若段時,更明示應無所住而發心。「無住」二字明白提出,即示此心不壞之金剛義也。惜二千年來斷章取義,以游蕩無依而釋無住,豈其是耶。

(二)三假義
般若學見之經者,如《須菩提》、《舍利弗》、《帝釋》、《文殊》乃至《彌勒》,各有特點,然以《須菩提》最為重要,初三分中俱有明文,如舍利弗問學般若當於何處求,佛即告言當於〈須菩提品〉中求。此品所重即為三假,《金剛般若》乃《須菩提般若》之精華,其根本亦在三假。三假之名羅什譯為法假、受假、名假,玄奘譯成法名方便,二譯皆通。羅什之意《智論》有釋,慧遠承之,而有發揮。其次第謂由極微積聚所成之物為法,即是法假;由種種法如五蘊成人,即受用假;再由受假積聚所成軍,是名假,乃假中假也。奘譯無「受假」,但有法名。如須菩提與佛問答,但說不見菩薩(法)亦不見菩薩名(名)。然佛令須菩提說法,須菩提亦有所說,而此所說即方便說。是奘譯三假之義亦通。「般若」範圍原在「二諦」,「二諦」所依即是「三假」。世間所有論識,乃至人事,言說,剋實而談,無非法名二假。而此法名都無定實,原是假立。世人不知,執定有法名之實,即成顛倒。若知其實相則為第一義諦。言第一義諦者,並非如名有實,亦非指事(事有其本質在故),更非毫無所依,但不如常人所執,即第一義也。知此然後隨順世間法名,安言立說。是種安立,非但可,而且要。不然世人說火而以水答,開言便異,即與世人相違不生關係。故應隨順世俗而說第一義,實更須要,是為依第一義所安立之俗諦,即所表出之第一義也。般若行即以此為範圍,《須菩提般若》於此特加重視,故彼開言即說我不見有法與名者,即先示安立俗諦,然後所說自異,外道議論。是此所言第一義,乃安立之第一義,可說之第一義。真第一義無言說。《金剛經》中處處表示,如曰不應以勝相觀於如來,如來所說勝相,即非勝相。又法非法者,即不如常法所執之法與名。是名此法者,乃方便安立。般若之行,要非立此範圍,真無下脚處,如鳥飛空魚游水。若進而求其所據何事,是《經》則曰皆是無為所顯。小乘《阿含》亦有此文,表示果位,而云一切聖果皆是無為法之所顯,大乘真如如來,以果而言,一切法如,無有變異,是故《經》言一切賢聖無為所顯也。是義無著論中,貫下各段經文。世親論於此辨晰更明。故此三假實般若行之範圍而為無著、世親學所據也。

(三)無住義
無住乃般若行之本色,般若行即無住行也,茲分三種言之,一者於何無住,二者云何無住,三者無住次第。

(1)於何無住︰何處無住者,此謂想字,即於種種想無住。印度人以此想字表示概念,作為心思整體對象。依之著著分析有為名言而為名想、言想,有非名言所及,但有影像者即是意想。以此佛學專門說此「名想」為「名言」,「意想」為「意言」。廣義名言賅此二者,其內容無非三假中之名法二假。有情一世生心動念不離對象,即無一刻一念離於想者。談般若行,即不住此想。不住即不執、不著、不取,而此不執、不著、不取,仍依想之形式內容關係而言。所謂想者,凡有所表白構畫,即有表畫之內容存在。常人因此而定說想之形式內容,相屬不變,一有想起即便相應執為實有事者,是為凡夫。印度各派學者,於想之內容形式,亦認為有絕對連屬關係。而婆羅門正系尤以此連屬為先天本具常住者。餘派則執為後天偶然發生,一經發生即成不變。如《因明論》中「聲常無常論」是。言聲常者,謂此聲即概念(想)有其內容存在,故常,是「聲常論」。異此非概念,而為音聲、語言,但有聲性仍示概念,故亦為常。謂此語言一有時會構成之後即為不變,如《勝論》說。原來語言概念,在生活關係上極為密切,而與一切常識不能脫離。如地名一概念,吾人一見此名,心想此地,隨即意識著所想是地而非水火。此習一成,即永不異,著已成地而不說為地者,是又不可。佛學無住行,即以此為中心,常識外學皆所對治,此即《金剛般若》處處離想之義也。想有無量無邊,但述八種即可統之,八復分二,即人法各四。人四謂我、有情、受者、補特伽羅,由暫時之我至於相續之補特伽羅(即數取趣)。法四即、非、有、無。一切想中,此八最要,常人於此,極易執著。不住想言,即不住此八想,於此八想不住即通常所謂空義。《般若》談空,《金剛》乃《般若》之精華而無空字,是離想之謂空,乃進而以空義說也。舊本不明,又加疑難,將想字錯作無心之相,別為發明謂不住相,復於人我對待,不知人即有情受者一類,但有時間意味而非空間,故知其非相字而為想也。無之與空,皆謂無想。是知不住云者,實於此想無住耳。

(2)云何無住︰一切眾生無一念能離想,行動生活,無時外想,講學而見於義字語言者,何常無想而佛有所說耶。是知無住證得實為甚難。然此關鍵則在知字耳。能知此想即可無住,是故知即無住發端,不知即成戲論。以不知而有種種作為,終不脫於戲論也。此云知者要有二義,謂能隨順教授及作意思維。隨順教授乃聞之事,作意思維是思之事。在戲論氛圍中,而能知此想是想者,實有待於智人啟發教授。由此而知佛說可依,能信其說時時作意思惟,通達此想無有實在,即為聞事。聞事較易而思事繁難,般若行之重要處,在於作意。能無住想者,但知此想是想,或信此想是想,亦不濟事,故非於彼加以思惟作意不可。然而一念之起,欲令相續,頗為困難,故須念念思惟專住此事或有可能。蓋吾人心念,非如常人及心理學家所想之單純,在一念中即有若干剎那,每一剎那心,亦非只一方面,而心心所言,亦但形容一剎那心緣方面之多而已。如一心之起,最少亦有五遍行隨起,實際何止於此,故對此想之作意思惟必須念念行之也。然此作意初起,即有意識覺知,久即漠然成無意識,是亦心之功能如此也。如我執與生俱來,相續不斷,久不自覺,然非無我,一旦緣會,而復現前。於想作意亦復若是。即使作意念念融合相續不斷,久之即能於想成就無住。故此相續作意思惟,又般若無住行之最要者。所以無著談菩薩行,欲令圓滿,須假四十四種作意功能,與剎那心相容無間,令念念所現無非此四十四種作意也。此皆寂因作意,為涅槃成就之因,欲入涅槃,即此下手。所謂云何無住者,即此無倒作意耳。

(3)無住次第︰泛說有二,謂「定心」、「散心」,定言心集中,散則反是。此之無住,先於定心(是心集中時之瑜伽定心)說不住想,將餘所有想一切除遣以鍊磨此心,令不集中時,心之餘勢(即功能)亦不消散。如《經》初即問發趣菩薩行者云何修行云何降伏其心。此中修行,謂即定心,非修行時心即渙散,於此散心亦令之不出範圍,是謂降伏其心。故此二心實為一義。即佛說發心,當令一切眾生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然無一眾生得滅度者,是之謂不住於想。菩薩於此,亦復不住。蓋定心作意思惟,於眾生想亦不存在,若有眾生想即非菩薩故。然於散心中亦不能有此想也。於此有疑,若於「定心」、「散心」皆離想者,果有何事而可作耶,此仍前言,知即不墮戲論也。本是名言,不知為想,即墮戲論,如人生日用不離水火,不善用之,活人者反以殺人。名想言想亦復如是。於此名言知其念念為想即能念念為用,由發心至於成佛,一貫到底,勝進勤行,都無所住,而佛境顯現矣。無著金剛說十八住,層次勝進,略之為三,即地前、入地、地上。初發心時即成無住心,所謂無所住而生心也。次之六度四攝等行,亦為無住度攝,《經》言無住行施等也。最後涅槃亦復無住。由是而知,從發心以至涅槃,實一貫無住行也。

世親論釋,略異於此,未如無著所論直視於想,但依想之形式內容明其不相稱而已。是乃橫面觀想,指示眾多內容(如福聚言)如菩薩有種種惑亂,亦不限於何住所斷,從發心乃至成佛,地地皆有斷執功用。然說不住想乃思惟作意事,一切住中皆可有種種作意,即有種種安立。此又二說相通處,故此無住次第,約為定散二心,從初發心乃至成佛,皆可貫澈而無礙也。

◎附二︰印順《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十章第七節
《金剛般若》,漢譯的先後共有六本。這裏,依鳩摩羅什(Kumārajīva)所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為主,因為是現存最早的譯本。《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過程》,推定《金剛般若》為「原始大乘經」。《金剛般若》的成立,是相當早的,但不可能那樣的早。般若法門的主流,無疑的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的前五分。如上面所說的,般若從「原始般若」,而演進為「下品般若」、「中品般若」、「上品般若」;這不但是般若法門的開展過程,也可以表示初期大乘的發展情形。從這一觀點來說,《金剛般若》中,足以代表早期的,有︰

(1)以佛的入城、乞食、飯食、敷座而坐為序起,與「下品般若」的「漢譯本」,「月十五日說戒時」一樣,充分表示了佛在人間的平常生活。

(2)《金剛般若》著重在「無相」(離相)法門,如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於一切相,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不取於相,如如不動」。「無相」,與「原始般若」的「無受三昧」,「是三昧不可以相得」(「唐譯五分本」),稱之為「離相門」一樣。般若與「空」,本沒有必然的關係,「空」是在般若發展中重要起來的。《金剛般若》說「無相」而沒有說「空」,可說保持了「原始般若」的古風。

(3)《金剛般若》的菩薩行,著重在「無我」,如說︰「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若復有人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此菩薩勝前菩薩所得功德。」在習慣於大乘我法二空,小乘我空的學者,對於菩薩行而著重「無我」,可能會感到相當的難解。《中論》的〈觀法品〉,由無我我所,悟入「寂滅無戲論」,如說︰「滅我我所著故,得一切法空無我慧,名為入。」印度古傳的般若法門,是以「無我」悟入實相的。「原始般若」並舉菩薩與般若,闡明菩薩與般若的不可得。菩薩(我)與般若(法)的不可得(空),原理是完全一樣的。《金剛般若》著重「無我」,也說「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不是但說「無我」的。般若淵源於傳統佛教的深觀,《金剛般若》保持了「原始般若」的特色。不過依其他方面來考察,《金剛般若》與「中品般若」的成立,大約是同一時代。所以《金剛般若》的特重「無我」,可能是為了適應誘導多說無我的傳統佛教。

《金剛般若》有早期的成分,但決不是早期集成的。讚歎持經──聽聞、受持、書寫、讀、誦、為他人說的功德,一層層的校量,與「下品般若」相近。但《金剛般若》說佛有五眼,菩薩莊嚴國土,都出於「中品般若」。全經分為二大段,也與「中品般若」的兩次囑累一樣。尤其是《金剛般若》說︰「譬如有人身如須彌山王,於意云何﹖是身為大不」;「譬如人身長大」。「大身」,出於「中品般若」的序分︰「於三千大千國土中,其德特尊,光明色像,威德巍巍。……譬如須彌山王,光色殊特,眾山無能及者。」《金剛般若》的「大身」,與菩薩的「受記」、「莊嚴國土」,及「受記」、「度眾生」、「莊嚴國土」為一類,應該是菩薩的「大身」。一般所說的法身大士,有證得法性所起的大身。「下品般若」所說的不退菩薩相貌,是修得不退的人間身。僅有得「心清淨、身清淨」,沒有「凡夫身中八萬戶蟲」,是無漏身,也不是大身。般若的原義,菩薩行重於自行。「中品般若」的不退菩薩,得「報得波羅蜜」、「報得五神通」,「成就眾生」,「莊嚴國土」,重於利他行。《金剛般若》著重菩薩的「受記」、「度眾生」、「莊嚴國土」,與「中品般若」(不退菩薩以上)的重利他行相合。還有,「原始般若」以來,著重自證的內容,「以法性為定量」,是一般所不能信解,不免要驚怖疑畏的。「中品般若」所以到處以二諦來解說;一切教說,不是第一義,第一義是不可施設的,一切但是世俗施設的假名。《金剛般若》說︰「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這樣形式的三句,《金剛般若》多有這樣的語句。第一句舉法──所聽聞的,所見到的,所修學的,所成就的;第二句約第一義說「即非」,第三句是世俗的假名。《金剛般若》的三句,相信是「中品般若」的二諦說,經簡練而成為公式化的。從這些看來,《金剛般若》的成立,最早也是「中品般若」集成的時代。

從「原始般若」到「上品般若」,有一貫的重心,那就是著重菩薩行,菩薩行以般若波羅蜜為主。由於菩薩的遍學一切道,所以從般若而六波羅蜜,而萬行同歸。菩薩是如實知一切法的,所以從陰而入、界、諦、緣起,有為無為法;從菩薩行而共世間行,共二乘行;從菩薩忍而三乘果智。《金剛般若》是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說(或譯作「發趣菩薩乘者」),也是菩薩行,但重在大菩薩行,更著重在佛的體認。如說︰「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佛是離一切相的。「不可以身相見如來」;「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見如來」;「如來不應以具足色身見」;「如來不應以具足諸相見」;「不應以三十二相觀如來」;「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佛是不能於色聲相中見的。「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佛是不能從威儀中見的。佛是說法者,其實是「無有定法如來可說」;「如來無所說」;「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佛是度眾生者,其實「實無眾生如來度者」。如來有五眼,能知一切眾生心,而其實「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金剛般若》著重在如來,這是教化眾生的,也是菩薩所趣向的。舍利造塔供養,是對佛的信敬懷念;以舍利塔象徵佛,是傳統佛教的一般事實。從「下品」到「上品般若」,是重「法」的,所以比較起來,寧可取《般若經》而不取舍利塔。《金剛般若》卻說︰「隨說是經乃至四句偈等,當知此處,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皆應供養,如佛塔廟。」「在在處處若有此經,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當知此處則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華香而散其處。」《金剛般若》以為經典與佛塔一樣,是重法而又重佛(塔)的一流(與《法華經》相同)。在部派佛教中,法藏部(Dharmaguptāḥ)說︰「以無相三摩地,於涅槃起寂靜作意,入正性離生」;「於窣堵波興供養業,獲廣大果」。《金剛般若》的特性,與法藏部是非常接近的。

〔參考資料〕 印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印度佛教思想史》;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能斷金剛般若經講要》;宇井伯壽《大乘佛典の研究》;副島正光《般若經典の基礎的研究》;南條文雄《梵文金剛經講義》。


阿含經

《阿含》是北方所傳原始佛教經典滙編的名稱,其意義為依著師承的展轉所傳。一般佛教文獻裏都將它看成聲聞乘三藏中的經藏。它區分為四大部,稱為四《阿含》,即《長阿含》、《中阿含》、《雜阿含》和《增一阿含》。唐‧玄奘譯本《難提蜜多羅所說法住記》參照南方上座部所傳五《尼柯耶》的分法,也說有第五《雜類阿含》,不過通常以此類經典為雜藏,列在經律論三藏之外。據各種廣律的記載,釋迦佛涅槃之後,其弟子輩就結集了四《阿含》,但實際《阿含》編成的時期是比較在後的。

四《阿含》的分別編纂,主要依據於所收經典篇幅的長短以及形式上和法數的關係,同時也照應到各經所說的義理及其適用的範圍。《長阿含》各經的篇幅最長,所說事實多涉及長遠的時間(如過去七佛以及世界成壞劫數等),又有重點地簡別外道異說以顯示佛教的優越,故為宣教者所專習。《中阿含》各經的篇幅酌中,且常有成對的同類經典,所說義理合乎中道,又著重於深入四諦,辨析空理,破除癡惑,所以為學者所專習。《雜阿含》各經的篇幅短小,近於細碎,記誦較難(因此譯者翻譯經題為「雜」),所說由能、所、所為,三方面區別事類,各經即依其性質隨類編次(因此譯家也翻譯經題為「相應」),此一《阿含》的重點在說各種善法,故為修禪者所專習。《增一阿含》各經大都和法數有關,從一到十或十一順序編次,所說多為施、戒、生滅、涅槃,漸次趨入的道理,其側重之處在於隨世人的根機,由各方面而說一法,並收有種種因緣故事,所以為勸化者所專習。這樣四《阿含》的應用各有所宜,因而佛教中有些部派隨著實際活動的範圍,常常偏重某一種《阿含》,如大眾部之重視《增一阿含》(見《分別功德論》卷一),根本有部之重視《雜阿含》(見《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五,《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三十九)等。

聲聞乘佛教的重要部派各有自部所傳的四《阿含》(南方上座部所傳稱《尼柯耶》),其內容經典及其排列次序,各部傳本都不盡同。這到第七世紀時,還存在上座部、大眾部、正量部、化地部、飲光部、法藏部、有部的七種異本(見《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六),不過各種整部的梵本《阿含》現已無存,零本斷片在中亞地帶發現的亦只十餘種,所以要明瞭四《阿含》的內容結構,只有從中國的譯本上見其一斑。

四《阿含》的中國譯本是從東晉末年到南北朝初期短短的五十年中間陸續譯出的。《中阿含》和《增一阿含》譯出最早。《中阿含經》係於姚秦‧建元二十年(384)由曇摩難提譯成,共五十九卷,現在全部已佚,只存一些零本。此譯文句未能盡愜原意,所以後來東晉‧隆安二年(398)更由僧伽提婆改譯,六十卷,現存。此本新譯專名隨後仍有些改為舊譯,筆受者道慈特將新舊譯名並錄為一卷,附在目錄之後以待審定,這一卷現已不存。《增一阿含經》於建元二十一年(385)也由曇摩難提譯成,共四十一卷,現存(但改成五十一卷)。其後半十五卷每品或每大段末尾原有的攝頌未譯,經道安與法和加以補訂。但全經譯文亦未盡善,後來僧伽提婆也曾略加修改。《長阿含經》在其次譯出,乃於姚秦‧弘始十五年(413)由佛陀耶舍與竺佛念譯成,共二十二卷,現存。《雜阿含經》譯出最後,時在劉宋‧元嘉中(435~453),由求那跋陀羅譯成,共五十卷。這一譯本後來傳寫時似乎未得好好的整理,因而現存的本子卷次不順,並佚去兩卷,誤以求那跋陀羅所譯《無憂王經》編入(以上參照《出三藏記集》卷二、卷九)。除去這些整部的譯本而外,現存各種《阿含》的部分翻譯,還有三國時代(220~265)失譯的《雜阿含經》,一卷,收二十七經。又三秦時代(351~431)失譯的《別譯雜阿含經》,二十卷,收三六四經。又,安世高譯《雜經四十四篇》,一卷。此為《增一阿含》的一部分,收四十四經,但現行本和《七處三觀經》,《積骨經》夾雜在一起,改題為《七處三觀經》。至於四《阿含》中各經單本,從後漢到北宋,歷代都有翻譯,現存的還有一百三十餘種。

這些大部譯本的部派所屬,從來有好些不同的說法。現在從各本的內容看,大體可以說︰《長阿含經》的譯者先誦出《四分律》,屬於法藏部,既而又誦出本經,雖其中各經次序和《四分律》所說不同,但經文中表現了對於供養佛塔的重視以及阿羅漢身無漏的思想,都合乎法藏部的主張,故無妨看作和法藏部相近的部派傳本(參照宇井伯壽《原始佛教資料論》,《印度哲學研究》第二卷)。其次,《中阿含經》的結構和西藏文譯本靜天所著《俱舍論疏要用論》引用的有部《中阿含》極其相似,故為有部的傳本(參照櫻部建《印度學佛教學論叢》)。再次,《雜阿含經》的結構和《根本有部毗奈耶雜事》所說相同,其基本部分經文次第也和《瑜伽師地論攝事分》引用的有部《雜阿含經本母》所解釋的吻合,故為根本有部的傳本(參照拙著《雜阿含經刊定記》,《內學》第一輯)。最後,《增一阿含經》有〈序品〉,又有十一法,顯然非有部所傳,而經中承認大乘,又有些義理近乎大眾部的主張,當是大眾部的傳本(參照宇井伯壽前引《研究》)。此外,《別譯雜阿含經》似乎以《八眾誦》為一經之首,當出於化地部或法藏部所傳(參照《五分律》卷三十,《四分律》卷五十四)。《雜經四十四篇》的各經編次,和南方上座部所傳《增支尼柯耶》相近,當是上座部的傳本。至於單卷《雜阿含經》,內容簡略,部屬還不能定。

如上所說,四部《阿含》的中國譯本所屬部派幾乎各不相同,從它們見到的內容結構,只限於這幾個部派的某一種《阿含》,一派的全貌尚不能得,可不用說。

譯本《長阿含經》的內容結構是四分,四誦(這是以一天誦畢的分量來區分的段落),合有三十經,成為一部。第一分,第一誦,收《大本緣經》等四經。第二分,第二誦,收《小緣經》等十五經。第三分,第三誦,收《阿摩晝經》等十經。第四分,第四誦,《世記經》,又細分〈閻浮提州品〉等十二品。

《中阿含經》的結構是四分,五誦,十八品,合有二二二經成為一部。現行本四分的段落不詳,只有五誦。第一誦,誦名缺。五品半,合有六十四經。此即(1)〈七法品〉(收《善法經》等十經),(2)〈業相應品〉(收《鹽喻經》等十經),(3)〈舍梨子相應品〉(收《等心經》等十一經),(4)〈未曾有法品〉(收《未曾有法經》等十經),(5)〈習相應品〉(收《何義經》等十六經),(6)〈王相應品〉(前半品,收《七寶經》等七經)。第二誦,〈小土城誦〉,四品半,合有五十二經。此即(6)〈王相應品〉(後半品,收《烏鳥喻經》等七經),(7)〈長壽王品〉(收《長壽王本起經》等十五經),(8)〈穢品〉(收《穢經》等十經),(9)〈因品〉(收《大因經》等十經),(10)〈林品〉(收《林經》等十經)。第三誦,〈念誦〉,一品半,合有三十五經。此即(11)〈大品〉(收《柔軟經》等二十五經),(12)〈梵志品〉前半(收《雨勢經》等十經)。第四誦,〈分別誦〉,三品,合有三十五經。此即(12)〈梵志品〉後半(收《鸚鵡經》等十經),(13)〈根本分別品〉(收《分別六界經》等十經),(14)〈心品〉(收《心經》等十經),(15)〈雙品〉(前半品,收《馬邑經》等五經)。第五誦,〈後誦〉,三品半,合有三十六經。此即(15)〈雙品〉(後半品,收《說智經》等五經),(16)後〈大品〉(收《迦樓烏陀夷經》等十經),(17)〈晡利多品〉(收《持齋經》等十經),(18)〈例品〉(收《一切智經》等十一經)。

《雜阿含經》的結構,依據我們試為整理的本子來說,是四分,十誦。第一分,〈五取蘊、六處、因緣相應分〉,有六誦,即(1)〈五取蘊誦〉,(2)〈六處誦〉,(3)〈緣起誦〉,(4)〈食誦〉,(5)〈諦誦〉,(6)〈界誦〉。第二分,〈佛弟子所說、佛所說分〉,有二誦,即(7)〈佛弟子所說誦〉,(8)〈佛所說誦〉。第三分,〈道品分〉,一誦,即(9)〈念住等誦〉。第四分,〈結集分〉,一誦,即(10)〈八眾誦〉。這十誦是依著契經中佛語有九事(即有情、受用、生起、安住、染淨、差別、說者、所說、眾會)而編次的。《雜阿含經》所收經文大都是短篇,譯本現存四十八卷,約共一三五九經(依《大正藏》本編號計算)。〈八眾誦〉各經有誦,故《有部毗奈耶雜事》稱為〈伽陀品〉,餘皆長行。別譯《雜阿含經》只有此中的〈八眾誦〉和〈佛所說誦〉二誦的各經。

《增一阿含經》的結構,舊傳有四分,八誦(見僧肇〈長阿含經序〉),但現行本只餘十一法的〈牧牛品〉品目下標註〈第四分別誦〉,其餘段落不明。全經五十二品,四七二經。此即(1)〈序品〉,(2)一法,〈十念品〉等十三品(一0九經),(3)二法,〈有無品〉等六品(六十五經),(4)三法,〈三寶品〉等四品(四十經),(5)四法,〈四諦品〉等七品(六十一經),(6)五法,〈善聚品〉等五品(四十七經),(7)六法,〈六重品〉等二品(二十二經),(8)七法,〈等法品〉等三品(二十五經),(9)八法,〈八難品〉等二品(二十經),(10)九法,〈九眾生居品〉等二品(十八經),(11)十法,〈結禁品〉等三品(二十六經),(12)十一法,〈牧牛品〉等四品(三十九經)。

