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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定

[佛光大辭典]

又作十大三昧、十三昧。十,乃表示數之圓極;大三昧,表示行願滿稱法界之定。即說普賢之深定妙用無盡。據新華嚴經卷四十,如來令普賢菩薩為普眼及會中諸菩薩眾說十種三昧,令得善入,成滿普賢所有行願。十定即:(一)普光大三昧,身心之業用周遍全包,稱為普;智照自在,稱為光。(二)妙光大三昧,勝用交映,稱為妙;身智遍照,稱為光。(三)次第遍往諸佛國土神通大三昧,十方無餘之剎皆至入定,稱為遍往;往無雜亂,不礙時節,歷然分明,稱為次第;即能起用,稱為神通。以智用如理,本自遍故。(四)清淨深心行大三昧,明達諸法本自清淨,離於想念,契理深心,依此起用,遍供諸佛,請法起說,稱之為行。(五)知過去莊嚴藏大三昧,又作過去清淨藏。佛出劫剎等事,稱為莊嚴;於過去門中,含藏此無盡莊嚴之事,稱為藏。入定能入劫,一念無緣;起定能受法,三輪(佛之身、口、意業)無著,皆稱清淨。即了知過去諸佛之出現、劫剎、度生、壽命之次第。(六)智光明藏大三昧,未來藏中,包含諸佛及佛法等,稱之為藏;智慧徹照,稱為光明。即能了知未來劫中諸佛已說法與未說法。(七)了知一切世界佛莊嚴大三昧,現在諸佛作用,眾會身相益物,皆稱莊嚴;橫遍十方,故稱一切;現可目睹,故不稱藏。即能遍入十方世界,見一切佛之教化莊嚴。(八)眾生差別身三昧,於差別眾生身內外,入定、出定皆自在故,雖通三種世間,從多但稱眾生,前後諸定皆從多說。(九)法界自在大三昧,於十八界(六根、六境、六識)自在出入,又知事法界邊際與理法界,無礙自在故。(十)無礙輪大三昧,三輪攝化皆自在故,又得十無礙滿佛果。故無盡大用一一無礙,皆悉圓滿能摧伏,故尋初後際不得邊。即住無礙三業之佛土,成就眾生之教化,轉淨法輪,續諸佛之種。〔華嚴經合論卷六十八、華嚴經疏卷四十五、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七十三、大藏法數卷五十八〕 p444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十定

大乘佛教的禪定用語。又稱十大三昧、十三昧。「十」表示數的圓極;「大三昧」則表示行願滿稱法界之定,即指普賢的深定妙用無窮。此十定即︰(1)普光大三昧,(2)妙光大三昧,(3)次第徧往諸佛國土大三昧,(4)清淨深心行大三昧,(5)知過去莊嚴藏大三昧,(6)智光明藏大三昧,(7)了知一切世界佛莊嚴大三昧,(8)眾生差別身大三昧,(9)法界自在大三昧,(10)無礙輪大三昧。

澄觀《華嚴經疏演義鈔》卷四十對此十定曾有解釋,其文云(卍續10‧844 上)︰
「(一)普光者,身心業用周徧全包為普,智照自在名光。(二)妙光者,身智徧照為光,勝用交暎為妙。(三)十方無餘之剎皆至入定為徧,往往無雜亂不礙時節歷然為次第,即能起用名神通,以智用如理本自徧故。(四)明了諸法本自清淨,離於想念契理深心,依此起用徧供諸佛,請法起說名之為行。(五)佛出劫剎等事皆名莊嚴,過去門中包此無盡為藏,亦名過去清淨藏者,入定能入劫,一念無緣,起定能受法,三輪無著,皆名清淨。(六)未來藏中,包含諸佛及佛法等,名之為藏,智慧徹照,稱曰光明。(七)現在諸佛作用眾會、身相益物,皆曰莊嚴,橫徧十方故云一切現,可目覩故不云藏。(八)於差別眾生身內外,入定起定皆自在故,雖通三種世間,從多但云眾生,前後諸定皆從多說。(九)於眼等十八界自在入出,又知事法界邊際與理法界無礙自在故。(十)無礙輪者,三輪攝化皆自在故,又得十無礙滿佛界故,無盡大用一一無礙皆悉圓滿能摧伏故,尋初後際不得邊故。」

此外,根據《大藏法數》卷五十八所釋,普光三昧係身土重重相入,周徧廣大而無限極。妙光明三昧係顯明自他境界,身心無礙,次第徧往諸佛國土。神通三昧係以如幻智應物而動寂,藉根本智,恆無往來,彼此延促。清淨深心行三昧係至阿僧祇世界諸佛所,以花香供養,請求妙法。知過去藏莊嚴三昧係知過去諸佛出現、劫剎、度生、壽命。智光明藏三昧係對未來劫中諸佛已說、未說之法悉皆能知。了知一切世界佛莊嚴三昧係能徧入十方世界,見一切佛的教化莊嚴。一切眾生差別身三昧係入人身而出夜叉身,乃至入剎那而起於三世等。法界自在三昧係自身毛孔入此三昧而做佛事,得法界自在。無礙輪三昧係位於無礙三業佛土而完成對眾生的教化,轉淨法輪,續諸佛種。

〔參考資料〕 新譯《華嚴經》卷四十〈十定品〉;《華嚴經合論》卷六十八;《華嚴經綱要》卷四十;《華嚴經疏》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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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十塔

(名數)東晉法顯譯大般涅槃經下曰:「時八王既得舍利,踴躍頂戴,還於本國,各起兜婆。彼婆羅門從諸力士乞分舍利瓶,自起兜婆。諸力士等取其一分,於闍維處合餘灰炭而起兜婆。如是凡起十處兜婆。」阿育王經六曰:「佛入涅槃,起八舍利塔,第九甖塔,第十炭塔。」又後分涅槃經條目曰:「閻浮中有十塔,八者舍利塔,第九瓶塔,第十炭塔。」涅槃經疏三德指歸二十曰:「即分舍利以為八分。瓶塔第九,灰塔第十。」此十塔之明證也。然般泥洹經下以為十一塔,謂「舍利八分為八塔,第九甖塔,第十定塔,第十一灰塔」云。其中八塔,謂拘尸國、波波國、遮羅國、羅摩伽國、毘留提國、迦維羅國、毘舍離國、摩迦陀國之眾,各得一分舍利,歸於本國,以造立供養者。一說:頂塔、牙塔、齒塔、髮塔、爪塔、衣塔、塔、錫塔、瓶塔、輿塔,號為十塔。然未詳所據。


四空定

(名數)又云四無色定(梵名四空處之各名加Dhyāna),十二門禪中之四禪也。一空無邊處定,行人厭患色籠如牢如獄,心欲出離之,捨色想而緣無邊之虛空心,與空無邊相應,故名空無邊定。二識無邊處定,行人更厭前外之空,捨其虛空緣內識為心識無邊之解,心與識無邊相應,故名識無邊處定。三無所有處定,行人更厭其識,而觀心識無所有,心與無所有相應,故名無所有處定。四非想非非想處定,前之識處是有想,無所有處是無想,至此捨前之有想故名非想,捨前之無想,故名非非想。又無麤想,故曰非想,非無細想,故曰非非想。行者於此如痴如醉如眠如暗,無所愛樂,泯然寂絕,清淨無為,謂之非想非非想定。見法界次第上,俱舍頌疏世品一。是乃內法之修法也。若於外道則以六行觀而修得之。於此四定復加四定為八定,於此加中間定與未至定(有部義),或加欲界定(成實義)為十定。凡禪定有味定淨定無漏定三種(見條),此十種禪定中為非想非非想定之心想微細,故無無漏定,有味定淨定也。未至中間之二定及四禪之六定,有見道之無漏定(有部),欲界中間之二定及四禪之六定與前相同,有見道之無漏(成實),下三無色有修道無學道之無漏定,味淨之二定,通於十定,二宗相同。見俱舍論十八,輔行九之一。


普光三昧

(術語)普放光明照十方界之三昧也。大寶積經八十九曰:「得普光三昧具大光明。」華嚴經十定品說十大三昧中第一云普光三昧。


普光明殿

(堂塔)在摩竭陀國菩提道場之側,佛於此殿內說華嚴經九會中之第二會、第七會、第八會三會。若依舊經之八會,則為第二會與第七會之二會。華嚴經如來名號品曰:「爾時世尊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始成正覺。於普光明殿。坐蓮華藏師子之座。」同十定品曰:「爾時世尊,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始成正覺,於普光明殿入剎那諸佛三昧。」同離世間品曰:「爾時世尊,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普光明殿,坐蓮華藏師子之座。」同疏鈔十二曰:「處在菩提道場東南可三里許,熙連河曲,彼河之龍為佛造此。」


等目菩薩所問三昧經

(經名)又名普賢菩薩定意經,三卷,西晉竺法護譯。即華嚴經之十定品也。


[佛光大辭典]
七處說

又作華嚴七處說。謂佛說華嚴經之處有七。據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一載,七處包括人間三處、天上四處,即指:(一)第一處菩提場,指佛在摩竭提(摩揭陀)國阿蘭若菩提場中始成正覺,於此處說如來依正果報法門,共六品經,即:世主妙嚴品、如來現相品、普賢三昧品、世界成就品、華嚴世界品、毘盧遮那品。(二)第二處普光明殿,指佛於菩提道場之側普光明殿中,三次聚會,共說十八品經。初於此處說十信等法門,共六品經,即:如來名號品、四聖諦品、光明覺品、菩薩問明品、淨行品、賢首品。次於此處說等覺法門,凡十一品經,即:十定品、十通品、十忍品、阿僧祇品、壽量品、菩薩住處品、佛不思議品、十身相海品、如來隨好光明品、普賢行品、如來出現品。後於此處說離世間法,即離世間品。(三)第三處忉利天,指佛於須彌山頂帝釋所居之處說十住等法門,共六品經,即:升須彌山品、山頂偈讚品、十住品、梵行品、發心功德品、明法品。(四)第四處夜摩天,指佛於夜摩天說十行等法門,共四品經,即:升夜摩天品、夜摩偈讚品、十行品、十無盡藏品。(五)第五處兜率天,指佛於兜率天說十回向等法門,共三品經,即:升兜率天品、兜率偈讚品、十回向品。(六)第六處他化天,指佛於他化天說十地法門,即十地品。(七)第七處逝多林,指佛於給孤獨園說入法界法門,即入法界品。

以上係指八十華嚴經一部三十九品,七處九會所說。又六十華嚴經一部三十四品,七處八會所說,乃合他化天與普光明殿(次說者)二處,而為他化天會十一品經,故成八會。p106


二十九品

華嚴五周因果指所信因果、差別因果、平等因果、成行因果、證入因果。此五周配合該經,第十二卷至四十八卷為說差別因果之法門,共分二十九品,即:如來名號品、四聖諦品、光明覺品、菩薩問明品、淨行品、賢首品、昇須彌山頂品、須彌山頂上偈讚品、十住品、梵行品、初發心功德品、明法品、昇夜摩天宮品、夜摩宮中偈讚品、十行品、十無盡藏品、昇兜率天宮品、兜率宮中偈讚品、十回向品、十地品、十定品、十通品、十忍品、阿僧祇品、如來壽量品、諸菩薩住處品、佛不思議法品、如來十身相海品、如來隨好光明功德品。 p169


非初非中後前中後取

謂論說斷惑之非初、中、後等三時,稱為非初非中後;而論說前、中、後等三時,稱為前中後取。華嚴宗之法藏等在五教中之第三終教以此闡明斷惑之相,「非初非中後」乃出自華嚴經十地品,而「前中後取」則出自十地經論卷二。然華嚴經之所謂非初非中後與十地經論之所謂前中後取似乎相矛盾,由是故有諸師之會通解釋,如地論宗慧遠之十地經論義記謂,唯有初一念,或唯有中、後之念,皆不究竟,而通於三時方為究竟。澄觀批評慧遠之說,謂其但知斷惑之義,而不知斷而不斷、不斷而斷之義。

又智儼之華嚴經搜玄記卷三上謂,緣起性為緣生無性之義,即真空妙有。即經由真空無性之義,即真空妙有。即經由真空無性之義而說非初非中後,然無性即緣生妙有之故,乃於論中說前中後取。又法藏承受此意而於華嚴經探玄記卷十定斷惑之義(大三五‧二九六下):「第二斷惑相,論經名非初非中後,謂於三時皆無斷義方為斷也。」此即無性緣生之義,又以此分為相翻、相續二門廣作評釋。故經與論之說非相矛盾,澄觀在華嚴經疏鈔亦完全繼承此二門之說,並詳細解釋。而相翻、相續二門之斷惑說,即華嚴經之非初非中後之解說,及十地經論之前中後取之解釋,乃說明五教中第三終教的斷惑之相。〔華嚴五教章卷三、華嚴五教章聽抄卷下、華嚴經探玄記南紀錄卷十〕 p3708


師子奮迅三昧

梵語 sijha-vijrmbhita-samādhi。又稱師子威三昧、師子嚬伸三昧、獅子奮迅三昧。略稱奮迅三昧。三昧,定之意。於所依之定中,如獅子王之奮迅勇猛,現佛之大威神力,故稱為師子奮迅三昧。華嚴經法界次第卷中說之甚詳,謂世間獅子迅速奮掙塵土,超越前後疾走之諸獸。此三昧可分二種:(一)奮除細微無知之惑。(二)出入捷疾無間,又分為二種,即:(1)入禪奮迅三昧,遠離欲界之惡不善法,入有覺有觀之色界初禪,如是次第入於二禪、三禪、四禪、空處、識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入滅受想定等諸禪定之三昧。(2)出禪奮迅三昧,與入禪奮迅三昧相反,乃從滅受想定起,還入非想非非想處,由非想非非想處起入無所有處,如是識處、空處、四禪、三禪、二禪、初禪,乃至出散心中之三昧。入禪奮迅三昧與出禪奮迅三昧又併稱為二種師子奮迅三昧。〔增一阿含經卷十八、舊華嚴經卷四十四、新華嚴經卷四十「十定品」、南本涅槃經卷三十五、法華經玄義卷四上〕 p4094


普光三昧

坐禪觀想如來身,證得五神通、四無量、四無礙解,而至具足大光明之三昧。大寶積經卷八十九(大一一‧五一三中):「大精進菩薩持畫疊像,(中略)觀於如來,諦觀察已,作如是念:如來如是希有微妙(中略)。菩薩如是觀如來身,結加趺坐,經於日夜,成就五通,具足無量,得無礙辯,得普光三昧,具大光明。」又據八十華嚴十定品所說「十大三昧」中,第一即指普光三昧。 p4982


普光明殿

位於古代印度摩竭提國菩提道場之側。又稱普光法堂。佛陀曾於此殿宣說八十華嚴經九會中之第二會、第七會、第八會等。若依六十華嚴經之八會,則為第二會與第七會之二會。八十華嚴經如來名號品(大一○‧五七下):「爾時,世尊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始成正覺,於普光明殿,坐蓮華藏師子之座。」〔八十華嚴經十定品、離世間品〕 p4983


華嚴四分

大藏聖教法寶標目將新譯華嚴經九會說法分為四分,即:(一)舉果勸樂生信分,略稱信分,即第一會中舉揚如來依正二報殊勝之果,以勸勵當機者生起欣樂、淨信之心,故稱信分。(二)修因契果生解分,略稱解分,即第二會至第七會以進修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十定等六位之圓因,契證十身之妙果,令聞者生勝解,故稱解分。(三)託法進修成行分,略稱行分,謂與會大眾既對前七會生起勝解,即於第八會攝解成行,隨舉一行而六位頓修,故稱行分。(四)依人證入成德分,略稱證分,即於第九會中諸行既已圓滿具足,則隨事而顯理;亦即善財童子歷參善知識,隨其所見所聞而無不證入,故稱證分。(參閱「大方廣佛華嚴經」758) p5242


廣狹自在無礙門

華嚴宗新十玄門之第二。此門乃就空間而言。又作諸藏純雜具德門(古十玄門所稱)。廣,指一塵一法之力用普遍於一切而無有界限;狹,指一能含攝一切而不失其本位,顯現差別之相。故狹能容廣,自在無礙,如一尺之鏡見千里之影,鏡為狹,千里為廣,又眼為狹,可見之遙遠外境為廣。呈現事事無礙之境界,以破眾生執六度等法、不能於一念中廣狹無礙之疑。華嚴宗二祖智儼於所撰華嚴一乘十玄門中,立諸藏純雜具德門為第六門,係就施門而言,以諸度皆不含攝施門,謂之純;於施門具足諸度,則謂之雜。此即純雜互入而不相妨礙。其後華嚴三祖法藏於華嚴經探玄記卷一,將諸藏純雜具德門改為廣狹自在無礙門,其次序亦由第六位移至第二位。〔八十華嚴經十定品、入法界品、華嚴玄談卷六〕(參閱「十玄門」416) p5994


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

凡二十卷,或作十六卷。唐代慧苑撰。即續賢首大師法藏之遺稿,註釋新華嚴經者。略稱華嚴略疏刊定記、華嚴經刊定記、華嚴刊定記、續刊定記、刊定記。收於卍續藏第五冊。總立十門,第一卷敘述教起所因、藏部所攝、顯教差別、簡所被機、能詮教體、所詮宗趣、顯義分齊、部類傳譯、具釋題目等九門;第二卷以下入第十依文正釋門,就經之各品,一一立辨名、來意、宗趣、釋文等四科以解釋其文義。

法藏原於唐證聖元年(695)實叉難陀譯出新華嚴經時,即欲註釋其書,然僅註畢妙嚴、十定等二品,即遽然入寂,慧苑乃繼之完成註釋,然於書中自立四種教,而不用法藏之五教判,又新立兩重十玄門,徒招立義繁多之非難。故古來華嚴家以本書為背師自立之新說,視為異端而不用。其現存版本殘闕不全,六、七兩卷闕,另有數品亦闕註釋,唯存十三卷。註疏有慧苑之別章二卷、法詵之纂釋二十一卷等,然今皆不傳。〔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二、東域傳燈目錄、華嚴宗章疏、釋教諸師製作目錄卷三、華嚴發達史〕 p6861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七處八會

華嚴宗用語。依六十卷《華嚴經》所載,佛陀說該經的處所有七處,其中人間三處,天界四處。前後共計八次說法會,故云「七處八會」。

《華嚴經探玄記》卷二(大正35‧125a)︰「今此三萬六千偈經,有七處八會,謂人中三處,天上四處為七。重會普弘八會,於中有三十四品。」茲略釋如次︰

(1)寂滅道場會︰在摩訶提國的菩提樹下(即佛成道處),宣說世間淨眼、盧舍那二品。

(2)普光法堂會︰在熙連河邊的普光法堂,宣說如來名號、四諦、如來光明覺、菩薩明難、淨行及賢首菩薩等六品。

(3)忉利天宮會︰在須彌山頂帝釋宮的妙勝殿,宣說佛昇須彌頂、菩薩雲集妙勝殿上說偈、菩薩十住、梵行、初發心菩薩功德、明法等六品。

(4)夜摩天宮會︰在夜摩天的寶莊嚴殿,會中演說佛昇夜摩天宮、夜摩天宮菩薩說偈、功德華聚菩薩十行、菩薩十無盡藏等四品。

(5)兜率天宮會︰在兜率天的一切寶莊嚴殿中,宣說如來昇兜率天宮一切寶殿、兜率天宮菩薩雲集讚佛、金剛幢菩薩十迴向等三品。

(6)他化天宮會︰於他化自在天的摩尼寶藏殿,宣說十地、十明、十忍、心王菩薩問阿僧祇、壽命、菩薩住處、佛不思議法、如來相海、佛小相光明功德、普賢菩薩行、寶王如來性起等十一品。

(7)普光重說會︰說法地點與第二會相同,即在熙連河邊的普光法堂,宣說離世間品。

(8)祇園重閣會(逝多園林會)︰在舍衛國的祇園重閣講堂,宣說入法界品。

此外,在八十卷《華嚴經》中,關於說處,雖然同樣說為七處,但關於會座,則另立三重普光法堂會。前後共計九會,而成為所謂的「七處九會」。關於七處九會的意義,澄觀的《華嚴經七處九會頌釋章》有詳細的說明。

新舊二譯之諸品與支分異譯經典,其異同略如表。


〔六十華嚴〕 〔異譯單經〕 〔八十華嚴〕
┌一、世間淨眼品 一、世主妙嚴品  ┐
│ 二、如來現相品 │
│ 三、普賢三昧品 │
一、寂滅道場會┤ 四、世界成就品 ├一、寂滅道場會
│ 五、華藏世界品 │
└二、盧舍那品 六、毗盧遮那品 ┘
┌三、如來名號品......兜沙經........七、如來名號品  ┐
│四、四諦品 八、四聖諦品 │
│五、如來光明覺品.....菩薩本業經......九、光明覺品 │
二、普光法堂會┤六、菩薩明難品 十、菩薩問明品 ├二、普光法堂會
│七、淨行品........諸菩薩求佛本業經...十一、淨行品 │
└八、賢首菩薩品 十二、賢首品 ┘
┌九、佛昇須彌頂品 十三、昇須彌山頂品 ┐
│十、妙勝殿上說偈品 十四、須彌頂上偈讚品│
三、忉利天宮會┤十一、菩薩十住品.....菩薩十住行道品....十五、十住品 ├三、忉利天宮會
│十二、梵行品.......菩薩十住經......十六、梵行品 │
│十三、初發心功德品 十七、初發心功德品 │
└十四、明法品 十八、明法品 ┘
┌十五、佛昇夜摩天宮品 十九、昇夜摩天宮品 ┐
四、夜摩天宮會┤十六、夜摩天宮說偈品 二十、夜摩宮中偈讚品├四、夜摩天宮會
│十七、十行品 二一、十行品 │
└十八、十無盡藏品 二二、十無盡藏品 ┘
┌十九、昇兜率天宮寶殿品 二三、昇兜率天宮品 ┐
五、兜率天宮會┤二十、兜率天宮讚佛品 漸備一切智德經 二四、兜率宮中偈讚品├五、兜率天宮會
└二一、十迴向品......十住經 二五、十迴向品 ┘
┌二二、十地品 十地經 二六、十地品─────六、他化天宮會
│ 等目菩薩所問三昧經 二七、十定品 ┐
│二三、十明品 二八、十通品 │
│二四、大忍品 二九、十忍品 │
│二五、心王菩薩阿僧祇品 顯無邊佛土功德經 三十、阿僧祇品 │
│二六、壽命品.......較量一切佛剎功德經..三一、壽量品 │
六、他化天宮會┤二七、菩薩住處品 三二、諸菩薩住處品 ├七、重會普光法
│二八、佛不思議法品 三三、佛不思議法品 │ 會
│二九、如來相海品 三四、如來十身相海品│
│三十、佛小相光明功德品 三五、如來隨好光明功│
│ 德品 │
│三一、普賢菩薩行品 三六、普賢行品 │
└三二、寶王如來性起品...如來興顯經......三七、如來出現品 ┘
七、重會普光法堂三三、離世間品......度世品經.......三八、離世間品────八、三重會普光
羅摩伽經 法會
八、逝多園林會─三四、入法界品......入法界品.......三九、入法界品────九、逝多園林會
四十華嚴


