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kftseng (羅雲) 站內: talk
標題: 人太聰明，活著會很痛苦的
時間: Sat Jun 12 01:41:48 2004

這一篇是蔡康永寫的，他的新書吧！隨便看一看，有興趣自己去書局買整本回來看。

我只是在想，我十八歲的時候在幹嗎？那一年算是剛進大學，剛可以有資格考機車
駕照，（不過，我好像快二十才去考），渾渾噩噩行屍走肉的過日子。然後想著，
我應該活到 19 歲就好了，不過一轉眼就到 28 了，然後想，那就活到 29 吧！然
後莫名其妙的就活到現在，又多了好幾年。

有什麼意義喔？不知道哩！不過倒是讓不少人覺得他們可以活得很有意義，也讓一
些人變得獨立、自主、成熟、穩重！然後呢？也沒什麼然後，只不過就是日子一天
天的過去，然後靠著自己努力慢慢的圓了一個又一個年幼時代的夢想。

想讀研究所、想學攝影，當了一陣子看起來很有出息的經理，然後又自我放逐當個
小小工程師。高中的時候，國文老師是個非常現實的 24 到 26 之間的年輕人。在
課堂上痛斥有人要跟他要一個「逐夢踏實」的金石刻印（那位國文老師無師自通金
石學，往往有很出人意表的作品，我忘了他的名字了），還在那邊洋洋灑灑的陳述
了應該要「築夢」甚至去掉那兩個字，只留下「踏實」。聽了聽了，其實聽不懂他
再說啥，那是我高中自殺後第二年的事情，對於什麼踏不踏實的，根本沒有反應。

只不過，大學之後，學了一堂很重要的課程，叫做「尊重生命」，雖然我還是不知
道生命該怎麼尊重才是對的，但是我還是勉強自己活過來，到後來總算找到一條路
可以讓自己在人生旅程中走下去。

朋友，很重要，和人接觸也很重要。重要的原因不在於得到什麼，也不是互相依偎。
應該是這樣說吧，就算不常在一起，不常聯絡，但你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他是你的
朋友，沒有利益衝突，沒有很多糾紛，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交集。可是你知道在他面
前，你不用虛假應酬，可以當個真正的自我。

這種朋友，我從小到大，說起來不多，但也是有的。不用擔心吵架、拌嘴或意見不
合是個裂傷，甚至可以在翻臉之後馬上和好，跟沒事情發生過一樣。你知道不管怎
樣，他都會幫著你，雖然有時候幫的方法很傷人。你也知道，你對他也是一樣。

很多人很聰明，尤其現在的小孩更是這樣，每一個都是天賦異柄，資優生！也是一
個家庭當中獨一無二的，最完美的，掌上明珠！一點點挫折都沒經歷過，從小到大
也只有求職，找配偶的時候會碰到點麻煩，也常常有連這兩個麻煩都不會碰上的，
命好的像個皇家的太子、王爺一般。只不過，當這些人突然有天想到，人生是為什
麼？當追求金銀玉石、錦食華服之外，完全沒有努力的方向，突然發現人生沒意義
的那一個瞬間，整個世界也就全毀了。這是幸還是不幸？

其實我不知道，人是有虞、有匱乏得好？或者是有餘、不虞匱乏的好？哪一種才是
真的幸福？當我在十五歲那年，滿足了家庭階段性的期許後，覺得人生應該結束了，
所以想要一了白了。到了十八歲，覺得大學已經讀到了，對得起家族期許，所以想
要讓一切就此劃下句點。然後 24 歲，完成學業，突然沒有什麼方向的時候，想要
放棄所有一切所有的。直到了 26 歲之後，完全脫離所有一切預設好的常軌，變成
一切要自己作主的時候，突然有了點惶恐，期望一切的不安能在 29 歲結束。

然後隨著時間走過，又負擔了很多人的生命的歷程，看著這些人有主見的努力著，
也幫他們調整了很多偏差的行為之後，發現自己其實有該作的事情。想想過去曾經
想在一切個過程當中，出軌去碰觸的不可及的東西，也就拾了回來，學了攝影，也
利用點時間開始練習插畫、電腦製圖、音樂、棋藝…等不被允許的東西。

笨笨的作這些事情，不去想什麼功名，也不是想得到什麼，只是在慢慢的去圓滿一
個夢想。當然還有些比較遠大的夢想，想要有很好的一群伙伴∼等等…

其實，半弔子的聰明，比不上單純的愚蠢來得好。自以為是的聰明，對於任何事情
都沒有幫助。真正的智慧，從最踏實的人生的根本從新來，由最笨拙的地方重新獲
得成長。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想去設想。曾經想著的，也不是很重要，人生的
目的，已經不在於我要得到什麼，而是我成就了什麼。不是我要作什麼，而是我成
長了多少？不是別人多欣賞我，而只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滿足。

我還想要取回一些過去遺落的，我曾經想讀書，讀到研究所以上，我已經從美國某
校的企管所得到碩士學位。我想成就點事情，也任過經理職務，直到我不在想要繼
續浪費生命為止。自己可以掌握的，都一個接一個完成，但還有些無法掌握的，曾
經我也可以有很多同窗好友，但都錯過，但我想也該是時候，再讓自己交些很好的
朋友了。雖然現在會比學生時代難尋覓到好的、值得深交的朋友，但也並不想要放
棄。就讓生命繼續往下走去，沒有目標的人生，比有目的的人生來得有趣得多了，
應該也會更精彩吧！