從中國譯本所見四《阿含》的結構,不用說沒有一種和相當的南方上座部傳本《尼柯耶》完全相同。其中比較最為接近的,要算《長阿含》和《長尼柯耶》。《長尼柯耶》凡三分,三十四經。《長阿含》四分,只多出第四分一分。又《長阿含》所收三十經,和《長尼柯耶》相同者有二十七經,只餘三經未收入《長尼柯耶》。其次是《雜阿含》和《雜尼柯耶》。《雜尼柯耶》凡五分,五十六篇,二0三品,約二八七0經。《雜阿含經》四分十誦,區分即比較簡略,而所收一三五九經中和《雜尼柯耶》相同的有八八三經,占三分之二強。再次是《中阿含》和《中尼柯耶》。《中尼柯耶》凡三分,十五品,一五二經。《中阿含》四分十八品,區分較多,而所收二二二經中和《中尼柯耶》相同的僅九十六經,不足一半。差別最大的是《增一阿含》和《增支尼柯耶》。《增支尼柯耶》凡十一法,一一一品,約二千三百經。《增一阿含》雖然也同是十一法,但區分五十二品,則極簡略,又所收四七二經中和《增支尼柯耶》相同的一三五經,不足三分之一。以上所說各《阿含》和各《尼柯耶》相同之經,其內容和排列順序仍有一些出入,可不待言。

印度舊有的四《阿含》註書,都已無存。現只從中國譯本中見到註釋《增一阿含》的一種,即後漢末(147~220)失譯的《分別功德論》五卷。它只註解了經文從〈序品〉到〈弟子品〉的過半,並非完本。另有鈔集四《阿含》中法相而以「三分法」編纂便於記誦的《四阿含暮鈔解》一種,二卷。此書係賢胄部世賢所抄,眾軍所解,苻秦時鳩摩羅佛提等譯。其異譯本有《三法度論》三卷,東晉時僧伽提婆譯。此外,唐代玄奘譯《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五至卷九十八〈攝事分〉引用的《雜阿含經本母》以及同《論》卷十七、卷十八〈思所成地〉引用的《雜阿含經》伽陀舊解,都可看成比較完備的《雜阿含》註書。還有同《論》卷八十三、卷八十四〈攝異門分〉,則為解釋《雜阿含經》中異門法相之作。(呂澂)

◎附一︰印順《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第十章第四節(摘錄)
(前略)經上來的比對研究,「四阿含」(「四部」)的成立,可得到幾點明確的認識。

(1)佛法的結集,起初是「修多羅」,次為「祇夜」、「記說」──「弟子所說」、「如來所說」。這三部分,為《雜阿含》(起初應泛稱「相應教」)的組成部分。「弟子所說」與「如來所說」,是附編於「蘊」、「處」、「因緣」、「菩提分法」──四類以下的。這是第一結集階段。在《雜阿含》三部分的集成過程中,集成以後,都可能因經文的傳出而編入,文句也逐漸長起來了。佛教界稟承佛法的宗本──「修多羅」,經「弟子所說」的學風,而展開法義的分別、抉擇、闡發、論定,形成了好多經典。結集者結集起來,就是《中阿含》;這是以僧伽、比丘為重的,對內的。將分別抉擇的成果,對外道、婆羅門,而表揚佛是正等覺者,法是善說者,適應天、魔、梵──世俗的宗教意識,與「祇夜」精神相呼應的,集為《長阿含》。《雜》、《中》、《長》,依文句的長短而得名。以「弟子所說」「如來所說」為主,以增一法而進行類集,〈如是語〉與〈本事經〉的形成,成為「九分教」之一,還在《中》、《長》──二部成立以前。但為了便於誦持,著重於一般信眾的教化,廢去「傳說」及「重頌」的形式,而進行擴大的《增一阿含》的編集,應該比《長阿含》更遲一些。以「雜阿含」為本而次第形成四部阿含,《瑜伽師地論》的傳說,不失為正確的說明!近代的研究者,過分重視巴利文(Pali);依巴利文聖典,不能發見四部阿含集成的真相。即使以《雜阿含》的原形為最古,而不能理解為三部分(「修多羅」、「祇夜」、「記說」)的合成;不知三部分的特性,與三部阿含形成的關係,也就不能理解依「雜阿含」而次第形成四部的過程。次第成立與三部分的關係,試列表如下︰


雜┌─修多羅─────────┐
├─祇夜‥‥‥‥‥‥‥‥‥‥│‥‥‧
│ ┌弟子所說─────┤ :
└─記說┤ │ :
└如來所說‥‥‥‥‥│‥‥‧‥‥‧
(新增)───┘中‥‧‥‥‧
(新增)‥‥‥‥‧長‥‧
(新增)‥‥‥‥‥:增壹


(2)漢譯四阿含與巴利四部,比對起來,發見一項重要的差別,這是與文字無關的。漢譯,特別是說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āḥ),是立新而不廢古的。這如《雜阿含經》的一部分,編入《中阿含》與《增一阿含》;《中阿含經》的一部分,編入《長阿含》與《增一阿含》。雖編入新的部類,而仍保持舊有的部分。所以漢譯的聖典,比對巴利文典,覺得重複的極多。巴利的四部,是經過銅鍱部嚴密編纂的。經文的數目太多,四部間不可能沒有重複;但多數是編入《中部》、《長部》與《增支部》的,在《相應部》與《中部》中,不再保留,所以重複的較少。這是漢巴聖典(說一切有部與銅鍱部等)再編定時,彼此方法的根本不同。如沒有漢譯的,說一切有部的《雜阿含經》、《中阿含經》,沒有說一切有部的傳說,對於四部阿含的次第形成,是不可能明瞭的。由於立新而不廢舊,所以儘管有增附的新成分,而在四部阿含成立的研究上,不失為第一流的資料!

(3)「四阿含」與「九分教」,都是次第形成的。先有《雜阿含》(就是「修多羅」等三分的總和),而後《中》、《長》、《增一》成立,總為「四部阿含」。先有「修多羅」、「祇夜」、「記說」三分,而後有其餘的各分,總為「九分教」。「四阿含」與「九分教」,是平行而同時開展成立的。如概括的說,先有「四阿含」,或先有「九分教」,都是與事實不合的。雖然「九分教」的全體成立,比「四部阿含」的全部完成要早些,但這決非如一般所設想的,先有「九分教」,然後依之組成「四部阿含」的意思。

律藏與經藏的集成,已經分別說明。經與律,固然由經師與律師分別集成,然在同一佛教中,也自有相關相似的情形。從「九分教」說︰這是經師的組合,本為「法」的分類,然在律的次第成立中,也有部分的共同。如律的原始結集,「波羅提木叉」,是長行,是被稱為「修多羅」的。有關僧伽的一般規制,起初集為「隨順法偈」,與「祇夜」相當。這部分,起初附於「波羅提木叉」,後來才獨立成為摩得勒伽。「波羅提木叉分別」──「經分別」,與「記說」相當。「毗尼有五事答」,「毗尼有五事記」,不正是「波羅提木叉」的「記說」嗎﹖這初三分的開展,律部與經法完全一致。律部的性質,與經法不同,不可能與「九分教」的次第完全相順。然說一切有部(Sarvāsti-vadāḥ)律,有「尼陀那」與「目得迦」,也與「十二分教」中,「因緣」與「本事」──前後次第相同。「四部阿含」,是以「相應教」為本的;相應也稱為「雜」。依相應教而次第集成的,是《中阿含》與《長阿含》;「相應教」也就對《中》、《長》而稱為《雜阿含》。這一集成的情形,與律部的從「摩得勒伽」而類集為「犍度」,非常一致。起初,「摩得勒伽」總稱為「雜誦」(頌);從此類集而成的,說一切有部名為「七法」、「八法」,銅鍱部(Tāmra-śātīyāḥ)名為〈大品〉、〈小品〉(與《長》、《中》相同)。「雜誦」的部份,名為「雜事」。至於契經的,依增一法而集成《增一阿含》,也與律部的別立《增一部》一樣。(四部)經典的集成在前,律的次第集成,幾乎都是隨從集經者的方式。

◎附二︰〈阿含〉(編譯組)
阿含(梵āgama,巴āgama,藏luṅ),音譯為阿鋡暮、阿笈摩。意譯不一,一般以玄奘等傳譯為正。據《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五云(大正30 ‧772c)︰「如是四種,師弟展轉傳來於今;由此道理,是故說名增一阿笈摩。」可知阿含係「展轉傳來」之意,亦可簡譯為「傳」或「傳承」。

中國古譯阿含為「趣」與「歸」。如晉‧道安解為「秦言趣無」,即以阿(a)為無,含(gama)為趣。僧肇說是「法歸甚深」之義,並於〈長阿含經序〉解釋法歸,謂其係萬善之淵府,總持之林苑。另外,《善見律毗婆沙》卷一云(大正24‧677a)︰「容受聚集義名阿含,如修多羅說︰佛告諸比丘,我於三界中,不見一阿含,如畜生阿含,純是眾生聚集處也。」文中的畜生阿含,即是畜生趣。趣是趣向、去處,實與道安等傳說相近,係以gata(去之義)轉釋阿含。而就近代字典所解釋,「阿含」於近世多用作來著、趣歸,或知識、聖言、聖訓集、經典等意義。

〔參考資料〕 《大智度論》卷二;《異部宗輪論》;《俱舍論》卷二十九;《佛典研究》初編(《世界佛學名著譯叢》{27});楊郁文《阿含要略》;宇井伯壽《佛教思想の基礎》;中村元(等)《佛教》。


商羯羅

西元八世紀的印度吠檀多派哲學家。生於南印度喀羅拉(Kerala)國的喀拉廸(Kalaḍi)村。為南卜提利(Nambūdiri)婆羅門之子。出家師事格文達(Govinda),學習婆羅門教義。學成後,在貝那勒斯(Benares)從事著述及教導弟子,大力宣揚不二一元論。嘗遍歷各地,與其他學派弟子、佛教徒進行論戰。並創立教團,致力於弘揚其學說。然其教示之對象以出家婆羅門為主,係一固守正統婆羅門立場的保守主義者。爾後於喜馬拉雅山的克達那塔(Kedārnātha)去世,享年僅三十二歲。

氏之學說受《奧義書》、《吠陀》及大乘佛教思想之影響,而建立一元論世界觀及幻化說之體系。以揭示「我即梵」、「汝即彼」之梵我同一說為其根本思想,認為真實而唯一的「梵」(即最高我)與個人我(精神)本無殊異。然而由於各人的智慧不同,所體現的梵遂有上下之別。「上梵」係表現於「上智」之梵,即最高我。其性為無德、無屬性。「下梵」係表現於「下智」之梵,其目的不在知梵,而在崇敬梵,並依其崇敬之程度獲得幸福或漸近於解脫。又謂紛雜的世界因係依無明而有,故是幻化、迷妄、非實在。氏之不二一元論至後世成為印度思潮的主流。在印度思想史上,其地位與龍樹不相上下,然而其反對者則評斥其學說為「偽裝的佛教學說」(Pracchannabaud-dha)。

氏之著述頗多,主要有下列七種︰


(1)《梵經注》(Brahmasūtra-bhāṣya)
(2)《森林奧義注》(Bṛhadāraṅyakopani-
ṣadbhāṣya)
(3)《薄伽梵歌注》(Bhagavadgītābhāṣya)
(4)《我之覺知》(Ātmabodha)
(5)《問答寶鬘》(Praśnattararatnamālikā)
(6)《五分法》(Pañcīkaraṇa)
(7)《千論》(Upadeśasāhasrī)


據傳,商羯羅曾模仿佛教的精舍(vihāra),建立正統婆羅門教史上的首座僧院(maṭha)。其後印度各地乃常有商羯羅派僧院出現。其中心在南印度卡爾納塔卡(Karṇāṭa-ka)州的斯林格利(Sringeri)。又,現今以正統婆羅門為己任的印度學者中,可謂五分之四皆屬於商羯羅系。

◎附︰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六講第一節(摘錄)

(前略)那時婆羅門教哲學已經發展到「吠檀多」階段(吠檀多是吠陀達到究竟的意思。在吠陀學說以後有奧義書,奧義書又發展一步便是吠檀多),其時對「吠檀多」加以闡揚的是商羯羅,他的年代大概在第八世紀。他註釋了《吠檀多經》,特別發揮了梵我不二的思想。婆羅門相信造物主是梵,這是大我,或叫大宇宙,而每個人又有個小我,或叫小宇宙。那麼,梵同我的關係是怎樣的呢﹖以前都認為是梵我不二,但關於梵我不二的內容卻有種種說法,商羯羅在註釋中提出了自己的主張,說梵我不二是一元的關係,就是說梵我完全一體。還說,人們由於無明,便把小我從大我中分化出來了,但這是幻像;如果有了智慧一旦認識到我就是梵,就會同梵重合為一,那時便得解脫。這種說法,與婆羅門原來相信的梵(大宇宙的主宰)我(小宇宙的個體)並非一元的主張就很不同了。而且商羯羅採取了佛家的許多說法,例如梵我的分裂出於無明、小我如幻如化等;還說,看的真便是真,看的不真便是假,也是採取佛家「空」及「二諦」的說法。另外,《吠檀多經》裏有一段批評佛家的話,因為文字簡略,究竟批評的是哪一家,說法不一,商羯羅在註釋中則肯定了是批評瑜伽行派唯識說的。這樣,他本人的立場就很明顯是中觀派的了。

商羯羅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生在南印度,信仰印度教,著述很多。他立說巧妙,吸取了佛家的長處,學說曾風行一時。他的足跡遍歷五印,到處都得到大量的信徒,並在各地替他建立根本道場,大的有四個。後來他成為這一宗的宗主了。他這一宗以後又分成了十派,勢力越來越大,如用他的理論組成的濕婆派,就是一大派。最後,他死在北印度。

由於商羯羅的影響大,世人對他很崇拜,因此產生了不少的神話,佛教方面也有關於他的傳說,這也影響到佛教的本身,以致後來印度教批評他是一個偽裝的佛教徒。事實上,他對佛教確實產生了影響,由此開了中觀與密教相結合的途徑,密教即以中觀思想為中心,而使中觀勢力大為抬頭。後來印度教還有變化,把濕婆的配偶女神突伽作為崇拜的對象,構成性力派。這一派相當墮落,完全以男女的貪欲行為作為宗教儀式,公然提倡性欲,主張藉性力達到解脫。而佛教的密教化,也與此平行,出現了左道密教,他們的言行同樣墮落。所以儘管還標榜般若,但更強調方便,肯定煩惱作為方便的妙用,肆無忌憚。這種學說終於成為印度佛教最後期的主流。

〔參考資料〕 黃心川《印度哲學史》;湯用彤《印度哲學史略》;中村元編‧葉阿月譯《印度思想》;宇井伯壽《印度哲學史》;金倉圓照《吠檀多哲學の研究》。


章嘉呼圖克圖

內蒙古地區藏傳佛教格魯派之最大轉世活佛。又稱章嘉格根(Lcaṅ-skya gegen),或單稱格根(Gegen,為蒙古語「光明者」之義)。章嘉為西藏名Lcaṅ-skya之音譯,又作張家、章佳,原為西藏地名;呼圖克圖為蒙古語Khutuktu之音譯,又作胡土胡圖、胡土克圖,意為再來人,或聖者。在信徒心目中,章嘉被視為文殊化身。並與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並稱為蒙古二大喇嘛。

章嘉轉世,至今已有十九世,而以阿噶旺羅布桑卻拉丹(Nag-dbaṅ blo-bzaṅ chos-ldan;1642~1715)為此職位之實際鼻祖(或說為禪克巴朗塞粒,Grags-pa ḥod-zer;﹖~1641),由他開始,才確立章嘉呼圖克圖為內蒙古政教統轄者之地位。相傳在他之前有十三世轉世傳承,故一般通常稱他為第十四世章嘉呼圖克圖。至於十三世之世系,有各種異說,若依妙舟《蒙藏佛教史》第五篇所載,依次為森泰葛根、奈遜奈、達巴保亞薩里亞、革那巴拉森、騷坡苦巴、司塞龍瓦、朗足通瓦、拔思巴、羅布桑、甲卿曲吉、求基迦勒薩、鋄突巴粒迦托爾珠、禪克巴朗塞粒。其中,前三世為傳說性人物。而阿噶旺羅布桑卻拉丹以後之章嘉呼圖克圖,共有五世,依序為羅賴畢多爾吉(1717~1786)、伊希丹畢札拉參(1787~1846)、葉熙但璧呢瑪(1849~1875)、羅藏丹森嘉索(1878~1888)、羅藏巴丹旦丕仲麥(1891~1957)。

自十四世起,掌握內蒙政教首領地位之章嘉呼圖克圖甚受清廷禮遇,不僅擁有管理宗教事務之權,並參與內蒙行政大事,更居於京師中敏珠爾(Smin-grol)、噶爾丹錫哷圖(Mkhar-sṅon-śi-re-ge-thu)、洞闊爾(Stoṅ-ḥkhor)、阿嘉(A-kya)、土觀(Thuḥu-bkvan)等多數駐京喇嘛之上位,按例支與月廩。夏、秋二季可至五台山或多倫諾爾避暑。其勢凌駕於三公九卿。高宗時,又創設大活佛抽籤金瓶,委其保管,益發增強其權勢。清代中期以後,其所管轄之寺廟範圍除京師、五台山、內蒙之外,更擴及於熱河、遼寧、陜西、甘肅、青海等地。

◎附一︰韓儒林〈青海佑寧寺及其名僧〉(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59})

章嘉呼圖克圖

清代駐京喇嘛中,歷輩闡揚黃教,如章嘉、噶勒丹錫哷圖、敏珠爾、濟隆諸呼圖克圖,或在京掌教,或赴藏辦事,俱曾加國師禪師等名號。乾隆五十一年,欽定其班次如下︰

左翼頭班章嘉呼圖克圖,二班敏珠爾呼圖克圖。

右翼頭班噶勒丹錫呼圖克圖,二班濟隆呼圖克圖。

清代駐京喇嘛甚眾,惟章嘉位居上首,地位尊崇,可以想見。其北平駐錫地為嵩祝寺。寺北接著名之天清番經局,南臨嵩公府,規模頗為偉大。嘉慶時,嵩祝二字尚作松竹,嗣後殆以嵩公府故,漸改寫為嵩祝。今則嵩公之府,已改建為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矣。

第一世章嘉名札華鄂塞兒(此云譽光),生於青海互助縣紅崖子溝西岸張家(村名,隔岸與老幼堡相望)。二世章嘉傳謂生於Hu-lan-na-re,Hu-lan當即蒙文Hulaghan之土人讀音,華言紅也。明末崇禎三年被選為佑寧寺法臺。大約卒於崇禎十四年。號稱張家法王(Lcan-skya-chos-rje)後代化身,遂以張家呼圖克圖為號。至於易張家為章嘉,殆為康熙以後事。今一家村人信口附會,猶於鄰近造出許多聖蹟。如村北有泉,流為小溪,隆冬不冰,謂係譽光曾於其泉飲馬,故不凍結,因名飲馬泉。村西有山,層疊如階級,謂當山崩時,譽光炒麵以鎮之,故得不頹。最奇妙者,村北有塔,謂係譽光所修,若無此塔神力,其地土人,早已全與漢人同化矣!

第二世章嘉呼圖克圖名俄旺曲丹(此云語自在法具),崇禎十五年轉生於湟濱伊格溝,為山西商客之子。十二歲出家,四十五歲入藏,事第五世達賴喇嘛俄旺羅藏嘉磋(此云語自在善慧法海,1617~1682),依從高僧多人,遂成大哲。(中略)返青後被選為佑寧寺法臺,時康熙二十七年也。清帝聘請章嘉至京,宏揚佛法,緇素恍服。第六輩達賴喇嘛倉洋嘉磋(此云梵音海,1683~1706)立,奉命入藏送敕印。康熙四十四年,封為灌頂普善廣慈大國師。給予敕印,住多倫諾爾(此云七湖)之彙宗寺,雍正在藩邸,從詔佛法。《衛藏通志》卷首〈雍正十一年御製語錄後序〉︰

「....聖祖敕封灌頂普惠廣慈大國師章嘉呼圖克圖喇嘛,乃真再來人,實大善知識也,梵行精魄,圓通無礙,西藏蒙古中外諸士之所皈依,僧侶萬眾之所欽仰。藩邸清閒,時接茶話者十餘載,得其善權方便,因知究竟。(中略)壬辰(康熙五十一年)春正月,延僧至七、二十、二十一隨喜同坐兩日,共五枝香,即洞達本來,方知唯此一事實之理。自知未造究竟,而迦陵音乃踴躍讚歎,遂謂已徹玄微,儱侗稱許。叩問章嘉,乃曰︰『若王所見,如鍼破紙窗,從隙窺天,雖云見天,然天體齊大,鍼隙中之見,可謂偏見乎﹖佛法無邊,當勉進步。』朕聞斯語,深洽朕意。

二月中復結制於集雲堂,著力參求。十四日晚經行次,出得一身透汗,桶底當下脫落,始知實有重關之理。乃復問證章嘉,章嘉國師云︰『王今見處雖進一步,譬猶出在庭院中觀天矣!然天體無盡,究未悉見,法體無量,當更加勇猛精進』云云。朕將章嘉示語,問之迦陵音,則茫然不解其意,但支吾云︰『此不過喇嘛教迥殊工夫之論,更有何事。』朕諦信章嘉之垂示,而不然性音之妄可。仍勤提撕拾。

至明年癸丑(當為巳)之正月二十一日,復堂中靜坐,無意中忽蹋末後一關,方達三身四智合一之理,物我一如本空之道。慶快平生──詣章嘉所禮謝,國師望見,即曰︰『王得大自在矣!』朕進問︰『更有事也耶﹖』國師乃笑展手云︰『更有何事耶﹖』復用手從外向身揮云︰『不過尚有恁之麼理,然易事耳。』此朕平生參究因緣,章嘉呼圖克圖喇嘛實為朕證明恩師也。其他禪侶輩,不過曾在朕藩邸往來,壬辰癸巳(康熙五十一、五十二年)間坐七時,曾與法會耳。....」

康熙五十三年,章嘉卒,年七十三。著作凡七函,附於北京版《丹珠爾》之後,流佈甚廣。

第三世章嘉呼圖克圖名繞為多爾吉(此云遊戲金剛),又名也攝丹丕鍾麥(此云智慧教燈),康熙五十六年,生於夏瑪帕察之地。三妙俱備,稍學即成。雍正初羅卜藏丹津倡亂,年甫七齡。清帝召至京師,特於多倫泊造善因寺以居之,《清會典》稱︰
「(雍正十二年)章嘉呼圖克圖忽畢勒罕(譯言化身),來歷甚明,於經典性宗,皆能通曉,不昧前因,實為喇嘛內特出之人,應照前身賜國師之號。其原有灌頂普善廣慈大國師印,現在其徒收儲,毌庸頒給外,應給予誥命敕書。」

清代康熙雍正兩朝,滿廷與準噶爾皆欲利用黃教,控制西藏。雍正六年,以噶爾丹策楞(此云具喜長壽)顗覦西招,遂遷第七輩達賴喇嘛賢劫海於噶達城惠遠廟,以杜釁端。十三年,準噶爾遣使求成,定界息兵,乃於四月派兵護送回藏。第三輩章嘉呼圖克圖時年十九歲,亦隨同入藏巡禮。(中略)遊戲金剛,學通番漢,極為乾隆所崇信。在京時,黃幡車過處,都人仕女,爭取手帕鋪途,以輪轂壓過,即為有福。其車可出入東華門,蓋所以尊寵之者備至。清帝以其徒眾繁多,特為設置僧官以管轄之。

遊戲金剛著作豐富,文字優美,蒙藏喇嘛,莫不奉為圭臬。(中略)

第四輩章嘉呼圖克圖名也攝丹丕嘉燦(此云智慧教幢)。《清會典》嘉慶十一年論云︰
「現在章嘉呼圖克圖之呼畢勒罕轉世,著仍賞給香山法海寺、五台山普樂院等寺居住。所有國師印信及金頂黃轎、九龍黃坐褥、黃繖等項,著在松竹寺(即今嵩祝寺)妥為供貯,俟轉世之呼畢勒罕勤習經卷後,能維持黃教時,再加恩賜。」

此嘉慶十一年前(1806)轉世之章嘉,當即第四輩。降至道光八年,約已二十二三歲,故是年諭云︰「章嘉呼圖克圖經藝純熟,且所辦捐輸事件,均屬妥協,著將伊所得印信敕書,仍舊賞用。」