〔參考資料〕 《華嚴遊意》;《華嚴經疏》卷四;《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十五;《新華嚴經論》卷七;《華嚴經文義綱要》。


大方廣佛華嚴經

略稱《華嚴經》,是佛成道後在菩提場等處,藉普賢、文殊諸大菩薩顯示佛陀的因行果德如雜華莊嚴,廣大圓滿,無盡無礙妙旨的要典。

此經漢譯本有三種︰

(1)東𣈆‧佛馱跋陀羅的譯本︰題名《大方廣佛華嚴經》,六十卷,為區別於後來的唐譯本,又稱為舊譯《華嚴》,或稱為《六十華嚴》。收在《大正藏》第九冊。

(2)唐武周時實叉難陀的譯本︰題名《大方廣佛華嚴經》,八十卷,又稱新譯《華嚴》,或稱《八十華嚴》。收在《大正藏》第十冊。

(3)唐‧貞元中般若的譯本︰也題名《大方廣佛華嚴經》,四十卷,它的全名是《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簡稱為《普賢行願品》,或稱為《四十華嚴》。收在《大正藏》第十冊。

此經第一譯六十卷本,它的梵文原本三萬六千偈,是由慧遠的弟子支法領從于闐(今新疆和田一帶)得來,於晉‧義熙十四年(418)三月十日在揚州(今南京)道場寺請天竺三藏佛馱跋陀羅譯出,三藏手執梵本,譯為漢語,法業筆受,慧嚴、慧觀等潤文,吳郡內史孟顗、右衛將軍褚叔度為檀越,於元熙二年(420)六月十日譯竟,劉宋‧永初二年(421)複校完畢(見《出三藏記集》卷九經後記等)。初譯出時分五十卷,後改為六十卷,內分三十四品,總由七處、八會的說法而成。嗣後唐‧永隆元年(680)三月,天竺三藏地婆訶羅和法藏校勘此經,見所譯〈入法界品〉內有缺文,因更就梵本譯出從摩耶夫人到彌勒菩薩文一段約八、九紙補入(見《華嚴經探玄記》卷一)。這就成為現行《華嚴經》六十卷本。

此經第二譯八十卷本,它的梵文原本四萬五千頌,係唐‧則天武后遣使從于闐求得,並請來其地三藏法師實叉難陀,於證聖元年(695)三月十四日在洛陽大遍空寺開始翻譯,武后親臨譯場首題品名,菩提流志、義淨同宣梵本,復禮、法藏等並參與筆受潤文,到聖曆二年(699)十月十八日在佛授記寺譯畢(見《開元釋教錄》卷九),成八十卷,內分三十九品,總由七處(同舊譯)、九會(八會同舊譯,新增「普光法堂」一會)的說法而成。後法藏發現此經〈入法界品〉中尚有脫文,仍與地婆訶羅校勘梵文,於第八十卷初從彌勒菩薩後至三千大千世界微塵數善知識前中間,補入文殊伸手摩善財頂十五行(《華嚴經疏》卷三、《華嚴經略策》),即為現今流行的《華嚴經》八十卷本。

此經第三譯四十卷本,它的梵文原本一萬六千七百偈(見《貞元釋教錄》卷十七)係南天竺烏荼國王親手書寫遣使於貞元十一年(795)十一月送贈來唐。翌年六月,唐德宗囑罽賓三藏般若在長安崇福寺從事翻譯,廣濟譯語,圓照筆受,智柔、智通回綴,道弘、鑒靈潤文,道章、大通證義,澄觀、靈邃等詳定,至十四年(798)二月譯畢,成四十卷。其內容係勘同舊新兩譯《華嚴經》的〈入法界品〉一品,但文字上大為增廣;尤其是第四十卷有普賢十大行願,和新添的普賢廣大願王清淨偈,是前此兩譯《華嚴經》中所未有。

以上是漢譯此經的三大譯本。此外,此經中某一品或一部分傳譯於中國的為數也不少。西元二世紀中──後漢‧支婁迦讖曾於洛陽譯出《兜沙經》一卷,當是此經別行本漢譯的開始,吳‧支謙、西晉‧竺法護、聶道真乃至南北朝、隋、唐各朝,都有《華嚴經》的支分別行本譯出,在法藏《華嚴經傳記》卷一中曾列舉有這類別行譯本三十五部。今略就現存各本並對照唐譯各品會列載如下︰

《佛說兜沙經》一卷(如來名號品、光明覺品),後漢‧支婁迦讖譯。

《佛說菩薩本業經》一卷(淨行品、十住品),吳‧支謙譯。

《諸菩薩求佛本業經》一卷(淨行品),西晉‧聶道真譯。

《菩薩十住行道品》一卷(十住品),西晉‧竺法護譯。

《菩薩十住經》一卷(同上),東晉‧祇多密譯。

《漸備一切智德經》五卷(十地品),西晉‧竺法護譯。

《十住經》四卷(同上),後秦‧鳩摩羅什譯。

《佛說十地經》九卷(同上),唐‧尸羅達摩譯。

《等目菩薩所問三昧經》三卷(十定品),西晉‧竺法護譯。

《顯無邊佛土功德經》一卷(壽量品),唐‧玄奘譯。

《佛說校量一切佛剎功德經》一卷(同上),宋‧法賢譯。

《佛說如來興顯經》四卷(如來出現品),西晉‧竺法護譯。

《度世品經》六卷(離世間品),西晉‧竺法護譯。

《佛說羅摩伽經》三卷(入法界品),西秦‧聖堅譯。

《文殊師利發願經》一卷(同上),東晉‧佛陀跋陀羅譯。

《大方廣佛華嚴經入法界品》一卷(同上),唐‧地婆訶羅譯。

《佛華嚴入如來德智不思議鏡界經》二卷(普光法堂會),隋‧闍那崛多譯。

《大方廣入如來智德不思議經》一卷(同上),唐‧實叉難陀譯。

《大方廣如來不思議境界經》一卷(別本華嚴),唐‧實叉難陀譯。

《大方廣佛華嚴經不思議佛境界分》一卷(同上),唐‧提雲般若譯。

《大方廣佛華嚴經修慈分》一卷(同上),唐‧提雲般若譯。

《大方廣普賢所說經》一卷(同上),唐‧實叉難陀譯。

至如《華嚴》三大譯本中的唐‧般若譯四十卷《華嚴》,也同樣是全部經中〈入法界品〉的別行。

此經的藏文譯本,係由印度勝友、天王菩提和中國西藏智軍共從梵文譯出,並由遍照護加以複校,成一一五卷(奈塘目錄作一三○卷,德格目錄作一一六卷,實為一一五卷),內分四十五品,前四十四品相當於唐譯本前三十八品,第四十五品相當於唐譯本第三十九〈入法界品〉,又藏譯本比漢譯本多出第十一品和第三十二品,其他各品文句上也頗有出入。

關於此經的梵本,如陳譯《攝大乘論釋》卷十五說︰「華嚴經有百千偈,故名百千經。」又《華嚴經傳記》卷一也稱,西域傳說此《華嚴大不思議解脫經》有三本︰其中上中兩本隱而不傳,下本有十萬偈,四十八品,現流天竺。此中所說現流天竺的下本有十萬偈,和《大智度論》卷一百所說「不可思議解脫經十萬偈」、晉譯《六十華嚴經》後記所說「華嚴經梵本凡十萬偈」相符,而證明此經亦名《不思議解脫經》,全本凡十萬偈,而《四十華嚴》乃其中的一部分。如《貞元釋教錄》卷十七說︰「梵本大方廣佛花嚴經總有六夾,共十萬偈,大唐已譯八十卷當第二夾了,今南天竺國王所進當第三夾(即般若譯四十華嚴梵本),有一萬六千七百偈。」又《四十華嚴經》後記也說此梵本是「南天竺烏荼國……王手自書寫大方廣佛華嚴經百千偈中所說善財童子親近承事佛剎極微塵數善知識行中五十五聖者善知識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再參考世親《十地經論》與金剛軍、堅慧的釋論,解釋此經〈十地品〉,寂天的《大乘集菩薩學論》也引用此經〈賢首品〉的偈頌等情形來看,可以想見此經的〈入法界〉、〈十地〉乃至其他各品在印度古代已各成一經而分別流行。其中〈入法界品〉(即《四十華嚴》)和〈十地品〉,且為尼泊爾佛教中古來通常傳誦的九部大經之二,因而這兩品的梵本在尼泊爾一直保存。到十九世紀中,這兩品梵本隨著其他梵典又由尼泊爾更流傳到印度、英、法、日本等國,並有所校勘出版。現行梵文〈十地品〉有近藤晃曜校刊本(東京,1936),〈入法界品〉有鈴木大拙,泉芳璟校刊本(京都,1934~1936),《普賢菩薩行願讚》有渡邊海旭校刊本(1902)。至於其他各品的梵本似都已散佚而未見發現。

此經的漢譯本中,以唐譯八十卷本的文義最為暢達,品目也較完備,因而在漢地流傳最盛。以下依據這一譯本略述此經的內容︰

唐譯本經係由九會的說法組合而成。第一會,敘佛在菩提場中初成正覺,道場無量妙寶莊嚴,金剛座上的遮那佛身萬德圓滿。十方世界微塵數菩薩乃至金剛力士諸神諸天等各具無量功德一時雲集,各各說頌讚佛,所有的華藏莊嚴世界海中一切世界也都同樣入佛境界(〈世主妙嚴品第一〉)。諸菩薩和一切世間主說頌問佛,佛現瑞相放光說頌,又現諸神變,一切法勝音等菩薩各說頌讚佛(〈如來現相品第二〉)。時普賢菩薩入佛三昧,受諸佛讚嘆摩頂,從三昧起,十方一切如來放光頌讚普賢菩薩,一切菩薩也同頌讚(〈普賢三昧品第三〉)。普賢菩薩以佛神力,向道場海眾諸菩薩說世界海等十事,分別顯示十方剎土的形相和它的原因(〈世界成就品第四〉)。普賢又說毗盧遮那往昔修行所嚴淨的華藏莊嚴世界海無量妙寶莊嚴功德,乃至世界海中一切世界的莊嚴和諸佛號(〈華藏世界品第五〉)。普賢又說這是由於毗盧遮那過去世為大威光太子時,供養諸佛廣修無量妙行的廣大功德莊嚴成就(〈毗盧遮那品第六〉)。

第二會,敘佛在普光明殿蓮華座上,顯現神變,十方菩薩都來集會。文殊師利菩薩承佛的威力,向眾菩薩稱說佛的名號,由於隨應眾生各別知見,遂有無量不同的名號如來為眾說法(〈如來名號品第七〉)。文殊師利又說娑婆世界中苦集滅道四聖諦的種種異名,和十方一切世界無量不同的四聖諦名,都隨眾生心,令得調伏(〈四聖諦品第八〉)。這時佛兩足輪放光,普照十方,各現佛事,文殊師利唱頌稱揚佛的無邊功德行願(〈光店品第九〉)。文殊師利菩薩又和覺首等九菩薩反覆問答十種甚深佛法明門(〈菩薩問明品第十〉)。智首啟問,文殊師利答說菩薩身語意業動靜語默中為饒益眾生應發起的一四○種的清淨願行(〈淨行品第十一〉)。文殊師利問,賢首以偈答說菩薩修行的無量殊勝功德,信願不虛,定慧圓滿成就等事(〈賢首品第十二〉)。

第三會,敘佛不離菩提樹下,上升須彌山帝釋宮殿,帝釋莊嚴宮殿,迎佛入座,並和諸天說頌讚佛(〈升須彌山頂品第十三〉)。十方佛世界法慧等菩薩都來集會,各說偈頌稱讚佛所修行的無量勝妙功德(〈須彌頂上偈讚品第十四〉)。法慧菩薩由於佛的威力,入無量方便三昧,受到諸佛讚嘆並摩頂,他出定廣說十住的法門,每住中各有聞、修十法(〈十住品第十五〉)。這時正念天子來問,法慧向他宣說修習梵行種種無相觀法(〈梵行品第十六〉)。又天帝釋來問,法慧向他宣說菩薩初發菩提心所得的種種無量功德,發心便能和佛平等,也無所得(〈初發心功德品第十七〉)。精進慧問初發心菩薩如何修習,法慧答說十不放逸,得十清靜,十佛歡喜,十法安住,十法入地,十法行清靜,十種清靜願,十法圓滿大願,十無盡藏等修行的法門和所應得的成就(〈明法品第十八〉)。

第四會,這時佛升向夜摩天宮,夜摩天王莊嚴殿座迎請如來,說頌讚佛,佛即入座(〈升夜摩天宮品第十九〉)。功德林菩薩等微塵數菩薩都來集會,十大菩薩各說偈頌稱揚佛周遍法界的行願功德(〈夜摩宮中偈讚品第二十〉)。功德林菩薩由於佛的威力,入善思惟三昧,受到諸佛稱讚並摩頂,他出定廣說十行的法門,並一一分別其行相(〈十行品第二十一〉)。功德林又對諸菩薩說菩薩十無盡藏的一一行相,由此能令一切行者成就無盡大藏(〈十無盡藏品第二十二〉)。

第五會,這時佛又升兜率天,兜率天王莊嚴殿座迎請如來,說頌讚佛功德,佛即入座(〈升兜率天宮品第二十三〉)。金剛幢等十大菩薩和微塵數菩薩從十佛世界來集。各說偈頌稱揚佛德(〈兜率宮中偈讚品第二十四〉)。金剛幢菩薩由於佛的威力,入智光三昧,受到諸佛稱讚並摩頂,他從定起,向諸菩薩廣說十回向法門,並一一分別解說所修行相(〈十回向品第二十五〉)。

第六會,敘佛在他化自在天宮摩尼寶殿,諸方世界諸大菩薩都來集會。這時金剛藏菩薩由於佛的威力,入大智慧光明三昧,受到諸佛稱讚並摩頂。他從定起,向眾說出十地的名稱。這時解脫月等諸菩薩請他解說,佛也放光加以神力,金剛藏菩薩便向眾演說甚深的十地法門行相(〈十地品第二十六〉)。

第七會,佛在普光明殿,普眼菩薩向佛問普賢菩薩三昧所修的妙行,佛教他自請普賢菩薩宣說。這時大眾希望見到普賢菩薩並殷勤頂禮,普賢菩薩才以神力出現,向眾廣說十大種三昧的高深法門(〈十定品第二十七〉)。普賢又向大眾說十種神通(〈十通品第二十八〉)。又向大眾說十種法忍(〈十忍品第二十九〉)。這時心王菩薩問,佛向他宣說阿僧祇不可說的數量和世間出世間一切諸法不可說的事理(〈阿僧祇品第三十〉)。心王菩薩又向大眾宣說諸佛世界的壽量和它們的長短比較(〈壽量品第三十一〉)。又向大眾宣說十方諸菩薩和他們的眷屬的住處並常住說法的地名(〈諸菩薩住處品第三十二〉)。這時會中諸菩薩心中希望知道諸佛的國土、本願、種姓、出現、佛身、音聲、智慧、自在、無礙、解脫等不思議事,佛便加持青蓮華藏菩薩向蓮花藏菩薩廣說佛所住的十不思議法門(〈佛不思議法品第三十三〉)。普賢菩薩向諸菩薩演說佛的身相莊嚴,略說有九十七種大人相,以及十華藏世界海微塵數大人相(〈如來十身相海品第三十四〉)。佛向寶手菩薩宣說如來的隨好中各有光明,周遍法界,能夠拔出地獄的苦,生兜率天,乃至令證得十地等廣大無盡的功德(〈如來隨好光明功德品第三十五〉)。普賢菩薩又向大眾演說佛為解脫眾生結縛,瞋心能障百萬法門,應當勤修十法,具十清淨,十廣大智,得十種普入,住十勝妙心,獲十種佛法善巧智(〈普賢行品第三十六〉)。這時佛從眉間放光,名如來出現光,如來性起妙德菩薩向佛請問大法,佛又放光入普賢菩薩口,普賢菩薩便廣說佛以十無量法出現,以十無量百千阿僧祇事得到成就。說罷,諸佛稱讚並為會眾授記,普賢最後說頌勸眾受持(〈如來出現品第三十七〉)。

第八會,敘佛在普光明殿,普賢菩薩入佛華藏莊嚴三昧,從三昧起,普慧菩薩請問菩薩依、菩薩行乃至佛示般涅槃等二百個問題,普賢菩薩一問十答,分別演說二千法門。諸佛現前讚喜。普賢菩薩再用偈頌重說菩薩的功德行處(〈離世間品第三十八〉)。

第九會,佛在逝多園林,和文殊普賢等五百大菩薩、大聲聞並無量世主聚會。佛以大悲入師子頻申三昧,遍照莊嚴十方世界各有不可說剎塵數菩薩來會,各現神變供養境界。諸大聲聞不知不見。十大菩薩說頌讚佛。普賢菩薩演說這師子頻申三昧的十種法句。佛又顯現種種神變、種種法門、種種三昧等相,文殊菩薩說頌稱讚,諸菩薩都得到無數大悲法門,從事利樂十方一切眾生。文殊菩薩和大眾辭佛南行,尊者舍利弗和六千比丘也承佛神力發心隨同南行。他們行到了福城東,在莊嚴幢娑羅林中大塔廟處說法,這時善財童子等二千人前來頂禮聽法,發菩提心,其中善財童子一心求菩薩道,說頌問教,文殊師利指示他去求訪善知識,善財童子便輾轉南行參訪了德雲比丘乃至彌勒菩薩等五十三位善知識,聽受了無數廣大甘露法門,最後見到普賢菩薩,由於普賢的開示,次第得到普賢菩薩諸行願海,終於證入法界。末了普賢菩薩說頌稱揚佛的功德海相(〈入法界品第三十九))。

以上是新譯經中九會三十九品的內容梗概。在舊譯六十卷本中只有八會三十四品。這是由於舊譯本缺〈十定品〉一品,並以〈十地品〉以下十一品為第六會而減少一會。又新譯本〈如來現相品〉以下五品在舊譯中合為〈盧舍那佛品〉一品,因而一共相差一會五品。

從新譯本譯出以後,八世紀以來漢地的華嚴學者大都依據新經講習疏釋。但在新譯本出現以前,就連唐‧賢首(法藏)的講疏還都一般依據晉譯六十卷本。因此對於本經的文義,在有名的賢首《探玄記》(卷二)和《文義綱目》中,即依舊譯本將全經判為五分︰(1)教起因緣分(舊〈世間淨眼品〉),這就是全經的序分。(2)舉果勸樂生信分(舊〈盧舍那佛品〉),顯示舍那佛的果德和他過去的因行,勸令生信。(3)修因契果生解分(舊〈如來名號品〉至〈寶王如來性起品〉三十品),顯示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的因行和所契的佛果,為令生解。(4)托法進修成行分(舊〈離世間品〉),顯示依諸菩薩行法,從事進修,成菩薩行。(5)依人入證成德分(舊〈入法界品〉),顯示由於善知識的教導,證入法界,成就果德。又分判此經的內容為五周因果︰(1)所信因果(舊〈盧舍那佛品〉),(2)差別因果(舊〈如來名號品〉至〈菩薩住處品〉二十五品是差別因,〈佛不思議法品〉至〈佛小相光明功德品)三品是差別果),(3)平等因果(舊〈普賢菩薩行品〉是平等因,〈寶王如來性起品〉是平等果),(4)成行因果(舊〈離世間品〉),(5)證入因果(舊〈入法界品〉)。嗣後清涼《華嚴經疏》(卷四),也沿用這五分說和五因果說來分攝新譯八十卷經三十九品的文義。而這樣的分判也就成為古今賢首宗師解說此經的通論。

又古今疏家也同樣以序、正宗、流通三分科判此經。即一般都以初品為序分,〈盧舍那佛品〉(新〈如來現相品〉)以下為正宗分。流通分在古時有多種異說︰如北魏‧慧光以〈入法界品〉為流通分;隋‧慧遠以〈入法界品〉內的善財童子以下屬流通分;隋‧靈裕以〈入法界品〉最後的偈頌為流通分;還有人說以末後二偈為流通分;還有人說此經還未譯竟,因而沒有流通分;還有人說以其他的眷屬經為此經的流通分;還有人說此經說法無盡無休,所以沒有流通分。唐‧清涼(澄觀)在他撰的《華嚴經疏》中認為慧遠所說最為合理(《華嚴經疏》卷四),因而以〈法界品〉內的善財童子以下為流通分的三分說,也成為後來賢首宗師解說此經的通論。

關於此經的宗趣,古來也有各樣不同的見解︰如齊‧曇衍說此經是以無礙法界為宗,隋‧靈裕說此經是以甚深法界心境為宗,還有人說此經是以緣起為宗,還有人說此經是以唯識為宗,唐‧敏(法敏)、印(﹖)二師說此經是以因果為宗,隋‧慧遠說此經是以華嚴三昧為宗,隋‧達摩笈多說此經是以觀行為宗,還有人說此經是以海印三昧為宗,北魏‧慧光說此經是以因果理實為宗。唐‧賢首(法藏)依慧光說加以充實,即以因果緣起理實法界為此經的宗趣(清涼《華嚴經疏》卷三),這也成為後來賢首宗師對於此經的共同見解。

此經的義理,為古今佛教學人所一致尊重。從南北朝以來,以判教著稱的江南三家都將此經判為頓教,而以其他經典判為漸教或不定教。其時北方七家判教的步調雖參差各不相同,但也以此經判為諸教中最高的圓教或頓教、真宗、法界宗等。此後隋‧吉藏立三轉法輪,以此經為根本法輪;天台智顗立化儀四教,以此經列為頓教,又立化法四教,以此經列為別兼圓教;唐‧窺基立三時教,以此經為中道教;賢首宗師則以此經判為五教中的一乘圓教,或十宗中的圓明具德宗。都顯示此經在佛教中向來被認為是最圓頓的經教。

關於此經古來傳播的情形,相傳佛滅度後,此經在印度曾經隱沒,後龍樹菩薩弘揚大乘,便將它流傳於世。龍樹還造出《大不思議論》十萬偈以解釋此經,現行漢譯的《十住毗婆沙論》十六卷,便是該論的一部分,為此經〈十地品〉中初二地的解說。在這以後,世親菩薩也依此經〈十地品〉造出《十地經論》,發揮了《華嚴》的要義,金剛軍、堅慧、日成、釋慧諸論師又各造出了《十地經論》的解釋(日成、釋慧兩釋現存有藏文譯本),可以想見此經在古代印度曾經部分流行一時。至於全經在當時當地流傳的情形不詳。