曾經想要很多朋友可以玩在一起，曾經想要也深入某些運動項目，雖然並未如願，
現在開始也算是相當晚了。只不過，或許笨笨的、傻傻的，就這樣不去計較未來會
怎樣，不去計算什麼是合理的報酬，才是一種真正值得體會的人生！

有人羨慕我可以對一切的事情都看透徹，有人羨慕我對於很多靜態的藝術等活動的
熟悉，也有人羨慕我的學識涵養深厚。不過，我也很羨慕這些人的無憂無慮，我也
很羨慕這些人可以不用計量一切得很清楚，就可以長得這麼大，活得這麼好。我也
相當的欽佩這些人的單純、老實、率真。

聰明不見得是好事情，當聰明過頭的時候更是這樣。愈聰明的人，愈會計較。愈會
計較，人生就更痛苦。返璞歸真吧！就笨笨的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就不去爭些什
麼，路就變得更寬廣、視野也從眼前的小石頭，擴大到無際的天邊去。就算絆倒了
又如何？就算摔倒破皮又如何？看著小朋友，摔破皮，頭腫、腳拐、手斷了接回去，
還是一樣天真的嬉戲。其實，自然就好了，用聰明強求著得來的，就算得到了，心
靈還是覺得相當的空乏。

也該是時候，讓自己自由，看看清晨的大陽，除了美以外，不用去思考要不要當個
叫太陽起床的人。讓生命回歸到本來的樣子，把自己從桎梏中解脫出來，沒有人可
以綁住自己，除了自己以外。什麼教人解脫的大道理都是假的，只要讓自己恢復成
為笨笨的本來的樣子，一切都夠了。

再活幾年？不知道。明天就掛了？有點可惜，但還是沒什麼遺憾。但不管怎麼問，
怎麼想，現在只有一個最簡單的想法，該由這些年來，除了極少數限定內以外的人
以外，都沒有也不願意交朋友的自我封印中，跳脫出來。一個人，沒什麼不好，習
慣孤獨，是種能力，但不值得驕傲。往往，有人可以陪伴的感覺，會更充實。

我，想交朋友，很多很多，各式各樣的朋友∼現在，不想去計較功名得失，只想快
樂的活著，和一些很好的人作很好的朋友。如果像下文當中，在路上看到有人在打
拳，他就表示要教我打拳，雖然我的體育很爛、極其笨拙，但我會去學，不是為了
學會打拳，只是想要好好享受生命。未來長短？不重要。未來成就？不重要。享受
現在當下這一段生命，才是真正的重要的事情。

到了這個年紀，突然想要過點沒計畫，沒有功利色彩，很單純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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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四號男生的時候，他正在打某一種中國拳。

學校男生宿舍的背後，有一座小山。四號男生穿著白色恤衫、白運動褲，在綠色的
山坡上打著一套緩慢的拳。我從來沒有看過十幾歲的男生，做這麼緩慢的運動，覺
得很稀奇，像在看他夢遊一樣。

等我回過神來，我發現他已經夢遊到我面前來了，嚇我一跳。

「喂，要不要跟我一起練拳？我可以教你。」他說。

「……不要吧。」我說：「你打的拳好慢，只有老頭子才打這麼慢的拳。」

「老頭子又怎麼樣？這個拳就是我爺爺教我的。」他說。

「對呀，你爺爺就是個老頭子，不是嗎？」

「老頭子有什麼關係？老頭子不是人嗎？」他問。

「人老了，會臭。」我說。

「你也會老啊。」他說。

「我不會，我過二十五歲就死了。」我說。

「白痴。」他說完，走開，回去練他的夢遊拳去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有人靜靜掩到我的床頭邊，把我搖醒──

「起床，起床……」

我睜開眼睛，是打拳的四號男生。

「起來，我帶你去看東西……」

他把我拉起床。我半睡半醒被拉到宿舍的頂樓天台去。

「你要我看什麼？」我問。

清晨真冷。他指一指遠方的天空。我順他的手望過去。有一點點光。

「看什麼？」我問。

「噓──」他輕輕噓了我一聲。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天際，我只好也跟著看。

天際，太陽露出一點點，然後，堅持了幾秒鐘後，忽然就整個太陽跳出來了，我「
啊」了一聲。

太陽的光變得很強，我們兩個眼睛都瞇起來。

「不能看了，再看眼睛就看壞了。」他轉過來，背對著太陽。陽光在他的白恤衫邊
緣鑲了一道邊。「喂，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我說。

「我知道。」他說。「你說你不要活超過二十五歲。我覺得你應該看看日出。」

「嗯，我看到了。」我說。日出這個東西，親眼看過以後真是不一樣。

「怎麼樣？」他問。

「可以再多活一點呀。」我說。兩個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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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要素，莫如「漸」；造物主騙人的手法，也莫如「漸」。
在不知不覺中，天真浪漫的孩子「漸漸」變成野心勃勃的青年，
慷慨豪俠的青年「漸漸」變成冷酷的成人，
血氣旺盛的成人「漸漸」變成頑固的老頭子…             豐子愷(1898-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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