第五輩名也攝丹丕尼瑪(譯言智慧教日)。關於此世章嘉,生平行事,予一無所知。

第六輩章嘉呼圖克圖名羅藏也攝丹丕嘉磋(此云善慧智教海),清‧光緒十六年少亡。

第七輩章嘉呼圖克圖名羅藏巴丹丹丕鐘麥(此云善慧吉祥教燈),即今世轉身。生於清‧光緒十七年。民國建立後,受政府尊崇如故。北伐之前,其官銜為「灌頂、普善、廣慈、宏濟、光明、昭因、闡化、綜持黃教大國師、大總統府高等顧問,管理京城、內蒙、察哈爾、五台山、熱河、多倫等處各寺廟掌印」。曾任國民政府委員。

就宗教言,喇嘛教與回教平分中國西北部,清代蒙藏等地,前藏達賴,後藏班禪、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內蒙古章嘉呼圖克圖,實為四大教主。然就其對政府關係言,章嘉則遠較其他三活佛密切。

依《清會典》呼畢勒罕之認識,乾隆以前,向由達賴喇嘛所屬拉穆吹忠(或作垂仲,師巫也)作法降神,憑其隆丹(此云授記),訪迎供養。惟吹忠往往受人囑託,妄行指示。是以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率以親族姻婭,遞相傳襲,竟與世職無異。致令蒙古番眾,物議沸騰。乾隆末年,後藏有噶布倫、丹津班珠爾者,其兒輩中亦出呼畢勒罕,眾心不服,致釀成沙瑪爾巴(此云紅帽派)往結廓爾喀搶擄札什倫布(此云吉祥山)之事。乾隆五十七年廓爾喀平後,特定金奔巴(瓶也)掣籤之制,並製〈喇嘛說〉,鐫碑立雍和宮。

◎附二︰東初〈第十九世章嘉大師〉(摘錄自《中國佛教近代史》第十六章第七節)

章嘉大師乃四大喇嘛之一,本名羅桑班殿丹畢蓉梅。民前二十二年(1889)即清‧光緒十五年,生於青海大通縣之拉路塘,民國四十六年(1957)三月四日,捨報安祥,示寂於台灣省台大醫院,世壽六十八。(中略)

章嘉轉世,今生乃係第十九世,黃教中四大呼圖克圖之一,主管內蒙。蒙古各地呼圖克圖出世,名在北平雍和宮金奔巴瓶之內的,都由章嘉大師監視抽籤確定。其八歲時,即被迎請晉京供養,世稱大國師。其擁有內蒙四十九旗及青海二十九旗的廣大信徒,在蒙旗內有三百多所寺廟。北平、遼寧、熱河、綏遠、察哈爾、多倫、青海和山西五台山等地,都有屬於其主管寺廟,每一寺廟所住喇嘛,多的三、四千人,少的也有三、四百人,總約十數萬喇嘛。清廷尊敬大師,特封為「灌頂普慧廣慈」尊號,光緒二十二年,行坐床典禮。

民國肇興,時有封號,袁世凱時於其封號下加封「宏濟光明」四字。徐世昌時,又加「召因闡化」四字。北伐完成,國府另封「護國淨覺輔教」大師德號。大師始終本國家至上,民族至上的信念,遵循國策,宣揚教義。民國十三年,應東北各地教徒的迎請,授時輪金剛法,參加頂禮者十餘萬人,十九年任蒙藏委員會委員。

民國二十年「九一八事變」,日本侵佔東北後,急圖謀侵熱河。中央以蒙旗民眾都信奉佛教,民國二十一年,特任章嘉大師為蒙旗宣化使,並與班禪大師一同晉京宣誓就職。時章嘉曾謂︰「章嘉世掌蒙古黃教,此次奉命宣化蒙旗,到京後,又蒙優待,實深感謝。在此國難期間,非團結不足以救亡禦侮,東亞和平為帝國主義所搖撼,人類末劫將至,本我佛救人救世之心,以保障東亞和平。往昔因得罪達賴,又因徐樹錚凌辱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以致蒙藏多事。今則蔣委員長(介石)努力剿共,戴院長等人皆崇敬佛教,必可使中央奠定,使達賴外蒙古釋隙來歸,章嘉亦願竭力以謀五族之團結。」於此可知章嘉大師竭誠擁護國策之宏願矣!

當章嘉大師派員赴蒙旗調查,組織宣化使署,西蒙王公德王召集蒙旗各王公旗長於十月中會議於百靈廟,倡議內蒙自治,以拒日俄。國府特派內政部長黃紹雄氏親赴北方視察指導,並表示贊成扶助內蒙自治。但旋北平蒙古同鄉竟電告中央,反對章嘉大師赴蒙宣化,及蒙古救濟委員會代表吉爾克明、趙福海等八人,謁內政部長陳商蒙事,表示四點,中有章嘉大師以教之勢力在蒙,發展個人勢力,無異阻礙內蒙自治,亦等於出賣蒙古利益。

內蒙倡議自治,全係德王一人主張,不特非為內蒙民意,即西蒙三旗王公旗長,亦多未表贊同,其中顯然有嚴重的背景。章嘉大師赴蒙旗宣化,本奉中央命令,其個人素居國內,對內蒙談不上有何企圖。今內蒙王公要求自治,並且攻擊章嘉大師阻礙內蒙自治,顯然有人從中挑撥離間。試觀章嘉大師致蔣委員長(介石)一電謂︰
「蒙古官民事吾唯謹,分屬師徒,情若骨肉,雖孝子之事父,亦不過此。乃近得報,西三盟竟有人背吾從人,甘傀儡,在百靈廟開會,草有自治政府大綱。值此蒙邊吃緊,若我政府能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將班禪請出三蒙,則鄙人自有妥處辦法,能使蒙人內向。否則障礙不除,吾雖盡力宣化,恐不敵破壞者力大。」

由此電內容觀之,章嘉視蒙古官民「情若骨肉」,此為菩薩視「一切眾生皆吾父」同體大悲心理之發露。所謂「背我從人」,乃至「障礙不除」,顯然章嘉與班禪間對內蒙自治事,發生不同意見,並存有爭取教權企圖,故有將班禪請出西三旗等語,尤為顯出二人的裂痕。(中略)

二十三年大師赴伊克昭盟巡視,日本特務在錫盟活動,大師折返五台,復時來威脅,大師不為動。二十四年更贈禮物勳章,大師毅然拒絕。是年當選中國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二十六年任國府委員。二十六年對日戰爭發生,隨政府西遷,旋受命宣化蒙旗,設公署於成都。三十五年被選為國大代表,三十六年政府為崇德報功,加封「護國淨覺輔教」大師,頒給金印金冊,為對蒙藏佛教領袖封號所僅有,其榮譽與達賴班禪相等。(中略)

章嘉大師本為密宗黃教宗主,太虛大師圓寂後,又當選為中國佛教會理事長,無異又為顯教領袖,三十七年受聘為總統府資政。三十八年大陸臨危,四川將領留大師在川或赴西康,但大師毅然決然迅赴重慶,謁蔣總統(介石),表明護國化民之心,總統面囑來台,即返成都,倉卒赴機場,諸多經典法物,都經遺失。

四十一年以中國佛教首席代表身份出席在日召開之第二屆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並向日本政府交涉玄奘頂骨歸還自由中國,於日月潭建塔紀念。四十六年圓寂,總統明令褒揚,題「弘教輔明」四字。親臨致祭,以示崇德報功之意。

達賴、班禪、章嘉均屬黃教派之主教,中央對達賴等雖一視同仁,但與中央相處最為融洽者,莫過於章嘉。最能獲得顯教教友愛戴者,亦唯有章嘉大師,中央各部首領對章嘉大師崇高道德、莊敬風度,無不推崇,總統蔣公對其尤為崇敬。

〔參考資料〕 張羽新《清代四大活佛》;《西藏佛教教義論集》一(《現代佛教學術叢刊》{77})。


菩提道次第論

《菩提道次第論》,是宗喀巴大師總攝三藏十二部經的要義,循著龍樹、無著二大論師的軌道,按「三士道」由淺入深的進程而編成的。「三士道」,是任何一種根機的人,從初發心乃至證得無上菩提,中間修學佛法所必須經歷的過程。本論內容,就是對這些過程的次第、體性和思惟修學的方法,加以如理闡述。「菩提」,指所求的佛果,「道」指趣證佛果所必須經歷的修學過程,「次第」就是說明修學的過程必須經歷這些階段,自下而上,由淺入深,循序漸進、不可缺略、紊亂或躐等,故名「菩提道次第」。

本論教授的淵源,遠可以推到釋迦如來的一代言教,近的如本論自說︰「總《道炬論》。」這是全書總的根據。本論內容的每一細支,又各有它所依據的經論或語錄。例如「親近善知識」一科的細支︰九種意樂,依《華嚴經》;修信心,依《寶炬陀羅經》、《十法經》、《金剛手灌頂經》、《寶雲經》、《猛利長者問經》;修念恩心,依《十法經》、《華嚴經》等;修親近的加行,依馬鳴菩薩《事師五十頌論》、《本性論》和彌勒菩薩《大乘莊嚴論》。

其餘還有迦當派的語錄很多,不能一一列舉。所以本論乃是總源於一切佛經和《瑜伽》、《中觀》諸論,別依《現觀莊嚴論》、《菩提道炬論》和迦當派諸語錄而組成。

本論教授,在西藏,由阿底峽尊者傳種敦巴、大瑜伽師、阿蘭若師;種敦巴傳朴穹瓦、僅哦瓦、博朵瓦、康壟巴等;阿蘭若師也傳僅哦瓦和內鄔蘇巴;博朵瓦傳霞惹瓦和鐸巴等;由他們輾轉傳到虛空幢和法依賢大師。又阿底峽尊者傳授俄善慧譯師,俄善慧傳其侄俄大譯師羅敦協饒,再傳到卓壟巴而著《聖教次第論》,也漸次傳到法依賢大師。宗喀巴大師即是從虛空幢和法依賢二位大師學得各家教授,並以《聖教次第論》為依據,寫成這部《菩提道次第論》。

本論作者,為中興西藏佛教的宗喀巴大師(1357~1419)。1357年,他誕生於青海宗喀區,即今塔爾寺。七歲出家,法名善慧名稱祥。十六歲(1372)起,到西藏學法,親近各處著名的大德。十九歲就在前後藏各大寺院,立《現觀莊嚴論》宗。二十四歲(1380)受比丘戒,已成到處聞名的論師。此後在剎公塘閱藏數年,又遍從一些大德學習各種高深密法。三十六歲(1392)將西藏所譯顯密一切教授學習圓滿。三十九歲,在羅札從虛空幢大師受得內鄔蘇巴和僅哦瓦所傳的「教授派」的菩提道次第教授,又在扎廓寺從法依賢大師受得由博朵瓦傳鐸巴和霞惹瓦的「教典派」的教授,又從法依賢學《聖教次第論》,是為《菩提道次第論》的依據。四十三歲(1399)應拉薩各寺院邀請,廣講教法,尤其注重大小乘戒的弘揚。四十六歲由勝依法王等眾多大善知識勸請,在惹真寺著《菩提道次第廣論》,後又著《密宗道次第論》,詳釋四大密部修行次第。五十三歲(1409)建格登寺,是為黃教根本道場。五十九歲,命妙音法王建哲蚌寺(1416年建成)。又因《菩提道次第廣論》卷帙太多,鈍根眾生難於受持,另造一略本《菩提道次第論》。六十二歲(1418),由大慈法王建色拉寺(1419年建成)。是為黃教三大寺。六十三歲,大師示寂於格登寺。

(一)本論的結構
本論是根據《菩提道炬論》所說的「三士道」,下士道、中士道、上士道的次第而組織的。

「下士道」,指脫離三惡趣,生人天善趣的法門;「中士道」,指解脫三有輪迴,斷煩惱證涅槃的法門;「上士道」,指發菩提心,修菩薩行,證大菩提果的法門。

說明下士道有四大段︰(1)思惟人身無常,(2)思惟三惡趣苦,(3)皈依三寶,(4)深信業果。

說明「中士道」有四大段︰(1)思惟苦諦(三有生死過患),(2)思惟集諦(煩惱及業流轉次第),(3)思惟十二有支(流轉還滅道理),(4)思惟解脫生死正道(戒定慧三學)。

說明「上士道」有二大段︰(1)發大菩提心。(2)修菩薩行。修行又分四段︰總說六度四攝和別說修止觀法。

在三士道之前,作為三士道基礎的,又有二大段︰(1)親近善知識,(2)思惟人身難得。

在上士道之後,又說明發大菩提心者如對密咒信仰愛好,亦可進修密乘。

親近善知識是修學一切佛法的基礎。要親近善知識才能趣入佛法,所以最先說。趣入佛法後,就要思惟有暇圓滿的人身難得,才能策勵自己,起大精進,修學佛法。所修學的,就是三士道。若不能脫離惡趣,就沒有修學佛法的機會,更不能出離生死,成大菩提。若對於現世五欲塵(色聲香味觸的享受)貪求還不能止息,三惡趣的苦還不知怖畏,就更不能厭三界苦,勤求出離。所以最迫切的,也是淺易的,應當先修下士道。修下士道中,若貪著現世五欲,於後世的安樂就不能起猛利希求,於三惡趣苦也不能生真實怖畏;所以先應思惟人身無常,才能怖畏惡趣,由怖畏惡趣,才能至誠皈依三寶,深信佛說因果道理,止惡修善;由此才能遠離惡趣。僅修下士道,雖能生人天善趣,終不能脫三界生死輪迴。因此,應進修中士道︰先思惟生死總別過患(總謂三苦、六苦、八苦等,別謂六道別苦等),對於三界生厭離心;進而研求三界生死的起因,是一切煩惱和有漏業,發起斷除的決心;真正認識戒定慧三學是斷煩惱的唯一方法,精勤修學,由此才能出離三界生死。若自己還不能厭生死苦,如何能發心度脫一切眾生﹖若自己還不能出三界,如何能度一切眾生出三界﹖所以在修上士道之前,必須先修中士道。修中士道後,進一步就該想到︰一切眾生沉沒生死苦海,只是自己解脫生死,仍不能救度一切眾生;為欲救度一切眾生,自己必須成就無上佛果。由此發起菩提心,求受菩薩戒,學習六度成熟自身,修學四攝成熟有情,就是上士道。

這三士道,是不論修或是不修密乘的人都要修學的,故又稱為「共同道」。為欲迅速圓滿福智資糧,在已能修諸共同道的基礎上,應進修密乘諸道,即先依善知識受大灌頂,嚴守三昧耶戒及諸戒律。若學下三部密,當先修有相瑜伽,後修無相瑜伽,由此能得密宗所說的各部悉地。若學無上瑜伽部密法,當先學生起次第,後修圓滿次第,最後證得大金剛持果。這就是本論結構的大意。

菩提道次第,是成就無上菩提必須經歷的過程,修下士道不只為自求人天安樂,修中士道也不只為求自了生死,都是為上士道準備條件,所以都是菩提道的一部份;不過由於緩急、淺深、難易的不同,就不能不分出次第。不僅各大科有一定的次第,就是大科以下的細支,也都有一定的次第,不可紊亂。但是,由於修前面各科,就更能引起對後面各科要求學習的心,學習後面各科,又更能促進對前面各科要求修習的心;所以三士道又是一個整體的,要平行修行,不能偏廢。哪一部份缺乏之,就應該多修哪一部份,使其平均發展。不是各種孤立的前後無關,而是脈絡貫串,通體靈活的。

(二)本論的主要內容
本論以三個要點為它的骨幹,稱為三種要道。三士道次第,如整個房屋的結構,三種要道,就是房屋的棟樑。三種要道就是︰(1)出離心,(2)菩提心,(3)清淨見。

(1)出離心︰就是厭離三有,希求涅槃的心,也名「求解脫心」。學佛的人,若沒有真正的出離心,所作的一切功德,只能成為感人天善趣的因,不能成為解脫生死的正因。若以出離心為發起(動機),或為出離心所攝持(掌握),所作不論大小何種功德,就是布施畜生一握粗糠,或經一日一夜受持一戒,都成為解脫生死的資糧。修學的次第,須先思惟人身難得,壽命無常,息滅貪求現世五欲的心;再思惟業果不虛,生死眾苦,和三有流轉道理。若能看整個三界如同火宅,深可怖畏,毫無顧戀,決意出離,一心趣求涅槃妙樂,便是發起了真出離心。由此進修戒定慧三學,才能證得解脫涅槃。沒有出離心,就不能發起菩提心,所以出離心是菩提道次第的第一要點。

(2)菩提心︰就是總觀三界一切有情,沉溺生死苦海,無有出期,為欲度一切有情出生死苦,志求證得無上菩提。學佛的人,若未發起大菩提心,所修一切功德,或墮生死,或墮小乘,都不能作成佛的正因,這個人也不能算是大乘人。若發起了大菩提心,雖然沒有其他功德,也可稱為菩薩;所作任何善事,都能成為成佛的資糧。所以在上士道中,修菩提心最重要。

修菩提心的次第,本論說有兩種,一是金洲大師傳的七重因果的教授,一是寂天論師的自他相換的教授。這兩派教授,都是以出離心為基礎,進一步思惟一切有情,都被我執煩惱所縛,善惡有漏業所漂,長期沉溺生死大海,為眾苦所逼惱,深發大慈悲心。為救拔有情出離生死苦海,能犧牲自己的一切安樂,而急於利他,求大菩提,就是發起了大菩提心,由此進修六度四攝,經三阿僧祇劫,圓滿福智資糧,才能證得三身四智無量功德莊嚴的大菩提果。

(3)清淨見︰也稱為離增益、損減二邊的「中道正見」。一切法唯依仗因緣而生起或安立,本來沒有獨立的實在的自性(就是涅槃,也是依斷障來安立的)。眾生由無始傳來的妄執習氣,於無實性法,執為有實性,就是「增益執」,也叫做「有見」、「常見」等。一切法雖無實性,但依一定的因緣,決定當生、當立,並非全無。譬如鏡中人影,本無實體,但由明鏡、空間、光線、人體等因緣會合,自然便有人影現出,且能發生應有的作用。若說「諸法既無實性,就該完全什麼都沒有,所見所聞,都是錯亂」,這就是「損減執」,也叫做「無見」、「斷見」等。反之,則為「增益執」。這「斷」、「常」二見,都不合於真理,偏於一邊,所以又叫做「邊見」。「中道正見」,既不執諸法實有自性,也不撥無(否認它的存在)所生所立的諸法,如實了知「諸法仗因緣而有,故無(獨立的)自性」,而不墮「常邊」,也了知「諸法既仗因緣而有,就有(不亂的)因果」而不墮「斷邊」。由此正見,不墮二邊,故名「中道」。無始傳來的無明實執,是一切煩惱的根本,也是生死的根本,要由此清淨見才能斷除。若未得此見,僅有出離心、菩提心。任憑如何修學,終不能斷任何煩惱。所以清淨見是大小乘一切道的命根;最為重要。

修此見法,先以四理或七相,觀察眾生無始時來所執的「我」,通達「我空」;再以四理或破四生等理,觀察眾生無始時來所執的「實法」,通達「法空」。四理就是︰(1)認識所破的我;(2)決定我與五蘊的或「一」或「異」,二者必居其一;(3)認識我與五蘊是一的不合理;(4)認識我與五蘊是異的不合理。七相就是︰一(「我」與五蘊是一)、異(「我」與五蘊是異)、能依(我依五蘊)、所依(五蘊依我)、具有(我有五蘊)、支聚(五蘊合聚為我)、形狀(五蘊組合的形式為我)。從這七方面,認識執我的不合理。四生就是︰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破四生的道理,本論引中觀諸論廣說)。以「四理」來破所執實法,先認識所執實法與構成它的支分,再以我和五蘊為例,照上述以四理破我的道理來破。既通達無始妄執的「我」及「實法」空,再詳細推察緣起道理,得知諸法雖無性而有「緣起因果」。如果還覺得緣起因果與自性空各是一回事,就是還沒有真正通達中道深義。若是由見諸法因果緣起,就能破除內心實執,了達諸法實無自性,才是得了「中道正見」。這樣的正見,不只是由見空來破常執,而且由見有(緣起的有)的力量來破常邊;不只是由見有來除斷執,而且由見空(無實性空)的力量來破斷邊。這尤其是中道正見的特殊作用。

本論中士道以前一切法門,都是引生出離心的方法,上士道中廣說發菩提心、修菩薩行。「毗鉢舍那」一章,詳細抉擇清淨正見。全部《菩提道次第論》,此三種要道,為主要內容。

(三)本論的特點
本論從「親近善知識」到「修毗鉢舍那」,每一科都先依正理成立,次引經論證明,後引迦當諸語錄顯發,結出要義,多是前人所未道及。如克主傑說︰「阿底峽尊者所傳菩提道次第教授,如教典派、教授派等,雖有多種道次第論,要像宗喀巴大師的廣略二部論中所說的道之總體和一一支分,在過去西藏不曾有任何人能這樣說出過,所以應該知道這是大師的不共希有善說。」今就本論突出的獨到之處,略舉數點︰

(1)修菩提心法︰修菩提心法有多種,如《瑜伽師地論》說的四因、四緣、四立等,都是指已種大乘善根的人說,才能由見佛、聞法,見眾生受苦或因自身受苦,便能引發大菩提心。若一般有情,未種善根,必須依教漸修,才能發起。發菩提心的教授,過去諸大論師,有時因機對境,略說數語,多不全面。本論將阿底峽尊者所傳各種教授,分為二類。其一,從金洲大師傳來的七重因果的教授︰{1}知母(思惟法界有情都是自己的母親),{2}念恩(思惟一切有情於我有恩),{3}報恩(思惟當報一切有情恩),{4}悅意慈(見一切有情猶如愛子生歡喜心),{5}大悲(思惟一切有情於生死中受無量苦,我當如何令其得離此苦),{6}增上益樂(恒常思惟自己應該擔負令諸有情離苦得樂的重大責任),{7}菩提心(須具兩種欲樂︰(a)欲度一切有情出生死苦,(b)欲成無上菩提。若但欲利他,不求成佛,只是大悲心,不是菩提心;若但求成佛,不為利他,只是自利心,也不是菩提心。菩提心,一定要具備「為利眾生」和「願成佛」的兩重意義)。從知母到增上意樂,都是修利他心的方法;已發起增上意樂,知道惟有成佛才能究竟利他,為利他而進求無上菩提,才是菩提心。在修知母以前,還須先修「平等捨心」為基礎,才能於一切怨、親、中庸(非怨非親)的有情,都容易修起「知母」等心。其二,寂天菩薩《入行論》中所說的「自他相換法」,就是把貪著自利、不顧利他的心,對換過來,自他易地而居,愛他如自,能犧牲自利,成就利他。此法︰{1}先思惟修自他換的功德,和不修的過失(如由利他故成佛,由唯自利故只是凡夫等)。{2}思惟自他相換的心,定能修起(譬如父母精血,本非自身,由往昔習氣,也能起我執)。{3}應對治二種障︰.a覺自他二身各不相關,應思惟自他是相對安立的,如在此山時覺彼山是彼山,到彼山時覺彼山是此山,不比青就是青,黃就是黃,絕對不同。.b覺他人痛苦,無損於我,不須顧慮,當觀自他相依而存,猶如手足,足痛雖無損於手,但並不因此手就不治足的病。{4}正修︰(a)思惟凡夫無始以來由愛執我所生過患,令我愛執未生不生,已生者斷,制不再起。(b)再進思惟諸佛菩薩由愛他所生一切功德利益,令愛他心未生者生,生已增長,安住不退。{5}最後乃至出息入息,都修與有情樂,拔有情苦。這是利根眾生修菩提心的簡捷方法(修自他相換之前,也須先修平等捨心)。

像這樣完備具體的修菩提心的方法,是以前諸西藏語錄的教授所沒有的。

(2)修止除沉法︰修止有兩障礙︰掉舉和沉沒。掉舉是心隨可愛境轉,其相散動,較易覺察。沉沒其相隱昧,很近於定,不易認識。修定的人,很多墮在沉沒中,還自以為住在定中,久了反轉增長愚癡和妄念。又有人把八大隨煩惱中昏沉,誤認為沉沒;修定的時候,只要沒有昏沉,便自以為沒有沉沒了,因此就墮於沉沒中而不自覺。本論引《解深密經》說,「若由昏沉,及以睡眠,或由沉沒……」證明昏沉與沉沒性質不同。昏沉是大隨煩惱,其性或不善,或有覆無記,唯是染污。沉沒是心於修定所緣的境,執持力弛緩,或不很明了。心雖澄淨,只要取境不很明了,就是沉沒。它的性是善或無覆無記。非是染污。又引《集論》說「沉沒為散亂攝」,證明沉沒不屬於昏沉心所。又《集論》所說的散亂,也通善性,非唯染污。以這些理由,說明昏沉性惟染污。沉沒則非染污,其性各別,斷定昏沉決不就是沉沒。修定的人,不但已生的沉沒應當速斷;在沉沒將生未生之際,尤應努力防止。本論詳細分析昏沉與沉沒的差別,使修定的人,能辨認沉沒,免入歧途,最為切要。對治沉沒的方法,本論引《修次第論》說,「心沉沒時,應修光明想,或作意極可欣(興奮)事佛功德等」,令心振奮;並廣引《瑜伽師地論》聲聞地,詳說對治方法。