從後漢以來,此經的別行本在中國雖陸續譯出不少,但它的傳弘還不見興盛。到了東晉‧佛馱跋陀羅的六十卷本譯出以來,此經才受到漢地佛教學人的重視,對它傳誦、講習乃至疏釋的情形也漸行熱烈。如最初參與此經譯場的法業,曾親承佛馱跋陀羅的口義而撰成《義記》二卷;隨後劉宋‧求那跋陀羅曾講解過此經多次,北齊‧玄暢更對此經隨章逐句暢加疏講。北魏‧勒那摩提也曾弘講此經,又劉謙之精研此經,製《華嚴論》六百卷。這時菩提流支又譯出了《十地經論》,由於《地論》的弘通,此經更得到相應的發揚,地論師慧光又撰製了此經的《廣疏》和《略疏》(現存一卷),並以此經判為圓教而廣為弘敷。又齊‧大覺寺僧範著有《經疏》五卷,鄴中曇遵著有《經疏》七卷,洛州曇衍著有《經疏》七卷,後魏‧靈辯著有《經論》一百卷(現存一卷),魏‧北台智炬著有《經疏》七卷。嗣後隋相州演空寺靈裕著有《經疏》八卷(現存《文義記》第六卷)、《旨歸》一卷;西寺曇遷著有《華嚴明難品疏》十卷;西京慧藏著有《義疏》十卷;西京洪遵著有《經疏》七卷;淨影寺慧遠著有《經疏》七卷、《十地論義記》七卷(現存四卷);嘉祥寺吉藏著有《遊意》一卷(現存);武德寺慧覺著有《十地品疏》十卷;唐‧越州法敏著有《經疏》七卷;終南山智正著有《經疏》二十二卷;慈恩寺靈辯著有《經疏》十二卷。而南北各地風行講誦,更促進了華嚴學的廣泛開展。

隨著此經在隋、唐時代的盛行傳通,遂有以專弘這一經的教觀為主的賢首宗漸次形成。首先是隋‧杜順(法順)在終南山弘通此經,並著《華嚴五教止觀》一卷(現存)和《華嚴法界觀門》一卷(現存),以彰此經的玄旨而開一宗的基礎。他的弟子至相寺智儼更發展了他的心要,並參照地論師的學說,著有《華嚴經搜玄記》十卷(現存),為賢首宗師疏述舊譯本經的最早的名著。智儼還宗依經義,著述《華嚴經孔目章》四卷(現存)、《華嚴五十要問答》二卷(現存)、《華嚴一乘十玄門》一卷(現存)、《六相章》一卷(今佚),以顯一經的要義。嗣後大成賢首宗的賢首(法藏),更廣泛發揮此經的教義,著有《華嚴經探玄記》二十卷(現存),為賢首宗疏解舊譯本經的重要名著。他還著有《華嚴經文義綱目》一卷(現存)、《華嚴經旨歸》一卷(現存)、《華嚴八會章》一卷、《華嚴經翻梵語》一卷、《華嚴舊經梵語及音義》一卷等。此外他還依據此經著有關於此宗宗義的名著,如《華嚴五教章》(現存)、《華嚴義海百門》(現存)等。他的弟子荷恩寺宗一,也著有《華嚴經料簡》十二卷、《華嚴經疏》二十卷。此上所有關於此經的講習疏解,皆是依晉譯《六十華嚴》而作。

到了武周時,實叉難陀的《八十華嚴》譯出,法藏以垂暮之年參與了譯場筆受,還依據新譯《華嚴經》著有《開脈義記》一卷(現存)、《新經三昧記》一卷、《七處九會頌》一卷、《華嚴略疏》十二卷,以顯釋新經文義。法藏的弟子靜法寺慧苑也根據新經著有《續華嚴經疏刊定記》三十卷(現存),突破師說,自抒己見。他並著有《華嚴經音義》四卷(現存)、《華嚴旋復章》十卷、《九會章》一卷等。後來清涼(澄觀)更大振華嚴的宗風,糾正慧苑的異見,發揮賢首的正統學說,撰有《華嚴經玄談》九卷(現存)、《華嚴經疏》六十卷(現存)、《隨疏演義鈔》三十卷(現存),為賢首宗師疏釋新譯本經的最大名著。此外他還著有《華嚴經鈔科》十卷(現存)、《華嚴經略策》一卷(現存)、《華嚴經七處九會頌釋章》一卷(現存)等。但到了貞元中,澄觀又參與了四十卷《華嚴經》的譯出,他又撰著《普賢行願品別行疏》六卷(現存)、《貞元新譯華嚴經疏》十卷(現存),以闡述《四十華嚴》的深義。澄觀的弟子圭峰草堂寺宗密也著有《普賢行願品別行疏鈔》六卷(現存)、《行願品疏科》一卷(現存),以顯彰澄觀的心要。宗密還著有《新華嚴合經論》四十卷。以上專弘此經並因而蔚成一宗的法順、智儼、法藏、澄觀、宗密五師,世稱為華嚴五祖,為漢地傳播《華嚴經》的主要學匠。

宗外的名家,有長者李通玄,精研此經,著有《新華嚴經論》四十卷(現存),發揮了《八十華嚴》的新義。他又著有《華嚴經中卷大意略敘》一卷(現存)、《華嚴經修行次第決疑論》四卷(現存)等。又天台宗荊溪湛然,也著有《華嚴經願行觀行骨目》二卷(現存)。又靜居撰有《麟德殿講華嚴經玄義》一卷等。

唐代以後,此經的弘揚講習仍相當殷盛,各朝的重要註疏有︰宋‧觀復的《華嚴疏鈔會解記》十卷,復庵的《華嚴綸貫》一卷(現存),戒環的《華嚴經要解》一卷(現存),道通的《華嚴經吞海集》三卷(現存)、《華嚴法相槃節》一卷,遼‧鮮演的《華嚴經玄談抉擇》六卷(現存),元‧普瑞的《華嚴懸談會玄記》四十卷(現存),明‧德清的《華嚴經綱要》八十卷(現存),善堅的《華嚴經大意》一卷(現存),方澤的《華嚴經合論纂要》三卷(現存),李贄的《華嚴經合論簡要》四卷(現存),清‧永光《華嚴經綱目貫攝》一卷(現存)、《華嚴三十九品大意》一卷(現存)等。

以此經的觀行講習為目標的華嚴宗風,從唐代以來即遠播於海外。七世紀中,新羅‧義湘曾來唐在智儼門下受學,回國後弘通此經,為朝鮮華嚴宗初祖。同時元曉在新羅也精研此經,著有《華嚴經綱目》一卷、《華嚴經疏》十卷(現存一卷)。又新羅‧太賢著有《古迹記》十卷,表圓著有《華嚴文義要決問答》四卷(現存),並在該地大為弘通。又八世紀中,此經已在日本書寫流傳,隨後唐僧道璿東渡傳講《華嚴》,為日本華嚴宗初祖,此後此經在該國傳弘講習頗盛。該國有關此經的著作,有宗性的《華嚴經義鈔》四十卷(現存),凝然的《華嚴經品釋》一卷(現存)、《華嚴經探玄記洞幽鈔》一二○卷(現存),鳳潭的《華嚴經探玄記玄談》一卷(現存),興隆的《華嚴玄記大略鈔》四十九卷(現存),普寂的《華嚴探玄記發揮鈔》十卷(現存)、《探玄記講要》八卷(現存)等。(高觀如)

◎附︰高崎直道〈華嚴思想的展開〉(摘錄自《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1})

華嚴思想研究史
〔華嚴宗學與綱要書〕 華嚴宗學是內含《華嚴經》的教義,講釋有關華嚴宗義的,因此,自古就有許多註釋書和綱要書。講述這種傳統教學的歷史,是為解拂嚴思想而作的一種課題。但在此,作者只想就宗以降的教學研究,以及近代重要的華嚴思想的研究,作一摘要的概觀。

華嚴教學的綱要書中,至今仍有助益的經典之作,有鎌倉期華嚴宗碩學凝然的《華嚴宗要義》,以及它的入門書《八宗綱要》(同是凝然所作)中的華嚴宗一章。宗以降,繼承此傳統的,有湯次了榮、河野法雲、龜谷聖馨、齋藤唯信、龜川教信等人的著作。

但是,宗以後的研究史,都是客觀的歷史研究。所以對《華嚴經》的成立史必然會有所考察。關於《華嚴經》的講解方面,除了上列諸學者的著作外,脅谷撝謙也有先驅性的業績。但為了作經典的研究,除漢譯之外,也需要涉及梵本及藏譯,因此,這裏將擺脫過去的傳統,引入近代式的研究。

〔華嚴經的梵本〕 《華嚴經》的梵本,眾所周知的,除了〈十地品〉與〈入法界品〉分別以Daśabhūmika (Daśabhūmiśvarasūtra)、Gaṇḍavyūha之名作單行本而流傳於尼泊爾,此外就只有一些斷卷散佚各處。其中,關於〈十地品〉有拉鐵爾(以及須佐晉龍)校訂本(1926)和近藤隆晃的校訂本(1935~1936);〈入法界品〉先有泉芳璟、須佐晉龍(1928),及其後的鈴木大拙、泉芳璟的校訂出版(1934~1936)。又,後者的梵本與漢譯的《四十華嚴》一樣,末尾都含有〈普賢行願讚〉(Bhadracārcīpraṇidhānarāja),此書日本傳有寫本,是由慈雲書寫的。渡邊海旭後根據該寫本與劍橋大學收藏的尼泊爾系寫本,校訂出版(1912年,附有洛依曼的德譯)。此外,可知的斷片有《大乘集菩薩學論》(Śikṣāsa-muccaya)中,以「寶炬陀羅尼」(Ratnol-kādhāraṇi)之名被引用的〈賢首品〉一部分,和以Vajradhvajapariṇāmanā(or Vajrad-hvajasūtra)被引用的〈金剛幢菩薩迴向品〉一部分,以及引用於《寶性論》中〈性起品〉的「微塵含千之喻」等。

關於〈十地品〉,有世親的《十地經論》(漢譯與藏譯),也有許多學者將唯心思想與十地說的研究(久野芳隆、山田龍城及其他)合併,作了許多與唯識思想有關的研究,日譯(龍山章真、宮參宥勝、荒牧典俊等)與英譯(本多惠)都很完備。而關於〈入法界品〉,只有概說性的內容介紹(例如山邊習學的著作)和節譯(岩本裕),因此有關經文的充分研究還沒有人完成(久野〈入法界品について〉)。同樣的,關於藏譯的《華嚴經》,則只有〈性起品〉被翻譯成日文(高崎直道)。

〔華嚴思想史與研究書〕 採用梵本研究成果的華嚴思想發展史的著作,最早且最好的是高峰了州的《華嚴思想史》(1942、復刻版,1976、百華苑)。此書在略述《華嚴經》的成立史後,論述同經的結構與根本思想,強調「如來出現」的意義。接著,在略觀龍樹、世親等的《華嚴經》解釋後,有技巧地敘述──由於《華嚴經》的傳譯中國,以及地論、攝論宗學與《起信論》的研究,華嚴思想漸漸地植根於中國。不久,經杜順、智儼,由法藏確立了華嚴宗的過程,以及其後的發展史。中國部分寫到清代,日本部分則寫到明治以前。此書為以後個別的諸研究提供了課題,並促成了研究,到現在仍被當作一部概說書。

其後,關於華嚴思想史的研究,有坂本幸男《華嚴教學の研究》(1956年、平樂寺書店)中的《華嚴經典成立論》(第二部、299~342頁),以及石井教道的《華嚴教學成立史》(1964、平樂寺書店)。後者是著者的遺稿,本名《華嚴學成立考》,其中第一篇論《華嚴經》成立的意圖、第二篇論《華嚴經》的成立與編集、第三篇題為〈華嚴學之成立〉,論「華嚴學」的教權與基本教理。

關於華嚴宗的教學形成史,早期有鈴木宗忠的《原始華嚴哲學の研究》(1934、大東出版社),該書對杜順初祖說的批判,曾在學者之間引起爭論。至於近年的研究,在上述高峰、坂本、石井諸書之後,有鎌田茂雄的《中國華嚴思想史の研究》(1965年、東大出版社),書中引入新的研究方法,使研究工作有很大的進展。該書從中國社會、歷史的動向,來考察華嚴思想被接受、培育的必然性。其主要部分是後半部澄觀的研究,但鎌田茂雄以後又寫了《宗密教學の思想史的研究》(1976、東大出版社),完成澄觀──宗密的華嚴教學集大成期的研究。往上追溯,關於智儼的研究,有木村清孝的《初期中國華嚴思想の研究》(1977、春秋社)。該書在有關華嚴教學成立的背景方面,考察了依據《華嚴經》及《起信論》所作的偽經。如是,向來的研究都是以法藏為主,現在則具備了從杜順到宗密「五祖」的研究,如果將這些與坂本幸男所著有關靜法寺慧苑的研究(《華嚴教學の研究》的第一部)合起來,則大略構成華嚴教學形成史。今後的主要課題,是李通玄的研究,和與此有關連的日本高弁的思想研究,以及始於義湘、元曉的朝鮮華嚴教學的傳統研究。

〔其他的研究書〕 除了以上各書,下面列出研究華嚴思想時,必須用到的重要研究書及概說書︰(1)鈴木大拙的《華嚴の研究》(1955;《鈴木大拙集》五、1968、岩波書店、137~362頁)。(2)末綱恕一的《華嚴經の世界》(1957、春秋社)。(3)川田熊太郎、中村元編的《華嚴思想》(1960)。此中,(1)是從禪思想來研究華嚴,表現出著者獨特的立場。(2)將《華嚴經》各會、各品的內容綱目與重要偈文等列出來,加以概述,並依據數學家的觀點,表現出特殊的華嚴觀。(3)是由數篇論文編集成的,但主要核心是書首川田熊太郎的〈佛陀華嚴〉,該篇是《華嚴經》思想內容的概觀,但也顯示出作者深刻的洞察力。又,本書的卷末有鎌田茂雄的〈華嚴學の典籍および研究文獻〉,這篇論文就昭和三十五年前的研究文獻史而言,是很好的入門指導。本稿得助於它的地方頗多。

最後要附記︰研究德國文學的學者土井虎賀壽已將《華嚴經》的漢譯本(《六十華嚴》)翻譯成德文,並出版。該書是目前唯一的大經全譯本,在此對譯者的精進努力,表示由衷的敬意。

華嚴經的思想
(一)經題
〔「佛華嚴」的原語、原義〕 今日所謂的《華嚴經》,有晉譯六十卷本、唐譯八十卷本、西藏譯(三篋)三種完本,三者依次增廣,但基本的構想則完全一致。這部經的題名,漢譯是「大方廣‧佛華嚴經」、藏譯是︰Saṅsrgyas phal po che shes bya śin tu rgyas pachen poḥi mdo。藏譯本所記的梵名是︰Buddha-avataṃsaka-Mahāvaipulya-sūtra。

但是,此漢、藏、梵名稱究竟能不能歸於同一個原語﹖題名中的「大方廣」=Mahā-vaipulya=śin tu rgyas pa che po並沒有問題。又「方廣」是屬於九分、十二分教中的那一支分﹖這個問題要另當別論。在此,「大方廣」表示該經是大乘經典之一,則沒有錯。

至於「佛華嚴」,avataṃsaka一般是指裝飾品,尤其是指耳環,也意指裝飾用的華鬘,這點可以說與「華嚴」一字很調和。問題在於該字與藏譯phal po che的關係。此西藏語通常是意指大眾,也就是很大的集會。因此,Saṅs rgyas phal po che也就是「佛的大集會」──千百億化身釋迦牟尼佛集會的世界,被認為是在指《華嚴經》所描繪的華藏世界。梵語用比喻來稱這個世界是「花所裝飾的」,而藏譯則是根據內容,譯成「大的集會」,如果是這樣,phal po che與「華嚴」同義。(中略)

〔「入法界」與Gaṇḍa-vyūha〕 另外一方面,關於〈入法界品〉的題名Gaṇḍa-vyūha,近年,原實作了梵文修辭學的再檢討。根據原實的說法,Gaṇḍa-vyūha的意思是「連鎖而成之有機的、有效的配合」,這是意指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次第形式,因此從中不能直接讀出「華嚴」之意。也就是不能把Gaṇḍa-vyūha當作全本《華嚴經》的名稱。總之,關於本經的題名及其有關的範圍,仍有許多未知的部分,還沒有最後的結論。

(二)成立年代與背景
〔成立年代〕 關於《華嚴經》的成立年代,今日學界認為大本《華嚴經》成立於四世紀中葉,並確信〈入法界品〉與〈十地品〉為龍樹所知,推定它們成立於三世紀中葉以前。此外,關於《華嚴經》成立的上限年代,從最早的漢譯年代(支婁迦讖譯《兜沙經》)來判斷,可以推定包含〈名號品〉的原型,是二世紀初成立的。而根據竺法護所譯出的來判斷,〈十住〉、〈十地〉、〈十定〉、〈十忍〉、〈如來出現(性起)〉、〈離世間〉諸品,在三世紀後半確實已經出齊。所以《華嚴經》的大部分,可以說是屬於第一期的大乘經典。但是,在初期的大乘經典中,它顯然是在《般若經》以後產生的(後述)。至於《華嚴經》與《無量壽經》和《法華經》的關係則不大確定。

〔成立場所〕 看〈入法界品〉,就知道《華嚴經》的舞台是在南印度,而上場人物──所謂五十三位善知識(加上最後的普賢共有五十四位),都是在各階層從事各種職業的人,經中對他們則都平等處理。但其中有關南印度地理的記述卻未必正確(幾乎所有的地名都不能確定);而由各種貴賤人物的登場,也不能斷言佛教(大乘)已經普及於這些人之間。一般認為《華嚴經》的作者(編纂者)可能是在西北印度一帶,而他將《華嚴經》的舞台設在南印度,可能是為了創作的自由。

推定《華嚴經》成立於西北印度的根據是︰經中「四十二字文」中有Ysa(酸、闍、也娑、夷娑)字母,但這個字母並不是印度固有的梵語字母,而被認為是起源於中亞于闐的音,於西元一世紀末傳到西北印度。根據這點,也可以推定《華嚴》有一部分可能是在于闐製作的。這種情形,無疑地是統一的貴霜王朝所促成的。從《華嚴經》最早的譯者月支國的支婁迦讖,以及其後的支謙,和將《六十華嚴》帶入中國的支法領的名字來看,可以知道他們都是月支國系統的人,由此也可以推斷《華嚴經》曾廣布於中亞。又,竺法護也是月支國人;《八十華嚴》的譯者實叉難陀也是于闐人。

其次,有關菩薩的階位說,十住亦即舊的十地說,有很多是來自佛傳《大事》(屬於大眾部說出世部)的十地說。說出世部的根據地被推定是在北印度、摩突羅地方,而《華嚴經》與此部派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因此西北印度成立說可以獲得支持。

此外,附帶地說,這種舊的十地說也採取了《般若經》所說的四位──發心、行道、不退轉、一生補處,因此說《華嚴經》是承繼《般若經》之後展開的,並沒有什麼大錯。不用說,華嚴特有的十波羅蜜也是從《般若經》的六波羅蜜展開的。

最後要提的是︰一般大乘經典共同的說法,是把國王描寫成絕對權力的支配者,來比喻佛的絕對性,又說菩薩是生於如來家中的長子,即把他比喻為王子,這或許是貴霜王朝威勢的反映。《華嚴經》的菩薩也是生於如來的家中,經中強調不斷其系統(佛種、三寶種)是菩薩的使命。

(三)意圖、主題
《華嚴經》是基於什麼需要,以及在什麼樣的企圖下成立的﹖為了敘述這點,必需談到各部分的成立史。但是詳說這些不是本稿的任務,因此,首先以漢譯最早的《兜沙經》為線索來考察《華嚴經》成立的意圖。

〔《兜沙經》與《本業經》〕 《兜沙經》相當於大本的〈如來名號品〉與〈光明覺品〉。它的舞台是摩揭陀國的「法清淨處」,佛乃「始作佛時」的佛。當時,光景(光影)十分明亮,自然現出廣大的蓮華師子座。這與過去諸佛的情形一樣。佛身完全具足,光明而無罣礙,照耀三世諸佛的佛剎。諸菩薩從十方世界來此集合,他們都是一生補處的菩薩。諸菩薩們議論到︰佛慈愛我們,照我們的願望,為我們示現諸佛剎、諸佛所行乃至說法。還有,把菩薩的十法住、十法所行等等,乃至光明、智慧、四無所畏,佛的一切諸德也都顯現給我們。佛知道諸菩薩的心念,乃悉現光明威神。

接著說從東方乃至上方等十方,有文殊師利、那軷陀師利(賢首)等十菩薩,各帶著他們的眷屬來此。於是,文殊持佛的威神力,提出種種疑問︰諸菩薩大會眾有多快樂呢﹖為什麼有不可復計諸佛剎的諸佛示現﹖為什麼在每一個佛剎,人民以種種語詞稱呼釋迦文佛。其後,說佛的光明照耀一佛界中的十億小國土,佛的分身就出現於其一一國土,每一個分身都由菩薩圍繞,「十億小國土的諸天人民,皆悉見佛」。

由此,顯然可以看出本經描寫佛在摩揭陀成佛的情形之後,進而顯示十方世界都成為佛剎,佛的分身都住於各個世界,這種與奈良大佛相同的世界觀。又雖然只是列舉名目,卻預示其後十住乃至十地等諸品所展開的菩薩所行。但是,此經中的第一位菩薩是文殊師利,而不是大本中的普賢菩薩。

支謙譯的《菩薩本業經》則把以上的部分當作〈序品〉,再加上〈願行品〉(〈淨行品〉)與〈十地品〉(〈十住品〉)組成的。此十地,如前面說過的,與佛傳《大事》與《般若經》的菩薩四位有關,從開頭釋迦佛成道的主題來說,則可知該經與《大事》一樣,都有顯示佛的因行──菩薩十地的構想。所以,在「十地」之前的願行自然是佛的本願,同時也是每一位在家、出家的平凡的菩薩們發心時的誓願,大乘《華嚴經》所具有的普遍性就在於此。這種菩薩觀被認為是繼承《般若經》而來的。

還有一點要注意的,就是對十的概念的重視。十或許是完整數的象徵,《兜沙經》被認為是由此觀念,而得到Daśaka的經名。「十」所象徵的完結、圓滿的世界觀,完全地支配了大本《華嚴經》乃至華嚴宗的宗義。

〔普遍的佛身與「如來的出現」〕 如上所述,《華嚴經》的主題在於描寫成道後的佛與其光明所顯現的光景,以及敘說成道因行的誓願和十地的菩薩,因此也可說是一種佛傳,但同時經中也表明了一種思想,即經中的釋迦牟尼佛不是歷史上的釋迦牟尼佛,而是一切佛剎諸佛的普遍佛身。其後《華嚴經》的發展,被認為是經由這種佛的意義,再追問成道的意義而展開的。如果就經典的品名來說,可以說是在追問「如來出現」的意義。