(3)修空觀的抉擇︰修觀,是為引生聖慧,對治煩惱,所以最重要的是修緣空性(或名無我)的觀。正確的修法,要先求通達無我的正見,然後於正修觀時,就緣所通達的無我義而修觀察。到了由觀察力引生輕安,其觀即成。

當宗喀巴大師時代,對於修空觀,有很多不同的說法,歸納起來總有如下四類︰

第一說以為︰修空就是修諸法真理,諸法真理離是絕非,所以只要攝心不散,不起任何思念,無分別住,就與真理自然契合;不須先學空見,然後學空。此說起自唐時摩訶衍那(一個曾到西藏盛傳此說的漢僧),雖然蓮花戒論師詳加破斥,但宋元以來,西藏講修空的,仍多墮於此見。宗喀巴大師在本論中,對此抉擇甚詳(見「抉擇大乘道體須雙修方便般若」,及「毗鉢舍那」科中「抉擇真實義」,並「修觀方法」諸科中),今略摘述如下︰①若不分別住便是修空,悶絕、睡眠、無想定等,應該都是修空。②若不起非分別便是修空,眼等五識都不起是非分別,應該也是修空。③若攝心一處不起分別便是修空,一切修止的時候,應該都是修空。

他們有的人這樣說︰「若先觀察所執的境,再來斷除能執的心,如狗被人拋石塊打擊,追逐石塊,不勝其煩。若攝心不散,不令起分別,一切分別即從自內心斷除,如狗咬拋石塊人的手,他就不能拋石塊了,這才是扼要的辦法。」本論對此說,廣引經論破斥。

如引《文殊遊戲經》說︰「故瑜伽師,應張智眼,以妙慧劍敗煩惱敵,住無所畏,不應如彼怯人閉目。」又在《修次第論》說︰「猶如戲時,不效勇士張目視敵所在而相擊劍,反如怯兵見他強敵閉目待死。」這都說明修空觀的人,必須先認清所執的境,再依正理通達所執境空,才能斷除妄執。若但不分別住,決不能斷任何煩惱。本論喻之為︰如於暗中誤認繩為蛇,生起恐怖,必須用燈燭來照,看清繩不是蛇,恐怖才能除去,若不看清,恐怖終不能去。

又引提婆菩薩說,「若見境無我,能滅三有種」;引《入中論》說,「分別依有實事(所執的境)生,實事非有已思擇」;「通達我為此(妄執)境已,故瑜伽師先破我」;又引法稱說,「若未破此境,非能斷此執」。這一切都說明必須先觀察所執的「我」等境空,才能斷除「我」等妄執,不是閉上眼睛,一切不分別,便是修空。

這第一種誤解,是修空觀的最大歧途,本論所抉擇的,極為扼要。

第二說以為︰若未得空見,令心不起分別,這雖不是修空,但是只要得了空見,再令心無分別住,就是修空。本論斥之為︰若依此說,先得了空見,後修菩提心時,應該也是修空。所以此說不合理。

第三說以為︰未得空見固然不是修空;得了空見,完全無分別住,也不是修空;要每次修空之前,先用觀慧思擇空理,再無分別住,才是修空。本論指斥此說︰如此,則「臨睡前先用空見觀察一次,再入睡眠,酣睡無分別時,應該也是修空」。所以此說也不合理。

第四說以為︰以上三說,都不合理︰唯認為要在修空觀前,先引起空見,再緣空性令心住定,才是修空觀。實際上緣空之見令心住定,雖是修空見,但只是緣空見的修「止」,不是修空「觀」。本論引《修次第論》說︰「若時多修毗鉢舍那,智慧增上,由奢摩他力微劣故,如風中燭令心動搖,不能明了見真實義,故於爾時當修正奢摩他。若奢摩他努力增上,如睡眠人不能明了見真實義,故於爾時當修智慧。」這說明在修空的時候,止觀必須兼修,使止觀勢力平均,才能明了見真實義。若專修觀,不間修止,先得的止,容易退失,止退失了,觀也不能成就。但若只修止,不修觀,就完全不是修空觀的意義了。

這樣詳細分析這些錯誤,申明修空觀的正軌,尤為本論獨到之處。

(4)安立世俗諦︰般若部經,中觀諸論,都說「一切法都無自性」,所以學中觀見的,多偏於空,不善安立世俗諦,易墮所見。本論說明中觀宗雖破一切諸法自性,但要安立無自性的緣起──世俗諦。安立俗諦,要具備以下三個條件︰

①是名言識所共許︰名言識,通指一般人的眼等六識。名言識於境,只隨所現而轉,不再推求其境是否有自性。世俗諦法,必須是這種名言識所一致承認的。

②無餘名言量妨難︰名言量,是指正確的名言識。如錯亂識見繩為蛇,他人不錯亂識見是繩非蛇,就不能安立錯亂識所見的蛇為世俗有,因為與他人不錯亂識所見不同的緣故。

③無觀真實量妨難︰觀真實量,就是觀諸法是否實有的正量。有情由無明習氣的力量,任見何物時,很自然的便執為實有體性。如見房屋時便覺房屋是實有。房屋是名言識共許,也無餘名言量妨難。若不推求其是否有自性,也就不為觀真實量所妨難。因此所見的房屋,可安立為世俗有。但房屋是否實有體性,就要由觀真實量來判斷。以觀真實量觀察,就見房屋並無實體。因此有情所執房屋實體,不能安立為世俗有。

具備這三種條件的,才可安立為世俗諦。這樣安立的世俗諦,既無實體,不墮「常邊」,也有因果作用,不墮「斷邊」。這是本論的一個重要特點。

(四)本論的弘傳
宗喀巴大師四十六歲(1402),在惹真寺造《菩提道次第廣論》後,廣事弘講。五十六歲(1415)在格登寺,為普利群機,又將《廣論》中所引教證及諸破立省去,概括要義造成《菩提道次第略論》。此後諸大弟子,或依《廣論》,或依《略論》,自行化他,利益很廣。

大師為策發徒眾,利於修行,又將道次第的建立,以讚頌功德的方式攝為四十五頌。此後作攝頌的有︰

(1)阿旺羅桑卻敦(清初人),將全論編成頌文,約三千頌,文義明暢,便於誦持。

(2)公薄智精進,就修行時思惟次第造成攝頌,約四八0頌。

(3)阿嘉善慧幢作成一九三首攝頌。其他作數十攝頌的很多。

後來弘傳本論的,更衍為講義式的略論。例如︰

(1)三世達賴福幢大師,依本論攝頌而講的《菩提道講義》。

(2)班禪善慧法幢的《安樂道論》。

(3)班禪善慧智大師依本論攝頌而講的《菩提道講義》。

以上二種就正修時的觀行而講。

(4)五世達賴的《妙音教授論》攝義周詳,文詞精要,最為盛行。

(5)智幢的講義(在文集第六函)。

(6)後藏水銀寺法賢的講義(在文集第六函)。

(7)青海霞瑪大師的講義。

(8)甘孜札迦大師的講義(在文集第一函)。

以上(5)至(8)四種,都很精要,利於修持,也可屬於略論之類。

作註疏的有︰(1)跋梭天王法幢的朱注;(2)阿旺饒敦的墨注;(3)妙音笑的黃注;(4)札底格什寶義成的《毗鉢舍那注》。

後來將此四家註合刊,成上下二函。但《廣論》中引有迦當派諸師語錄,多係方言或古語,四家註中多未詳解,後阿嘉永贊,特錄出解釋,對學者裨益更大。

依據《菩提道次第論》中所指示的「六加行法」編成儀軌修法的,有阿旺羅桑(在文集第一函)、智幢大師、法賢大師、護教大師、札迦大師等,都著有六加行的修法,很便於初學。

(五)本論漢譯經過
本論著成之後,就盛傳於西藏、西康、甘肅、青海、蒙古各地(藏文系佛教區)。但是數百年來,漢地的佛教徒,知道的卻很少。1926年留藏學法團同人在康定跑馬山,從慈願大師聽講略論。1927年大勇法師在甘孜講略論,由胡智湛居士筆記,錄成漢文《菩提道次第略論》,但當時未講〈止觀章〉,後由法尊補譯。1931年,法尊在拉薩從安東格西學《廣論》,後經歷三年,在拉薩、仰光及重慶漢藏教理院,陸續譯出,共二十四卷,1935年冬初版印行。(法尊)


犍陀羅國

古代印度十六大國之一。又作健馱邏、健陀邏、乾陀越、犍陀呵、𠃵陁婆那、犍陀。意譯香遍、香行、香淨、香風、香林。又有業波羅(Gopāla)國、業波國之稱。北接烏杖那、西隔那揭羅曷、濫波二國而通迦畢試,東北隔烏剌尸而與迦濕彌羅相對,東南挾信度河而接呾叉始羅。其位置大致在今巴基斯坦境內西北方之白夏瓦(Peshawar)及其附近地區。

此地為從西北方越過興都庫什山前往印度平原的重要路線,自古即有許多異族入侵。自西元前五世紀開始,印度、希臘、伊朗等邊境王朝相繼入侵統治,由於各種文化、宗教相互影響,故此地文化呈現多樣化。西元前四世紀亞歷山大入侵時,據說該國都城為布色羯邏伐底(Puṣkaravatī)。西元一世紀時為月支族貴霜(Kuṣāṇa)王朝所統治;二世紀時,貴霜王朝的迦膩色迦王定都布路沙布邏(Puru-ṣapura,今之白夏瓦),極力保護佛教,此地之佛教因而大為興盛。

佛教傳入此地,始於阿育王時(西元前三世紀左右),迦膩色迦王時代至五世紀期間,盛行說一切有部系的佛教。據傳其間亦流傳大乘佛教,無著、世親、法救、如意、 36脇比丘等人皆曾活躍於此。迦膩色迦王嘗在王城東南建立大塔及伽藍,其中大伽藍以佛鉢而知名於時。此外,國中有關佛教的遺蹟甚多,如布色羯邏伐底城有一伽藍,為世友造《品類足論》之故址,城北有法救撰《雜阿毗達磨論》的舊伽藍,另有釋尊捨眼的窣堵波、梵王所建的二石窣堵波,其西北五十餘里則有教化鬼子母的遺蹟。又,跋虜沙城北方有蘇達拏太子的遺蹟、自在論師造《阿毗達磨明燈論》的伽藍。附近之彈多落迦山又有獨角仙人居住之故址等。

犍陀羅的佛教,以迦膩色迦王時代為最盛期,其後漸衰,五世紀中因嚈噠(Ephtalite)族入侵而消滅。七世紀玄奘訪此地時,邑里多已荒蕪,人煙稀少,王族絕嗣,隸屬迦畢試國,迦膩色迦王所建的大塔亦告毀壞。然而本國的佛教美術,因為受希臘、羅馬樣式的影響,而發展成獨特著名的犍陀羅美術,且經由西域而影響及於中國、日本等地。

◎附︰高田修著‧楊美莉(等)譯〈犍陀羅美術及其研究史〉(摘錄自《佛像的起源》第三章第一節)

〔犍陀羅美術概要〕 犍陀羅美術,是屬於西方希臘系統的美術,他是受到所謂希臘化美術乃至希臘──羅馬(Graeco-Roman)美術的強烈影響所發生、展開的混血美術,與印度傳統美術在本質上全然不同,而且是完全服務佛教的美術。由於各方學者對於其所接受的影響之見解不一,所以有所謂「希臘佛教美術」或「羅馬佛教美術」等的稱呼。然而,這些稱呼,如下面我們將論述的那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還是寧可冠以其美術繁榮的中心地域之名稱,稱之為「犍陀羅美術」為當。其發生的地域,在印度的西北部涵蓋一大片相當廣大的範圍,其時代──有爭論──也大抵從西元後一世紀中葉開始,至第一、第二貴霜王朝時代最為盛行,以後到五世紀前半,還多多少少的有一些造型活動繼續著。犍陀羅美術結束於五世紀中葉,由於野蠻的嚈噠族的侵入,而遭到致命的打擊,終於宣告結束。但是對於其遺蹟和雕刻的破壞,後來侵入擄掠的回教徒亦要負相當的責任。如此,一度繁榮的佛教寺塔,既經破壞委棄,佛教久已絕跡於此地。但是尚能拿來說明往昔的輝煌文化的伽藍遺蹟,和廢塔之類,散見於各地,僅後來被陸續發掘的犍陀羅雕刻遺品,實際上就相當多。

建築多半由石頭造成,頹毀的佛塔和僧院等的廢址,現在還留在原地的不少。單剩下基址的,我們由發掘的其地面設計,也能復原其面貌之一斑。因此,我們得以看到西北地方所發展出來的建築之特異性。石頭的堆砌法依時代不同而異,在塔克西拉,這種區別可以闡明,但在犍陀羅地方,由於尚未調查清楚,所以至今還不能作區別。石窟在西北印度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僅阿富汗的巴米揚石窟群較值得注意之外,其他地方不太清楚。繪畫雖然也同時發展開來,但除了在巴米揚等地有一些後期的壁畫外,在哈達及布特喀拉也只發現二、三斷片,這也是缺憾的事。

雕刻遺品和一些斷片,總括起來,數量極多,不僅在西巴基斯坦和印度的博物館有收藏,幾乎世界各國的主要博物館和個人收藏中均可見到。通常所說的犍陀羅美術,就是指著這些雕刻美術而言的。雕刻主要為石雕以及由灰泥(stucco)塑造的塑像,金屬遺品極少。灰泥的雕刻盛行於犍陀羅後期,前期主要是石雕。石材限於青黑片岩(schist),千枚岩(phyllite),這些都構成作品的質材特徵。然大抵較古老的作品多為片岩,千枚岩是比較晚被採用的,但這些石材之來源尚不明。雕刻都是浮雕,看來像雕像的單獨像,其背面均作平板的高浮雕。內容當然都是佛教美術,還有佔大半的佛傳圖,和以佛陀像為首的佛教諸尊像,其他也有不少單純是裝飾紋樣的。

由這些雕刻所代表的犍陀羅美術,和當時的西方美術──希臘化乃至希臘‧羅馬美術──有著密切的關係。西方系統的表現手法或題材幾乎在任何一件作品中都多多少少可見,它是和印度的傳統美術全然不同情趣的。這事不只是由於犍陀羅地方地處印度的邊境,地理環境與印度內部迥異的緣故,而且犍陀羅美術是由西方系統的雕工雕的,他們都是至少對西方美術的製作技法相當熟悉的外來工人,這是由他們來參與所展開的藝術。概觀這長期發展的美術歷史,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出印度化的傾向逐漸增加,但另一方面我們仍可感覺出西方造型要素的一直持續,還有不斷地有新的要素注入。因此,我們可以這樣地作結論︰西方影響不單波及到初期的犍陀羅美術,以後還是時時對它產生影響的。總之,犍陀羅美術的特徵,是富有相當濃厚的西方造型要素。

犍陀羅作品中的西方性,首先在人物的容貌和服飾、衣褶的表現上,很顯著。當然這是一個具有長久歷史的美術,自然不能一概而論,但大體而言,人物的頭髮呈波狀,臉為橢圓形,眼鼻口的輪廓相當明顯而端整,姑不論其雕技之巧拙,但無論如何,任何人看了,都不能否定它是以類似希臘系美術作品的表現手法作成的。佛像大衣通肩而穿,這種穿戴方式,不僅和希臘的希馬地昂(或者羅馬的托迦)有相同的表現方式,甚至其大衣的衣褶,也是使用深深的平行褶曲線,全部是基於希臘、羅馬美術的表現手法。這褶法的原則,在菩薩、比丘或是諸天、在俗信徒等印度衣著場合也同樣適用。通觀整個犍陀羅雕刻,我們可以看到希臘美術的寫實表現手法在支配著。其寫實性雖未必都是優秀的,事實上犍陀羅的作品一般都表現得過於艷麗而有損雅趣,但是就中與同時代的西方作品比較,仍有許多毫不遜色的作品。但我們要特別注意的是,犍陀羅美術是站在與印度的傳統美術完全異質的造型基礎上。

西方的要素不僅表現於上述的容貌和衣褶上,臉形上也常常會赫然出現以希臘雕像為藍本的類型。例如Apollon型、Sophokles型的佛陀像和Pheidias作的Zeus同型的Kubera神像、Pallas-Athene型的女神像等,其他還有許多我們可以想到的希臘神像均有之。尚有戴著希臘風格的服飾的男女飲酒歌舞,和所謂的Dionysos祭祀圖(中略)。總之,西方要素在犍陀羅美術中,實是俯拾皆是。依這樣的事實來看,想必是,不僅西方要素的影響,更直接的是,在犍陀羅的佛教美術製作上,有不少熟悉希臘美術技法的外來藝匠參與這些工作。

從佛像美術的觀點來看犍陀羅美術,它與古代初期的佛教美術迥異的地方,即是在一些佛傳圖中,把主要角色──釋尊表現出來了,而且很適當的安排在整個構圖的中心,這就是其特色。單獨的佛像被製作的也有許多,佛像和其他的諸尊像一起成為信徒禮拜的對象。犍陀羅一反古代初期,絕對不表現佛陀形像的制約,毫不猶豫的自由表現出來,或許這美術的開始就是以製作佛像為出發的。因此,由此去探求佛像的起源是十分有可能的,而事實上,主張佛像的犍陀羅起源說的最有力理由亦在於此。

然而有關犍陀羅美術的發生,發展的年代,尚無確定,這也是這美術的研究上的一個難關,以致成為佛像的犍陀羅起源說的弱點。從收集來的多數佛像看,乍看之下,都具西方的面貌和衣褶的表現特徵。由於其雕刻手法的持續性相當強,所以要依其式樣來決定其年代先後,作編年整理,實是不容易的事。在犍陀羅作品中,可以作為年代或式樣的基準的作品極為稀少,雖有少數附有年記的作品,但其絕對年代的決定亦是議論紛紜,莫衷一是。加上從前世紀以來,對遺品的收集沒有作有組織而科學的計畫,而且在發掘時沒有作好考古學上最基本的順序的工作。更由於對這些作品式樣的展開之歷史背景不甚明白,諸多的困難存在著。因此,佛像的犍陀羅起源說異論百出,這完全是與數量相當多的遺品之年代未能確定,史實未能釐清之困難有關。所以犍陀羅美術的諸問題之關鍵,就是在其年代論的不一致。

〔研究史概觀〕 由於犍陀羅美術特別具有希臘、羅馬的風格,自然引起西歐的關心,約從十九世紀初葉,其雕刻的收集和古塔的發掘已經開始。但在初期,多半是尋寶者基於尋找古錢和財寶的心理去發掘,所以許多遺蹟曾被糟蹋。1849年旁遮普及犍陀羅地方歸屬於英國後,才由印度考古局和孟加拉工兵隊等,在西北地方的佛教遺蹟上作廣泛而公開的調查發掘。由於這項發掘工作仍是沒有組織、不科學的,所以發掘出來的遺品,很多是缺乏考古學上的發掘數據的,甚至連出處都不明白的遺品也不少。雖然如此,這多數的雕刻遺品之收集,仍是很有用處的。這樣,隨著資料的豐富,研究逐漸興起,大約在十九世紀末葉,有關這美術的論述也才開始在學界熱絡起來。於是從那時起,有關犍陀羅美術的年代和發生,異說林立,針鋒相對,看來實覺有趣。然此時,仍尚未關心到佛像起源的問題。

至二十世紀,馬歇爾所率領的印度考古局的發掘活動和佛榭的精緻細膩的綜合研究,成為當時學者的圭臬。由於考古局的佛教遺蹟之發掘,使得二十世紀初期的研究有長足的進步,許多新的資料和知識的增加,其次繼續進行塔克西拉遺蹟的發掘,提供了闡明犍陀羅美術諸多問題的確實證據,這一點應該是最值得注意的。一方面,佛榭的研究,對犍陀羅美術的主題之解明有特殊的成果,還有就這美術的發生與展開,他廣泛精細的考證是其他人所不能望其項背的。佛像的所謂「希臘起源說」也是由他提出的。實際上,他的式樣論有弱點,他主要是基於歷史背景去推定該美術的發生乃至佛像起源的年代(前一百年左右),這與考古學上的事實頗不一致,但是他的論說,直至1920年代,一直控制著整個學界。以後各種論說和見解陸續出現,由攻擊犍陀羅美術的年代論弱點的「摩突羅起源說」也形成了。一時學界呈現蓬勃的景況,也因此這美術的研究有了顯著的進展。但是到二次大戰時,除了對於比馬朗舍利容器的樣式和迦膩色迦王年代的研究有新的成果外,尚不能突破佛榭的年代論和希臘影響說的體系。在這之間,1922年以來法蘭西探險隊在阿富汗北部所作的考古學的調查收獲,值得重視,尤其是貝格拉姆和哈達等的發掘,提供了許多極為重要的資料。

大戰後學術界的特色是︰一方面把戰前的調查研究成果陸續印行出版,另一方面也有新的研究成果推出。首先,在公佈考古學成果方面,最重要且值得大書特書的是塔克西拉和貝格拉姆兩地的發掘結果。塔克西拉巿是馬歇爾花了二十二年的工夫發掘的,其綜合結果之發表是久為學界所期盼的。這發掘對於以犍陀羅美術為始的西北印度古代文化史之研究,給予莫大的貢獻。其次是貝格拉姆巿,是由阿康先發掘的,他發掘出來的羅馬製品和印度製品等,數量相當多而貴重,引起世界各方的注目。這些有犍陀羅美術的發展訊息的出土品,具體的印證了東西文化交流的史實,得到學界諸多學者的重視。再由格爾修曼在同一地方的考古發掘,更闡明了貝格拉姆巿的歷史,他對與犍陀羅美術的繁榮有密切關係的貴霜朝曾作過歷史探究,並試圖提出迦膩色迦年代的新假說。佛榭在戰後不久,還修正了他的犍陀羅美術論的一部份,並發表他以前所作的調查的結果。其他,在最近有圖齊所率領的義大利考古隊,試圖調查發掘史瓦特地方,又有水野清一所組的日本隊也在阿富汗及犍陀羅的遺蹟上作調查發掘,有關犍陀羅美術的資料今後將逐漸地增加,這是可以預想得到的。

戰後,此地美術的研究,有羅蘭特、羅哈依冉、德魯、因克爾特、馬歇爾等人的卓越成績。羅蘭特在1936年,就主張犍陀羅美術受到羅馬帝國時代的美術的影響,他更把一向被採用的年代論提出來檢討,到了戰後更展開其式樣論的研究。與以佛榭和巴和菲等人為代表的犍陀羅美術「希臘影響說」相對的是,新提出的「羅馬影響說」。荷依拉從考古學的立場來支持此說,因克爾特也站在稍稍不同的立場,試圖把犍陀羅作品的式樣作分類,並將其年代稍微往後挪,此羅馬影響說也逐漸堅固起來。羅哈依冉女史的研究,對西北印度存在最多問題的時代之歷史,特別是摩突羅的美術與其編年的問題,作了更深入的探討,更是值得注意。關於犍陀羅美術和佛像的起源,展開了有趣的議論,但就作品的式樣來考察,仍有不少未得肯定的答案者。馬歇爾雖然也主張希臘化影響說,但他是立足於考古學上的事實,所以他的見解與佛榭等不同。在塔克西拉發掘報告書中,關於這美術的發生,基於其發掘結果,作了精闢的論述,下了最令人心服的結論。最近,他出版了《犍陀羅美術全史》的大作,這也是他唯一的一部著作,對於這美術的式樣之發展,其論點精闢可謂是執當今之牛耳。其他,對於西北印度的文化史之研究上,坦恩和那拉因的成就也是不容忽視的。

〔參考資料〕 《彌勒下生經》;《法顯傳》;《大唐西域記》卷二;《善見律毗婆沙》卷二;《俱舍論》卷二十六;《道行般若經》卷九;《往五天竺國傳》;《洛陽伽藍記》卷五;羽溪了諦著‧賀昌群譯《西域之佛教》第七章;松本文三郎《印度の佛教美術》;《佛教之美術及瘺歷史》(《小野玄妙佛教藝術著作集》{2});A. Foucher《Notes sur la géographie anciennedu Gandhāra》。


義玄

臨濟宗之祖。俗稱「臨濟義玄」。唐‧曹州南華(山東省單縣西北)人。俗姓邢。幼負出塵之志,既出家受具戒,遊諸方講肆,博探經論,最精毗尼。初入黃檗希運門下,即顯露其悟性之不凡,尋參大愚,又謁溈山,再還黃檗。道業純一,為同修所不及。終為希運印可。其後,歷訪諸方禪林名宿。大中八年(854),住鎮州(河北正定)東南小院,院近滹沱河之側,故號臨濟院。