(四)如來的出現
〔「如來出現」的意義〕 《六十華嚴》的〈寶王如來性起品〉(略稱〈性起品〉)在《八十華嚴》稱為〈如來出現品〉。從與本品相應的藏譯得知其梵名為Tathāgatot-pattisa-mbhava,即「如來誕生」之意。竺法護譯的《如來興顯經》也與此品相應。在此,從utpatti與sambhava二字之間,看不出有意義上的差別,因此不妨將此成語視為複合詞(漢語常習慣如此)。(此字譯為「性起」,是因為加上教義上的解釋,關於這一點後面再作論述。)但是,關於如來的「出現」有種種的意義︰第一是佛(菩薩)誕生於此世,即從摩耶夫人的胎中生出(佛誕、佛生);第二是菩薩成佛,即於菩提樹下成等正覺(成道)。《增一阿含》云(大正2‧561a)︰「若有一人出現於世,多饒益人,安隱眾生,愍世群萌,欲使天人獲其福祐。云何為一人﹖所謂多薩阿竭‧阿羅呵‧三耶三佛。」在與此相應的巴利聖典(《增支部》 I,13. Vol. I,pp. 22~23)上,相當於「出現」的地方,說為「生生不息」,重複使用同樣的動詞(utv pad)。經中接著將有關如來出現的意義說為「智慧光明的出現」。巴利聖典把「一人的出現(pātub-hava=prādurbhāva)」說為「大眼的出現,大光、大明的出現」,因此說「出現」為「成等正覺」乃是直接的意義。

《華嚴經》所說的「如來出現」,首先就是指成等正覺的意義,但也不限於此。〈如來出現品〉分為十段,說出現之相,第一是敘述如來為救濟眾生、發菩提心,乃至說諸法等十種無量因緣出現,可以視為總說。以下則是述說如來的身、口、意業;如來的活動領域(佛國土);如來的活動對象(眾生界等);菩提、轉法輪、般涅槃等大事蹟,以及(眾生)最後見聞、供養如來而出現善根。總之,如來的誕生、所作所為,以及眾生對如來的所作所為,都是「如來的出現」。《法華經》說如來的出現是一大事因緣,也說為「一佛乘」。同樣的,阿彌陀佛的出現也是由於濟度眾生的本願的一大事因緣。所以,可以說大乘經典,或多或少、直接間接,都在探討如來出現的意義,而《華嚴經》可以說是對各個經典的根本問題,作一種理論性的反省。也就是說在探討佛是什麼﹖而對這個問題的解答是「毗盧遮那」(Vairocana)。就像它被譯為「遍照」一樣,這是把如來智慧之光普照世界,比喻為太陽的光明。所以,這是從如而來的如來的大用。換言之,如來的出現即如來。華嚴教學就是採取此意來說明「如來即性起」。(性=如,起=來)

〔「法界」與「性起」〕 為了描述「如來出現」的新意義,以及如來毗盧遮那,大本的序分(《六十華嚴》的〈世間淨眼品〉與〈盧舍那佛品〉)乃就舊的序分(《兜沙經》)加上新的成分組成。但是,這個新的序分也是以如來出現的最初意義和成等正覺(如來=至於如)為前提。在此範圍內,新的如來用後來佛身論的術語,即報身,以因位的修行為前提。但其因位的修行,為順應「佛為毗盧遮那佛」這點,乃被一般化為新如來出現的菩薩行。此菩薩行是為從今發心修行者而設的,其具體的例子即大本的後半〈入法界品〉中,以善財童子為主角而說的求道的故事。所謂「入法界」就是「到法界=如」,意指新如來的出現。這可以說是「如來出現」的第三個意義。又,善財被形容為如來藏(如來的胎兒)即未來的如來,這可以看作是後來如來藏思想的萌芽。

如上所述,「如來的出現」被分成三方面來說︰(1)成等正覺=至如、(2)如來=從如而來、(3)未來的成等正覺。但是,與此有關的是「如」即「法界」。法界一如後來被解釋為「聖法出生之因」,是指甚深的緣起,這點是大乘佛教所共通的。法界是因悟而顯的,雖然它不是世間眾生所能看到的真實,但也不是在世間法以外的。藉著佛的成等正覺,這個世界成為「法界」。此處之「法界」是指真理出現的領域,即「如的出現」。也就是說,如(=法界)藉著開悟而出現。《華嚴經》所說的「如來出現」就含有此第四個意義。這就是華嚴教學所說的法界緣起和性起。

若就毗盧遮那佛與法界的關係而言,毗盧遮那如來是真理的體現者,同時由於他的智慧光明的遍照,他「與法界一樣廣大無限,以虛空的邊際為邊際,〔他的大用〕盡未來際。」(《十地經》)。在此雙重的意義上,毗盧遮那佛是以「法(=法界)為體者」也就是「法身」。此外,又因為他的智慧的大用,「法身」也可以說成「智法身」。

(五)普賢與普賢行
〔普賢菩薩〕 〈如來出現品〉是採取普賢菩薩承繼從如來口中所放出的光明而說法的形式。普賢菩薩在大本的序分中,是過去毗盧遮那如來下修菩薩行的菩薩們的代表,主要在解釋毗盧遮那如來所顯現的「華嚴藏莊嚴世界海」的意義。又〈入法界品〉中,普賢是善財最後的參訪者,他向善財開示法界。如是,普賢出現於《華嚴經》的首尾,代替如來開示「華嚴世界」,因此可以說是《華嚴經》實際上的說法者。

但是,普賢之名並沒有出現在初期的《華嚴經》──《兜沙經》與《本業經》中。不只是古譯本,就是在大本,相當於此的〈如來名號品)以下到〈十地品〉之間,也完全不見普賢之名。〈十住品〉以下是在天界的說法,而不是在摩揭陀的成道地點,所以由不同的菩薩擔任開示經典的任務,但在歷史上,《兜沙經》、《本業經》是以文殊師利為菩薩代表,而說菩薩行與菩薩階位的那部分,可以看作是《般若經》的繼承者,也是在該經中已確立地位的文殊擔任開示教說的部分。也就是說在最早說如來出現及其因行的經典的「原始華嚴經」的成立期,可能還不知道有普賢菩薩的存在。換言之,普賢的登場與大本的構思同時產生。或許普賢是《華嚴經》編者的創作。

普賢的梵名為Samantabhadra,即「周遍的賢善」,這原是讚歎佛德的話。關於普賢被當作菩薩的名稱的原委還沒有確定,但〈如來出現品〉曾讚歎他的性格,大意如下︰過去,服侍幾百千億如來,達到一切菩薩道的究極,藉三昧得自在力,知一切,通達如來的祕密處,於一切佛法斷疑問,受一切如來的加持,知一切眾生的機根,善示一切眾生的信解與解脫之道,有興一切如來家系的智慧,徹底通達一切佛法的解說,具備其他無量的德性。

上溯大本初會中,諸佛對在如來之前、進入「一切諸佛毗盧遮那如來藏身」三昧的普賢,加以讚歎,說「毗盧遮那如來的本願力故」又「以汝所修一切諸佛行願力故」(《八十華嚴》卷七、大正10‧33a)普賢的任務就是基於此佛的本願力,藉著他的加持立下利益眾生之願而修行。這也是稱為「普賢行願」的原因。諸菩薩透過普賢的行願而了解如來的本願。

〔普賢的行願〕 關於普賢的行願,可從附於〈入法界品〉末尾的普賢行願讚(Bhadracārīpraṇidhāna)完全看出。普賢的行願可歸納為十項︰(1)禮敬諸佛、(2)稱讚如來、(3)廣修供養、(4)懺悔業障、(5)隨喜功德、(6)請轉法輪、(7)請佛住世、(8)常隨佛學、(9)恆順眾生、(10)普皆迴向。

不過,〈如來出現品〉的前後兩品〈普賢行品〉與〈離世間品〉中,有列出其詳細的條目。尤其〈離世間品〉是採取普賢解答普慧菩薩的二百項詢問的形式。再往上溯,《八十華嚴》中的〈十定品〉(《六十華嚴》缺)的內容是︰普眼菩薩向佛問普賢菩薩以及住於普賢行願的一切菩薩所入的三昧,而普賢奉佛的命令說十定。〈十定品〉就位於他化自在天的〈十地品〉之後,佛再出現於地上,其會座也是以前文殊開演說法的普光明殿。到〈離世間品〉,其道場都一樣,這些部分都一貫地具有「普賢經典」的色彩,可以看作是在講普賢行──《華嚴經》特有的菩薩行。

如是,普賢行與到〈十地品〉之前的菩薩行,具有什麼樣的關係呢﹖華嚴教學從〈離世間品〉及〈入法界品〉中的善知識們,順次地發現信、住、行、向、地的德目,但在〈入法界品〉中除了看得到相當於十住的菩薩階位,和略說十波羅蜜外,就再也無法找到逐句的對應。在內容上即使有對應,也只是表示普賢行中攝入了〈淨行品〉諸誓願,乃至十住、十地之行,因此十住等沒有被解作「普賢行」。所以接下來就以十地為中心來考察菩薩行的特色。

(六)緣起、唯心、波羅蜜行
〔緣起〕 關於以上的論述,讀者應已了解,但筆者所推想的是以下兩點︰從〈如來名號品〉到〈十地品〉這一系列,是「佛傳」文學直接的展開,說的是菩薩的六度萬行即因行,以及菩薩的階位。又,向來的佛傳都是先敘述最後的成道事實──果,然後再以因行的形式說成道的必然性。說到佛的成道,佛「所證之法」──緣起必然會成為其成道內容的核心。佛陀藉著順觀、逆觀十二支緣起而成道。追問成道的意義就會產生新的緣起觀。如是,〈十地品〉在第六現前地,以般若波羅蜜之力,說「三界唯心」(「三界虛妄,但是心作。十二緣分,是皆依心」),因而《華嚴經》的緣起觀對諸法的獨特見解乃告完成。這個見解也可以看作是繼承《般若經》立場的《華嚴經》,超越並獨立於《般若經》的宣言。

下面想暫時依據以上的觀點,來考察〈十地品〉的位置與唯心說。

〔十波羅蜜〕 〈十地品〉是最初獨立刊行的《十地經》。其體系的基礎,是將菩薩行的十波羅蜜,配以修行的階位。十波羅蜜是什麼時候確立的很難解答,但《十地經》中出現有條理的說明的是在第七遠行地那一部分,其中云︰

(1)菩薩於念念中,大悲為首,修習佛道,以求佛道所修善根,與一切眾生,是布施波羅蜜。

(2)能滅一切煩惱熱,是戒波羅蜜。

(3)慈悲為首,忍受一切有情罵辱擊打等,以及非情寒熱飢渴等之大行,是忍辱波羅蜜。

(4)求善根而不倦,是精進波羅蜜。

(5)修道心不散,常向一切智,是禪波羅蜜。

(6)當下知道一切諸法本來不生,是般若波羅蜜。

(7)能起無量智門,是善巧方便波羅蜜。

(8)不斷地發起誓願,求轉勝智慧,是願波羅蜜。

(9)不為一切諸魔外道沮壞,是力波羅蜜。

(10)如實知一切法無餘,是智波羅蜜。

住於遠行地的菩薩,念念具足以上十波羅蜜。又說此菩薩也一併具足四攝法、四加持處、三十七道品、三解脫門等。關於這點,助菩提法是各地都要具足的,尤其在遠行地,是由染至淨的超越。這種超越是很難的事情,因此特別在這裏說十波羅蜜的具足。如果超越第七地的難行,則以後清淨的三地就能任運(無功用)成就。

〔十波羅蜜的異說〕 第七地開始說十波羅蜜的原因,是因為與初地到第六地相應的六波羅蜜是眾所周知的德目,而第七地以後,必需要想出適合這一地的新德目。第七地開始就歌頌「方便慧」(upāyaprajñājñāna)的具足現成,但這是指為眾生般若波羅蜜發揮大用的一面,表示第七地以後是比喻佛成道以後的活動。這也就是以後瑜伽行派所說「後得智」的世界。菩薩的超越,是指他從與聲聞相同的立場,超越到成為佛的後繼者的立場。如是,善巧方便以下的四波羅蜜,本來是佛的德性,而不是獲得菩提的助道法。(中略)

十波羅蜜在〈離世間品〉(《六十華嚴》卷三十七,大正9‧635b、c),第七以下是智、願、神力、法,與通常所說的四波羅蜜不一樣。其中,智從其內容(入佛力)來說,是指「方便慧」,因此不妨把它叫作「方便波羅蜜」;法是通於一切法,因此相當於智波羅蜜。相反的,中間的兩個與平常所說的波羅蜜的名稱一樣,但內容則有若干差別(願是指滿足普賢的願)。但是,就全體而言,都歸屬於同樣的十波羅蜜。問題是,〈離世間品〉與〈十地品〉那一品先有﹖一方面,〈入法界品〉中所說的十波羅蜜與〈十地品〉所說的一樣,但沒有歡喜地等十地的名稱。這在主張十地與十波羅蜜的基本關係上,是一個難題。此外,十波羅蜜也出現在明法品〉與〈十行品〉,但如果把這兩品都當作〈十地品〉教說的投影,而後來附加上去的,那麼問題就可以解決。這與〈十迴向品〉中所說的普賢菩薩所願行,是一樣的現象。

關於十波羅蜜說的成立與十地的關係,目前還沒有資料顯示有超過以上的說法。但是,十地、十波羅蜜都是分成前六後四,第六是無分別智,即依緣起正觀而成道的智,其後的四波羅蜜具有無分別智所展開的後得智的性格,由於有這種分別,所以使菩薩成為佛的後繼者的想法,也就可以明白。

〔唯心〕 在此構造上,第六現前地的緣起觀是發動後四波羅蜜的原動力,也成為菩薩順序地升到後四位的基礎。即在《十地經》中,三界的唯心觀促使後四位成為可能。

關於三界唯心的「心」是什麼意思﹖後代出現種種意見,但就經上所說的來看,顯然是指十二支緣起的第三識支。而就促成三界的生存而言,該心是妄心(因為是出於無明而依於行。)但是,相同的此心,也是成佛的關鍵。關於這點,第六現前地並沒有直接說明,但往上溯,十行的序分〈夜摩天宮菩薩說偈品〉中,力成就林、如來林兩菩薩所歌頌的,特別是後者有畫師之喻的唯心偈中,對這點說得十分明瞭。該偈大意如下︰


心如畫師,心造五蘊。
在世界範圍內的這些世間。
都是心所畫的。
佛與心同,世間如佛。
心與佛,自性無盡。
諸佛了知什麼是心相續。
因此,佛自性現為種種世間。
種種身中無心,心中亦無身,但
仍作佛所行──如是
其大用非常奇特。
任何人欲知三世諸佛
應於法界
觀一切諸佛為心所造。


〈十行品〉中有唯心偈,與詳說十波羅蜜呼應,這可以說是在表示這一連串以夜摩天宮為舞台的諸品,是〈十地品〉後,強調〈十地品〉的意圖而作的。唯心觀在〈十地品〉不過是十種緣起觀的一種,但是它的重要性,不是可以從這裏的探討來判斷嗎﹖

經龍樹到無著、世親,唯心都成為他們學說的核心。

〔參考資料〕 道霈《華嚴經疏論纂要》;印順《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十三章;《華嚴典籍研究》(《現代佛教學術叢刊》{44});李世傑《華嚴哲學要義》;川田熊太郎(等)著‧李世傑譯《華嚴思想》;龜川教信著‧印海譯《華嚴學》;高峰了洲《華嚴論集》;鎌田茂雄、上田春平《無限の世界觀》。


李通玄

唐代的華嚴學者,淪州(今河北省淪縣東南)人。世稱李長者,又稱棗柏大士。青年時鑽研易理,到四十餘歲時,專攻佛典,潛心《華嚴》。當時正值《八十華嚴》譯成,於開元七年(719)春,他攜帶新譯《華嚴經》到太原盂縣西南同潁鄉大賢村高山(一作仙)奴家,造論闡明經義。三年足不出戶,據說每天早晨只食棗十顆、柏葉餅一枚,由此世稱棗柏大士。他後來攜帶論稿移居神福山原下的土龕(即太原壽陽方山土龕)繼續撰述,經過五年告成。這就是《新華嚴經論》四十卷。繼而又作《略釋新華嚴經修行次第決疑論》四卷。開元十八年(730,一說開元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圓寂,壽九十六歲。

他的著述除上述兩種而外,還有《會釋》七卷(後附論文)、《略釋》(即《華嚴經中卷大意略敘》)一卷、《解迷顯智成悲十明論》一卷均現存。此外還著有《十玄六相》、《百門義海》、《普賢行門》、《華嚴觀》,又,《十門玄義排科釋略》一卷、《眼目論》一卷及諸詩賦均散佚。《新華嚴經論》在李通玄死後四、五年,才由僧人廣超等傳寫弘通,到了宣宗大中(847~859)年中,福州開元寺比丘志寧又將論文會入經文之下,成一二○卷,後又經思研整理,稱為《華嚴經合論》,就流傳得更普遍了。宋‧戒瓖的《大方廣佛華嚴經要解》一卷,便是依據李通玄的學說而輔以澄觀的學說而作。又有關於他的《合論》提要之書,有明‧李贄作的《華嚴經合論簡要》四卷、明‧方澤作的《華嚴經合論纂要》三卷。

他在智儼、法藏一系以外,別樹一幟,於華嚴一宗傳統的學說,有不少的變更,如志寧在〈華嚴經合論序〉中說︰「其論所明,與諸家疏義稍有差別。」通玄自己也說他的分宗立教,和先德所立有少分不同。但大體仍不出法界圓融的義旨。他在《新華嚴經論》的卷首,立十門解釋《華嚴》一經的義旨︰(1)明依教分宗,(2)明依宗教別,(3)明教義差別,(4)明成佛同別,(5)明見佛差別,(6)明說教時分,(7)明淨土權實,(8)明攝化境界,(9)明因果延促,(10)明會教始終。這十門都是自出機杼,特別是所立十宗、十教的教判,和法藏一系的五教十宗說迥不相同。十宗是︰(1)小乘戒經,以情有為宗;(2)《梵網菩薩戒經》,以情有及真俱示為宗;(3)《般若經》,以說空彰實為宗;(4)《解深密經》,以不空不有為宗;(5)《楞伽經》,以五法、三自性、八識、二無我為宗;(6)《維摩經》,以會融染淨二見現不思議為宗;(7)《法華經》,以會權就實為宗;(8)《大集經》,以守護正法為宗;(9)《涅槃經》,以明佛性為宗;(10)《大方廣佛華嚴經》,以此經名根本佛乘為宗,又以因圓果滿,法界理事自在緣起無礙為宗。十教是;第一時說小乘純有教;第二時說《般若經》破有明空教;第三時說《解深密經》和會空有明不空不有教;第四時說《楞伽經》明說假即真教;第五時說《維摩經》明即俗恒真教;第六時說《法華經》明引權歸實起信教;第七時說《涅槃經》令諸三乘捨權向實教;第八時說《華嚴經》於剎那之際通攝三世及十世圓融無始終前後通該教;第九共不共教,即聞共同法領解獲益不共教;第十不共共教,即不共機聞共同法獲益教。

他把《八十華嚴》一經的組織分作十段︰第一明(毗盧遮那)始成正覺,即〈世主妙嚴品〉。第二明舉果勸修,即〈如來現相品〉以下五品。第三明信心成備(又作以果成信),即〈佛名號品〉以下六品。第四明入真實證,即〈昇須彌山頂品〉以下六品。第五明發心修行,即〈昇夜摩天宮品〉以下四品。第六明理事(又作智悲)相入,即〈昇兜率天宮品〉以下三品。第七明蘊修成德,即〈十地品〉。第八明隨緣(又作利生)無礙,即〈十地品〉以下到〈普賢行品〉等十一品。第九明諸賢寄位,即以上三十七品諸菩薩並佛,是〈如來出現〉、〈離世間〉二品寄位成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及等覺位十一地。第十明令凡實證,即〈入法界品〉。他在第一「明始成正覺」中,不同意於法藏一系的佛七處八會或七處九會說《華嚴經》,而立十處十會說。他認為《華嚴經》是重重無盡圓滿無礙的法門,所以它的說處,也應當用十來作為它的次數,以表無盡之意。但晉譯《華嚴》〈十地品〉次、〈十明品〉前,唐譯〈十地品〉次、〈十定品〉前,都缺少說第十一地等覺位的一品一會。而《菩薩瓔珞本業經》卻說了第十一地。因此他把《瓔珞經》看做《華嚴經》的一品,加在九會三十九品,而成立十處十會四十品。十處十會是︰第一菩提場會,第二普光明殿會,第三昇須彌山頂會,第四昇夜摩天會,第五昇兜率天會,第六昇他化自在天會,第七昇三禪天會,第八給孤獨園會,第九覺城東大塔廟處會,第十於一切國剎及塵中一切虛空法界會。此中第二會是把九會中普光明殿三會合作一時一處一會。第七會是依據《瓔珞經》所增加。第八、第九兩會是把九會中〈入法界品〉的說處分作兩處。第十會是把諸會和十方剎海法界虛空界總為一會。通玄在闡明第十「令凡實證」之後,更因法藏一系的五周因果說,而說《華嚴》一經總有五種因果遍周義︰(1)示成正覺因果遍周,即〈世主妙嚴品〉,通下五品。(2)信位及進修因果遍周,從〈佛名號品〉以下六品,通〈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共十品。(3)定體遍周,即〈十定〉、〈十通〉、〈十忍〉等品。(4)行海遍周,即〈普賢行〉、〈離世間〉二品。(5)法界不思議大圓明智海遍周,即〈入法界品〉。

他又將《華嚴》一經科為序、正、流通三分︰〈世主妙嚴品〉,總括全經,作為序分。〈入法界〉一品,總通前後四十品,作為正宗,而以餘品為伴。〈如來出現品〉,具說付囑、流通,作為流通分。又品品之中、會會之內,都有序、正、流通三分。

又解釋〈入法界品〉中,法藏在《華嚴經探玄記》卷十八內,說文殊當般若門,是能入。普賢當法界門,是所入。非般若無以入法界,非入法界無以顯般若。李通玄於此則在《新華嚴經論》卷八、卷三十一、卷三十二及《華嚴經決疑論》卷一之上中,倡導他獨創的三聖圓融說,他說文殊、普賢、佛(毗盧遮那)等三德,體用主伴無礙。又說文殊以理會行,普賢以行會理,體用相徹,成一真法界。又說文殊為法身的妙慧,普賢為萬行的盛德,二聖合體,體用自在,即名為佛。又說文殊為法界體,普賢為法界用,或互為體用。文殊為因,普賢為果,或互為因果。進而說一一位次(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等)、法門,旨在互相成就︰如帝釋網,互相徹入;一中無量,無量中一;諸佛菩薩,體用相成,因果相入,同時無二。更進而說十方諸佛心不動智與眾生自心(即無明)與十方諸佛心無異,無明本空,所以信自心所有無始無明能分別心,即是信自心的根本不動智佛,從而用自心根本無明的體用,觀不動智與諸佛及眾生同一體性、同一境界、同一智海,即是發心;才發心時即於十方世界現身成佛。他還在《解迷顯智成悲十明論》中,說十二緣生是一切眾生逐妄迷真隨生死流轉的大苦海,也是諸佛及眾聖賢的寶莊嚴大城,又是文殊、普賢常遊止的華林園苑。這個一切諸佛功德海,重重無盡,與一切眾生,猶如光影,無有障礙。只由迷之則為眾生;悟之即是諸佛。所以眾生及十二有支皆無自性,隨無明等而有生死流轉。用戒、定、慧觀照的方便力,照見自身心境體相皆自性空,即眾生心就是全佛智海。

李通玄關於十玄六相的專著,已經逸失不傳,只在《新華嚴經論》卷八、卷二十三、卷二十四及《華嚴經決疑論》卷一(下)中有些簡單的陳述。六相圓融義,本來源出《六十華嚴》初歡喜地十大願中第四修行願,所以他也在《決疑論》中就十地立說。他先說初地一地中,總攝十地及如來義,六相圓融,如天帝釋寶網,自在無礙。次說地與地的關係,有六相。如十地修行,其智用地地逐步殊勝,為別相。一一地中智用都不離根本智,為總相。心從事修行,一切境界自體無作,為同相(原文缺異相)。一一位次能淨除業障,智用增明,為成相。一一地中修行,不見修,不見行,不見成,不見菩提、涅槃等事,為壞相。後說一切諸法皆具足六相。

李通玄的《新華嚴經論》中有不少獨創的見解,所以能於賢首、清涼等華嚴宗師的著述外別樹一幟。而論中應用《易經》的思想來解釋《華嚴》,也是引起學者注意並促使此論推廣、流行的一個因素。(黃懺華)

◎附︰馬支〈李長者事迹〉(摘錄自《華嚴經合論簡要》卷一)

李長者,諱通玄,莫詳所自。或有詢其本者,但言滄州人。開元二十七年三月望日,曳策荷笈,至於太原盂縣西四十里同潁鄉,村名大賢。有高山奴者,尚德慕士。長者詣其門,山奴諦瞻神儀,知非常器,遂罄折禮接,請歸安居。每旦唯食棗十顆、栢葉餅子如匕大者一枚。自爾不交外人,掩室獨處,含毫臨紙,會無虛時,如是三稔。一旦捨山奴,南去五六里,至馬氏古佛堂。自搆土室,寓於其側。端居宴默,亦又十年。

後復囊挈經書,遵道而去二十里餘。次韓氏別業,即今冠蓋村焉。忽逢一虎,當塗馴伏,如有所待,長者與之曰︰吾將著論釋《華嚴經》可與吾擇一棲止﹖言畢。虎起,長者徐而撫之,遂將所挈之囊挂於虎背,任其所止。於是虎望神福山原,直下三十餘里,當一土龕前便自蹲駐。長者旋收囊,裝置於龕內。虎乃屢顧妥尾而去。

其龕瑩潔圓迴,廣袤尋丈,自然而有,非人力成。龕之四旁,舊無泉㵎,長者始來之夕,風雷暴作,拔去一古松高三百餘尺。及旦,松根之下,化為一潭,深極數尋,迴還五十餘步,甘逾瑞露,色奪琉璃,時人號為長者泉。至今澄明,未曾增減,愆陽之歲,祈之必應。長者製論之夕,心窮玄奧,口出白光,照耀龕中以代燈燭。

居山之後,忽有二女子,容華絕世,皆可笄年。俱衣大布之衣,悉以白巾幪首,姓氏居處,一無所言。常為長者汲水焚香,供給紙筆。卯辰之際,輙具淨饌,甘珍畢備,置長者前。齋罷撤器,莫知所止。歷於五祀,曾不闕時。及著論將終,遂爾絕迹。謹按華嚴舊傳,東晉三藏佛馱跋陀羅,於江都謝司空寺譯經,有二青衣童子,忽自庭沼而出。承事梵僧爇香添瓶,不離座右,每欲將夕,還潛沼中,日日皆然,率為常事。及譯畢寫淨,沉默無迹。

長者感通事符。曩昔,長者身長七尺二寸,廣眉朗目,丹脣紫肥,長髯美茂,修臂圓直,髮彩紺色,毛端右旋,質狀無倫,風姿持異,殊妙之相,靡不具足。首冠樺皮之冠,身披麻衣長裙,博袖散腰而行,亦無韋帶。居常跣足,不務將迎,放曠人天,無所拘制。

忽一日出山,訪舊址之里,適值墅人聚族合樂,長者徧語之曰︰汝等好住,吾將歸去。眾乃罷樂驚惶相顧,咸皆惻愴,必謂長者卻還滄州,揮涕同詞,懇請留止。長者曰︰縱在百年,會當歸去。於是舉眾卻送長者入山,至其龕所,復語之曰︰去住常然耳,汝等可各還家。及眾旅踵之頃,嵐霧四起,景物不分,行路之人,咸共駭異。

翌日,長叟結徒,登山禮候,但見姿容端儼,已坐化於龕中矣。時當三月二十八日,報齡九十六。有一巨蛇,蟠當龕外,張目呀口,不可向近,眾乃歸誠致祝。某等今欲收長者全身,將營殯藏,乞潛威靈,願得就事,蛇因攝形不現。耆舊潸泣輿荷,擇地於大山之陰,累石為墳,即神福山逝多蘭若,今方山是也。

初,長者隱化之日,及成墳之時,煙雲凝布,巖谷震蕩。有二白鶴,哀唳當空,二鹿相叫連夕,其餘飛走悲鳴滿山。鄉原之人,相率變服,追攀孺慕,若喪所天。每當建齋,即墳上雲起,七七如是。

至大曆九年二月六日,有僧廣超,於逝多蘭若,獲長者所著論二部,一是《大方廣佛新華嚴經論》四十卷,一是《十二緣生解迷顯智成悲十明論》一卷,傳寫揚顯,徧於并汾。廣超門人道光,能繼師志,肩負二論,同遊燕趙,昭示淮泗,使後代南北學人悉得參關論文,宗承長者,皆超光二僧流布之功。

比歲,僧元覘特抵方山,求長者遺迹。初禮石墳,次尋龕趾龕。前有松三株,俱是長者手植。長者將化之月,一株遂枯。至今二株,常有靈鶴結巢於頂。又於壽陽南界解愁村,遇李士源者,乃傳論僧廣超之猶子也,示長者真容圖,瞻禮而迴,斯為滿願矣。雲居散人馬支纂錄。

〔參考資料〕 《唐李長者通玄行蹟記》;《昭化寺帖》;《昭化寺李長者龕記》;《宋高僧傳》卷二十二;《佛祖統紀》卷四十;《佛祖歷代通載》卷十三;《中村元博士還曆紀念論文集》(《インド思想と佛教》);高 峰了州《華嚴論集》;關口真大編《佛教の實踐原理》。


兜沙經

一卷。後漢‧支婁迦讖譯。收在《大正藏》第十冊。全經係擷取《華嚴經》〈如來名號品〉、〈光明覺品〉而成。故篇幅甚短。「兜沙」(Daśa)之義為「十」。由於經中所述係與「十」有關的法,故以此為經題。內容述說十方佛剎皆有佛,又說菩薩行有種種十法。其中與「十」有關的術語甚多,如「十方泥洹慧」、「十法住」、「十道地」、「十鎮」、「十印」等。此外亦常用「十億」之數。

◎附︰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三講第一節(摘錄)

與《寶積》同時,《華嚴經》類也出現了。《華嚴》發展到最後成為七處八會(即在編經過程中,說經地點換了七個,又集會了八次)。中國譯本有六十卷的、八十卷的,原本究竟多少卷,無法知道。據傳說,中等的本子便有五十萬頌,就是小本也有十萬頌,中國譯的是略本,三萬六千頌,有三十九品。最早的譯本是支婁迦讖的,名《兜沙經》,是後來大部中的序分(〈名號品〉)。「兜沙」之義為「十」,裏面講的都是十數的法,主要說十方佛剎都有佛,又說菩薩行有種種十法。若想成佛須經歷種種十法階次,如十住、十行、十無盡藏、十迴向、十地、十定等六類。這六類,也就是成佛的六個步驟,每一個步驟,就是一個十法階次。後來出的大部《華嚴》,即依此目錄陸續組織的,也可說以此為提綱而加以詳細補充的。

這部經對大乘學的貢獻是,擴大了成佛的範圍,把成佛的修行方法推廣到一切有情,這種思想就超過了部派佛學。部派佛學只承認現在世界有一個釋迦牟尼佛,過去曾有六佛,將來有彌勒佛,佛的出世有先後,不能同時有兩個佛。這樣,對人們的成佛有極大的限制。《兜沙經》打破了這一限制,認為在空間上同時有無量無邊的國土布於十方,即可以有無量無邊的佛,即使大家一時成佛,也安排得下。所以十方成佛的思想,是此經很特出的主張。同時此經也指出,成佛並不是輕易的,因此,他們把成佛分為六類、十法階次。部派佛學的說出世部在《大事》中也說,釋迦成佛前,經過了十個層次。但大乘認為這太簡單,他們將《大事》所說的「十地」,僅視為修行的初步,等於六個十法階次的第一階次「十住」,以後還需經歷五個如此的十法階次。

《兜沙經》的十數目字的產生,還反映大乘思想出現的社會條件與階級根源。印度對外貿易一向發達,貴霜王朝從西北印同西方交涉,使得這種對外貿易,到一世紀,格外活躍,而案達羅王朝統一印度之後,在這一基礎上又前進了一步。由於貿易發達,計算方法就要求提高,因而引起了數學的發展。在此之前,印度計算進位方法無一定規則,一般是用七進法,例如,講到「極微」展轉積成粗重時,即以七進法算出的。到了這一時期,則改用了十進法,還規定出十法數字符號。以前計算到十數時空位加一點,用「‧」表示;這時發明了「0」,用「0」代替了。「0」名「舜若」(空),還是空,不過也等於一個數字。這種變化,今天看來,不值一說,但當時卻是一個大的發明。它通過貿易,經波斯、阿拉伯傳到西歐,發展成為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數字。我們從《兜沙經》裏看到以十法為等級,就是反映了科學上的這一進步。這也說明大乘的產生與商業發展是有聯繫的。同時也可確定《兜沙經》的寫作時間,不能早於西元一世紀。至於「0」也代表一個數字,與大乘認為空也有用處的思想,有一定的關係。


華嚴三昧

佛華嚴三昧之略稱。又名華嚴定。華嚴十定之一,乃普賢菩薩所入之禪定。此三昧係統攝法界,包容一切佛法之大三昧。舊譯《華嚴經》卷三十六〈離世間品〉云(大正9‧631c)︰「普賢菩薩正受三昧,其三昧名佛華嚴。」卷六〈賢首品〉云(大正9‧434c)︰「不可思議莊嚴剎,恭敬供養一切佛,光昆嚴難思議,教化眾生無有量,智慧自在不思議,說法教化得自在,施戒忍辱精進禪,方便智慧諸功德,一切自在難思議。華嚴三昧勢力故。」

《華嚴探玄記》卷十七釋此三昧之名稱云(大正35‧421a)︰「以因行花,嚴感果相,令顯著故。」亦即以因行莊嚴佛果,故名佛華嚴。該書又釋其體性云︰「法界行門心海為體。以等持廣大,以無限量故。」行門者,大行也;心海者,大願也。即以無限絕待之大願大行為體。對於此三昧之業用,該書復云︰「顯說花嚴法故」「顯示花嚴行故」,亦即在此三昧定中,緣理觀法,安詳而起,說以因行莊嚴果德之法,顯示華嚴之行,即為此定之作用。

其次,對於此三昧能得之位地,該書以四句釋之。亦即︰(一)若攝始歸終,則在第十地法雲地方得。(二)若攝終歸始,則在信位滿心時得之。(三)若依始終無礙之義,則遍一切位可得。(四)若超絕始終而論,則總不依位。《華嚴遊心法界記》釋云(大正45‧646b)︰「華者,菩薩萬行也。何者﹖以華有生實之用,行有感果之能。雖復內外兩殊,生感力有相似。今即以法託事,故名華也。嚴者,行成果滿,契合相應,垢障永消,證理圓潔。隨用讚德,故稱曰嚴也。三昧者,理智無二,交徹鎔融,彼此俱亡,能所斯絕,故云三昧也。」

又若相對海印三昧而言,海印三昧是約果立名,此華嚴三昧是從因立名。但因果本來無別,故此二者係一體兩用。即《妄盡還源觀》所謂自性清淨圓明之體有二用,一是海印森羅常住之用,此即海印三昧;二是法界圓明自在之用,此即華嚴三昧。

又,對於《無量壽經》卷上所云(大正12‧266b)︰「得佛華嚴三昧,宣暢演說一切經典。」憬興於《無量壽經連義述文贊》卷中釋「佛華嚴」之名義云(大正37‧145a)︰「佛地功德,能嚴佛身,故云佛華嚴。」此外,《無量壽如來會》所說之「佛華三昧」、《瓔珞本業經》卷下所說之「一生補處菩薩所入之佛華三昧」,都是指此華嚴三昧。


華嚴宗

中國唐代高僧賢首大師(法藏)所開創的一個宗派,故亦稱賢首宗。此宗所依經典是《華嚴經》。又因此宗發揮「法界緣起」的旨趣,或稱為法界宗。此宗的學統傳承,一般作杜順──智儼──法藏──澄觀──宗密。

杜順(557~640),原名法順,雍州萬年縣(今陜西臨潼縣西北)人,十八歲出家,師事因聖寺僧珍,受持定業。後住終南山,宣揚《華嚴》,教化道俗。相傳他著有《華嚴法界觀門》、《華嚴五教止觀》各一卷。

智儼(602~668),天水人,十二歲從杜順出家,受具足戒後,到處參學,後來從至相寺智正聽受《華嚴》,又探討地論學系慧光的經疏,領會《華嚴》別教一乘無盡緣起的要旨,更鑽研《十地經論》中的六相義,著有《華嚴經搜玄記》十卷、《華嚴一乘十玄門》一卷、《華嚴五十要問答》二卷、《華嚴經內章門等雜孔目章》四卷等,並經常講說《華嚴》。弟子有懷齊、法藏及義湘等。義湘(625~702),新羅人,於唐‧龍朔年中(661~663),到終南山從智儼研習《華嚴》,後來回國,敷講《華嚴》,著有《華嚴一乘法界圖》及《華嚴略疏》,闡明《華嚴》的義例,有「海東華嚴初祖」之稱。同時新羅‧元曉(617~686)也是有名的華嚴學者。

法藏(643~712)的祖先是康居國人,他本人生於長安,十七歲時,入山閱方等經典,既而從智儼聽受《華嚴》,深通玄旨。二十八歲時,武后叫他在太原寺講《華嚴經》,自此廣事講說、著述並參加翻譯。新《華嚴經》譯成後,他又在洛陽佛授記寺開講,後為武后在宮中講「六相」、「十玄」的義旨。前後講新、舊《華嚴》三十餘遍,所著有《華嚴經探玄記》二十卷、《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四卷、《修華嚴奧旨妄盡還源觀》一卷、《華嚴遊心法界記》一卷、《華嚴經旨歸》一卷、《華嚴經文義綱目》一卷、《華嚴三昧觀》一卷、《華嚴經傳記》五卷、《華嚴經問答》等。他還吸收了玄奘所譯經論中的一些教理,用以發揮《華嚴》圓融無礙的緣起學說。晚年撰《新譯華嚴經略疏》,寫到第十九卷而圓寂。

此宗的觀門、教相,到法藏才建立周備,於是創開華嚴一宗。弟子有宏觀、文超、智光、宗一、慧苑、慧英等,就中慧苑為其上首,繼承師業,作《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十五卷。但所述往往和法藏的意旨有出入,被貶為異說。又開元中(713~741),有李通玄(635~730),滄州人,初研《易經》,後來專攻佛典。時值新《華嚴經》譯成,義理圓備,於是造論闡發經意,經歷五年論成,名《新華嚴經論》,凡四十卷。既而又作《華嚴經中卷卷大意略敘》一卷、《略釋新華嚴經修行次第決疑論》四卷及《解迷顯智成悲十明論》一卷。李通玄在智儼、法藏一系以外,別樹一幟,於華嚴一宗的傳統學說,有不少新義,但大體仍不出法界圓融的義旨。

其後大曆中(766~779),錢塘天竺寺有法詵(718~778),據說是慧苑的弟子,撰有《刊定記纂釋》二十一卷(一作十三卷),以指摘慧苑的異說。他的弟子有太初、正覺、神秀、澄觀。

澄觀(738~839),越州山陰人,十一歲時出家,早年到處參學,嘗從法詵研習《華嚴》,深通玄旨。後在五台山開講新譯《華嚴》,並作《疏》六十卷,又作《隨疏演義鈔》九十卷。貞元十二年(796)應召入長安,參加罽賓般若三藏的譯場,譯出《四十華嚴經》,並作《疏》十卷,稱為《貞元新譯華嚴經疏》。此外,他還著有《華嚴經綱要》三卷、《華嚴法界玄鏡》二卷、《普賢行願品別行疏》一卷、《大華嚴經略策》一卷、《三聖圓融觀》一卷等。澄觀以恢復華嚴的正統為己任,在所著《華嚴大疏》及《隨疏演義鈔》中,力破慧苑的異說,弘揚法藏的教義。但由於他早年廣泛參學,思想中摻有天台、禪宗及《起信論》的見解,所以和法藏所說,也有些出入。他的弟子有宗密、僧睿、法印、寂光等。

宗密(780~841),果州西充人,二十八歲時從荷澤宗道圓出家,後來在襄陽得到澄觀的《大疏》及《鈔》,從事研習,深得旨趣,即為大眾開講,旋往從澄觀請益,隨侍數年。後來入終南山草堂寺南圭峰蘭若,以誦經、修禪為業,後世稱為圭峰禪師。所著有《華嚴綸貫》五卷、《普賢行願品別行疏鈔》六卷、《注華嚴法界觀門》及《華嚴原人論》各一卷等。他的學說是融合《華嚴》和禪宗的禪教一致論。

宗密圓寂後,隨即有會昌的法難,經論散佚,華嚴宗和其他宗派同樣受到打擊,經過徹微、海印、法燈數傳,到宋初,有長水子璿,此宗才得以復興。

子璿(965~1038),嘉禾(一作錢塘)人,初從天台宗的洪敏學《楞嚴》,既而參謁禪宗臨濟下的慧覺,後來住在長水,專究《華嚴》,開講《普賢行願品疏鈔》及《華嚴法界觀》等,並曾用華嚴宗的義旨疏釋《楞嚴》,而以傳弘宗密之學為主。弟子有淨源等。

淨源(1011~1088),晉江人,受具戒後,初到五台從承遷學《華嚴》,又到橫海從明覃學《華嚴合論》,後來回到南方,師事子璿,聽受《楞嚴》、《圓覺》、《起信》等經論。神宗時(1068~1085),住錢塘慧因寺,中興本宗,著有《金師子章雲間類解》、《妄盡還源觀疏鈔補解》、《原人論發微錄》各一卷。又曾抄錄澄觀的《大疏》並註解《華嚴》,題作《華嚴疏鈔注》一二0卷(現存五十八卷)。弟子義天(﹖~1101),本是高麗王子,元祐初年(1086),來到中國,師事淨源,住了三年,攜帶佛典及儒書一千卷回國,於是華嚴一宗大行於海外。起初此宗的疏鈔久已散佚,由於義天帶來咨問,得以復傳。義天回國後,又遣使送來用黃金書寫的《華嚴》新舊三種譯本,淨源於是造華嚴閣珍藏。元祐三年(1088),奉命將慧因禪院改為教院,永久弘布《華嚴》。當時稱為中興教主。

隨後又有本嵩,開封人,初學《華嚴》,後習禪學,元祐三年,受請給禪教二種學徒講《法界觀》,造《通玄記》三卷,又撰《華嚴七字經題法界觀三十門頌》二卷,融合禪教。這時,融《華嚴》入禪的,還有法秀、寶印、祖覺(華嚴祖覺)、惟白、復庵、清了等禪師。此外,有道亭、觀復、師會、希迪四人,各作《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的註解(道亭所作名《義苑疏》十卷;觀復所作名《折薪記》五卷,已佚;師會所作名《焚薪》二卷,又作《復古記》三卷;希迪所作名《集成記》六卷),世稱宋代華嚴四大家。其後有義和(著《華嚴念佛三昧無盡燈》,已佚,有〈序〉一篇,收入《樂邦文類》卷二)、鮮演(遼開元寺沙門,著《華嚴經談玄抉擇》六卷,現存五卷)、戒環(著《華嚴經要解》一卷)、祖覺(著《華嚴集解》)等相次敷揚。

元‧至元中(1280~1294),有麗水盤谷,曾在慧因寺講《華嚴》大意。同時有五台山祐國寺文才(1241~1302),受具戒後,參華嚴之學,著有《慧燈集》等。弟子有五台普寧寺了性(﹖~1321)、玉山普安寺寶嚴(1272~1322)。了性初從文才受學,既而又遍訪當時以華嚴之學著稱的柏林潭、關輔懷、南陽慈等。寶嚴初從文才受學,後來繼承法席,和了性並弘清涼之教。同時講授《華嚴》的,有紹興寶林寺大同(1289~1370),依同郡景德寺春谷,盡得清涼之學。又從古懷肇,傳受四法界觀;後回寶林,敷講《華嚴》。還有古庭善學(1307~1370),從寶覺研習《華嚴》,後專行華嚴懺法。又蒼山再光寺普瑞,撰《華嚴懸談會玄記》四十卷,會釋澄觀的《疏》、《鈔》、《懸談》。

明代有隰州石室寺圓鏡,常為大眾講說華嚴教義。又有蘇州華山祖住(1522~1587),從松、秀二法師受清涼之學,在京口萬壽寺敷講《大疏鈔》。又嘉興東禪寺明得(﹖~1588),嘗閱讀李通玄的《華嚴合論》而得到啟發,先後多次敷講《華嚴懸談》及《大疏鈔》。又有李贄(號卓吾)著《華嚴合論簡要》四卷;方澤著《華嚴經合論纂要》三卷。又寶華山洪恩,嘗三演《大疏》、七講《懸談》。明末雲棲袾宏(蓮池)、憨山德清、蕅益智旭,也都研習過法藏、澄觀的華嚴思想。袾宏(1535~1615),得其師遍融的啟發,嘗在所著《阿彌陀經疏鈔》中運用法藏的教判,把《阿彌陀經》判為頓教所攝,兼通終、圓。又著有《華嚴經感應略記》。德清(1546~1623),嘗就無極明信聽講《華嚴懸談》,慕澄觀為人,自以「澄印」為字;又嘗敷講《懸談》,並著有《華嚴經綱要》八十卷。智旭(1599~1655)嘗在所著《大乘起信論裂網疏》中,用華嚴宗的理論,發揮《起信》的學說。