後,太尉默君和捨城中宅為寺,迎師居之,亦名臨濟。慕師道風而前來求道者,絡繹不絕。後遷大名府興化寺,居東堂。咸通八年(一說七年)四月十日,攝衣據座曰︰「吾滅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時,三聖出曰︰「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師曰︰「已後有人問你,向他道甚麼﹖」聖便喝。師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言訖端坐而逝,塔曰澄靈。敕諡「慧照禪師」。


義玄


師門下法嗣有三聖慧然、興化存獎、灌谿志閑等二十餘人。三聖曾錄師之語要行世,題曰《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師之接引學人,方法極為嚴苛。其門下法脈繁盛,為中日兩國禪宗主流之一。

◎附一︰鎮州臨濟義玄禪師語錄選(摘錄自《景德傳燈錄》卷十二)

黃檗一日普請鋤薏穀次,師在後行。黃檗迴頭見師空手,乃問︰「钁頭在什麼處﹖」師云︰「有人將去了也。」黃檗云︰「近前來,共汝商量。」師近前叉手,黃檗竪起钁頭云︰「只這箇天下人拈掇不起,還有人拈掇得起麼﹖」師就手掣得,竪起云︰「為什麼卻在義玄手裏。」黃檗云︰「今日自有人普請。」便歸院。

黃檗一日普請鋤茶園,黃檗後至。師問訊,按钁而立。黃檗曰︰「莫是困邪﹖」曰︰「才钁地,何言困。」黃檗舉拄免打,師接拄杖,推倒和尚。黃檗呼︰「維那,維那!拽起我來。」維那拽起曰︰「和尚爭容得這風漢﹖」黃檗卻打維那。師自钁地云︰「諸方火葬,我遮裏活埋。」

師一日在黃檗僧堂裏睡,黃檗入來,以拄杖於床邊敲三下,師舉首,見是和尚,卻睡。黃檗打席三下,去上間,見第一座坐禪,黃檗曰︰「遮醉漢,豈不如下間禪客坐禪,汝只管𥋙睡。」上座曰︰「遮老和尚患風邪﹖」黃檗打之。

師與黃檗栽杉。黃檗曰︰「深山裏栽許多樹作麼﹖」師曰︰「與後人作古記。」乃將鍬拍地兩下。黃檗拈起拄杖曰︰「汝喫我棒了也。」師作噓噓聲。黃檗曰︰「吾宗到汝,此記方出。」

師因半夏上黃檗山,見和尚看經,師曰︰「我將謂是箇人,元來是唵黑豆老和尚。」住數日乃辭去。黃檗曰︰「汝破夏來,不終夏去。」曰︰「某甲暫來,禮拜和尚。」黃檗遂打,趁令去。師行數里,疑此事卻迴終夏。

師一日辭黃檗,黃檗曰︰「什麼處去﹖」曰︰「不是河南即河北去。」黃檗拈起拄免打,師捉住拄杖曰︰「遮老漢,莫盲枷瞎棒,已後錯打人。」黃檗喚︰「侍者,把將几案禪板來。」師曰︰「侍者,把將火來。」黃檗曰︰「不然,子但將去,已後坐斷天下人舌頭在。」師即便發去。

◎附二︰乃光〈臨濟大悟因緣〉(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3})

臨濟大悟因緣,乃宗門中極為俊偉卓絕的一件大事,不亞於百丈大悟。百丈大悟與臨濟大悟,同為共不共般若的顯現,正所謂「開示悟入佛之知見道故」。這兩件大事,不僅堅強地鞏固了達磨六祖以來創建的禪宗陣地,且更進一步促進禪宗大振家聲,輝騰慧業。這兩件大事,在宗門下不得視為僅臨濟宗一家之事而已。何以故﹖禪宗功行惟在頓悟,這兩件大悟因緣都能顯示頓悟最高原則、頓悟典型範例,諸家亦應汲取參學。暫止斯論,話歸正傳,在說臨濟大悟因緣之前,初略說大師簡歷。

關於臨濟大師生平行由事蹟,遺存的歷史資料頗少,欲求得一比較詳細的傳記實有未能。《宋贊寧僧傳》〈臨濟傳〉,極略,不妨全錄如下。原題為「唐真定府臨濟院義玄傳」。傳曰︰
「釋義玄,俗姓邢,曹州南華人也。參學諸方,不憚艱苦(《燈錄》、《會元》等有『幼負出塵之志,及落髮進具便慕禪宗』之語)。因見黃檗山運禪師鳴啄同時,了然通徹。乃北歸鄉土,俯徇趙人之請,住於城南臨濟院。罷唱經論之徒,皆親堂室(此語最要,可以概見臨濟會下禪衲水平較高)。示人心要,頗與德山相類(德山開堂說法較早於師,但謂師說法類於德山則不盡然)。以咸通七年丙戌歲四月十日示滅(諸錄或作咸通八年丁亥四月十日示滅)。敕諡『慧照大師』,塔號澄虛。言教頗行於世,今恆陽號臨濟禪宗焉。」

關於臨濟大悟因緣,各家語錄傳記大體相同,錄出原詞,供同好者仔細玩味︰
「師在黃檗會中行業純一。」
「時睦州(道明)為第一座。乃問︰『上座在此多少時﹖』師曰︰『三年。』州曰︰『曾參問否﹖』師曰︰『不曾參問,不知問個什麼。』州曰︰『何不問堂頭和尚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師便去問,聲未絕,檗便打。師下來,州曰︰『問話作麼生﹖』師曰︰『某甲(當作義玄)問聲未絕,和尚便打,某甲不會。』州曰︰『但更去問。』師又問,檗又打。如是三度問,三度被打,師白州曰︰『早承激勸問法,累蒙和尚賜棒,自恨障緣不領深旨,今且辭去。』州曰︰『汝若去,須辭和尚了去。』師禮拜退。州先到黃檗處曰︰『問話上座雖是後生,卻甚奇特。若來辭,方便接伊,以後為一株大樹覆蔭天下人去在。』」
「師來日辭黃檗。檗曰︰『不須他去,只往高安灘頭參大愚(大愚師歸宗智常,智常之師則是馬祖;大愚與黃檗同為馬祖法孫),必為汝說。』師到大愚,愚曰︰『甚處來﹖』師曰『黃檗來。』愚曰︰『黃檗有何言句﹖』師曰︰『某甲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愚曰︰『黃檗與麼老婆心切,為汝得徹困,更來這裏問有過無過!』師於言下大悟。乃曰︰『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搊住曰︰『這尿床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卻道黃檗佛法無多子,你見個什麼道理,速道速道!』師於大愚肋下筑三拳。愚拓開曰︰『汝師黃檗,非干我事。』」
「師辭大愚,卻回黃檗。檗見便問︰『這漢來來去去有甚了期﹖』師曰︰『只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檗問︰『甚處去來﹖』師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參大愚去來。』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師舉前話。檗曰︰『大愚老漢饒舌,待來痛與一頓。』師曰︰『說甚待來,即今便打。』隨後便掌。檗曰︰『這瘋癲漢來這裏捋虎鬚。』師便喝。檗喚侍者曰︰『引這瘋癲漢參堂去。』」

臨濟大悟因緣公案,實在需要用力體會。要點即在內外因緣逼拶得緊,走上絕路頭而頓開了「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這一關,豈僅黃檗佛法無多子,釋迦牟尼佛法亦無多子也。敢問從什麼處見得無多子﹖這卻要「行業純一」而經過爐錘始得,跳出爐子了,向大愚肋下筑三拳,證知黃檗不謬。踏翻爐子了,隨後便掌黃檗,方知大愚端的。這卻很灑脫地表現了獨脫無依,法法何拘的般若現觀。當知這樣意識到了,並不算功行,要學他臨濟大悟,從何學起﹖具足勇猛頓悟意樂,「無門為法門」,只有逼拶自己。定中參看即不問,散動中又當如何﹖他臨濟即在一念逼拶中展現無生法忍,頓超頓得──㘞的一下了脫也。

臨濟大悟因緣,即提示了禪宗頓悟的最高原則,所以說它為頓悟典型範例。茲列舉三個特點以明之︰其一,悟緣多而能奮迅集中又不依緣,確有大悟的了因存在;不同於自沉死水,暗中摸索的期待等悟。其次,悟境過程劃然分明,又無企求,確有透徹實際的大悟;不同於儱侗漢得些子惺忪小歇場,自以為悟。其三,隨大悟的開展即現起觀照,鑒覺下炳炳烺烺的機用(棒、喝、言句)自然而至;不同於一般記憶停思的知解,捏合意識的情見。這三點實為頓悟的最高原則,不必斤斤然為知「有」而了「生死」也,知有、了生死即在其中。仔細具觀,卻於臨濟大悟公案盡得之矣。以此三點參看這一公案,或有所助。

臨濟這一大悟因緣公案,即正式開端激箭似的禪道。具足衝鋒陷陣斬將奪關的勇猛頓悟意樂氣概,狠辨了因,窮追實際,撩起便行,此其所以喻於激箭也。臨濟禪射力風高,勁挺有力,卻能動人心弦。以後臨濟宗提持的激箭似的頓悟功行,完全發軔於此。

◎附三︰阿部正雄著‧王雷泉譯〈鈴木大拙對臨濟的評價〉(摘錄自《禪與西方思想》第一編)

(一)
1949年,鈴木用日文出版了《臨濟的基本思想──臨濟錄中「人」之研究》。這被認為是鈴木所有日、英文著述中最重要的一部書。在這本書中,他對研究《臨濟錄》提出了一種匠心獨運、入木三分的方法,他認為「人」的概念是全書的關鍵,也是真正的禪宗精神的核心。把《臨濟錄》譯成英文,是鈴木長期心嚮往之的一項計劃。不幸,在他的夙願有可能實現之前,他卻離開了我們。

鈴木不曾出版過《趙州錄》譯文的單行本,雖然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像《臨濟錄》一樣經常引用到它。不過在1962年,鈴木出版了日譯《趙州錄》的評注本,這是他此類著述中的最後一本。

首先當應注意到的是,鈴木更關切的是作為禪宗人物的臨濟和趙州,而不是作為禪宗言行集的《臨濟錄》和《趙州錄》。然而,尤甚於關切這兩位禪師之上的,是在禪宗文獻中或通過禪師所體現出來的真正的、生動的「禪」,並且這樣的「禪」可以,也應該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體現出來。因此,首先激動鈴木的,是在這兩部著作中所能找到的作為人類存在真正道路的活潑潑的「禪」。

在鈴木卷帙浩繁的全部著述之中,他使用禪籍僅僅是為了顯示什麼是真正的和生動的禪。正是因為他相信這兩部著作完美地表現了真正的禪,他才如此讚賞《臨濟錄》,尤其是《趙州錄》。

(二)
「一天,臨濟說法曰︰『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擬議。師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

這是《臨濟錄》裡的一個著名事例,鈴木對此頗為重視。這段說法的主題是「無位真人」。鈴木就在這裡發現了《臨濟錄》的關鍵和禪宗思想的極致。他說︰「無位真人乃臨濟對自我的指稱。他的說法幾乎完全圍繞著這個人,它有時又被稱作『道人』。他可說是中國禪宗思想史上第一位禪師,斷然強調這個人存在於我們人生活動的每一方面。他孜孜不倦地敦促弟子們去證得人或真我。」

對〈臨濟的基本思想〉一文中的有關段落加以概述,也許有助於明白鈴木關於臨濟的人是中國禪宗思想的極致這一觀點。

雖則菩提達摩將傳「心」作為禪的核心,六祖慧能卻強調「見性」。這也許是因為當「心」只能依禪定(dhyana)才能把握時,易被理解為靜止的。可以有把握地說,為避免「心」一詞中所蘊含的靜止意味,慧能把「見性」中的定慧一體強調為禪的核心。慧能的見因其強調智(prajñā),被神會(688~760)的「知」所取代。然而,「知」具有一種變為概念化和抽象化的傾向,與禪的本性並不相容。為防止這種傾向,慧能的「見」在另一方面遂由馬祖(707~786)發展為「用」。當強調「知」的神會派衰落時,馬祖一派卻以蓬勃的活力興盛起來。這是因為「用」無非就是禪本身。

不過,光強調「用」亦非圓滿。「用」之背後須有某種活生生的東西。「用」的根源只能是「人」。在馬祖禪中,雖然「人」在「用」背後活動,卻未被清楚地認識為「人」。正是臨濟,按「人」的本來面目生動地領會並指明這「人」。這可清楚地見於臨濟在回答「如何是無位真人」的問題時,揪住那僧人並喝「道!道!」因此鈴木說︰「在這個『人』中,『見』、『知』、和『用』被結合為一個整體。在這一點上,臨濟可說是個偉大的思想家。」

根據鈴木的看法,《臨濟錄》是這個「人」說法和活動的記錄︰臨濟把他的宗教完全確立在這個「人」之上。臨濟宗歷史性的成功可說基本上源自於對「人」的認識,它的未來命運也將有賴於對此認識的活生生的把握。那麼,「人」實際上是什麼呢﹖

(三)
讓我們回到上述臨濟的說法上︰「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即諸感官)出入,未證據(此事實)者看看!」

這裡臨濟宣稱人為最具體、最活潑潑的自我。他亦稱其為「即今目前孤明歷歷地聽(法)者」。但是,若把這「人」的具體性當作不以理智為中介的感覺經驗的具體性,那就大謬不然了。把「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的「無位真人」理解為一個心理上的自我,同樣也是錯誤的。鈴木說,應把臨濟的「人」理解成真正的自我,「真正的自我是一個形而上學的自我,而不是屬於有限的相對世界的心理上或倫理上的自我。臨濟的『人』被界定為『無位』或『無依』甚或『無衣』,這一切都使我們想到『形而上學的自我』。」

然而,如果因考慮到「形而上學的自我」一詞而假定「人」是一般的意識或抽象的人性,那麼他的觀點就是「大錯特錯」。既不是一般的意識,也不是抽象的人性,它就是活生生的「人」,一個具體的存在。由於是理性化的,它們不過是些抽象概念,缺乏生動的活力。相反,臨濟的「人」是「即今目前孤明歷歷的聽(法)者」。他既不是哲學上的假定,也不是邏輯上的假設前提,而是此地(目前)此刻(即今)充滿活力地運作中的人。這就是臨濟為什麼要說「看!看!」和「道!道!」

所以,為認識臨濟的「人」,我們必須超出分別識。人的意識總是囿於客觀性和相對性中。禪驅策我們「百尺竿頭須進步」;它把人的意識或理智逼到極限,然後產生躍遷,導致一種「反轉」,佛教術語稱作「parāvṛtti」。

作為來自意識領域一種躍遷的這種「反轉」,就是證悟不可對象化的絕對主體性──它是以意識或理智表達的人的對象化作用的根源。換言之,絕對主體性的證得,發生在人認識到理智的無窮推進無非是完全回轉到自身這一時刻。臨濟的「無位真人」就是這種絕對主體性。在臨濟看來,因為「人」就是人們對象化作用的根源,它本身沒有進一步的根源,但作為人們對象化作用的根源,卻是最具主動性和創造力的。

因而臨濟說「人」是「活潑潑地,只是勿根株。擁不聚,撥不散。求著即轉遠,不求還在目前。靈音屬耳。」鈴木把這種「人」的特徵刻劃為絕對主體性、「靈性的自覺」、「宇宙無意識」或「般若直覺」。

臨濟的「人」不是一個凌駕於並反對自然、上帝或其他人的人,而是作為般若直覺的絕對主體性,它超越了一切形式的主觀與客觀、自我與世界、有與無的二元論。鈴木說︰「如果說希臘人曾教我們如何思考,基督教曾教我們信仰什麼的話,那麼禪宗則教導我們超越邏輯,甚至遇到『未知之物』亦勿為其所滯。因為禪的觀點就是尋找一種不存在任何二元論的絕對。邏輯起始於主客的分裂,以及把已知之物與未知之物加以區別的信念。西方的思維模式決不可能破除此與彼、理性與信仰、人與上帝等諸如此類的永恒的兩難推理。所有這一切都被禪視為障蔽我們洞見生命與實在本質的東西而掃除。禪引導我們進入蕩遣一切概念的空的領域。」在這種說法中,鈴木並不意謂基督教,比如說,是通常意義上的二元論。他只是在與禪的「空」作比較時才說到這一點的,證得「空」就稱作「悟」、「見性」(慧能)或證據「人」(臨濟)。

〔參考資料〕 《祖堂集》卷十九;〈臨濟慧照禪師塔記〉;《宋高僧傳》卷十二;《傳法正宗記》卷七;《五燈會元》卷十一;忽滑谷快天《禪學思想史》上卷。


雲岡石窟

北魏時代所開鑿的石窟寺院。位於山西省大同西方二十公里的雲岡。原稱靈巖寺,今名石佛寺。此一石窟群鑿建在桑乾河支流武周川所流經的砂岩斷崖上。東西一公里,大小總計四十餘窟,皆南向雕鑿,並依小谷分為東方、中央、西方三群。東方群,自第一洞至第四洞;中央群,自第五洞至第十三洞;西方群則自第十四洞起至第四十三洞。

北魏時代,佛教曾遭太武帝之彈壓,然在文成帝時又告復興。文成帝即位後,任命曇曜為沙門統,又依曇曜之奏請,在武州塞開鑿五石窟,以為太祖等五帝祈福。武州塞即雲岡;五窟即第十六洞至第二十洞。其後,獻文帝、孝文帝時也繼續開鑿石窟,直至太和十八年(494)北魏從平城遷都洛陽為止,其間共經歷三十五年持續不斷地大規模開鑿。

西方群之五洞(即第十六洞至第二十洞,曇曜所指導鑿建的)年代最古。依次排列,先是東方二洞,其次從中央群第七、第八兩洞開始向左右擴散,西方小窟在最後。第三洞為晚期所造,仍未完成。可大別為二大不同構造。初期鑿建的洞窟平面呈長圓形,圓頂形天井。前壁,上開明窗,下為入口。盛期所開洞窟大抵為長方形平面,有前後二室式及方柱式兩種,多為格子形天井,是建築式的。

雕像以如來、菩薩形為主,其他為聲聞、護法、飛天、供養者。大佛坐高十六公尺,大多結跏趺坐。也有立像、倚像。菩薩形另有採交腳、半跏姿態。飛天、供養像的姿態則更為多樣。其中,釋迦像最多,此外有多寶佛、定光佛、過去七佛、千佛、彌勒菩薩、觀音菩薩、護法神、門神(金剛)、濕婆神、毗濕奴神、羅漢、飛天、樂天、供養者,以及文殊維摩問答圖、佛傳圖、本生譚。

初期之如來形雕像,可以看出係受犍陀羅及笈多樣式的影響。體態豐滿有彈力,呈現所謂雄偉的大丈夫相。袈裟的披著方式,有偏袒右肩式及通肩式兩種,衣紋多為淺雕。晚期雕像為瘦長身形,衣著多採中國朝服形式,衣紋則為深雕。臉形也由圓臉變成瓜子臉。

裝飾採身光與頭光,內圈是蓮花,外緣為火焰,其間配列化佛、飛天、忍冬花紋等。龕有楣栱形或拱門形,以及屋頂形。前者為犍陀羅系,後者為中國系。蓮花蓮瓣、忍冬或葡萄花紋、人像柱、科林斯式柱頭、花繩、侏儒等西方樣式,及龍、獸面、垂帳、瓦葺建築、斗栱、人字束等中國樣式,處處可見。

西方五洞是具有釋迦即帝王思想的護法窟。中央群大多係說法窟,也被用為僧房。造像造窟所根據的經典是︰《法華經》、《維摩經》、《金光明經》、《彌勒上生經》。佛傳圖的根據則是《本起經》、《本生譚》、《雜寶藏經》等。造像題記較少,僅有483年、489年、495年、503年、 515年五則。其中以太和七年(483)邑師法宗等五十四人造像記(十一洞)及太和十三年比丘尼惠定造像記(十八洞)最為著名。景明四年(503)比丘尼曇媚造像記為近代所發掘。此題記原被嵌在壁面。又,文字瓦、綠釉平瓦也曾出土。

雲岡石窟是佛教美術的重鎮,它發源自中亞,甚至遠及阿富汗及西南印度,並衍生龍門、鞏縣、天龍山等石窟,為東亞佛教美術的基礎。從雲岡石窟可看到佛教與國家權力的結合、拓拔子民的樸直精神、西方與中國文化的調和,以及技術、勞力的大集合。

位於連接成樂、平城交通幹線上的雲岡石窟,在北魏自平城遷都洛陽後,寺運仍未衰退,由於靠近五台山,因此,在唐代仍頗著名,遼金時代,由於大同是當時的西京,故對於雲岡石窟的整修加彩及佛樓重建均甚重視。但到元明時代即不見往昔的隆盛景象,清初僅稍加修葺。康熙帝曾賜「法相莊嚴」匾額。

◎附一︰常任俠〈雲岡石刻藝術〉(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20})

開鑿石窟,雕刻佛像,這種藝術是從印度佛教徒開始的,例如印度西部的阿旃陀(Ajanta)石窟,便是從西元一世紀到八世紀完成的藝術傑作,為世界著名的古典藝術寶藏之一。此種藝術向西北傳播,而有阿富汗的巴米羊石佛雕刻,向東傳播進入我國的西域,而有新疆的古代洞窟造像;再東到甘肅的敦煌,千佛洞的偉大藝術,更為世界稱道,與阿旃陀藝術,可以互相媲美。

我國山西的大同雲岡石刻,較之敦煌千佛洞,略後一百年,為北魏時所建造,在雕刻藝術上,為東方的偉大奇蹟。從這群石刻上可以特別注意的是︰這時期由於佛教的傳入,中國原有的藝術作風,注入了有力的外來影響,發生了新的變化,構圖造型、花紋圖案,都有著新的意匠,與未受佛教影響以前的漢畫的作風,一切樸直古勁的人物車馬花紋,有很多的不同。雲岡石刻雖然仍舊保有不少中國古藝術的技法在內,但已發展出另一個新的面目。雲岡石刻藝術的淵源,與印度笈多王朝的黃金時代,發生著親密的聯繫。許多藝術史學者,並且從它的風格上、圖案上,看出與古代的波斯、古代的希臘也有一些關係。這些古代西方的藝術,經過複雜的途徑,迤邐蔓延,向東推遷,到達西域諸民族的領域,然後再到達中國。特別是波斯薩珊時代、印度笈多時代的藝術,從雲岡石窟的柱頭紋樣上,從雲岡石佛的雕刻造型上,隱隱的透露出密切的關聯。這種多樣的民族文化交流在一起,又復滙聚融合,長成了自己的新的面貌,它接受了上代的遺產,但它自身卻有飛躍的發展。雲岡石刻的藝術,可以說是那一期間劃時代的藝術。繼之而起的,如洛陽龍門、太原天龍山、鞏縣石窟寺、武安響堂山、義縣萬佛洞等,其雕造的藝術手法,表現出中國自己創造的技巧更多,中國獨具的風格,更逐步的發揮出來。

雲岡石刻的興造,在北魏時。北魏定都於平城(即現在的大同),開始於西元398年;至西元494年,遷都洛陽,政治中心移轉,失去重要。作為北魏的首都,約佔一個世紀。雲岡許多偉大的洞窟雕刻,即在這一百年的時期內完成。雲岡在大同之西二十餘里武州川北岸,石洞造像,從開鑿到現在,已經歷了一千六百年,長期的風化崩塌,尚存四十一洞。其中佛像在近百年來又受到不少人為的損毀;在過去由於軍閥、地痞、奷商等的盜取,和外來的帝國主義者的盜買和強劫,遂使佛頭或整個佛軀,失去了不少。但大部份的精美作品,仍然在那裏放著光輝,今天它已經成為我國的寶貴藝術遺產,不僅要極其愛護它,而且還要研究它,使古代藝術工作者的成就,更可從中吸取一些藝術的精華,以輔益今天民族新藝術的發展和創造,這個意義是很重要的。

興造雲岡石刻的北魏統治者,原為鮮卑民族,居住興安嶺以東,即古西伯利亞的遊牧民族。當漢末魏晉時期,中國內部,紛攘不定,鮮卑拓拔部落,遂乘機由蒙古高原南下,進入大同盆地,拓拔部的族長拓拔珪,建立了北魏政權,征服了華北廣大地域。當時西來的佛教,已經盛行於甘肅、長安、河北等地;北涼國據甘肅的姑臧,所崇奉的也是西域佛教。北魏攻破北涼,遷北涼的人民三萬餘家於國都平城,於是佛教的空氣漸濃,佛教的建築雕刻藝術,便在這個地區發展。甘涼的人民,帶著他們的宗教信仰而來,在大同立寺造像,便開始於這個時候。雲岡之與敦煌,兩地的佛教藝術,可以說是息息相通的。

拓拔族定居中國內地後,學習漢族文化,改變了舊有的生活方式,放棄畜牧,坐收漢族人民農耕的利益,並且接受了中國原有的宗教──道教;魏太武年號太平真君,可見他對於道教的熱愛。他曾用崔浩的意見,尊敬老氏,禁止佛教,焚毀寺塔經卷。但不久到第四代統治者文成當政時,就改尊佛教。命曇曜為沙門統,為佛教僧侶的最高主持者,並用曇曜的意見,在雲岡造最大的石窟五所。雲岡石刻的開鑿,至此遂達到極盛的時期。

雲岡石佛洞,沿武州川山巖排列,由東向西,可分三部份。東部一至四號四洞,中部五至十四號十洞,西部十五至四十一號二十七洞。即現存四十一洞。《水經注》〈漯水〉條說︰「武州川水又東南流,水側有石祇洹舍,並諸窟室,比邱尼所居也。其水又東轉逕靈巖,鑿石開山,因巖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煙寺相望。林淵錦鏡,綴目新眺。」《水經注》撰於魏‧太和時,離石窟的建築,不過四五十年,當時的盛況,可以想見。我們通常所指的曇曜五洞,即西部的十六至二十號五洞,此五洞的平面配置,佛像特別偉大,高達七八丈。大佛妙相莊嚴,富於中印度的作風;壁上的賢劫千佛,也都是精工製做。

雲岡石佛早期的雕刻,除此五洞外,中部的偏東諸洞,極富異國風格,也應是較早期雕刻之物。例如中部第七號所謂六美人洞,樂舞伎六美人,微笑跽幃帳中,就恰是印度古美人的面影。古梵文「沙恭達倫」戲曲,形容美人,肥後如鵝步,因此她與晚期諸洞的樂舞美人,身體修長,秀骨清像者,絕不相類。中部偏東諸洞的飛天,肥短類似印度的阿旃陀壁畫所見;至晚期諸洞的飛天,則又逐漸吸收融合了漢畫的形態,別創新姿,與阿旃陀式及笈多式相遠。而與遼東輯安通溝古墓壁畫式相近。早期的印度氣息濃重,晚期的則中國作風加深了。北魏後期遷都洛陽,在龍門的雕刻,顯然與雲岡早期的雕刻不同,而與雲岡晚期的雕刻相接。

雲岡早期的藝術工作,並且有印度僧侶直接參加的可能。《魏書》〈釋老志〉說︰「太安初,有師子國胡沙門邪奢遣多浮陁難提等五人,奉佛像三到京都,皆云備歷西域都國,見佛影迹及肉髻,外國諸王相承,咸遣工匠摹寫其容,莫能及難提所造者。去十餘步視之炳然,轉近轉微。又沙勒胡沙門赴京致佛缽,並畫像迹。」中部偏東諸洞,特多印度構圖意匠,《佛所行傳》中的故事,更為其他各洞所無。又中部第八號所謂佛籟洞的,其拱門東側所雕為大自在天,西側所雕為毗紐天,原非佛教中的神,而為印度民間原始的神,在此刻於門側,做為佛教的守護神。大自在天又稱濕婆(Shiva),為現今印度教所敬的破壞的神、吉祥的神,而且是生產的神,三頭八手,中央戴寶冠為菩薩面,左右戴三角帽為勇猛面。右邊的第一手,持葡萄象徵多產。左右第三手持弓矢,象徵破壞。第四手舉日月,下踞一牛,為印度教中的大神,至今崇敬遍於南北印度。毗紐天印度名維西努(Vishnu),密教稱為那羅延天,也是印度教中的大神;其下乘的鳥,印度名迦樓羅(garuda),中國稱為金翅鳥,極其猛鷙,為印度神話中的怪物。這些印度的神靈異物,表現在中國雕刻中,當時大概有印度的圖樣,做為範本。或者自印度遠來的僧侶,參加工作,也有可能。至於石窟的形式,印度阿旃陀原有兩種,一種稱為支提洞,梵文caitya之對音,此言藏舍利的塔,可稱塔洞。又一種稱毗訶羅洞,梵文vihara之對音,《玄應音義》說︰此雲遊行處。《求法高僧傳》說︰毗訶羅是住處義,可稱僧房,為僧侶講學會集之所。在洞的後方,雕刻佛像,以備禮拜。在雲岡的石洞,兩種形式的都有,但與阿旃陀相較,也有變化;特別是塔的形式,多是中國式的構造,這是民族形式與域外形式融合的結果。

雲岡石洞中的裝飾圖案有些是中國固有的,有些是吸收外來的。如龍、鳳、螭首、饕餮、獅子、金翅鳥等動物紋,除後二者與波斯、印度有關,其他都是中國固有的。不過在雕刻的方法上,仍受著西方的影響。至於迴旋的卷草紋,日人所謂忍冬唐草紋的,變化甚多,大率源於希臘,經波斯及印度北部犍陀羅而入中國,以後在中國又加以變化,如應用至今的西番草、西番蓮等西番紋樣,實皆由此變化而來,在阿旃陀壁畫中,亦曾見類此的圖案意匠。石洞的柱頭裝飾,有為波斯式的與峨特式的,在漢畫中絕未發現,這顯然是從西域移入的建築藝術。

雲岡石洞中關於音樂舞蹈的雕刻,甚為豐富,當時盛行的胡樂、箜篌、琵琶等為主要的樂器。《通典》說︰「(後魏)自宣武以後,始愛胡樂,洎於遷都,屈茨琵琶、五絃、箜篌(中略)洪心駭耳。」屈茨亦譯龜茲,《大唐西域記》說他的樂伎妙善諸國,它混合了北印和波斯的樂律,向東傳播。入中國後,有喧賓奪主之勢,在隋唐的宮廷中,成了十部樂的支配力量。其後終於變成了中國的國樂。雲岡各洞的雕刻,幾乎都有伎樂供養,尤以中部諸洞,樂隊最多。樂人所持有琵琶、箜篌、排簫、腰鼓、橫笛、豎笛、雙鐃、觱篥等等,與敦煌壁畫中所繪的樂舞,都是研究中國古音樂的重要資料。

雲岡石洞的藝術工作,當時使用了很多人民的力量,開鑿工人常達數萬。並且當時的最高主持人曇曜,通過了北魏的統治者,確立了寺院經濟制度,設立僧祇戶和佛圖戶,僧祇戶供給僧人糧食,佛圖戶隸屬寺院,供各種的勞役,雲岡雕刻藝術的成就,即成於這些人民之手。在一千餘年後的今天,對於這個藝術遺產,應該好好加以保護和研究。防止繼續風化崩塌,修整建築造像的隙漏,清洗俗惡的圬墁顏色,這將是專家們所注意的工作。

◎附二︰長澤和俊著‧張桐生譯〈雲岡的佛教美術〉(摘錄自《世界佛學名著譯叢》{58})

雲岡石窟簡介

雲岡石窟位於大同巿的西方約十五公里的地方。出了大同的西門,在廣野當中馳騁一段路以後,過了小站村不久,左手邊就可以望見武州河(十里河)了。雖說已是四月初春,可是川面的大部份仍然覆著冰層。兩邊是悠緩的禿山,連綿不斷,沿路的兩排樹上隱約可見嫩綠的新芽,四周是一片春風駘蕩,恬靜舒適的光景。聽說這附近目前正盛行開採煤礦。(中略)

在青磁窟參觀了三龍壁,接著再往西走,於九點四十五分左右抵達雲岡石窟。現在的石窟周圍圍著土牆。進了正面山門的右手邊是事務所;在這裏,我們受到了雲岡石窟寺管理所長員海瑞氏等人的歡迎。首先,研究主任馬玉基氏對石窟的現況作了如下的說明︰
「今天,我們非常歡迎各位先生到這裏來參觀,這個雲岡石窟對許多日本人並不陌生,尤其是水野清一先生的研究那麼有名,想日本的各位先生也都已經非常熟悉了。近三十年來,雲岡石窟經過修理以後可說面目一新,我們對石窟藝術的完全保護和修復工作一直沒有間斷過,我們撥出了許多經費用在這個我國有數的貴重文化財上面。眾所周知,雲岡是我國最大的石窟寺院之一,開鑿始於北魏時代,到今天已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了。不過,這個石窟的實際開鑿年數卻意外的短,是在北魏文成帝(452年即位)到孝文帝(494年遷都洛陽)之間的短短的四十多年之間開鑿的。

根據《魏書》〈釋老志〉、《水經注》的記載,這個石窟原來的規模似乎較現存的要雄偉得多。據說東西長達二十公里。可是,經過了一千五百年的歲月,在自然的風化和人為的破壞之下,現在只剩下一公里左右了。

近幾十年來,我們對石窟進行了全面的調查,結果發現包括小窟在內共有五十三窟,佛像一共刻了五萬一千座,其中最大的高約十七公尺,最小的只有二公分。

雕刻的內容是研究古代建築式樣及服制的好資料,現在已經有許多內外的學者從事這方面的研究,這是大家所熟知的。雕刻的主題有本生圖、佛傳圖等,都是表現佛教內容的東西。也是我國古代人民所創造出來的優秀的藝術。正如大家今日所見,可以說是傳達了古代的建築、服制等文化的貴重資料。

在開放以前,雲岡由於人為的破壞而淪於荒廢,大約有一千四百尊雕像被國際上的不肖分子盜走了。現在散存於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展現著當時栩栩如生的佛像容顏及華麗的衣裳。

至於說到石窟的現狀,現有的大洞約二十窟,從東到西依順序稱作第一窟、第二窟……。第一窟、第二窟位於最東端,窟的形狀呈正方形,中央有一個方形的樓閣式塔柱,四周壁上的佛像大部已風化剝落。不過,第一窟東壁下部的本生圖則幾乎仍維持著原狀。

第三窟是雲岡最大的洞窟之一,前面的斷崖高約二十五公尺,上部有十二個長方形的窗戶,前面大概曾經有過木造的建築物,後壁正面兩端有巨大的一佛二菩薩,具備了在他窟所看不到的豐滿的體軀及風貌,據推測應是隋唐時代的雕刻。

雲岡的精華所在自然是曇曜五窟了,尤其是第五、六窟的豪華壯麗更令人嘆為觀止。這兩個石窟是保存得最好的洞窟,前面有四層覆堂。窟的形狀呈橢圓形,中央有十七公尺高的坐佛,周圍的壁面也都裝飾著佛龕造像。第六窟的前面也有明代的覆堂,形狀呈正方形,中央有一個高十五公尺的巨大的方形塔柱,四面雕刻了許多佛像,周圍壁上也有許多佛、菩薩、羅漢、飛天等雕像。特別是在東、南、西三壁的下方及塔柱上刻著佛傳圖,手藝高妙,色彩也仍然鮮麗,是雲岡的代表石窟。

因為時間的關係,後面就作簡略的說明。第七窟、第八窟和其他的窟有點不同,因為受到西方佛教美術的影響很深,在入口的地方雕刻了阿修羅、比休奴、西比亞等神像。尤其是第七窟中的六美人像,可說美侖美奐,無與倫比。

從第九窟到第十三窟,因為擁有華麗的色彩和豪華的雕像群所以又稱為五華洞。各石窟的前室明朗華麗,本尊及其四周的佛像、佛傳、本生畫雕刻得維妙維肖,和其他的各窟比較起來更顯得光彩奪目。

第十六窟到第二十窟是最早開鑿的石窟群,稱作曇曜五窟。其中尤以第二十窟的露天大佛像為有名,高約十五公尺,耳朵長達二‧五五公尺,是非常巨大的大佛。

第二十一窟到第四十二窟是太和十八年,北魏從大同遷都洛陽前後的石窟群。龍門石窟是遷都以後開鑿的。把雲岡石窟拿來和這些西方的洞窟比較來看的話,可以發現彼我石窟在式樣上的共通性。

這些石窟群在最近幾十年曾受到妥善的保存,石窟的修復工作也已經進行了二十次左右。1973年法國的龐比德總統訪問了雲岡,頗為這裏的荒廢感到惋惜,其後不久,我們在三年之內將石窟作全面的修復。雲岡文物研究所就使用法國的高分子化學粘著劑修補石窟的裂縫,大約三年以後,就恢復成現在大家所看到的石窟了……。」(中略)

雲岡美術中的西方成分
關於雲岡美術的源流,到目前為止眾說紛紜,不過,大致上可以分為犍陀羅派和笈多派。439年,北魏繼承了北涼的佛教文化。445年,由於萬度歸的遠征西域而吸收了鄯善、龜茲的佛教文化。又藉著董琬及其他的使者,宋雲、惠生等人的入竺而敏感地攝取了西域、天竺的文化。這樣的北魏文化所受到的西域文化的強烈滲透似乎是超出我們想像的。一般把犍陀羅美術分為早期犍陀羅美術(一至三世紀中頃)和後期犍陀羅美術(三世紀中至五世紀,又名印度‧阿富汗樣式)。早期盛行希臘‧羅馬風的石雕,到了後期則石雕流於形式化,取而代之的是塑像的流行。塑像大量的生產,而且流行一種著衣單薄、肉體起伏的樣式。另外一方面,在印度盛行摩突羅派的美術,這是一種以Jamalpur的佛立像為代表的通肩式的樣式,著用單薄的衣服,衣紋呈現平行的波浪線條。與此相對的,三世紀的中亞細亞流行一種所謂的中亞細亞樣式,這是後期犍陀羅的塑像樣式和摩突羅的石雕樣式互相混合不分的一種樣式。比方說在拉瓦克塔周邊出土的塑像佛立像群就是屬於這種樣式。吸收了北涼和鄯善、龜茲佛教文化的北魏佛教美術必然是這些地方的佛教美術在各種方式的混合下,傳入發展而成的。

我們先來看一下大佛,巴米安的大佛據說也是四至五世紀的作品,製作年代雖然並不明確,不過,當時營造大佛的知識應該已經從西方傳進來了吧!曇曜五窟各佛像身上的衣紋就是模仿了中亞細亞樣式以及摩突羅式的單薄衣紋。而且,大佛的張大的眼睛,清秀的眉毛,圓臉,沒有雕刻頭髮的頭部等等,這些都是模仿西域地方塑像吧!

雲岡地方所以都是岩石上的浮雕,大概是因為初期犍陀羅美術的知識以某一種方式傳入北魏的緣故。此外,在作為裝飾用的天使、寶冠、衣著,天部的胄甲、劍、鉾等,也可以找到伊朗的成分。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裝飾各窟的花紋,比方說柱頭、五重塔上部和欄間的忍冬紋、蓮華瓣連接的花紋、蓮華紋、獅子座、花綵紋樣,天人像等都是與希臘、犍陀羅紋樣相通的。

此外,各窟所裝飾的本生圖、佛傳圖(佛誕、出行、弓技、後宮歡樂、出家踰城等)的主題也都是與犍陀羅最為接近的。比方說,第六窟西壁的菩薩前面蹲著的馬,與犍陀羅的同樣主題中的馬有著完全相同的構圖。也許在雕刻這種浮雕的時候,使用了從印度西域傳來的相同的畫稿。

其他穿著厚衣的諸佛像,圍繞著修行中的婆羅門和諸佛的兒童,完全是犍陀羅的樣式。雲岡在填補空間的時候,畫了許多天人、童女,這些東西不論從形態上來看也好,從主題上來看也好,有許多是與犍陀羅一致的。其他像人柱、四天王的武裝等,也與犍陀羅的極為相似。

頂上的Laternen decke、佛龕(尖栱龕、楣栱龕、只有天蓋的龕)、柱頭的爵狀葉形裝飾,以及菩薩的寶冠等,仔細觀察這些小地方,則更會發覺有許多相同於犍陀羅的石雕。

〔參考資料〕 水野清一《雲岡石窟とその時代》、《雲岡石窟群》(1944);水野清一、長廣敏雄《雲岡石窟》(1951~1956)。


優尸羅

植物名。又作憂尸羅、嗢尸羅、烏尸羅、烏施囉、烏施藍。意譯飲第箎、茅根香。為冷藥草之一。印度盛夏時節,多以其粉末塗身,可袪除苦熱而得清涼。《正法念處經》卷二十三云(大正17‧131a)︰「見比丘僧以扇布施,令得清涼如憂尸羅。」《順正理論》卷三十二云(大正29‧523b)︰「謂於熱際,烈日逼身,雖用旃檀、烏施羅末及冰雪等而為對治,便有增上身安樂生。爾時忽遭小刺所刺,頓忘眾樂,唯覺有苦。」

此植物之學名為Andropogon muricatus,屬禾本科蜀黍類。其根有香氣,莖高達四、五尺,葉長一、二尺,呈劍狀平行脈。莖、葉均含有大量硅質,性頗剛強。產於喜馬拉雅山麓、恆河流域、緬甸、錫蘭、爪哇、非洲等地,多分布在海拔一千三百公尺以上之區域。《金光明最勝王經》卷七〈大辯才天女品〉中,曾列舉三十二味香藥,優尸羅即為其中之第二十四味。

〔參考資料〕 《玄應音義》卷二十五;《十誦律》卷十一;《四分律》卷十二;《蘇悉地羯囉經》卷上;《蕤呬耶經》卷中;《佛教植物辭典》。


懷海

唐代禪僧。福州長樂人,依潮陽西山慧照出家,從衡山法朗受具戒。後往廬江(今安徽廬江縣)浮槎寺閱藏經多年。他聽說馬祖道一在南康(今江西贛縣)開法,即前往參學,與西堂智藏同稱入室。他侍奉道一六年,得到印可。道一圓寂後,他初住石門(今江西靖安縣),繼往新吳(今江西奉新縣),住大雄山,岩巒高峻,又稱為百丈山。不久,四方禪者奔湊而來,以溈山靈祐、黃檗希運為其上首。他傳播禪風二十餘年而圓寂,有《百丈懷海禪師語錄》、《百丈懷海禪師廣錄》各一卷。

懷海禪學的主要特點,是主張眾生心性本來圓滿成就,只要不被妄想所繫縛,就和諸佛無異。他有一段很著名的語句︰「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這些語句顯示心性本自寂照與隨事即用顯體的禪宗心要,較道一所說更為具體。他的修行法門,就是根據這個思想,他說︰「先歇諸緣,休息萬事,善與不善、世出世間,一切諸法並皆放卻,莫記、莫憶、莫緣、莫念。放捨身心,全令自在。心如木石,口無所辯,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如雲開日出。」

懷海的作略,如打、笑、喝、舉拂等,和道一相似。他每逢說法下堂,大眾已經出去,卻呼喚大眾,等到大眾回過頭來,他又問︰「是什麼﹖」他這種提醒學人反省的方法,諸方稱為「百丈下堂句」。

懷海並運用禪學於勞動實踐中,實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規制,他本人就是「作務執勞,必先於眾」;他還在《禪門規式》裡規定實行「普請」(集眾作務)法,上下協力勞動。

禪宗僧眾以前多半住在律寺,後來參學的人日見其多,感到在律寺中對於說法和住持多有不便,道一才開闢荒山另建叢林,然而還沒有規章制度;懷海乃折衷大小乘的戒律,制定禪院清規。禪院的最大特點是不立佛殿,只設法堂,表示佛祖親自囑咐,以現前的人法為重。又規定以具道眼的禪僧為化主,稱為長老,住在方丈;參學的大眾,都住在僧堂;長老說法,兩序雁行立聽,賓主問答,激揚宗要。此外還有關於禪院事務的種種規定,此即所謂《百丈清規》(《傳燈錄》卷六題作《禪門規式》)。其書在宋時就失傳了,別行宗賾所編《禪苑清規》。元代朝廷令百丈山德煇重編,至元元年(1335)頒行,書名《敕修百丈清規》,八卷,但已全非百丈原來的面目了。明‧永樂二十二年(1424)同山忠智重刊,即今所傳之本。(黃懺華)

◎附︰乃光〈百丈禪要〉(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3})

行狀簡介
關於百丈大師生平行由事蹟,歷史資料遺存者少,今參考有關諸書暫作一行狀簡介,並略加評論。

大師名懷海(720~814),福州長樂人,王氏子。兒時隨侍母入寺拜佛,指佛像問母曰︰此為誰﹖母曰︰佛也。師曰︰形容與人無異,我後亦當作佛。二十歲離鄉,三學賅煉,聞馬祖創化江西,操心依附,為祖侍者。檀越每送齋飯來,師才揭開盤蓋,馬大師便拈起一片胡餅,示眾云「是什麼﹖」每每如此。師在馬祖會下承馬祖親自提撕,旋即大悟。未幾,住洪州新吳界大雄山,以所處岩巒峻險故號百丈。四方學者麏至。

師乃宗門巨匠,其以後之禪宗及整個佛教之影響,實深且鉅。今當略為推考建立叢林清規這一大事。

禪宗自達摩至六祖惠能,直指之道寖成最勝法幢。馬祖以棒喝顯機用,靈俐漢往往得入,雖行棒喝,亦以尋常言句示教,理趣超然;斷人命根,絕人情識,不容擬議。這些都說明了禪宗在教學方法上的巨大變革。此一變革,一方與教下經論諸家有異,另一方與謹慎細行的毗尼師亦多扜格。禪宗一天天的發展,使它擁有無數徒侶,因此,在領導僧務上,在獨特的參學法事上,即要求產生新的制度與之相適應。這是實際形勢的發展。相傳「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實為佛教大事,功績不可磨滅。五祖弘忍開東山法門,雖有專門禪宗道場的意味,但仍遵律制。馬祖時宗風大暢,禪剎興建自有其因。百丈抱立清規之志,實識時務之俊傑。宋‧楊億〈古清規序〉有云︰
「百丈大智(諡號)禪師,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溪以來多居律寺,雖列別院,然於說法住持未合規度,故常爾介懷。乃曰︰佛祖之道,欲誕布化,原冀來際不泯者,豈當與諸部阿笈摩教為隨行耶﹖」

宋‧贊寧的《高僧傳》〈百丈傳〉有云︰「或曰︰瑜伽論、瓔珞經是大乘戒律,胡不依隨乎﹖海曰︰吾於大小乘中博約折中,設規務歸於善焉。乃創意不循律制,別立禪居。」

可惜百丈手訂的叢林清規原作已失,或保留幾許於元代〈敕修百丈清規〉中,但原作面貌實難尋繹。玆根據楊億〈古清規序〉,贊寧《高僧傳》〈百丈傳〉,約略可鈎勒出百丈叢林清規的主要內容︰(1)不論高下盡入僧堂。集中參學人住止一處,堂中設「長連床」,睡臥坐禪均在此。(2)住持稱長老,居方丈。(3)不立佛殿惟樹法堂。長老上堂說法,或與參學人激揚宗要,均於此行之。(4)行普請法上下均力,規定集體勞動,以從事農業生產為主。這一條最特出,實是當時建立新興叢林的經濟基礎。

這四條可說是百丈清規的綱骨。就當時情況看,卻能適應禪宗新形勢的發展和要求。這個制度是為禪宗服務的,禪宗表現的無比智慧和理性,即是支持這個新制度的主要因素。能戰勝權威極大的律宗,且能抗衡經論講席,豈易耶﹖百丈胸羅經論,創制卓越,加以他偉大禪行的感召,當更易推行。贊寧《僧傳》〈百丈傳〉有云︰「其諸制度與毗尼師一倍相翻,天下禪宗如風偃草,禪門獨行,由海之始也。」這卻是定評。

大師提持的禪學,與日用生活的實踐緊密結合,要求在作務執勞中體會到即此是佛事。禪宗積極進取的樂觀精神,充分的表現在實際的勞動上,這與大師的倡導和身教是分不開的。師凡作務執勞必先於眾,眾皆不忍,密收作具而請息之。師云︰「吾無德,怎合勞於人。」既遍求作具不獲,而亦忘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流播寰宇矣。

唐‧元和九年甲午歲,正月十七日歸寂,享年九十五。長慶元年敕諡「大智禪師」。陳詡為塔銘。(見《全唐文》卷四六六)

大悟因緣
百丈悟道因緣,乃宗門中極其光明煊赫的一件大事。今依《百丈廣錄》及禪宗諸種語錄記載,錄出原詞,試作一比較詳盡的敘述。分兩段如次︰

(1)野鴨子話
師為馬祖侍者,經三年。在這三年中耳濡目染自有進益,何況馬祖最善教人。

一日,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曰︰「是什麼﹖」師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把師鼻扭,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經行見野鴨,自在飛過去,也是尋常境致,馬祖豈不知,偏要拈來問侍者,此即發悟弄引,勿乃䑛犢情深。可是這個境界一剎那間翻轉來,就不是一般眼色耳聲之境了。祖「遂把師鼻扭」,果然突出難辨。師「負痛失聲」,卻還有點氣息,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啊呀呀,幾曾離得,師於言下有「省」,省個什麼﹖「光非照境,境亦非存」(用盤山語),活般若顯現了也。本分事豈離得它﹖這個省悟之境,雖一時頓得,但尚未消融,請看下面這位海侍者消融悟境的過程︰