明末清初,有德水明源以振興華嚴宗為己任,著有〈五教解消論〉、〈論賢首未知圓義解〉二篇。其弟子續法(1641~1728),仁和亭溪人,嘗集錄華嚴一家的綱要為《賢首五教儀》六卷,又略為《五教儀開蒙》一卷,並作賢首五教儀科注》四十八卷,還有《華嚴別行經圓談疏鈔記》十二卷、《賢首五教斷證三覺揀濫圖》一卷、《法界頌釋》一卷、《法界觀鏡纂注》二卷、《法界宗蓮華章》一卷、《華嚴鏡燈章》一卷、《法界宗五祖略記》一卷、《賢首十要》二卷、《華嚴宗佛祖傳》十四卷等。

此外,清初在北方弘傳華嚴教義的,有大義、來舟(自稱賢首二十八世)、通理(1701~1782,著有《五教儀開蒙增注》五卷)等;在南方弘傳華嚴教義的有巢松、一雨、蘊璞、昧智、心光、佛閑、讀徹等。又有彭紹升(尺木),著《一乘決疑論》、《華嚴念佛三昧論》各一卷。到清末,石埭楊文會(仁山,1837~1911)為刊印單本藏經,廣求古佚本,於是華嚴一宗的著述如智儼的《搜玄記》、法藏的《探玄記》等,從海外復歸,因而輯錄為《華嚴著述輯要》、《賢首法集》等。文會廣究諸宗,而尤服膺賢首的教義,嘗自稱「教宗賢首,行在彌陀」。同時有月霞(1858~1917),也以宏闡華嚴宗著稱。

華嚴一宗的教相和觀行,雖開端於杜順,而實由智儼創具規模。智儼探討了地論師慧光的註疏,撰述的《搜玄記》、《孔目章》、《一乘十玄門》等,為法藏所依據、繼承並發揚光大,創立宗派。所以此宗是以地論學系為其淵源的。

此宗立「五教十宗」的教判。五教是︰(1)小乘教,是為不堪受大乘教的聲聞乘人而說的教法,指四《阿含》等經,《僧祇》、《四分》、《十誦》等律,《發智》、六足、《婆沙》、《俱舍》、《成實》等論。(2)大乘始教,是為開始從小乘轉入大乘者所說的教法,這又有空始教、相始教二種︰空始教指《般若》等經,《中》、《百》、《十二門》等論;相始教指《解深密》等經,《瑜伽》、《唯識》等論。(3)終教,是指大乘終極的教門,指《楞伽》、《密嚴》、《勝鬘》等經,《起信》、《寶性》等論。(4)頓教,是頓修頓悟的教門,指《維摩經》等。(5)圓教,是圓融無礙的教門,指《華嚴經》。十宗是︰(1)我法俱有宗,指已入佛法的人天乘和聲聞乘中的犢子、法上、賢胄、正量、密林山等部所立宗義。(2)法有無我宗,指聲聞乘中的說一切有、雪山、多聞、化地等部所立宗義。(3)法無去來宗,指聲聞乘中的大眾、雞胤、↑多山、西山住、北山住、法藏、飲光等部所立宗義。(4)現通假實宗,指聲聞乘中的說假部、《成實論》及經部所立宗義。(5)俗妄真實宗,指聲聞乘中的說出世部等所立宗義。(6)諸法但名宗,指聲聞乘中的一說部等所立宗義。(7)一切皆空宗,相當於大乘始教中的空始教。(8)真德不空宗,相當於大乘終教。(9)相想俱絕宗,相當於大乘頓教。(10)圓明具德宗,相當於一乘圓教。

此宗還把五教區別作三乘、一乘兩類,而又有三種差別︰(1)五教中的小、始二教立五姓各別,說定姓二乘及一分無姓有情不得成佛,稱為三乘;終、頓、圓三教都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悉當成佛,稱為一乘。(2)始、終二教說漸次斷惑入理的階位,稱為三乘;頓、圓二教說一切眾生本來成佛,不假斷惑進修,稱為一乘。(3)小、始、終、頓四教雖然也說圓融無礙,畢竟只是一相一味的分齊,稱為三乘;圓教廣明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事事無礙、無盡緣起,稱為一乘。此宗主旨在於建立一乘論而開為同、別二教;《法華》會三歸一,一乘與三乘相通,稱為同教一乘;《華嚴》為純粹一乘別於三乘,稱為別教一乘。

華嚴宗的主要教理是法界緣起。它認為宇宙萬法,有為無為,色心緣起時,諸緣依持,相即相入,無礙圓融,如因陀羅網,重重無盡。更用四法界、六相、十玄等法門,來闡明這無盡緣起的意義。

四法界是︰(1)事法界,是說宇宙萬有事法,彼此一一差別,各有分齊。(2)理法界,指諸法平等的理體,即是真如。即事法雖有千差萬別,而體性卻同是真如之理。(3)理事無礙法界,是說差別的事法和平等的理性,交融無礙。(4)事事無礙法界,是說一切各有分齊的事法,由其理性同一,所以能一一稱性融通,一多相即,而重重無盡。四法界之說,散見於法藏的著述中,到了澄觀才加以系統的組織。

六相是︰(1)總相,是說一種緣起中,具足各種成分。(2)別相,是說各種成分,有其差別。(3)同相,是說各部分相依相待,同成一總體。(4)異相,是說各部分互生,仍各別異。(5)成相,是說由此各部分緣起法得成。(6)壞相,是說各部分仍住自法未動。此六相都兩兩相順相成,同時具足,互融無礙。智儼從六相義中體會到《華嚴》法界緣起的道理,法藏加以發展,澄觀繼承其說。

十玄門是︰(1)同時具足相應門,即是一微塵中,同時具足一切諸法,遍滿相應,成一緣起,此約諸緣起法相應無先後說。(2)因陀羅網境界門,是說一一法中有無量法,重重顯映,無有窮盡,此約交互涉入的比喻說。(3)祕密隱顯俱成門,是說一法即一切法,或隱或顯,但隱顯二相,俱時成就,此約緣(緣起)說。(4)微細相容安立門,是說極微細中,也含容一切諸法,此約相說。(5)十世隔法異成門,是說一一法能遍通十世,前後久暫,不相隔歷,此約世(三世)說。(6)諸藏純雜具德門,是說六度萬行,或純或雜,法法交徹,功德互具,此約行(諸度門)說。(7)一多相容不同門,是說一一法中,具一切法,容攝無礙,不相隔歷,此約理說。(8)諸法相即自在門,是說諸法融通,相即自在,此約用說。(9)唯心回轉善成門,是說法界無礙功德,都由此心回轉,具足成就,此約心說。(10)托事顯法生解門,是說塵塵法法,事事無礙,隨一事理,能顯法界實相,此約智說。十玄的名目也是智儼所創,後經法藏改訂,幾經變更,因此十玄有新古的分別。智儼的《十玄門》及法藏的《五教章》所立,叫作「古十玄」;法藏的《探玄記》所立,叫做「新十玄」。後來慧苑更改訂作德相十玄、業用十玄兩重。其後澄觀又恢復了《探玄記》的原說。

此宗的教義,稱為性起法門。即如上述事事無礙的教義,皆是如來稱性之談,依本具的圓滿性德而起赴感應機之用。又以理性為眾生本具,因位中本有的性德,亦有稱性而現之義。

關於此宗觀法的傳承,相傳有杜順所撰的《五教止觀》、《法界觀》、《十門實相觀》(已佚),法藏所撰的《華嚴三昧觀》(已佚)、《華嚴世界海觀》(又作《華嚴藏世界觀》,已佚)、《妄盡還源觀》、《華嚴色空觀》(已佚)、《普賢觀》,澄觀所撰的《三聖圓融觀》、《華嚴心要法門》、《五蘊觀》、《十二因緣觀》等,六相、十玄二門,原來也應用於觀法。而以法界觀為本宗觀門的樞要。此觀有三重︰(1)真空觀,依此理法界而立,觀察一切諸法的本性即空。(2)理事無礙觀,此依理事無礙法界而立,觀察諸事法與真如理,炳然交融。(3)周遍含容觀,此依事事無礙法界而立,觀察以同一真如理為其本性的一事,遍攝無礙。

關於此宗的修行階位,有次第行布、圓融相攝二門。次第行布是說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等覺、妙覺,次第從淺至深,階位歷然。圓融相攝是說得到一位,就能前後諸位相即相入,因果無二,始終無礙。又次第行布中或將修行證入的次第分作見聞、解行、證入三生︰見聞生是過去觀見或聽聞華嚴別教一乘法門,熏成善根種子的位次。解行生是此生開圓解、修圓行,具足十信乃至十地、等覺等妙行的位次。證入生是當來世證得佛果的位次。但圓融不礙行布,行布不礙圓融,仍互相貫攝,一行即一切行,融通無礙。

此宗的佛身佛土說,依法界緣起說毗盧遮那佛,通三世間而具足十身。十身又有解、行二境︰解境十身是菩薩解了法界一切有情非情,無一不是佛體,即眾生身、國土身、業報身、聲聞身、緣覺身、菩薩身、如來身、智身、法身、虛空身。行境十身是菩薩修行成就而將解境十身中如來身開為十身,即菩提身、願身、化身、住持身、相好莊嚴身、勢力身、如意身、福德身、智身、法身。

十佛攝化的境界,則有三類︰(1)蓮華藏世界,又稱華藏莊嚴世界海,是證入位人所居,這即是十身具足的毗盧遮那佛所居土。(2)十重世界,在娑婆三千世界之外,是解行位人所居。(3)雜類世界,是說盡虛空遍法界,有無量形相不同的世界,這是見聞位人所居。以上三類世界,實則唯是一大法界,圓滿自在。 (黃懺華)

◎附一︰呂澂〈華嚴宗〉(摘錄自《中國佛學源流略講》附錄)

(一)華嚴宗思想的來源
也像天台宗將一宗的遠祖歸結到行事難詳而學說不明的慧文禪師那樣,華嚴宗將遠祖歸之於行事學說都不明了的杜順禪師。本來從東晉‧元熙二年(420)《華嚴經》整部經文譯出以後,它在北方很為流行。北魏‧曇無最師弟就曾講說過幾十遍,並還著有文疏。後來劉謙之(477年頃)、靈辨師弟(520年頃)等,都有大部註解(劉註傳說六百卷之多,靈註也有一百卷)。同時西元508年頃,菩提流支等將《華嚴經》中心部份〈十地品〉的世親釋論(即《十地經論》)傳譯過來,理論上更有了切實根據,創宗(地論宗)分派(南北派),一時支配著北方的佛學思想。但後來發展的華嚴宗並非單純地從這上面汲取源泉,另外它還有統一當時各宗各派新舊異說的企圖。尤其重要的是在構成判教、觀行的理論上有很多採取天台、慈恩兩宗的地方,表面上卻又帶著批評兩家的色彩。像後世傳說,華嚴宗實際創始者賢首曾經參加過玄奘的初期譯事,因不滿意新譯的理論而憤然退出(見《續高僧傳》〈法藏傳〉)。考之實際,玄奘逝世的時候(664),賢首才二十二歲,過了六年而後出家受戒,如果他真參加玄奘的初期翻譯,那時不過是個十來歲的青年,如何可能﹖那種傳說,無非是華嚴宗人的飾辭,用來掩蓋本宗因襲慈恩家理論的形跡罷了。

杜順(557~640)原名法順(因姓杜,改名杜順),是個禪者,嘗從因聖寺的僧珍學習,當時盛傳他們有種種神異的事跡,至於所傳禪法如何,不甚明了。但華嚴宗推崇杜順,是說他曾經著述《法界觀》和《五教止觀》的緣故。換句話說,就是以華嚴宗的中心思想──觀行方面的無盡緣起說和判教方面的五階次第說,都歸之於杜順,表示和稍後的天台、慈恩的學說無關。但是那兩種著述是否真為杜順手筆,頗有疑問。尤其是《法界觀》的本文,夾雜在賢首所著《華嚴發菩提心章》裏面,經過清涼(澄觀)、圭峰(宗密)師弟二人的疏解,方才闡明出來,而以《法界觀》為杜順之作,也始於清涼的時候,這就很覺可疑了。再看它的內容,分作三重法門,第一真空(理),第二理事無礙,第三周遍含容(事事無礙),骨子裏全用「理」、「事」為依據,而特別著重「法界」之包含一切。這樣思想顯然發源於《莊嚴經論》,而詳細具備於《佛地經論》。《華嚴經》本以佛的境界做對象,來發揮佛境原是眾生心地所具的理論。華嚴宗應用「理」、「事」乃至「清淨法界」作佛境的具體說明,自然是在《莊嚴經論》和《佛地經論》譯出以後,才有可能。那麼,華嚴宗思想的真正來源,一部分屬於慈恩宗,可無庸懷疑。不過以「法界」為一心,又牽涉到「如來藏」的功德本具和隨緣不變,其中很受了《起信論》一系的思想影響。可能就從這一點上,後來便生出賢首不滿意新譯的傳說,因為慈恩家曾經批判了《起信》的思想,而賢首卻尊重《起信》,所以反過來不會滿意慈恩的新說了。

關於華嚴宗學說開始的傳承,早年日本的佛學界曾有過激烈的爭辯。先是境野黃洋主張推翻舊傳的華嚴宗世系即杜順、智儼、賢首三代說。他以為華嚴宗的杜順始祖說乃出於後人的偽託,實際最初是智正、智現、賢首三代相傳。在《續高僧傳》裏雖然說到智儼和杜順有師弟的關係,卻無華嚴學說傳授的明文。後人也說智儼的華嚴學說得之於至相寺的智正,但智正的傳文裏說他所傳授的是智現,並無甚麼智儼,這或者是儼、現兩字聲音相近而誤傳為一個人吧。所以華嚴宗開始的真正傳授,應該是智正、智現、賢首三代(參看《續高僧傳》卷十四〈智正傳〉、卷二十五〈杜順傳〉)。境野以後有鈴木宗忠,根據古人鳳潭、覺洲兩家的舊說,也否認了杜順初祖說。那兩家都是日本的華嚴宗學者,他們跟當時的真言宗徒辯論華嚴的宗旨,旁及杜順。因為真言宗的空海用十住心的說法判教,認華嚴為第九極無自性心,並非至高無上。華嚴宗反對此說,以為此判根據清涼的著作,而清涼實際不是賢首的肖子,他對賢首的學說早已有所改變了,因此,清涼、杜順為華嚴祖師之說也連帶被否認了。鈴木據此說華嚴宗創始者是智儼。智儼關於華嚴的著述有《搜玄記》等,溝通地論師的學說,並注意到光統律師文疏中的別教一乘說(這對同教一乘而言),開出了新的判教道路,所以推崇他為實際的創宗者。跟著,宇井伯壽也主張華嚴宗的最初傳授為智正、智儼、賢首三代。但最後據常盤大定的考訂,仍以杜順為華嚴宗初祖,並還以《法界觀》為杜順的真正手筆(見常盤著《華嚴宗傳統論》及《續論》)。現在這些議論,都是還待商量不能成為定說的。

(二)智儼和賢首

儘管華嚴宗最初的幾代傳承存在著一些問題,但在賢首本人卻是自認所學出於智儼的。賢首曾經編了一部《華嚴經傳記》,記載有關《華嚴經》的翻譯、傳播、諷誦、書寫等等方面感應的故事,其中第三卷就有智儼的詳傳(《續高僧傳》僅在〈杜順傳〉中附見智儼的事,只寥寥數句)。據他所傳,智儼是天水人,西元602年生,十二歲就跟神僧杜順出家,順囑上座弟子達法師教他。後來遇著兩個梵僧來遊,又教了他的梵文。十四歲,他受了沙彌戒,時值隋末兵亂,就跟法常學習《攝論》。進受具戒以後,到處參學,遍聽了《毗曇》、《成實》、《地持》等論,《十地》、《涅槃》等經,並從靜琳博學。因為所學的太廣泛了,反迷失了方向。一天,他在「經藏」前立誓要專學一種,便信手去取,得著《華嚴經》,於是他專學這部經。當時至相寺智正恰恰在開講《華嚴》,他便去旁聽,並還搜集了種種註解,特別滿意於光統文疏的別教一乘說和無盡緣起說。在貞觀八年(634),他又得著異僧的啟發,立教分宗,著了經疏《華嚴經搜玄記》。但是他很虛心,不急急地求聲譽,直到暮年方才發表、弘揚,不久(668)就去世了。從這個傳記上看,智儼的學說固然不是杜順所傳授,並且和智正沒有密切關係,乃是很遠地受了慧光(即光統)的影響。這只要看他的提示一經大綱的《華嚴孔目章》中間涉及五教的地方,完全依據慧光的漸頓圓三分說,開漸教為「始」、「終」,又加小乘一種,這樣成為五教,便可明白立說的淵源。不過五教的名目在《孔目章》裏,還沒有固定,有處說小、初、熟、頓、圓,有處說小、始、終、頓和一乘,有處又說小、初、終、頓、圓。可見這時還在草創,未下斷語,一直等到賢首的學說大成,才有確切具體的說法。

就在智儼的傳記中,賢首說只有他自己和懷齊是智儼的高足,但懷齊秀而不實(大概是死了),那末,得著智儼學說的真傳的僅僅是賢首一個人了。賢首所以能夠恢弘師說,這和他的經歷不無關係。依據後來新羅‧崔致遠替賢首所作的詳傳(即《法藏和尚傳》,收在日本《大正大藏經》第五十卷內),賢首(643~712)原名法藏,是西域康居外僑,所以也稱做康藏法師,賢首為《華嚴經》中菩薩名字,乃是武則天給他做稱號的。他十七歲時,依止靈華寺智儼學華嚴,前後九年。儼臨終,囑咐弟子道成、薄塵(都是當時參加日照三藏譯場的證文大德)說,這個賢者(指法藏)很留意《華嚴經》,能夠無師自悟,紹隆遺法,幸而假你們的餘光,使他剃度。過了二年,到咸亨元年(670)武則天捨住宅為太原寺,度僧,他才出家,受沙彌戒。他還沒有進具,就得了允許登座講經。從此時起,賢首常常參加翻譯,又努力從事解說、著述。他開始遇著日照,聽到印度‧智光有和戒賢相反的三時判教說,是以無自性為究竟理論的,覺得有了反對慈恩宗三時說的根據。繼而知道日照從印度帶來的梵本中,有《華嚴經》的〈入法界品〉,特為請日照譯出來補足晉譯《華嚴》的脫文。等到實叉難陀重新翻《華嚴經》,賢首也參與其事。後來義淨和提雲般若的譯場,他都參加了,並且提雲般若譯出《法界無差別論》,還特為作疏,發揮新義。賢首平生的經歷,這樣和《華嚴經》有關係,無怪他能廣事宏揚而自成一種規模了。他曾講說經文達三十幾遍,著述一百多卷。除了《探玄記》的大部(二十卷)而外,像《五教章》、《華嚴指歸》、《遊心法界記》、《華嚴三昧觀》、《妄盡還源觀》等,都是很著名的。《遊心法界記》的稿本一向都被看作是杜順的《五教止觀》,以致錯認五教之說也發源於杜順,直到現代才分別清楚了。總之,智儼所創的教觀新說,得到賢首詳盡的發揮,才成為完整的組織,所以華嚴宗的實際立宗者不能不推賢首。

賢首的學說,在他死後不久,就為弟子慧苑所歪曲(像改五教為四教等等),後來雖有清涼、圭峰加以矯正,卻又偏向唯心,附會禪說(圭峰議論裏很推崇荷澤),漸漸失掉純粹性。到了宋人,簡直視清涼、圭峰和賢首是一般見解,強調《起信論》真如隨緣的說法,而以終教為圓宗。日人鳳潭、覺洲師弟曾經對此點努力辯白,極端指斥清涼等人的錯誤,想要恢復賢首學說的真面。但是現在細看賢首晚年的著作,像最成熟的思想表現在《妄盡還源觀》一書中的,概分華嚴為六類,都用《起信論》相貫穿。並且賢首學說最精彩的所謂「性起」說,骨子裏也不外乎《起信》所講全水為波,本末賅徹等思想,這又何怪清涼、圭峰立說會有偏差呢﹖賢首的著述,唐末即絕跡於國內,後人只知道清涼等學說,也不為無因。宋‧紹興中,雖然從高麗取回賢首的好些著作,並還刻入《大藏經》,但流傳不久,又湮沒無聞,並未發生多大作用。

(三)五教的判釋
在中國佛學裏,判教的說法是從南北朝以來就開展著的。經隋代到唐初,前後百餘年間,著名的判教不下二十家。華嚴宗繼承了這些說法,再來加以判釋,按理是應該作得出一篇好總結的,但是交出來的卷子,卻是顯得很勉強而又軟弱無力的一種「五教說」──小、始、終、頓、圓。這雖然受著智儼創作者的限制,而組織其說的賢首所用的方法和所持的態度,也是很有問題的。第一,他對於從前的各種異說採取調和的態度,沒有給予徹底地批判。這或者是華嚴自宗所說全攝並收、圓融無礙之一例吧;賢首在他判教的基本著作《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裏,略述十家立教,作為龜鑒,這就是(1)菩提流支的一音教;(2)曇無讖的漸頓二教;(3)光統的漸頓圓三教;(4)大衍的因緣、假名、不真、真實四教;(5)護身的因緣、假名、不真、真實、法界五教;(6)耆闍(安廩)的因緣、假名、不真、真、常六教;(7)南岳、天台的藏、通、別、圓、四教;(8)江南慜師的屈曲、平等二教;(9)光宅法雲的三乘、一乘四教;(10)玄奘的轉、照、持三法輪三教。上面所舉十家,前六家比較為舊說,後四家比較為新說,大都推崇《華嚴經》為最尊最上,只有玄奘之說概括不了《華嚴》(依著賢首是這樣講)。不過重視《華嚴》的各家,實際上觀點並不一致,賢首卻不加分析,平等推崇,以為「立教諸德並是當時法將,英悟絕倫;歷代明模,階位莫測」。於是結論說︰這些異說並非好奇,不過窮究三藏,就會看到種種出入的地方,不得已各人立教開宗,用意仍在會通疑滯,以見教說差別各自所宜。賢首對十家的判教既作如此調和的論調,他再來另為五教的判釋,自然脫不了「契機」的一格,而不會顯出甚麼特色來了。