卻歸侍者寮哀哀大哭(借睦州語︰「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既明如喪考妣。」)同事問曰︰「汝憶父母耶﹖」師曰︰「無。」曰︰「被人罵耶﹖」師曰︰「無。」曰︰「哭作什麼﹖」師曰︰「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惟我能知)。」同事曰︰「有甚因緣不契﹖」師曰︰「汝問取和尚去(怎敢違背也)。」同事問大師曰︰「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大師曰︰「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親言出親口,哪得第二人來)。」同事歸寮曰︰「和尚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師乃呵呵大笑(正所謂蓬蓽生輝,無上歡喜)。同事曰︰「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外人怎得知)﹖」師曰︰「適來哭,如今笑(有輩古人可比,常啼菩薩得般若,直至如今笑不休)。」同事罔然(一家有事百家忙,頭頂石臼跳一場)。

筆者於這段重要語句下稍加贅語,省得嘮叨吧。「適來哭,如今笑」,這即是百丈消融悟境處,悟境雖則消融了,本分事也得到了辦,可是必待生我的親人看看樣子,此事卻須與馬祖相見,且看他怎生相見﹖

次日,馬祖陞座,眾才集,師出卷卻席,祖便下座,師隨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卻席﹖」師曰︰「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祖曰︰「汝昨日向甚處留心﹖」師曰︰「鼻頭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師作禮而退。

馬祖頂門一只眼,到處為人開,饒你「幽州江口石人蹲」,他也知道其中事。識浪流轉,真常流注,哪消般若一盯。「師出卷卻席」這是什麼心行,不用妄測,這是得的人通消息的樣子。「祖便下坐」,正是︰竿頭絲線動,釣得錦鱗歸。師出卷卻席,馬祖不於眾中問,到了方丈才問,這是「其中人」說話,合該如此。譬如無價大寶成交,原用不著不識寶者在場。「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誠然誠然,其痛猶在。「汝昨日向甚處留心」,當然要檢驗一下明了大事的關節。「鼻頭今日又不痛也」,透關去者。師徒這般相見,圓滿了這場功德。至於向甚處留心一節,饒舌一句︰發無上心,具足頓悟意樂,只平常心中知有向上事,即可遇緣磕著也。向初心參學人(連我在內)允許如此說,非干他百丈大悟。

(2)再參話
百丈悟則悟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還有「再參」的大悟因緣在。

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於歸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這是禪宗最著名的「再參話」公案。赤日炎炎,威光逼人,馬祖為百丈顯大機大用,百丈也得他大機大用,父子同道,子孫相傳,此即以後臨濟宗傳承的無上綱要,急須著眼。

百丈一日謂眾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黃檗聞舉,不覺吐舌,說道︰「今日因和尚舉,得見馬祖大機大用。」黃檗旋承百丈印可。

百丈另一法嗣曰溈山,溈山之嗣曰仰山,亦曾論贊「再參話」。溈山問仰山︰「百丈再參馬祖因緣,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曰︰「此是顯大機大用。」溈曰︰「如是如是。」

這幾個老古椎,都是直系親屬,都說「再參話」是顯大機大用,傳到後來也無異詞。機用究竟應該怎樣理會呢﹖實則機用即是臨時活脫的方便,直下驅遣它,它即當下有所顯。生動活潑於境無滯,卻有所指;難為擬議,卻又令人開眼,此其可貴處。若無活般若、活祖意,自機不離位,自用無著落,就沒有資格談大機大用了。自己不具眼,卻更難識得它。

臨濟宗盛行後,臨濟遠孫,像汾州善昭、石門蘊聰(俱首山省念法嗣)等等諸大善知識,關於再參話皆有拈提。汾州云︰「悟去便休,更說甚麼三日耳聾。」石門云︰「若不三日耳聾,怎得悟去。」東林常總示眾云︰
「當言不避截舌,當爐不避火迸,佛法豈可曲順人。東林今日向驪龍窟內爭珠去也。百丈大智不無他三日耳聾,汾州、石門怎免個二俱瞎漢,只這三老還曾悟去也無﹖良久云︰祖彌不了,殃及兒孫。」

中興雲門宗的雪竇也曾拈云︰
「奇怪諸禪德,如今列其派者甚多,究其源者極少,總道百丈於喝下大悟,還端的也無﹖然刀刁相似,魚魯參差,若是明眼漢瞞他一點不得。只如馬祖道『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百丈豎起拂子,為復如蟲御木,為復啐啄同時,諸人要會三日耳聾麼﹖大冶精金應無變色。」

又,真淨克文有再參話頌︰「客情步步隨人轉,有大威光不能現。突然一喝雙耳聾,那吒眼開黃檗面。」還有,死心悟新將雪竇拈語又給它一拈︰「雲巖(悟新住雲巖時)要問雪竇,既是大冶精金應無變色,為甚麼卻三日耳聾﹖諸人要知麼,從前汗馬無人識,只要重論蓋代功。」

關於這個再參話公案,徵引了上面一連串骨董,勿需再為解說。請當人仔細的看。有者道,三日耳聾莫是證悟得「前後際斷非去來今」的境界麼﹖豈特此也,再搬些語錄裏來的,要且沒交涉,切莫這般計較。總之馬祖振威一喝,百丈就聾了三日,聾得恰好。「寂寂聲消何處去﹖窗外晴空日影斜」,仔細的看看日影斜也未﹖聾子的眼睛定然看得端的。

馬祖以棒喝顯機用,能使參學人悟去,恰似叫黑漆桶放光一般,真乃頓教法門最上乘方便,雖從上祖佛也要攢眉。百丈乃馬祖親自撫養之嫡子,脫盡廉纖,無點滴滲漏,他全會得他棒喝下的活般若、活祖意。冥會幽眇之境,發趣自在之行,握祖佛正令,洞般若真照之機用,唯百丈履踐得到。後來百丈出黃檗,黃檗出睦州、臨濟,此即臨濟宗三大宗師。黃檗固多言句示人,棒喝行令亦有之。至睦州,行棒不以「勢」而以幽默出之,生殺縱奪與其孤標峭絕的禪風緊相適應。至臨濟,嘆觀止矣!震般若雷音,大撾塗毒鼓,棒喝機用活脫盡顯,般若真照逐處全彰,斷命根重予正命,絕情識再予知識,未曾有也。三師恢張馬祖、百丈禪道,譬如龍象蹴踏,非驢所堪。臨濟宗法乳充沛,資歷艱深,於直指之道射力風高,無出其上,實非無由。

這兒說棒喝,為的明了禪宗在教學方法上的一種巨大變革,極為難能可貴。俟說臨濟宗時,當再說棒喝旨趣。

(三)接機中的重要開示
這一大段打算敘述一下百丈在接機中的重要開示,此即百丈禪要所在。於此須知,離開公案便不可能另說禪要。概括式的說一通,譬如霧裏觀花,終隔一層。不於公案吸取禪要,未見其可。現在僅選了百丈十個公案,每個公案都有它要解決的中心問題。無已,還須分段依法說之。

(1)不逢著、若逢著即舉似和尚
未說百丈接機的公案,首先說這一則他怎麼應對馬祖的公案。這則公案主要在解決禪宗「知有」以後,怎樣對待「有」的這一問題。

馬祖一日問師(百丈)︰「什麼處來﹖」師曰︰「山後來。」祖曰︰「逢著一人麼﹖」曰︰「不逢著。」祖曰︰「為什麼不逢著﹖」曰︰「若逢著即舉似和尚。」祖曰︰「什麼處得這消息來﹖」曰︰「懷海(諸書也有作某甲)罪過。」祖曰︰「卻是老僧罪過。」

這則公案即當得曹洞宗一宗綱要。曹洞宗回互之旨,就側重在「知有」以後,如何對待「有」的觀行智慧。

藥山有云︰「我今為汝說這個語,顯無語的他那個本來無耳目等貌。」誠哉是言。百丈打從山後來,經了個寂靜所在,卻不是空走一趟。他自己雖則知有,且識得它,但它無耳目等貌,阿誰能與相逢﹖馬祖卻關切的發問「逢著一人麼」﹖百丈心裏有數,所以從容不露的答道「不逢著」。此正顯示出「若不知有,怎解恁麼道」(洞山語)的智慧。馬祖激賞百丈,隨時總要提撕著,再加緊一問「為什麼不逢著」﹖百丈已是深知那無面貌漢的究竟了,那漢從來無家可住,豈能呼喚得出,不知有卻也不曾失,一念無私,通身無影,最好不知,所以百丈只能兼帶的答道「若逢著即舉似和尚」。此正顯示出「若知有,怎肯恁麼道」(洞山語)的智慧。馬祖於此尚然不許,蕩盡今時,寧容尊貴,遂赫然追問「什麼處得這消息來」﹖百丈見這一問,自知已是憐傷了那個,所以答道「懷海罪過」。末了馬祖自說「卻是老僧罪過」,事從他起,繩索在他手裏,不僅憐傷那無貌的,且更逼拶百丈說那個,所以這老漢也說個「罪過」。他父子倆煞有手段,只這「罪過」二字是叮嚀於人,於觸證之境亦知有亦不知有,總須保護。《般若經》中處處說「善為護念」,即於智慧觸證之境當以智慧善為保護之意。不知保護則成罪過,自知觸犯的罪過,罪過即非罪過,翻成保護矣。此乃後之曹洞宗特加垂訓之處。此一則公案法味彌深,卻堪把玩。他父子倆機用宛轉,回互得妙;不存正位,那管大功。於此一則公案,石頭藥山一系提持之禪道,總包無二。

(2)不道飢飽
現在說百丈接機的開示了。

師謂眾曰︰「有一人長不吃飯不道飢,有一人終日吃飯不道飽。」這是百丈普為初心參學人而發的徑截開示。主要在權立知有向上一著。藉以激發明了本分事。

參禪可不比猜啞謎。有者道︰初一句莫是說本有之性吧,自性清淨湛然不搖,他不受食,故云「長不吃飯不道飢」。次一句莫是說現前的心吧,四種食(段食、觸食、思食、識食)都把與它,它亦不拒,故云「終日吃飯不道飽」。這般講說正是打啞謎兒猜,饒你自謂猜得對,當於教意,這究竟於自己本分上何干﹖這樣便算得明心見性了麼﹖大遠在。

一向說心說性轉易迷卻人。禪宗則不然,不如說個「長不吃飯不道飢」、「終日吃飯不道飽」的更親切些,更靠攏些。有人道,百丈說的吃飯是喻,並不親切,心性才是親切的真法。有人道,心性正是喻,叫做理喻,誰知他親切﹖吃飯才是親切的真事,抬柱子了,一任抬吧。若我等伴隨著吃飯的、不吃飯的這兩人,則成三人去也,這不更加迷惘人麼﹖只知百丈說的究竟是一人是兩人呢﹖可煞難定。只這難定,正是他親切處。百丈說的這兩句話實在耐人尋思。(中略)

後來洞山立五位功勳,豎論禪宗觀行頓中次第,第一即「向」。僧問︰「如何是向﹖」洞山曰︰「吃飯時作麼生﹖」又曰︰「得力須忘飽,休糧更不飢。」若明得洞山指示,靠著百丈開示的這兩句話,初心正好用功。所說向者,向即趨向。若不先準備知有,又無頓悟意樂,趨向個什麼﹖且慢說「趨向即乖」的話,若不趨向,豈得頓悟此有的真際﹖又怎得轉漉漉地的智慧﹖源頭活水,澗底游魚,必須於此挹取,所以必須「向」也。洞山提出「吃飯時作麼生」,這句分量多重,向之有在,合該如是。到了功候成熟,消息通時,始頓悟得「長不吃飯不道飢,終日吃飯不道飽」的那個無耳目等的那人面貌。進一步會親自撞著洞山道的那個「得力須忘飽,休糧更不飢」的真實悟境功夫。至此,乃為真知有者,乃為了辦本分事者,已非門外漢,當是個中人。

百丈此一則普為初心參學的開示,實在重要,以後溈仰宗則在萬古斷碑的夾縫裏提倡,臨濟宗則在烈焰餘火燒焦時提倡,至於曹洞宗雖然於無人處暗穿針線,卻正是明明的提倡者。將百丈這兩句話開示,作為曹洞宗初心綱要對待,正是合格。

(3)每日區區為阿誰

雲巖問︰「每日區區為阿誰﹖」師曰︰「有一人要。」巖曰︰「因什麼不教伊自作﹖」師曰︰「他無家活。」

這則公案,跟「不道飢飽」是同一問題。拿參看來說,這個比較容易入些。百丈對初心人不行棒喝,一味平實商量,他卻在暗穿針線度人也。「繡出錦鴛鴦,優游池水下」,要看他針頭如何著。

雲巖名曇晟,藥山之嗣,洞山之師,實曹洞宗一宗主腦人物。他在百丈會下參學二十年,因緣不契,後造藥山,因答對藥山問百丈說什麼法,他敘述了幾則,敘述到百丈下堂句「是什麼」話時,藥山道「何不早恁麼道,今日因子得見海兄」,雲巖始於言下頓省。據此,可知雲巖在百丈處尚未透徹,經藥山提醒方乃瞥地。不在百丈處熏習般若,何有日後的雲巖,不經藥山一點,雲巖豈能識得百丈些許﹖又豈能了辦本分事知有向上一著子﹖百丈、藥山二作家,可惜雲巖在百丈處𨑧誤了,且幸在藥山處得著。

「每日區區為阿誰﹖」這樣的疑問人人總有,不拘何時,都不自覺的吐露出來,雖然譴責似地吐露了,卻依然算了,還是忙去了,幾曾得到解決。雲巖問百丈這話,就在企圖解決它。百丈答他「有一人要」,一般的說,就是有一人要你每日區區為它忙,你卻不得不為它區區的忙著。究竟誰是那一人﹖莫是現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的人麼﹖是則總是,但與有一人卻還大有區別。從古以來,剪開這一線的般若菩薩不在少數。藥山剪開了,他為初心人說那一人最簡明,他道「他那個本來無耳目等貌」這是實語,誠當會取。

雲巖問「每日區區為阿誰」﹖百丈答他「有一人要」,即指那無面貌的要你區區著。此時雲巖覺著多事,大似不願區區的樣子,所以再問道「因什麼不教伊自作」﹖他那個既無耳目等貌,豈有作耶﹖怎教「無舌人解語、無手人行拳」呢﹖所以百丈只得答道︰「他無家活」,洞山更饒舌,指出「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這個無面貌的人,從不離開當人,不管你知不知。他無家活卻要人區區,你若東想西想不好生地為它區區著,即禍事生。反之,明得它了,每日區區更有意義,若也不明,雖不曾失,卻磨折得你區區的更為難過。

這則公案作為後來曹洞宗的初心綱要,使其初步知有,卻甚適當。百丈兩句極簡淨的答言一針即扎,又爽朗,又俊俏,跟踪去吧,「有一人要」,即與當人日用生活勞動作務等,都搭上針頭也,只消將知有之意安放在遠為處,定當觸著。

上舉百丈三個公案開示,多借用曹洞宗意來剖露它。以下要說的公案,多顯現量悟境,多明活般若的真知見,機用異趣,如秋夜月明,如春池魚躍,從文字三昧中教人別有會心處。

(4)併卻喉咽唇吻道

溈山、五峰、雲巖侍立(百丈)次。師問溈山︰「併卻咽喉唇吻,作麼生道﹖」山曰︰「卻請和尚道。」師曰︰「不辭向汝道,恐以後喪汝兒孫。」又問五峰,峰曰︰「和尚也須併卻。」師曰︰「無人處斫額望汝。」又問雲巖,巖曰︰「和尚有也未﹖」師曰︰「喪我兒孫。」

這則公案,表現出百丈正在檢驗弟子們是不是洞達本分事這一基本問題。「併卻咽喉唇吻作麼生道」,就是要你不在言句下擬議、尋覓,依實供通。洞達本分事的人,自有出身之路,哪能繫罩得住。溈山(名靈祐)云︰「卻請和尚道」,依實供通了也。雪竇對此拈云︰「卻請和尚道,虎頭生角出荒草;十州春盡花凋殘,珊瑚樹林日杲杲。」五峰(名常觀)云︰「和尚也須併卻」,也依實供通了也。雪竇頌云︰「和尚也併卻,龍蛇陣上看謀略;令人長憶李將軍,萬里秋空飛一鶚。」大家請看,哪裏是溈山、五峰依實供通處﹖博得雪竇如此好頌。雲巖云「和尚有也未」﹖雪竇頌此云︰「和尚有也未﹖金毛師子不踞地。兩兩三三舊路行,大雄山下空彈指。」頌意甚明,只「兩兩三三舊路行」一句,令人涉疑。其實未達本分的,無出身之路的,都在兩兩三三裏,有甚可疑。百丈對這三個弟子的答語,不是很深切明著的麼﹖他的答語正是檢驗後的評判,不可忽略。百丈答語,正是指出你既依實供通,人們也就可如其分劑的下斷。很乾脆,無實可依,自領罪狀。雲巖以後在藥山處悟了,他自己承認在百丈會下二十年心燈不續,藥山還道他「二十年在百丈俗氣不除」,百丈當時評他為「喪我兒孫」,雪竇貶他是「大雄山下空彈指」,語有分寸。

(5)不落不昧
這個野狐禪公案,很為著名。仔細檢點將來,他只在辨明大修行人具般若知見者,於業行的因果法則當更為洞曉而已。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識法知懼,幸勿造次!關於公案的經過情況,不擬詞費,不尋原詞,略說點要節︰
「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錯答這一問,說道「不落因果」,禍事,禍事,帶累自己墮野狐身。請百丈大師代下一轉語,答云︰「不昧因果」,且喜竟於言下大悟,脫野狐身。情節僅此而已。這莫是白日青天在做夢麼﹖可是卻有這場夢。

這個公案知道的很多,評論的也不少,用不著閑扯了。且說臨濟遠孫慧南,住持積翠時,有一道圓禪人依止。南公法席甚盛,參學者眾。

道圓一日宴坐下板,忽聞二僧舉野狐話︰一云「不昧因果,也未脫得野狐身」,一云「不落因果,又何曾墮野狐來」,道圓聞之聳然!因渡澗猛省,見南公說其事未終,流涕至頤。南公令其就侍者榻熟睡,睡醒,忽起作偈曰︰「不落不昧,僧俗本無忌諱,丈夫氣宇如王,怎受囊藏被蓋﹖一條榔標甚縱橫,野狐跳入金毛隊。」南公見之,為之助喜。

這是竊聽了商量野狐話而有所發征好樣子,節引於此,代筆者解說。
(6)奇特事

問︰「如何是奇特事﹖」師曰︰「獨坐大雄峰。」僧禮拜,師便打。

這個公案,顯示第一著不可近傍,悟雖不無,已落第二。不悟,又成鈍置。百丈冷地裡露些子氣概,有縱有奪,辨別特煞分明。這裏大雄峰,正是百丈山主峰,百丈拈來就用,緊峭合拍。用「獨坐大雄峰」來答他「如何是奇特事」,也通義路,也可話會,不管怎樣,我等幾曾實到過這「獨坐」二字的境界來。真的到過了,說什麼奇特,也落它第二。豈不見妙高峰頂不見德雲,卻於別峰與善財童子相見。問話僧禮拜,莫非他悟得了﹖敢道見著百丈﹖師便打,哈哈,這才是大人作略,向上還有事在。
(7)觀音入理

普請鋤地次,忽有一僧聞鼓鳴,舉鋤頭大笑,便歸。師曰︰「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師歸院,乃喚其僧問︰「適來見什麼道理便恁麼﹖」曰︰「適來肚飢,聞鼓聲歸吃飯。」師乃笑。百丈會下,一眾禪和子,安於勞動生產,卻不容易。這些人都是來參學佛法的,百丈調理的作務執勞即是佛事,於此明得,才見真實受用。普請鋤地,上下均力,已是百丈手訂的制度。此種大人作略,即是當時禪宗對於佛教的最大改革。一時諸方皆以此為典則,效行者眾,這且不說它。只如這僧「聞鼓鳴,舉鋤頭大笑,便歸」,倒是何故﹖如無禪道滋養,便爾勝任愉快,且能流露出如此樂觀的法喜情緒麼﹖百丈說︰「自古至今,佛只是人,人只是佛」,不於人事體得佛法,不於佛法融貫人事,即為魔外。所以《法華經》云︰「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百丈讚嘆這僧,說道︰「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這即許可這僧,於作務執勞明得即是佛事,卻有真實受用。百丈固然隨喜,為了成就他,待歸院後乃喚這僧當面檢驗,問「適來見什麼道理便恁麼」﹖這僧見處真實,不勞牽引,當即答道「適來肚飢,聞鼓聲歸吃飯」。這般答話,卻無些子走作,引得百丈老漢忍俊不禁,不期然的竟陪笑了。我等今日參看這則公案,當於這僧大笑處和百丈這一笑處著眼,這個就叫做「觀音入理」,別無玄妙。
(8)開得多少田

百丈一日因普請開田回,問黃檗曰︰「運闍黎(檗名希運)開田不易﹖」檗曰︰「隨眾作務。」丈曰︰「有煩道用。」檗曰︰「怎敢辭勞。」丈曰︰「開得多少田﹖」檗將鋤築地三下,丈便喝,檗掩耳而去。

這則開田公案很明顯,正是家裏人在商量勞動中貫徹禪行的問題。百丈問「開得多少田」﹖在考驗黃檗是不是如實的在勞動中體會到勞動即禪行的真精神。黃檗「將鋤築地三下」,表現了他幾曾失卻這個活兒。雖未明說,卻比明說還加深。百丈洞明了黃檗的受用境界,於是下一「喝」來印可他,不僅此也,這一喝卻又在勘辦黃檗是不是坐在悟處不知轉身﹖此正「機不離位,墮在毒海」(洞山語)的妄見。畢竟黃檗鼻孔撩天,勞動中悟得的活般若,豈於此區區處著而不解轉身向上者耶﹖當即掩耳而去。喝聲已曉,妙哉掩耳!百丈不忝為馬祖嫡子,黃檗亦不辱百丈門風,真是一家有幸子孫賴之。走,帶一只眼開田去者。
(9)大好悄然

趙州參。師問︰「近離甚處﹖」曰︰「南泉。」師曰︰「南泉近日有何言句﹖」曰︰「未得之人直須悄然。」師便喝,州作怕勢;師曰︰「大好悄然。」州作舞而出。

趙州名從諗,南泉真子。於馬祖為法孫,於百丈為後學,與黃檗、溈山等為同輩,同門昆仲則有長沙、子湖諸師。趙州乃宗門元匠,悟境湛深,見地卓絕,行履受用得大自在。諸方稱為「趙州古佛」。當另說「趙州禪」專篇。

此時趙州參百丈,正在悟後歷練禪道,銳進無休。古德謂「趙州八十猶行腳,只因心頭未悄然,及至遍參無別事(別或作一),始知空費草鞋錢。」南泉說的「未得之人直須悄然」,這卻是實語,未得者急須爭取。百丈突然下一「喝」,卻在考驗趙州是不是作到了或滯在悄然處。「州作怕勢」,故意作出轉身路疎,而引出百丈「大好悄然」,帶讚帶貶的冷評,趙州兩俱不受,「作舞而出」。是描繪出兩大作家相見的典範作略。

(10)是什麼

師有時說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師曰︰「是什麼﹖」

百丈這個打破常規普為接機的重要措施,的確功高,擬議不得。同時的藥山大師特目此為百丈「下堂句」,深有意趣。有人說上堂說法人人諦聽,正爾惺惺;怕你分別記取,要你言下知歸,所以百丈於下堂時放此一線威光,直下教人抖擻精神頓然瞥地去。可是這其中召不回首的靈俐漢和漆桶都有。召既回首,聽得雷音似的「是什麼」了,這其中也有靈俐漢和漆桶兩者,靈俐漢就此過去,漆桶開始學步,這即是下堂句的功高處。這「是什麼」一句,創自馬祖拈胡餅示眾,這是海侍者當年常聽慣了的,現在這般使用它。海侍者足報馬大師的大恩了。

這一句,「是什麼」,在宗門中切忌信口使用!說法無有著落,言句中無眼,直指的反面曲了。若是會得海蚌兒禪(用宗杲喻)的,當下打開,心肝五臟俱時呈現,若問於人,當人自會明得,這倒可以使用得它。