其次,賢首又過分受了天台判教的影響,無法擺脫它,這也是它立說的一個弱點。在賢首以前各家的判教裏,天台通過了對於當時流行的種種異說(所謂「南三、北七」)的批評,而構成四教判釋,本屬相當有力的,但也不過用天台一家的觀點而已。賢首卻在此基礎上略加補充,表面上添了一個頓教,其餘改藏教為小,改通、別為始、終,實際並沒有多大變動。這種因襲,在華嚴本宗並不諱言,清涼就曾說過︰賢首所說大同天台,只加頓教(見〈華嚴經疏鈔序〉)。但是,天台也說到頓教,而將它和漸、祕密、不定三教一同放在「化儀」之內,至於藏、通、別、圓四教則是屬於「化法」的。天台這樣將五時八教分成形式和內容兩種不同的範疇來說,是合理的。賢首硬把它們混為一談,使得一種分類裏用上了兩個標準,在邏輯上顯然是犯著根本錯誤的。因此,到了賢首的弟子慧苑便表示不滿,要更張五教,另依《寶性論》來建立四教,是不無理由的。清涼對這一層卻作了很牽強的辯解說︰天台四教無頓,現在別開的緣故,是顯示絕言另為一類離念的根機。這就是隨順了禪宗。依我們的看法,禪宗原來是自居教外的,這裏混宗與教為一,豈不和判教的本意衝突了嗎﹖如果僅用這一點說明華嚴宗的五教超過了天台的判法,那理由未免太薄弱了。

最後,在五教說裏也含著義理本身的種種矛盾,賢首並沒有用更好的方法去克服它,只是含混地予以統一了事。因為五教的實質依著三乘而分,小教即小乘,始終頓都屬於大乘,圓教則是從大乘開出來的一乘。這裏還另有一種說法,始教是大乘,終頓圓都屬於一乘。這叫做「後三一乘的三一判」,和上面所說「後一一乘的三一判」有所不同。可是無論如何,三乘的各各區別乃依據種姓的差別,而種姓的理論在各教裏大有出入,有的認為種姓決定,有的認為不定;有的承認「無種姓」,有的又不承認。現在合攏這些不同的見解,硬加會通,只說本來具備而隨機發現,卻沒有一個確實的解決,這也過於抽象化了。賢首的五教說包含著這些缺點,他到了晚年,似乎特別有所感覺,而發生進一層的看法。就在他的小品著作《金師子章》裏,他隨事指點,說出了緣起、色空、三性、無相、無生的道理,同時也說出五教的意義,以為因緣是小教,無自性空是始教,幻有宛然是終教,二相雙亡是頓教,情盡體露是圓教。這種說法,顯然從緣起方面展開,並還含有辯證的意義,而和他所作《遊心法界記》裏應用五教的聯繫來講五種止觀(小是法是我非,始是緣生無性,終是事理圓融,頓是言盡理顯,圓是法界無礙),用意正同,都是想撇開天台判教的看法,而另作一種新的解釋的。不過以圓教屬華嚴,和佛說法的次第以及佛教流行的先後(傳說《華嚴》為佛成道後最初的說法,而流行比較在後),都配合不攏,倒不如天台家以《法華》、《涅槃》為最後佛說,更來得自然。另外,賢首的五教判釋,也有在同教一乘之外另眼看待別教一乘的用意,這當然是對天台而發,同時也料簡了慈恩。推究它的根據,在於《法華經》裏說臨門三車和通衢牛車有別,所以謂之別教一乘。天台之稱一乘,仍在三乘範圍以內,只可說同教,有時也可判為終教。至於對慈恩則判屬始教,連同一乘都說不上了。我們想,賢首講到別教一乘的義理分齊,也嘗應用三性和種子六義做基礎,都落於慈恩立說窠臼,而又故意抑制慈恩,門戶之見也太重了一點。

(四)六相和十玄
在賢首的《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裏,舉出別教一乘的四門義理,後二門是與他教不共的,即所謂「十玄無礙」和「六相圓融」。這二門的性質屬於「觀法」,要是依從理論的次序,應當顛倒過來,先說六相,再說十玄,現在並歸一節來談。華嚴宗主張的觀法,要隨順著普賢的境界,也就是緣起因的部份,至於諸佛自境就屬於性海果的部份,離卻言語心思而不能解說攀緣了。這裏所謂緣起,指的是「法界緣起」,它的相貌無盡圓融,在《華嚴經》裏處處說到的各種世界、人物、行事乃至一切現象,幾乎都是用來形容它的。不過經文浩瀚,又很散漫,其中條理並沒有明白指點出來,直到世親作《十地經論》,才透露一些線索。他依著初地十願裏第四大願所說菩薩行用六種方便構成廣大無量無雜的論點,闡明了通釋全經各樣十句的法門,而舉出發凡的實例。這就是︰經文開頭解釋由通達佛法而入佛智的一段,先有十句說明。第一句當於總相,其餘九句為別相;又第一句是同相,其餘是異相;又第一句為成相(這是用魏譯術語,其實應作略相或合相),其餘為壞相(實為廣相或開相)。由此類推,經中所有十句都可用六相去解釋。雲華智儼更從這上面體會到華嚴法界緣起的相貌也不外乎這六方面,於是用來解釋一切緣起的現象。賢首跟著加以發揮,在他所著的《教義章》裏,舉了房舍和椽瓦的譬喻,房舍是總、是同、是成,而椽瓦等是別、是異、是壞,由此見出因果同時,一多相即,自在無礙的道理。《教義章》的末尾並還有總結六相的頌文說︰「一即具多名總相,多即非一是別相,多類自同成於總,各別體異現於同;一多緣起理妙成,壞住自法常不作,唯智境界非事識,以此方便會一乘。」這可看作賢首發揮六相說所得的結論。

有了六相的啟發,智儼更進一步尋繹《華嚴經》所說緣起法相的條理,而發明了「十玄」的說法,這是在經、論裏都未見有明文的。智儼原用理事(也就是體用或性相)並舉貫通來成立他的理論,賢首繼承了這樣思想,很費斟酌,才有定論。最初,《教義章》用教義、理事、解行、因果、人法、分齊、境位、師弟法智、主伴依正、隨其根欲示現、逆順體用自在等十門概括全經的義理來組織十玄,就改變了智儼所說的次第,成為同時「具足相應、一多相容不同(原第七)、諸法相即自在(原第八)、因陀羅網境界(原第二)、微細相容安立(原第四)、祕密隱顯俱成(原第三)、諸藏純雜具德(原第五)、十世隔法異成(原第六)、唯心回轉善成、托事顯法生解」。後來,賢首建立「法界觀」,聯繫到十玄,又變動了它的次序,除第一句而外,幾乎全盤都改了。改後的次序是︰同時、諸藏、一多、諸法、祕密、微細、帝網、托事、十世、唯心、(詳見《探玄記》),這覺得更合於邏輯。最後,賢首對於十玄的名稱又加改動,第二諸藏純雜具德改為廣狹自在無礙,第五祕密隱顯俱成改為隱密顯了俱成,第十唯心回轉善成改為主伴圓明具德。這是要將十玄歸到事事無礙方面,而擺脫了理事交涉的痕跡,所以改了第二門的名稱。另外,又要避免唯心說法的寬泛,而特別顯出「自性本具」來,所以最後一門的名目也改了。這可說是賢首的定論(詳見清涼《華嚴經疏》)。

至於十玄門的意義,可借用《華嚴經疏》所舉的譬喻作為說明。第一同時,好像一滴海水便具備百川的滋味。第二廣狹,好像一尺鏡子裏見到千里的景致。第三一多,好像一間屋內千盞燈光的交涉。第四諸法,好像金黃的顏色離不開金子。第五祕密,好像片月點綴天空有明也有暗。第六微細,好像琉璃瓶子透露出所盛的芥子。第七帝網,好像兩面鏡子對照著重重影現。第八托事,好像造像塑臂處處見得合式。第九十世,好像一夜的夢便彷彿自在地過了百年。第十主伴,好像北極星的所在被眾星圍繞著。這些譬喻雖屬簡單,但是十玄的要點也可以想像得之了。

其次,十玄的主要典據是《華嚴經》的〈賢首品〉。這一品說菩薩行的功德殊勝,實際是三昧境界,並舉了佛的「海印三昧」和普賢的「華嚴三昧」,由此華嚴宗的觀法也就歸結於這兩種三昧。從這中間見到的緣起境界都是同時具足(相當於第一玄門),而又主伴圓明(相當於第十玄門)。而各各現象之間的關係又不限於數量的多少、大小、廣狹,乃至性質的異同,都含有相即相入的意味。這最適合的譬喻就是因陀羅網(帝網)。賢首有時也曾用了十方鏡子的交互反映來說明它們無窮無盡的關係。如此看法,可說是以空理通於一切做根據的。事實上好像難以相容,但通過空理便見其無礙了。所以十玄的觀法仍舊要有「法空觀」為準備。另外,華嚴宗用十玄解釋緣起,意在發揮「性起」的理論,以為「此心」本來具足一切功德,不假修成而隨緣顯現,佛和眾生只有迷悟的不同,主伴的各異而已。華嚴宗就從這種論點和天台宗所謂「性具」立異,而中國佛學裏「一切現成」的思想發展,到此也可說是登峰造極了。

(五)略評
上面已經說了華嚴宗的思想淵源和它關於教觀方面的特點,現在來略加批判。這一宗所依據的《華嚴經》體裁是特別的,它並不像《般若》、《寶積》等大乘經典集合好多思想相近的典籍構成叢書的形式,它是由七處八會(這就晉譯本的結構說)一種種積累起來,再加貫串,變為整然的結構。唐人也傳說《華嚴經》原有極其繁廣的底本,所謂上本數量難計,中國譯出的只是下本十萬頌的節略三萬六千頌(依唐譯本和西藏譯本計算實有四萬頌)。但從文獻史上考察,此說全不可信。不用說印度現存《華嚴》一類的原本只見《十地經》、〈入法界品〉、〈普賢行願品〉等零部,即在從前大乘各家論著裏,由龍樹的《大智度論》直到寂天的《集菩薩學論》所引用的《華嚴》一類經典也不出於這幾種,足見印度原來就沒有《華嚴經》的完本。再從中國的譯經史上看,在晉代覺賢譯出六十卷《華嚴》以前,也只有些獨立的小品翻譯,等到于闐一再輸入大部原本,才譯成整體結構的《華嚴經》,這說明了《華嚴經》可能是在西域地方從各小品集為大部的。隋代闍那崛多和唐代玄奘都傳說于闐鄰界的叢山中遮拘迦國收藏著各種大乘經本,《華嚴》即在其內(見《歷代三寶紀》卷十二、《西域記》卷十二),而譯本經文〈諸菩薩住處品〉也說到中國的清涼山(山西五台山)和那羅延窟(山東牢山)。由這些線索可以證明《華嚴經》的編纂地點不會離中國太遠,或者即在西域的遮拘迦國也未可知。現在依照這樣看法來理解《華嚴》一經的內容,無妨說它是用《十地經》、〈入法界品〉和中國譯出很早而又相當於〈如來名號品〉的《兜沙經》三類主要思想做骨幹,來構成一種體系的。

《兜沙經》發揮大乘關於十方佛法的根本思想(兜沙原名即係十方的意思),並還十十相重地顯示佛土無盡佛法無盡的「大方廣」境界。《華嚴經》就用它的思想發端,所以稱做《大方廣佛會經》(西藏文譯本保存梵名「阿瓦坦薩甘」即是「聚會」的意思,又經文裏的「華嚴三昧」也作「佛會三昧」)。其次,《十地經》充實《般若經》所說大乘菩薩不共十地的內容,並一貫地用十數結構作圓滿的說明,這樣又成為全部《華嚴》的中心,在它的前前後後重複的演繹出十住、十行、十藏、十迴向、十定、十通等層次,而建立了各種品目。另外《十地經》的要點在於十地進程依著發心的輾轉增勝而自成階段,實際則繫屬於菩薩的願行。菩薩之稱為摩訶薩(即大士),就因為他心願的廣大、行事的廣大,乃至所作事業利益眾生的廣大,這些也成為《華嚴經》的中心思想。最後,〈入法界品〉在龍樹的《大智度論》裏引用時稱為《不思議解脫經》。這指佛地的境界說為不思議解脫,而由清淨了的法界構成,所以能入不思議解脫法門的也就能入法界。在這一品裏借善財童子作過渡人物,由代表般若思想的文殊願行逐漸轉變為代表華嚴思想的普賢願行。善財所參訪的諸位善知識都是對於不思議解脫或者法界已經有了部分證悟的,集合攏來自然體現了全法界清淨的境界。因此內容豐富,原來作為獨立的經典流行。龍樹時代以後,這一經的序文才結合了十方佛土思想而另有開展,就說成祇洹佛會上十方大眾雲集,而得了「健拏驃訶」,即「眾會莊嚴」的名稱,後來由於流通地點方言轉變,又稱為「健荼驃訶」即「華莖莊嚴」或「華嚴」(西藏文譯本保存的原名如此)。大部《華嚴經》在《兜沙經》、《十地經》的思想基礎上,更結合了〈入法界品〉,發展無盡緣起理論和普賢願行實踐相一致的大乘理想,於是也就直接用一品的名目來做全經的題號了(關於這一點,可參照清涼《華嚴經疏》卷三)。

我們這樣理解《華嚴經》的主要內容,並判定它的特點,就可以說華嚴宗依照此經建立宗義,從典據上看,是有好些地方值得商量的。先談理論,《華嚴經》裏所有無盡無礙緣起的義理,很明顯地乃從《般若》思想展開而來。它根據《般若》的「法性本淨」傳統看法(這也就是諸法都有獲得清淨效用的素質的看法),進一步闡明法界諸法由於性淨而形成平等,乃至等同一體,這樣得到了一多相即相入的無盡無礙等概念。賢首應用十玄門對這方面的解釋,卻側重唯心而發生了偏向。他雖然最後也避免用「唯心」的名目,可是實質上以心色來分主伴還是顯然有差別的。因此,他著《華嚴經旨歸》就強調著無盡緣起十種因仍以唯心無性為本。這和《華嚴》經意是不盡相符的。《華嚴十地品》的第六地說到觀察緣起有「三界唯心」一句話,後世瑜伽一系的論著也時常用它作論據,好像唯心思想本來就發生於《華嚴》似的,不過依照世親《十地經論》的解釋,經文用意在對治凡愚不明白向何處去求解脫,所以特別指出解脫的關鍵所在,應當就「心」即人們意識的統一狀態所謂「阿賴耶」的部分去著眼,這並不是說由心顯現一切或隨心變現那樣的唯心,當然不能據此曲解《華嚴》思想為唯心一類的。

再說踐行,《華嚴》原用菩薩十地做中心,所謂「普賢行」就和十地聯繫著來具體顯現。在華嚴宗雖然也重視普賢行,像《華嚴經旨歸》即指出由一普賢行遍一切行,並由一行貫徹到究竟,但這些說法都很抽象,並未能切實地結合到十地而示人以規範。儘管十地之說有了世親的註解比較實在,而由於教判的拘束,將它劃入始教的範圍,基本上就未能予以重視的。還有,普賢行的樞紐在於始終一貫的「願心」,這一點在華嚴思想發展到四十卷《華嚴》的階段最為突出,賢首創宗的時候還未及知道,便也不免忽略了。由此,在華嚴宗的宗義裏,無盡緣起說並沒有能夠很好的和普賢行願結合起來發揮這一宗的特色,華嚴宗徒雖然竭力闡揚法界觀乃至六相、十玄等等觀法,但不自覺地停止在靜觀的階段,實際的意味很為淡薄,說得厲害一些,僅僅構成一精緻的圖式而已。後世天台家很不滿意地給以「有教無觀」,或者「有觀無行」的批評(參照《佛祖統紀》卷二十九),在我們看來,這並不算是苛刻的。至於華嚴宗的教判也多可議之點。

另外,我們還可以略為推論《華嚴》無盡緣起說的社會根源,來作華嚴宗思想方面的批評。在印度,華嚴一類經典是當西元第二世紀中頃先流行於南方的。這只要看經文的重要部分〈入法界品〉以福城做根據地,並提到當地的大塔,便可瞭然。福城即是東南印濱海的馱那羯磔迦城,大塔又就是阿摩羅跋提塔,各有實地實物可考。而從現存大塔的欄柱銘題上看,塔建於西元130年以後,提到它的〈入法界品〉當然更要遲出了。那時候正是崛起於南方的案達羅王朝的盛期,在社會制度上由四種姓結合著南印土著間原有的「闍提」區別(這是從血緣上、職業上劃分種種氏族,不通婚媾甚至不相接觸的特別制度),使階級制度變得極其繁複,逐漸分化階層到千種以上。佛學家的立場一向是主張消滅階級的。他們對於四種姓以及七階段(這是阿育王以前的北印社會的區分),曾經從人們生死的本質相同的理論基礎上反對這樣人為的歧視(參照《摩登伽經》、《虎耳經》)。到了這一時期,階級制度變化了,他們主張人類平等的內容自然也有些不同。《華嚴經》的無盡緣起思想從一方面看不妨認為反映了通過階級所見到的一多變化相即相入的現象,同時又表示著從人類素質相同得有平等的意義。換句話說,《華嚴》的緣起理論不單是解釋「自然」的,而著重在分析「社會」的。當然,在指導行動上,憑藉這一點理論基礎還嫌不夠,所以後世佛學家更進而從人們對於社會共同認識的根源上,推動性質的轉變,來貫徹消滅階級間不平等的主張,這便是「轉依」學說的一種來源。從龍樹時代到無著、世親時代,印度的社會制度大體維持著上述的情況,有關《華嚴》的思想、理論,也就依照上述的進程而發展。

但是《華嚴經》一再傳來中國經過華嚴宗的解釋闡揚以後,所表現的思想就大大的不同。無盡緣起說既然膠著在自然現象的看法上,喪失了社會的意義,而轉依離垢的踐行也變成根據於一切現成的返本還源。這樣變化的原因,一方面是由於華嚴思想原有的社會根源不存在於我國就難以索解那些思想的實質,另方面又由於受了當時盛行的《起信論》思想的影響,不期然地會和它聲氣相通。《起信論》思想發生於周末隋初,正當佛教一再受到破壞而重行抬頭的時候,佛徒和統治階級相結合(中略),它恰給以有力的幫助。所以它的思想實質會那樣肯定現實基礎的價值(所謂清淨本然),又那樣採取保守的途徑(所謂歸元還淨)。華嚴宗在這一思想的籠罩下,自然對於《華嚴經》原來一些進步的意義會完全忽略不管了。由此,從思想方面說,華嚴宗和《華嚴經》各有分際,是不應混同的。

◎附二︰印順《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摘錄)

賢首的五教,仰推杜順的五種觀門。第二「生即無生門」,第三「事理圓融門」,大體與天臺的「通教」、「別教」相近。五教與十宗相對論,始教是一切皆空宗,也與通教相同。但賢首於始教中,立始有──相始教,始空──空始教,這才與天臺不合了。天臺重於經說︰智者大師在陳、隋時代,那時的地論師說梨耶是真識,攝論師說梨耶通真妄,都是別教所攝的。賢首的時代,玄奘傳出的《成唯識論》(與《地論》、《攝論》本屬一系),對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佛性,解說與經義不同,賢首這才把唯識學納入始教,分始教為始有與始空。賢首的終教,是說一乘的,一切眾生有佛性的;而《成唯識論》說有定性二乘,還有無(聖)性的一闡提人,與賢首的終教不同。賢首的終教,多依《起信論》,真如受熏,也就是以真如為依而說明染淨因果;《成唯識論》的染淨因果,約生滅的依他起性說,這又是主要的不同。與終教不同,於是判玄奘的唯識學為「相始教」,還貶抑在「空始教」以前了。唯識學說︰一切法空是不了義的,說依他、圓成實性的有性;《攝大乘論》立十種殊勝,也就是十事都與聲聞不同;一切唯識(心)所現;二障、二種生死、三身(四身)、四智,一切都是大乘不共法門。而且,不但說一切法空是不了義的,更說到如來藏為真如異名,心性本淨(即自性清淨心)約心真如說。在佛教思想史上,這無疑是「後期大乘佛法」,比一部分如來藏經,還要遲一些。不過,這一系的根本論──《瑜伽師地論》,申明三乘法義,推重《雜阿含》為佛法根本(如〈攝事分〉),與說一切有系──有部與經部有關;以生滅的「虛妄分別識」為染淨所依,不妨說離「佛法」不遠,判屬始教。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佛性,這一系(終教)經典的傳出,比無著、世親論要早得多;而「如來藏藏識心」,《寶性論》的「佛界、佛菩提、佛德、佛事業」,真常唯心大乘,恰是在虛妄唯識(心)論發展過程中完成的。所以,如分「別教」為二類,真如不隨緣的,如虛妄唯識論;真如隨緣的,如真常唯心論,似乎比賢首的判虛妄唯識為始教,要來得恰當些!

賢首立「頓教」,只是重視唐代大興的禪宗,為禪宗留一地位。天臺與賢首,都是以「圓教」為最深妙的。天臺重《法華》與《涅槃經》,賢首重《華嚴經》。在印度佛教發展史上,《法華經》的成立,應該是「初期大乘佛法」的後期;天臺宗的圓義,也與《般若》空義有關,當然是通過了涅槃常住與佛性,也接受了《華嚴》的「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思想。《華嚴經》有「後期大乘佛法」的成分;賢首宗從(《華嚴》的)地論師發展而來,所以思想是重於唯心的。臺、賢所共同的,是「如來為本」。《法華經》開示悟入佛之知見,論法是一乘,論人是如來,開迹顯本,表示佛的「壽命無量阿僧祇劫,常住不滅」。《華嚴經》顯示毗盧遮那的果德,說釋迦牟尼與悉達多,是毗盧遮那佛的異名。釋迦與毗盧遮那相即,《法華》與《華嚴》,還是不離釋迦而說毗盧遮那的。圓滿佛果的理想與信仰,本於大眾部系所說︰佛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壽命無量。圓滿的佛果觀,在「大乘佛法」中,表顯於《法華》及《華嚴經》中。圓滿佛德的信仰與理想,與「祕密大乘佛法」──「如來為本之天佛一如」,有一致的理趣。雖然天臺與賢首,接觸到的「祕密大乘佛法」,還只是「事續」,而意境上卻有相當的共同性。竺道生說「闡提有佛性」;臺、賢都闡揚「如來為本」的圓義,可說中國古德的卓越智慧,能遠見佛法思想發展必然到來的境地!唐玄宗時,善無畏、金剛智(及不空)傳來的祕密法門,從流傳於日本而可知的,「東密」是以賢首宗的圓義,「臺密」是以天臺宗的圓義來闡述的。不過臺、賢重於法義的理密(圓),與「祕密大乘」的重於事密,還有些距離,可見中國佛教到底還是以「大乘佛法」為主流的。賢首宗成立遲一些,最高的「事事無礙」,為元代西番僧(喇嘛)的「無上瑜伽」所引用。

〔參考資料〕 《華嚴學概論》、《華嚴思想論集》、《華嚴宗之判教及其發展》、《華嚴典籍研究》(《現代佛教學術叢刊》{32}~{34}、{44});《華嚴學論集》(《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1});黃懺華《佛教各宗大意》;高峰了州著‧慧嶽譯《華嚴思想史》;龜川教信著‧印海譯《華嚴學》;川田熊太郎(等)著‧李世傑譯《華嚴思想》;鎌田茂雄《華嚴の思想》;鎌田茂雄、上山春平《無限の世界觀》;川田熊太郎監修‧中村元編《華嚴思想》;伊藤瑞叡《華嚴菩薩道の基礎的研究》;高峰了州《華嚴論集》;石井教道《華嚴教學成立史》。


華嚴經合論

一二0卷。唐‧李通玄撰論(即《新華嚴經論》四十卷,收於《大正藏》第三十六冊),志寧釐經合論,即成本書。收在《卍續藏》第五至第七冊。係新譯《華嚴經》的註釋書。內容分十門解釋一經,十門即︰明依教分宗、明依宗教別、明教義差別、明成佛同別、明見佛差別、明說教時分、明淨土權實、明攝化境界、明因果延促、明會教始終。

據本論卷首福州開元寺沙門志寧的序文所載,唐‧大曆年中(766~779)廣超及其弟子,得李通玄所著《華嚴經論》四十卷及《十明論》一卷,將之弘傳於燕趙間,後代南北學人皆參閱李通玄之論文,及後唐宣宗大中年間(847~860),志寧和會其論文與本經,使人易讀。然志寧所和會之經論本,因義類繁衍,品藻不圓,因此在志寧之後一二0年,即北宋‧乾德五年(967),慧研整漏略,列經論,成為一二0卷,此即今之合論。卷首敘述作者之略傳及本書流傳之概要。

李通玄與法藏屬同一時期,但年代較法藏晚。李氏對於十玄六相的解釋,與法藏頗為異趣,係以自家獨特的見解註釋新經。李通玄所釋與諸家不同者,首先,於一經十門分別中的第一、第二門,不採用五教十宗之教判,而開為十宗十教。且名目形式與法藏的五教十宗判似同而異。又,主張《華嚴經》有十會十處四十品。認為《華嚴經》內〈十地品〉之後、〈十定品〉之前,宣說第十一地等覺位之處,缺少一會一品。此品稱為〈佛華品〉。而《瓔珞經》即相當於此品,合計乃成四十品。另外,氏以華嚴係重視行門實踐之說,對於其後華嚴宗四祖澄觀所唱導的行門為本有很大的影響。本書卷五十四以〈入法界品〉之初的文殊為妙慧之司,以普賢為圓融妙行之司,將此二菩薩配於妙慧、妙行;又於卷七、卷八以之為體用而配於智慧;又以此二菩薩與一毗盧遮那佛為觀行者之所觀,凡此亦為澄觀之「三聖圓融觀」所依據。此書之註疏有《華嚴經合論簡要》四卷(明‧李贄)、《華嚴經合論纂要注》三卷(明‧方澤)等。

◎附︰志寧〈大方廣佛華嚴經合論序〉

邈矣!曠古太素為混沌之先,存而不論,道為一生之始。洪儒之子,浴歸沂水之濱,周聖孔明,樂在先王之道。安有得於太空之量,現法界於一塵之中﹖耘除始終,蔑彼生滅。太虛不能齊量,無為猶是假名,常用而常無,居有而非有。

華嚴經者,蓋非羅漢結集,亦非小聖傳持。大本華嚴,非佛不能知見;中本華嚴,住地菩薩乃能知之;小本華嚴,即十萬之偈。今之所傳,只獲四萬五千餘偈,即八十卷經是也(此准《華嚴經纂靈記》中說也)。經云︰此經不入二乘人手,若無大心凡夫,此之法門即當散滅。經有十玄六相,義如結綰眾絲、帝網天珠,重重各有條貫。談端舉一,則萬類齊歸,義海千殊,爛如星布。以緣生為旨,以法界性為宗,法身與報化同時,體用別無二相。以華嚴為遊履,以菩提心為家,以萬德萬行為家業,以文殊為種智,以普賢為行華,以毗盧遮那為結果之身,以四十二位而為眷屬。演則彌綸法界,卷則巨海毛端會萬象。雖以云多入塵毛,尚有餘地。圓融行布,理事互參。行布圓融,主伴交現。如斷金之杖,一即是多;如斷杖之金,多即是一。隨觀一境,四種法界圓頓現前。一地初登,百門妙義聯綿俱集。證趣七地,功用方休。八地定力轉深,起智還由諸佛。風帆既便,任運而行。其勢不停,直至法雲之地,會中十地。普眼初遊,未見普賢佛前大智。十大聲聞,不睹逝多之勝事,良由發心既小,大願未圓。等覺妙覺現前,爾乃二愚。方盡此經,法界無始無終。佛身非有成與不成,大智無滅無生,常以利人為本。普慧二百大問,普賢二千法詶。法界性本,如如出沒,卷舒自在(經云︰如人化心化作佛,化與不化等無異,一切諸佛成菩提,成與不成無差別)。善財童子成道只在一生,六千比丘發智不由多劫。白牛之駕將悟,即以超於大乘金色世界現前。文殊之智,全證法華。龍女成佛,只在剎那。妙峰見佛光明,初住便登正覺。但隨圓見網,取漸修頓悟只在剎那,如牛食肥膩之草。

大唐忻代之間有長者,姓李號通玄,其實異人,莫知來處,造斯經論四十卷成。彼有記云︰猛虎馱經,引於巖下,下筆之後,常得天人餉食,乃至論終,身亦去世。後人獲其稿本,傳寫流行。其論所明,與諸家疏義稍有差別。經有十處十會,義搜瓔珞經文(《瓔珞經》兩卷是)。四十品之妙文,文在第三禪說十,十以為圓數,豈合只有三十九品之文。恐是梵本翻譯之時,有所流落。今尋經見義又似貫華,甘露澤流猶如瓶瀉,去聖懸遠,誰復證明,十萬之途,孰能往檢。亦如生公忍死、清辯留身,後若勘同,方知義在。普光明殿三會,豈乃成三善財,福城之東,良亦成其會數。

志寧雖不親觀造論,皆憑人世盛傳。覽此論文,稍似得其大意。今見此方君子好善之流,以論與經難為和會,志寧不揆衰邁才無能為,今將論文注於經下,使後之覽者,無費乃心,纔始開經,便得見論。稽首諸佛、毗盧遮那、一切聖賢,願垂加護論。從第八卷起註入經,兼論與經,共成一百二十卷,願諸達士罔有怪焉。論有會釋七卷,不入註文,今亦寫附於初矣。


華嚴經疏鈔

八十卷。唐‧澄觀撰。作者先於興元元年到貞元三年間(784~787)撰《大方廣佛華嚴經疏》(略稱《大疏》,《大正藏》第三十五冊)六十卷,解釋唐譯《大方廣佛華嚴經》文,後來又為弟子僧睿等百餘人撰《大方廣佛華嚴經隨疏演義鈔》(略稱《演義鈔》,《大正藏》第三十六冊)九十卷,解釋疏文。《疏》、《鈔》原來別行,到了宋代,晉水淨源(1011~1088)才錄疏以配經,編為一二0卷,稱為《華嚴經疏注》(現缺第二十一至七十卷、第九十一至一百卷)。後人更會鈔入疏,稱為《華嚴經疏鈔》。

唐譯《華嚴》於唐武后證聖元年(695)譯出後,法藏即撰《新譯華嚴經略疏》,寫到第十九卷而圓寂,弟子慧苑繼承遺業,撰《續華嚴略疏刊定記》,但《刊定記》所說往往和法藏所說不同︰(1)慧苑依《究竟一乘寶性論》立四種教,異於法藏的五教教判;(2)慧苑立德相、業用兩重十玄、異於法藏的一重十玄說,都是其犖犖大端。澄觀的《大疏》和《演義鈔》,便是為破斥慧苑異說、復興賢首大義而作的。

《大疏》立十門解釋經文,《演義鈔》分四段解釋疏文。《大疏》十門是︰

(1)教起因緣︰述佛說《華嚴經》的緣由,在因及緣兩方面各有十義。

(2)藏教所攝︰《華嚴經》在經律論三藏中屬經藏攝,在聲聞菩薩二藏中屬菩薩藏攝。在小、始、終、頓、圓五教中,是圓教所攝。

(3)義理分齊︰《華嚴》圓教乃是別教一乘,由所依體事,攝歸真實、理事無礙、周遍含容(即事事無礙)四個十門以顯無盡。此中周遍含容十門是︰同時具足相應、廣狹自在無礙、一多相容不同、諸法相即自在、祕密隱顯俱成、微細相容安立、因陀羅網境界、托事顯法生解、十世隔法異成、主伴圓明具德。此即依《華嚴教義章》及《探玄記》的十玄門而立。

(4)教所被機︰《華嚴》所被,有五類機根,其中第一類一乘圓機,正是《華嚴》教攝。

(5)教體淺深︰說教體從淺到深,大略有音聲言語、名句文身、通取四法(聲、名、句、文)、通攝所詮、諸法顯義、攝境從心、會緣入實、理事無礙、事事無礙、海印炳現十門。該羅收攝,無一不是教體,但後二門是《華嚴》所宗。

(6)宗趣通別︰通述曇隱所立因緣、假名、不真、真實四宗,又總收佛一代的教法為我法俱有、法有我無、法無去來、現通假實、俗妄真實、諸法但名、三性空有、真空絕相、空有無礙、圓融具德十宗。別明《華嚴》一經的宗趣,以法界緣起不思議,或因果緣起理實法界不思議,或法界理實緣起因果不思議為宗。

(7)部類品會︰此有四門。{1}彰本部,說《華嚴》有略本(指晉、唐兩譯)、下本、中本、上本、普眼、異說、主伴、眷屬、圓滿十類。{2}顯品會,說晉譯《華嚴》說佛七處八會,唐譯說七處九會。{3}明支類,先顯從大本《華嚴》流出的別行經,有《兜沙經》、《菩薩本業經》等。次說《修慈經》、《金剛鬘經》、《如來不思議境界經》等,都是《華嚴》的流類。{4}辨釋,有龍樹的《大不思議論》、世親的《十地經論》、北齊‧劉謙之的六百卷《華嚴論》及北魏‧靈辨的一百卷《華嚴論》等。

(8)傳譯感通︰先明晉、唐兩經翻譯及補闕的年代,次明傳道感應的事蹟。

(9)總釋名題︰先用十門,解釋經的題目,次分四段,解釋〈世主妙嚴品〉的名稱。

(10)別解文義︰先舉十例,後用三分科說,以第一〈世主妙嚴品〉為序分,第二〈如來現相品〉以下為正宗分,第三十九〈入法界品〉︰「爾時文殊師利從善住樓閣出」以下為流通分。又依佛說此經之處分全經為七處九會︰初會在菩提場,說毗盧遮那如來依正因果法門,即〈世主妙嚴品〉以下六品。第二會在普光明殿,說十信法門,即〈如來名號品〉以下六品。第三會在忉利天宮,說十住法門,即〈升須彌山頂品〉以下六品。第四會在夜摩天宮,說十行法門,即〈升夜摩天宮品〉以下四品。第五會在兜率天宮,說十迴向法門,即〈升兜率天宮品〉以下三品。第六會在他化自在天宮,說十地法門,即〈十地品〉一品。第七會重會普光明殿,說等覺法門,即〈十定品〉以下十一品,前六品明因圓,後五品明果滿。第八會三會普光明殿,說普賢行法,六位頓修,即〈離世間品〉一品。第九會在室羅伐城逝多園林,說入法界法門,即〈入法界品〉一品。更就能詮之文歸納九會為四分,初會〈世主妙嚴品〉以下六品為舉果勸樂生信分,第二會〈如來名號品〉到第七會〈如來出現品〉三十一品為修因契果生信分,第八會〈離世間品〉一品為託法進修成行分,第九會〈入法界品〉一品為依人證入成德分。又就所詮之義說《華嚴》一部有五周因果︰初會六品,前五品顯示毗盧遮那的果德,後一品闡明他的本因,叫作所信因果。從第二到第七會中〈隨好光明功德品〉共二十九品,前二十六品辨因,後三品明果,叫做差別因果,或生解因果。第七會二品,前〈普賢行品〉辨因,後〈如來出現品〉明果,叫作平等因果,或出現因果。第八會中初明五位因,後明八相果,叫作成行因果,或出世因果。第九會中初明佛果大用,後顯菩薩起用修因,叫作證入因果。

《演義鈔》的四段是︰(1)總序名意,解釋〈疏序〉的文意;(2)歸敬請加,演繹《大疏》〈歸敬偈〉的文意;(3)開章釋文,說《大疏》開十門以釋經文;(4)謙讚迴向,說《大疏》最後的〈迴向偈〉。

澄觀之作雖以恢復法藏的真意為己任,但因其早年曾遍就三論、天台及禪宗南北兩系的學者受學,特別是受禪宗、天台的影響很深,因之他的學說摻加這二宗的成份很多,就和法藏的原說有了出入。像他在〈華嚴歸敬偈〉的疏鈔中,就說作疏的目的是︰「用以心傳心之旨,開示諸佛所證之門;會南北兩宗之禪門,撮台衡(南岳)三觀之玄趣;使教合七言之旨,心同諸佛之心。」而他在《疏鈔》中常將《華嚴》和禪融會而談,像解釋〈菩薩問明品〉的「非識所能識,亦非心境界,其性本清淨,開示諸群生」一偈,先說了別就不是真知,不是識所能識,以除遣南宗以了見心性為真知的病。次說瞥起也不是真知,不是心的境界,以除遣北宗以起心看心為真知的病。後說心體離念不是有念可無,說性本清淨,是雙會北宗的離念和南宗的無念。又法藏說明五教中頓教,只舉《維摩》所顯離言不二等。《演義鈔》卻說「達摩以心傳心正是斯教」。《大疏》還說法藏所立五教,「大同天台,但加頓教」;這和慧苑說法藏的五教大都受天台的影響,「唯加頓教令別」,依然相同。又在明十宗中,把法藏所立「一切皆空」、「真德不空」、「相想俱絕」、「圓明具德」四宗,改為「三性空有」(又作「二諦俱有」)、「真空絕相」(又作「二諦雙絕」)、「空有無礙」(又作「二諦無礙」)、「圓明具德」四宗,來和始、終、頓、圓的次第配合。其次,疏鈔又將華嚴、天台兩家最大的異點性起和性具相結合。像《大疏》在卷二十一中援用天台家的「性具善惡」之說,解釋〈夜摩天宮偈讚品〉說(大正35‧658c)︰「心是總相,悟之名佛,成淨緣起;迷作眾生,成染緣起。緣起雖有染淨,心體不殊。(中略)是以如來不斷性惡,亦猶闡提不斷性善。」《演義鈔》卷四十二又說(大正 36‧323c)︰「此即涅槃經意,天台用之,以善惡二法同以真如而為其性,(中略)故無盡也。」《演義鈔》卷一解釋〈疏序〉「真妄交徹即凡心而見佛心」句又說(大正36‧8b)︰「若論交徹,亦合言即聖心而見凡心,如濕中見波,故如來不斷性惡,又佛心中有眾生等。」皆是其例。

宋‧淨源錄疏註經以後,明世宗嘉靖年間(1522~1566),有妙明法師,釐經入疏,釐疏入鈔,成《華嚴疏鈔會本》,鐫板流通,存武林(杭州)昭慶寺,世稱昭慶本。現行《續藏》本(⑧~①①),即以此為底本,但真可的弟子道開在神宗萬曆年間(1573~1619)撰《藏逸經書標目》評斥昭慶本說︰「起止配合,率多牽強。」到熹宗天啟年間(1621~1627),嘉興葉祺胤,即以《南藏》別行本校訂昭慶本重刻,《玄談》八卷,《疏鈔》八十卷,收入嘉興《續藏》。清龍藏本及金陵刻經處的刊本,都係以此本為底本。但以原來刪節不全,會合不當,所以龍藏本及金陵本都跟著有訛略。1939年華嚴疏鈔編印會,廣泛搜集藏本及其他流通本,參互校勘,簡擇異同,經過六年而編印告成,可稱為《疏鈔》較善的刊本。此外關於《疏鈔》的「懸談」部份述作,有遼‧鮮演撰《華嚴經談玄決擇》六卷(現闕初卷),元‧普瑞撰《華嚴懸談會玄記》四十卷等(《頻伽藏》收有《大方廣佛華嚴經疏演義鈔》二十九卷,實在也是一種《疏鈔》的「懸談」部份會本,卷首有〈疏鈔序〉的註解一段,大概是編者所撰)。(黃懺華)


實叉難陀

唐代譯經名僧,八十卷本《華嚴經》的主譯者。「實叉難陀」,漢譯「學喜」,唐‧于闐(今新疆和闐)人,以通大小乘學和外論著名。武周時,則天后聽說于闐有完備的《華嚴經》梵本,即遣使訪求並聘請譯人,實叉難陀便以此因緣,帶著《華嚴》梵本來華。他於證聖元年(695)到達洛陽,住在內廷大遍空寺,重譯《華嚴》。武后很重視,開始還親自參加。難陀後來又在洛陽三陽宮、佛授記寺、長安清禪寺等處續譯諸經。長安四年(704),他以母親年老,請求歸省,朝廷特派御史霍嗣光送他回歸于闐。唐中宗即位,再度邀請他到長安,住大薦福寺。未遑翻譯,即患病,睿宗景雲元年(710)十月卒,年五十九。他的遺體於死後一個月焚化,骨灰由他的門人悲智和唐使哥舒道元,護歸原籍。後人在長安焚化難陀的遺體處建起七層浮圖以為紀念,號稱華嚴三藏塔。

實叉難陀來華的主要工作,就是翻譯于闐所傳的大本《華嚴》。他在大遍空寺主譯《華嚴》時,由菩提流志和義淨同讀梵本,參加筆受、證義的有弘景、圓測、神英、法寶、法藏等,綴文的為復禮,至聖曆二年(699)完畢,共計八十卷。接著又於久視元年(700)在洛陽三陽宮重譯《大乘入楞伽經》七卷,由沙門復禮、法藏等筆受、綴文,至長安四年釐定。以上兩經,武后都親製序文弘揚。在此期間,他還譯出屬於華嚴部的《入如來智德不思議經》、《如來不思議境界經》和《普賢菩薩所說經》各一卷,屬於寶積部的《文殊師利授記經》三卷,屬於大乘律部的《十善業道經》一卷,屬於祕密部的《觀世音菩薩祕密藏神咒經》等陀羅尼經四種、四卷;另有《右繞佛塔功德經》和《大乘四法經》各一卷。參加筆受的還有沙門波崙、玄軌等,監護譯事的是太子中舍人賈膺福。據《開元錄》載,他譯的經共計十九部、一0七卷。

實叉難陀所譯的《華嚴》和《楞伽》,都是時人公認的要典,以前雖有譯本,但或者篇幅不全,或者文義不備,不能令人滿意,所以亦來自于闐,但全經只有八會、三十四品,而新譯的《華嚴》則為九會、三十九品,就更覺完備了。此新譯開初會二品為六品,又〈十定〉一品,重新集會於普光明殿,連以下十品並為第七會,故較舊譯增多一會、五品。另外,新譯經的文頌也增加了許多處(據澄觀《華嚴疏》說,晉譯梵本三萬六千頌,唐譯梵本增加九千頌,但仍未備,法藏後又將中印沙門提婆訶羅於垂拱三年(687)所譯〈入法界品〉內文殊伸手摩善財頂一段文補入)。新經譯出後,法藏未及詳注,但其後慧苑、澄觀、李通玄等都依新經發揮經義,特別是澄觀從新經文義上理會到理事法門的重要,而大暢其說,乃將《華嚴》理論更推進了一步。又新譯《楞伽》梵本的來源不詳,與劉宋‧求那跋陀羅所譯四卷本對勘,經首多出〈羅婆那王勸請〉一品,中間開出〈無常〉、〈現證〉、〈如來常無常〉、〈剎那〉、〈變化〉、〈斷食肉〉等六品,末又多出〈陀羅尼〉、〈偈頌〉二品,計十品、七卷,比四卷本詳盡得多了。據武后所作經序說,此譯「討三本之要詮,成七卷之了教」,似乎所據梵本還不止一種,或者隨處對舊譯有過比較研究。經序又說「三十九門,破邪見而宣經旨」,這指經文的章段,似乎也是參考到印度的經疏而大分段落(藏文譯本經疏,即作三十九章)。因此,這一經本是比較完備的。他如《入如來智德不思議經》為第四出,《如來不思議境界經》和《妙臂印幢陀羅尼經》同為第二出,《文殊師利授記經》為第三出,都屬於重譯的一類。在這些譯本上,他表現出一種獨有的譯風。就他的時代說,是在玄奘新譯流行已三十年之後,應該受到新譯的影響,而他的譯文以簡約順適為宗,傾向意譯,反和舊譯更相接近;甚至許多法相名目,當時已有比較正確的意譯或音譯的,反不採用,而仍沿襲羅什以來的舊譯(如文殊師利、維摩詰、兜率陀、由旬、塔,以及妄計、緣起、圓成三自性,建立及誹謗等)。因而他所譯《華嚴》,在譯風上完全是舊譯的繼續,《楞伽》亦復相同。這當然和其時參加譯場筆受、綴文者的好尚有關。如圓測、法寶、法藏,都對玄奘翻譯懷有不滿的情緒。這種傾向,形成難陀譯籍的特徵,並給後來以影響。

以《大乘起信論》的重譯歸之於難陀,是很有問題的。初出於隋代而盛行於唐代的《大乘起信論》,舊譯為真諦所譯,但成書於真諦歿後二十五年的隋‧法經等所撰的《眾經目錄》,即說「勘《真諦錄》無此論」,並列之於疑惑部。而且在法藏所撰難陀的傳記裡,並無翻譯《起信》明文。法藏始終參與難陀譯事,但他注解《起信》仍用舊譯,並未提到難陀重譯的話。這些都可證明法藏猶不知有重譯的《起信》,其本必係後出無疑。今從它的內容看,也完全是重點改訂舊譯而成。所以說難陀重譯此論,是很難使人相信的(唐代華嚴家立說,很受舊《起信》一系的思想影響,或即是這一派人將重譯《起信》歸之於難陀,也未可知)。後世還流行著一種不見於舊錄的疑偽經──《地藏菩薩本願經》,亦題為唐‧實叉難陀譯,亦為偽托。(游俠)

〔參考資料〕 《華嚴經傳記》卷一;《開元釋教錄》卷九;《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三;《宋高僧傳》卷二;《佛祖統紀》卷三十九;《佛祖歷代通載》卷十二。


[國語辭典(教育部)]
丟士

ㄉㄧㄡ ㄕˋ, 1.撲克牌遊戲或擲骰子中,出現的二點或二分。為英語 deuce的音譯。

2.網球比賽中,雙方在單局中各勝三球或各贏五局時的記點數。

3.單局賽中,雙方在快到達規定贏球數時比數相同,便形成丟士。即平手再戰的意思。此種情形在勢均力敵的羽球、桌球、排球賽中常見。至此時,桌球、排球賽每一局通常以兩球之差決勝負,而非一球。如桌球賽中,規定每局贏二十一球為勝,但若打成二十比二十平手,則須打成二十二比二十定勝負,餘皆類推。但羽球賽丟士後,按規則可選五球或三球,以先贏滿球數者為勝方。也譯作「刁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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