說百丈接機中的重要開示,僅止於此。有志斯道者,不拘動靜時節,若能攝取一則公案,或一句話頭,參看一下並不妨事。臨濟說,「譬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此事哪能依傍得著。好在有如許的公案話頭給人方便,正好體究,一旦觸翻向上關鍵,敢道慶快平生。自己明得了,有了自己的禪要,公案話頭又值得什麼﹖未能「㘞地」一下,未經一番頓悟周旋,且不要虛轟。

〔參考資料〕 《全唐文》卷四四六〈唐洪州百丈山故懷海禪師塔銘〉;《祖堂集》卷十四;《宋高僧傳》卷十;《景德傳燈錄》卷六;《天聖廣燈錄》卷八、卷九;《五燈會元》卷三;《古尊宿語錄》卷一、卷二;宇井伯壽《禪宗史研究》{2};忽滑谷快天《禪學思想史》上卷。


轉依

「轉依」是印度大乘佛教瑜伽行派教義體系中的重要觀念,意指斷除煩惱障與所知障,以證得涅槃與菩提之果。亦即「轉識成智」。

佛家實踐的總內容,可用「觀行與轉依」來加以概括。佛家實踐全程所經的各階段,都和智慧分不開來。像它開始的「勝解」,相繼的「加行」,一概由智慧來指導、推進,乃至最後究竟的「正覺」,也以智慧的圓滿為標準。還有,佛學看做行為規範的「八正道」即以對於實相的正確知解(即「正見」)發端,而推廣到「四攝」、「六度」也以高度的智慧(即「般若」)為終極。這樣由智慧構成的見解所謂「觀」,便始終和「行」聯繫著,並稱為「觀行」。觀行的效果在於內而身心,外而事象(在認識上作為對象的事物),從煩惱的雜染趨向離垢的純淨,又從知見的偏蔽趨向悟解的圓明,隨著觀行開展,提高程度,終至本質上徹底轉變,這便是「轉依」,它又是和觀行密切相關的。所以,現在說「觀行與轉依」,便可概括了佛家實踐的全體內容。

「轉依」是觀行的結果。這個範疇是在佛學發展的盛期──即無著的時代,才用來替代「解脫」的。它更能積極地表示解脫的本質,並說明如何由基本上解決問題。在此以前,佛家注意到定的功效,可以抑制或消滅下地或下一級的煩惱,而生起或增長上地或上一級比較安靜的心思,以為這在身心的負擔上減輕了粗重感覺而增加了輕安感覺,「依止」轉變,就稱那樣的狀態為「轉依」。但到了無著引用這一範疇,意義便大有不同。它並不限於身心的轉易,又還聯繫客觀事象的變革。要是略加分析,在主觀方面,這是注重認識的質變,而用名想或概念的認識來做關鍵的。名想認識和行為本可有相應的關係,某些名想認識常連帶著為某種行為的準備或助力,所以行為的錯誤常常緣於認識的錯誤,而改變了認識也會間接改變了行為。至於一切名想認識相互間的聯繫,自成一種系統,又常依著各人生活環境而各有其類型和特點。這在心理方面的基礎,可以從它們存在的依止處──佛家所謂之「藏識」──去了解。因此,祇要藏識上名想習氣的染淨種類互有消長,自然發生粗重或輕安的不同感受。而由於人生正向是從染趨淨的,其間逐漸轉變,終至染盡淨滿,身心面貌突然改觀,這樣說為「轉依」。至於客觀事象的一面,不是簡單地從名想認識的轉移便直接有了改變,卻是由認識的不斷矯正,事象實相的顯現益加瞭然,這再引起行動,革新事象,使它更和實相隨順地發展。所以,在認識和行為的聯繫中,主客兩面平行的前進,而真正的轉依即是由這樣的途徑完成的(從前也區別主客為「染淨依」和「迷悟依」,分別解釋,用意大同)。

那末,轉依的動因又是什麼呢﹖據我們所理解,佛家並未將主客觀各自內在的矛盾一併提到重視地位,而祇注意主客觀之間的矛盾,看它做推動轉依的主要原因。他們關於緣起的理論原來從業感緣起出發,即是說,人們由個別的和共同的行為積習構成環境,作為生活的基礎,從而限制了生活的一切。這裏存在的因果規律是「業力不可轉」,但是業果的實現仍有待各種條件,所以對於將來可以把握、轉變,並還常常要轉變的。佛家在這一關鍵上,肯定了受環境限制的人生之主客觀間的矛盾,必須有了對於全人生應盡一定責任的覺悟以後,才發起「善法欲」(即是淨化人生願望),來逐漸解決矛盾,而開闢出轉依的途徑。(呂澂〈觀行與轉依〉)

◎附一︰霍韜晦〈轉依〉(摘錄自〈唯識五義〉)

轉依是唯識宗提出來的修行實踐的理想概念,從唯識的立場來說明佛果問題。

首先,轉依(āśraya-parāvṛtti)即轉所依;所依(āśraya)即是阿賴耶識(ālaya-rijñāna)。由於阿賴耶識攝持一切能生萬法的種子,待緣而起現行,化為現實之存在,所以阿賴耶識是萬法根源,也是生命主體。然而,由於阿賴耶識內部所攝持的種子無始時來與煩惱結合,成為有漏種子(漏,原意是漏泄,梵文āsrava,即借喻煩惱流出不淨),因此不能作為理想人格與理想世界的生起根源,而必須將之轉換(parāvṛtti)。在便宜上說,也可以說是把阿賴耶識轉換,而另立主體。這一個新的主體改稱為智(jñāna),轉識成智,就是轉依。不過若從阿賴耶識的本質上說,阿賴耶識自身無覆無記(對成佛之道不構成障礙,謂之「無覆」;非善非惡,謂之「無記」),因此可以兼容善惡種子,以至無漏種子亦可以寄存其中,所以並無斷滅的必要。問題是自現實生命上溯,不能替阿賴耶識所攝持的有漏種子在時間上尋得一個起點,所以說無始時來,阿賴耶識與有漏種子已結成一體,有漏種子就是阿賴耶識的內容。扣緊此義,阿賴耶識的原有結構便須打散,這就是阿賴耶識必須捨棄的原因。同時,面對這種現實的統一關係,作為將來成佛根據無漏種子便不能參與在內,而祇能列為「寄存」(《攝大乘論》〈所知依分〉首先表明此義),待原有的有漏種子銷毀之後,纔能起而接替,構成新的統一關係。

由無漏種子祇能寄存於阿賴耶識的這一觀念引出,唯識宗是以阿賴耶識為主,智為客;而且依據唯識宗的緣生意義,有漏、無漏兩者互相對列而不能直接交通(《大乘起信論》)說真如、無明可以互重,受唯識宗猛烈批評,這便成為一種二元關係,在理論上頗有問題。不過,唯識宗所追求的是價值之轉換,因此設定這種二分是必然的。

依唯識宗想法,眾生修行實踐的過程是有漏種子減弱,無漏種子增長。無漏種子如何增長﹖由多聞熏習、如理作意(修道)增長,即必須先假定有佛法。由於大乘佛教相信佛陀已於無量世前成就,所以在客觀上已經保證了這一增上緣的存在(不過這種保證,只能說是經驗界內的保證,在形上學內,仍產生成佛是否真有自由的問題)。其次,唯識宗又認為︰這種有漏、無漏種子的消長,是一種對治關係,所以無漏種子增長,相對而言就是有漏種子的減弱。有漏種子包括煩惱、所知二障,所以在內容上分析,轉依時候所捨棄的其實是煩惱、所知二障,所轉得的是由斷此二障而呈現的大涅槃與大菩提。大涅槃與大菩提是二轉依果。至於涅槃與菩提的關係,傳統的說法是體與用的關係︰涅槃是體,菩提是用(參看《成唯識論》卷十)。其實所謂體,即是親證一切法如如生起,依他展現的狀態(即依他起自性),這是存在的真實(圓成實自性、真如),存在的理法(無為法),所以說它是不生不滅的、有永恆意義的存在;而用,即顯示在此理法下,無漏種子起現行,種種清淨功德盡未來際,所以自菩提方面言有四智︰(1)大圓鏡智,由轉捨阿賴耶識而得,(2)平等性智,由轉捨末那識而得,(3)妙觀察智,由轉捨意識而得,(4)成所作智,由轉前五識而得。這也就是轉八識而成四智,亦即沿用唯識理論來解釋佛果和佛的主體活動。

◎附二︰印順《辨法法性論講記》(摘錄)

《辨法法性論》︰「謂共器界識,真如性轉依;及契經法界,真如性轉依;并諸非所共,有情界內識,真如性轉依。」

《講記》︰轉依,依什麼而轉化﹖(中略)生死法為所依,是共所依,不共所依。涅槃法性為依處,是一切法、一切經等。轉依,是依這種種的物體,轉顯真如清淨。

平常說︰唯識宗「轉八識成四智」。眾生有八識;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第七末那識;第八阿賴耶識,都是有漏的。等到究竟成佛,八識都轉成四種智︰轉阿賴耶識成大圓鏡智,轉末那識成平等性智,轉意識成妙觀察智,轉前五識成成所作智。轉有漏識,成無漏智,就是轉依。然唯識宗所說轉依,不一定依八識說,如《大乘莊嚴經論》,從種種方面說轉依︰眾生有種種方面的虛妄雜染,都可依之而說轉依,如我們有貪欲,轉依了成什麼;有煩惱,有五根,有器界,轉依了成什麼。總之眾生所有一切,都轉化為究竟清淨。

本論所說轉依,是依上文所說而立的。上面說︰「諸於何流轉,說彼為所依」,所依是器世界與有情界。器界是共的,就是山、河、大地等。有情界有共與不共︰托胎生、名言、攝受、治罰、饒益、違害、功德、過失──八事,眾生與眾生間是有彼此展轉相互關係的是共。有情界的依、了別、苦、樂、業、死、生、繫縛、解脫──九事,是不共。器世界與有情界,是生死流轉所依,現在就依此來說轉依。

「謂共器界識,真如性轉依」︰器世界是共的,虛妄雜染共相識所現。依此說轉依,就是轉雜染世界為清淨世界,就是淨土。世親菩薩的淨土論,是無量壽佛的優波提舍,說到佛的清淨土,是第一義境界、勝義的境界,也就是這裏所說的真如性。眾生器世界,是虛妄分別所現,到轉依時,就是真如性顯現。清淨佛土的無邊清淨莊嚴,一一以真如性為體;虛妄不現而真如性顯現,名真如性轉依。

本論所說轉依,分為三類︰一是共器世界識;有情界有共,有不共,總為三類。有情界的共,是托胎生等八事,其中名言是極重要的。因為人與人間,以名言──語言文字來表達思想、感情,彼此間心意相通,主要是以語言為媒介的。如來救度眾生,主要依於說法。佛與眾生發生關係,雖也有現神通的,但主要是說法。佛所說的法,把他結集下來,就是經(律的根本,也是名為經的),所以說︰「及契經法界,真如性轉依。」梵語修多羅,譯義為契經,因為佛所說法,一方面契合真理,一方面契合眾生的根性,契機、契理,所以譯為契經。

現在要問︰契經是妄還是真呢﹖眾生聽聞、了解、憶持、思考,只是名言,名言是虛妄所現,那末佛怎麼能以虛妄分別所現的語言文字,化我們趣向真如呢﹖眾生的名言,是虛妄分別所現的,能取、所取,能詮、所詮,聽聞佛所說的,雖還是能詮、所詮,但有一不同,佛所說的契經,是屬於法界等流的。法界的意義很多,這裏是聖法之因。一切聖法、聖道,因此,依此而生起,所以名為法界,界就是因義。法界是真如異名,與真如相應,才有無漏聖法,所以又名為法界。佛說的一切經法,是法界等流。

這是說,佛證悟了清淨真如──法界,悲願薰心,起方便善巧,將自己所修、所證得的說出來。佛為眾生方便開示、演說,是從證悟法界而來的,稱法界性,平等流出,所以叫法界等流。我們從佛聞法,所以能夠發心、修行、解脫生死、成佛、轉虛妄而顯真如,都因為佛說是法界等流而有可能的。佛的言教,在我們聽起來,不外乎語言文字,能詮、所詮,也不外乎虛妄分別,但從佛說的內容說,有眾生生死虛妄所沒有的成分,這是證悟了真如,以善巧方便宣說,有著導迷啟悟,轉妄成真的作用。

譬如說︰日月潭怎樣好,我們不知道,所以我們也不想去觀賞。有人去了日月潭,照了好多風景片,拿來給我們看,這當然不是真實的日月潭。可是從所攝的照片,使我們了解日月潭是如何的,而引起去日月潭旅行的動機,我們依那人告訴我們的路線,就可以發心前往,到達日月潭。這樣,佛證悟了平等法界、真如法界是離言不可說的,但佛有慈悲方便,從自證法界流出言教。在佛來說,這是真如性顯現,不過到眾生心中,成為一般的語言文字。

佛經與世界所有的各種學術,有什麼不同﹖佛是從證悟真理而宣揚出來,有引導眾生,轉迷向悟的功能。聽到了法界等流的契經,就在眾生虛妄識中,薰習成一種出世的種子,名為聞薰習,成為出世心的種子。聞而思,思而修,出世種子力愈來愈強,終於引發現行的無漏智慧現前。契經是語言文字,不離虛妄分別,卻可以破名言,使這虛妄分別轉化。依法界等流的契經而聞思修習,等到究竟成佛,這是「契經法界,真如性轉依」。佛的言教,在圓成實性四種清淨中,名生此境清淨。經典的法義,能生起無二智慧等,為智慧的境,雖是名言,而屬於清淨法──圓成實性。

「并諸非所共,有情界內識,真如性轉依」。有情界的不共,是依、了別、苦、樂、業、死、生,等等九事。不共的有情界,以有情的內識為主,如依、了別等。依或是五根,或是阿賴耶識;了別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等。末那識、阿賴耶識,與眼、耳等六識,這種種能取的識轉,轉顯真如性,都是圓成實性。

〔參考資料〕 《佛地經論》卷七;《俱舍論》卷十五;《顯揚聖教論》卷十六;《解深密經》卷五;《解深密經疏》卷九;熊十力《佛家名相通釋》。


閻牟那河

音譯又有鹽牟那河、搖牟那河、遙扶那河等名。係印度恆河的一大支流,即現今的詹納(Jumnā)河。源出喜馬拉雅山,與東邊的恆河平行南流至阿拉哈巴(Allahabad)交會。全長八六○哩。自古以來,印度人將此閻牟那河加以神格化,視之為閻摩天之妹耶米(Yami)的象徵。此河與恆河交會之處︰阿拉哈巴,數千年來一直是印度教徒的聖地。

此外,由信度河開展出來的文化,當逐漸東移向恆河中游時,也曾經在閻牟那河及恆河上游一帶開出燦爛的花朵。唐代,玄奘旅印時,此河沿岸有窣祿勤那、秣菟羅、羯若鞠闍、鉢邏耶伽等國。又,印度舊都德里(Dehli)亦位於此河河畔。

〔參考資料〕 《摩訶僧祇律》卷八;《大智度論》卷二十八;《大唐西域記》卷四、卷五;《翻梵語》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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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語辭典(教育部)]

ㄇㄤˊ, [名]

1.植物名。禾本科芒屬,多年生草本。稈叢生,地下莖質硬,生鬚根。葉細長而尖,快利如刃,葉背有短毛分布,平行脈。秋天開穗狀花序。果實多纖毛,熟則飛散如 絮。莖葉可葺屋頂,稈皮可編草鞋。

2.草木或穀實上的細刺。如:「稻芒」、「麥芒」。

3.刀劍鋒利的部分。《文選.司馬相如.喻巴蜀檄》:「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

4.四射的光線。如:「光芒萬丈」。元.虞集〈記夢中〉詩三首之一:「出海雲霞九色芒,金容滉樣水中央。」

5.姓。如戰國時有魏相芒卯。



(一)ㄊㄢˊ, [名]

植物名。即知母。百合科,多年生草本。原產大陸地區。地下莖根橫走,葉細長叢生,有平行脈。地下根莖可入藥,具解熱、潤腎燥、清心肺等效用。

[動]

火勢向上燃燒。《淮南子.天文》:「火上蕁,水下流。」



ㄊㄨˊ, [名]

植物名。即糯。禾木科稻屬,一年生草本。莖高約一尺,中空有節。葉細長而尖,有平行脈,互生。秋月開花,穗狀花序。米富黏性,供食用、製糕及釀酒用。



ㄌㄧˇ, [名]

1.居所、居處。《詩經.鄭風.將仲子》:「將仲子兮,無踰我里。」《孟子.離婁下》:「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

2.街坊、巷弄。《後漢書.卷五四.楊震傳》:「連里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技。」唐.韓愈〈柳子厚墓誌銘〉:「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酒食游戲相徵逐。」

3.故鄉。如:「故里」。《文選.江淹.別賦》:「割慈忍愛,離邦去里。」

4.今地方政府行政區域之一。在鎮之下,鄰之上,與村平行

5.量詞。計算長度的單位。古代以三百六十步為一里。今以一公里等於一千公尺。

6.內部。通「裡」。元.馬致遠〈四塊玉.佐國心〉曲:「命里無時莫剛求,隨時過遣休生受。」

7.二一四部首之一。



ㄐㄧㄤ, [名]

植物名。蘘荷科蘘荷屬,多年生草本。葉長披針形,葉脈平行。穗狀花序,花冠脣形。地下莖肥大,呈不規則塊狀,色黃,味辛辣,可作蔬菜、調味料,並供藥用。經過乾燥處理後,可為芳香劑、興奮劑、驅風劑等。也稱為「生薑」。



ㄓㄣˋ, [名]

1.用來鎮壓東西的器具。如:「書鎮」、「文鎮」。《楚辭.屈原.九歌.湘夫人》:「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2.安定國家的力量、根本。《國語.晉語五》:「夫不忘恭敬,社稷之鎮也。」

3.今地方政府的行政區域名稱。在縣之下,與鄉平行。如:「斗南鎮」、「卓蘭鎮」。

4.較大的市集稱為「鎮」。如:「城鎮」、「村鎮」。

[動]

1.壓制、壓服。如:「鎮邪」。漢.王符《潛夫論.愛日》:「治訟若此為務,助豪猾而鎮貧弱也。」

2.安定。《國語.晉語七》:「柔惠小物,而鎮定大事。」《史記.卷八.高祖本紀》:「鎮國家,撫百姓。」

3.用冰使飲料或水果冰涼。如:「冰鎮西瓜」、「冰鎮酸梅湯」。

[形]

整、全。《紅樓夢.第三四回》:「拋球滾玉只偷潛,鎮日無心鎮日閒。」



ㄕㄨˇ, [名]

1.植物名。禾本科稷屬,一年生草本。葉細長而尖,有粗毛,平行脈。果實呈淡黃白色,帶黏性。宜於大暑時植於旱田。

2.古代的一種酒器。《呂氏春秋.慎大覽.權勛》:「臨戰,司馬子反渴而求飲,豎陽穀操黍酒而進之。」漢.高誘.注:「酒器受三升曰黍。」

3.二一四部首之一。



ㄗ, [動]

商量、謀劃。通「諮」。如:「咨詢」、「咨謀」、「咨商」。《文選.諸葛亮.出師表》:「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也。」

[名]

一種平行機關往來的公文。今僅總統與立法、監察兩院公文往復時使用,其他平行機關則用函。

[歎]

表示感嘆的語氣。《書經.堯典》:「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文選.張衡.思玄賦》:「咨姤嫮之難並兮,想依韓以流亡。」



ㄘㄨㄥ, [名]

植物名。石蒜科蔥屬,多年生草本。葉呈管狀,中空,先端尖,有平行脈,下部白色 。頂端開白色小花,集成球狀。可作為蔬菜、香辛料用。也稱為「青蔥」。

[形]

參見「蔥翠」條。



ㄧˊ, [動]

1.移轉、搬遷。如:「移植」、「遷移」。《漢書.卷四九.?錯傳》:「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唐.李賀〈浩歌〉:「南風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吳移海水。」

2.轉變、改變。如:「移風易俗」、「移孝作忠」。唐.王勃〈滕王閣〉詩:「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3.搖動。《禮記.玉藻》:「疾趨則欲發,而手足毋移。」唐.孔穎達.正義:「移謂靡迆搖動也。」

4.施予、贈送。《史記.卷一○四.田叔傳》:「鞅鞅如有移德於我者,何也?」《漢書.卷八七.揚雄傳上》:「是以旃裘之王,胡貉之長,移珍來享,抗手稱臣。」

5.去除。漢.王充《論衡.變虛》:「齊君欲禳慧星之凶,猶子韋欲移熒惑之禍也。」 唐.柳宗元〈封建論〉:「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

[名]

1.一種官方文書的舊稱,行文於平行的對等單位之間。《後漢書.卷七四.袁紹傳》:「橋帽乃詐作三公移書,傳驛州郡。」《新唐書.卷四六.百官志一》:「諸司相質 其制有三:一曰關,二曰制,三曰移。」

2.姓。如漢代有移良。



ㄨㄟˇ, [名]

1.織布時用梭穿織的橫紗或編織物的橫線。《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南朝梁.劉孝威〈鄀縣遇見人織率爾寄婦詩〉:「經稀疑杼澀,緯斷恨絲輕。」

2.地理學上指假定跟赤道平行的線。以赤道為基準,南北各分九十度,以北稱為「北緯」,以南稱為「南緯」。

3.緯書的簡稱。《漢書.卷七五.李尋傳》:「五經六緯,尊術顯士。」《三國志.卷四二.蜀書.譙周傳》:「治尚書,兼通諸經及圖緯。」

4.樂器的弦。《楚辭.劉向.九歎.愍命》:「破伯牙之號鍾,挾人箏而彈緯。」

[動]

1.編織。《莊子.列禦寇》:「河上有家貧,恃緯蕭而食者。」唐.陸德明《經典釋文.卷二八.莊子音義下》:「緯,織也。蕭,荻蒿也。織蕭以為畚而賣之。」

2.治理。如:「緯世經國」。《北史.卷八三.文苑傳.序》:「經邦緯俗,藏用於百代。」


芭蕉科

ㄅㄚ ㄐㄧㄠ ㄎㄜ
單子葉植物的一科。大型草本或木本。葉互生,為大單葉,有明顯的側出平行脈。葉鞘次捲繞下一葉鞘,以致外表類似地上莖。花兩性或單性而左右對稱。果實漿果或蒴果,種子多含粉狀胚乳,具假種皮。分布於非洲、亞洲和澳洲。


白茅

ㄅㄞˊ ㄇㄠˊ
植物名。禾本科白茅屬,宿根草本。高一、二尺,葉叢生,有平行脈,葉鞘無毛。葉生之前,莖頂密生白色毛穗,圓錐花序。其根味甜,可入藥。也稱為「絲茅」。


白芨

ㄅㄞˊ ㄐㄧˊ
植物名。蘭科白及屬,多年生草本。葉自根生,廣披針形,有平行脈。花被不整齊,呈白色或紅紫色,花後結蒴果。一般供觀賞,鱗莖供藥用或糊料。也作「白及」。


拜手稽首

ㄅㄞˋ ㄕㄡˇ ㄑㄧˇ ㄕㄡˇ
古代一種敬禮。先兩手伏地,再把頭伏在手上,上身與地面平行。《書經.太甲中》:「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


北極圈

ㄅㄟˇ ㄐㄧˊ ㄑㄩㄢ
北半球冬至時,太陽能照射到地表最北界的圓圈。位於北緯六十六點五度,與赤道平行


貝殼杉

ㄅㄟˋ ㄎㄜˊ ㄕㄢ
植物名。南洋杉科貝殼杉屬,常綠喬木。葉形寬闊,葉脈平行,多對生。結毬果。臺灣所栽種者,因枝幹脫落後,痕如貝殼,故稱為「貝殼杉」。可作床板、樂器,並可觀賞用。


堡礁

ㄅㄠˇ ㄐㄧㄠ
一種珊瑚礁型態。呈長條狀露出水面,大致和海岸線平行,與陸地間常隔著潟湖。也稱為「堤礁」。


並聯

ㄅㄧㄥˋ ㄌㄧㄢˊ
電系統的一種連結法,使每一單位實際上成一平行支線或分路。


偏光鏡

ㄆㄧㄢ ㄍㄨㄤ ㄐㄧㄥˋ
一種用無數條極細的桿狀結晶體,平行排列而成的鏡片。能通過與結晶體平行的振動光波,而阻擋其他振動光波,常被加在光學儀器的光源或鏡頭前面,以期獲得特殊的效果。也稱為「偏極光鏡」。


偏極光鏡

ㄆㄧㄢ ㄐㄧˊ ㄍㄨㄤ ㄐㄧㄥˋ
一種用無數條極細的桿狀結晶體,平行排列而成的鏡片。參見「偏光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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