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木頭人！一、二、三，木頭人！一、二……奇怪？怎麼少了一個木頭

人？」


    ※     ※    ※


    我是北藤優子，出生於神奈川的貧窮家庭。女兒節時，看鄰居都擺出女兒節

人偶，都讓我好羨慕，真希望能有自己的人偶。



    直到那年女兒節前夕，我在倉庫的角落發現三個手工粗糙的人偶，我拿起

來看，竟然是木頭雕的。




    「媽！這幾個木頭人偶是怎麼來的？」

    「我都快忘了，原來在這裡啊！這是妳曾祖母小時候，因為沒有女兒節娃娃而

哭鬧時，她爸爸親手雕給她的。」



    原來沒辦法開心過女兒節的，不只是我一個人。





    「我可以留著它們嗎？女兒節可以擺出來。」

    「可是只有三個而已，況且都遺忘在倉庫那麼久沒用了，妳看好像都有股霉味了。」

媽媽皺著眉頭說。


    「沒關係啦，我們擺出來嘛，好不好？拜託啦！」我央求著媽媽。

    「哎呀，真受不了妳！好啦，好啦！」






    女兒節當天，我們有模有樣的擺了起來。



    一男一女的那兩個人偶就充當天皇和皇后，至於那個怪異的老爺爺人偶就充當大臣，

我們還擺了酒壺和酒杯，但看起來似乎還是空蕩蕩的。



    「我就說吧，只有三個人偶擺起來還是怪怪的。」媽媽對我說。

    我搖搖頭說：「這是最棒的一個女兒節了。」




    從此之後，我總不時拿出這三個木頭人，和它們一起玩。

    我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永遠愛惜它們。


    ※     ※    ※


    我逐漸長大，開始不玩人偶，那三個木頭人回到倉庫的角落，而我也漸漸忘了它們，

直到我生了女兒……



    我的女兒叫結衣，很黏人的一個小女孩。

    她總是在我身邊繞著，不斷叫著「馬麻」。

    當她發現那幾個木頭人，和我小時候一樣，馬上就喜歡上它們。





    「馬麻，我們女兒節可以擺出來嗎？」結衣怯怯地問。

    「可以啊！」其實我好想幫結衣買一組新的女兒節人偶，可是我沒有錢。我的丈夫早

逝，我必須獨立撫養她，日子過得很辛苦。




    我發現其中一個木頭人，似乎有點發黑，也許是年代久遠的關係吧。



    我們在狹小的客廳把那三個木頭人擺起來，結衣看著它們，露出可愛的笑容，她是我

心愛的女兒，我的小天使。



    「馬麻，我最愛妳了。」結衣投進我的懷裡撒嬌。

    「我更愛妳喔。」我緊緊摟著她。

    「那妳要一直陪著我喔。」結衣說。

    「那是當然的啊。」

    「不可以食言喔。」

    「食言的話，就罰我被火燒死。」


     結衣笑了，她的笑聲在客廳裡迴盪著，伴著午後的風鈴聲。


    ※     ※    ※



    女兒節過去了，但人偶一直擺在客廳裡。


    她常常用她小小的手指數著：「一、二、三，木頭人！」

    那是她想出來的遊戲。

    也許我們大人不會了解這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但這就是小孩子天真可愛的地方。





    那天，我在廚房做菜，結衣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馬麻，少了一個！少了一個！」

   「什麼東西少了一個，看妳慌慌張張的。」

   「木頭人少了一個。」

   「怎麼會呢？不是一直擺在那裡嗎？」





    我和結衣走到客廳，發現真的少了一個人偶。

    「應該是掉在什麼地方吧！我們找找看。」


    但是我和結衣翻遍了整個客廳，什麼都找不到。




    「真奇怪，怎麼會憑空消失呢？算了，妳還有兩個人偶啊！」我安慰著她。

    「可是……」結衣表情很失望。

    「那我帶妳去糖果好不好。」我哄著她。

    「好啊，好啊！」


    我在路邊買了一根棉花糖給她吃，她很開心，蹦蹦跳跳的，像隻小兔子。



    「等等，結衣，不要亂跑。」


    突然間，轉角一輛汽車衝了出來……

    「結衣！」我大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     ※    ※



    我一直忍耐著，但葬禮上，我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湧了出來，我哭著哭著，眼淚都哭

乾了。



    「優子，請節哀。」

    「就是啊，妳還年輕，再生一個也不是問題。」

    「你在說什麼啊，現在是談這個的時候嗎？」


    我朋友想要安慰我，但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葬禮過後，我回到家裡，打開燈，空蕩蕩的，沒有結衣的聲音，感覺好寂寞。

    我用棉被蓋著頭，想要逃避現實，想假裝這一切只是個夢。





   「馬麻，馬麻，快起來。」




    我好像出現了幻覺，我聽到結衣在叫我。

    我掀開棉被，看到結衣滿臉笑容的站在我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我盯著她，結衣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抱住她，是真的，有實體的。我緊抱著她，管她是不是幻覺，我再也不要結衣離開

我身邊了。





    我和結衣開始新的生活，很奇怪的是，只有我看得見她。

    只要有時間，我就一定會陪她玩。



    「馬麻，妳是天皇喔！」結衣拿了一個木頭人給我。

    「可是皇后好像不見了，該怎麼辦呢？」

    「沒關係，我就是皇后啊！」結衣說。

    「對耶，我都忘了，妳就是我的小皇后。」我摸摸她的臉。



    和結衣在一起的日子是這麼幸福，儘管我們的日子更加貧困了，但只要和她在一起，

其他都不是問題。



    ※     ※    ※


    那天午後，有人敲了我們家的門。


    站在門外的是個老先生，看起來像是個法師。


    「大師，您有什麼事嗎？」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法師表情凝重：「我發現府上有一股邪氣，有妖物寄宿在妳

這裡。」


    「妖物？」我心頭一驚：「怎麼會有什麼妖物呢？」


    「妳知道有些物品只要放置一段時間，吸收日月精華或是人的靈氣，就會變成妖怪，

特別是人偶。」



    我想起了那消失的木頭人。



    「我就直接說了，那妖怪就是妳的女兒。」

    「你在說什麼，結衣怎麼可能是妖怪。」




    其實我心裡明白，那個人不會是結衣，結衣早在之前就……

    法師不理會我的話，繼續說：「妳是不是曾和人偶做出了什麼約定，而沒有實現，所

以她現在才會化為人形接近妳，想把妳一點一點吸乾。」




    「我……」

     我曾在心裡暗暗發誓，要永遠愛惜它們，陪著它們，但好長的一段時間，我把它們

遺忘在倉庫一角，難道它們要報復了嗎？



    「看來我說對了吧？」法師沉聲道：「妳必須早點做出了斷。」


    ※     ※    ※



    我在院子裡升起了火。

    繞著火堆，我和「結衣」蹦蹦跳跳玩著。



    「今晚我們要吃烤肉喔。」我笑著對她說。

    「我最喜歡烤肉了。」


    她真的是結衣嗎？還是要來取我性命的妖怪？

    隔著火堆看過去，結衣的笑臉有點扭曲了，她那雙眼睛盯著我，竟讓我渾身發毛。




    「馬麻，我肚子好餓喔！我好想吃東西喔！」

    「妳想要吃什麼呢？」

    「只要是馬麻……我就喜歡吃！」



    她在說什麼？只要是馬麻就可以了？她想吃馬麻的肉？她想吃了我？


    「馬麻，快點嘛！」



    結衣跑到我身邊，抓著我的手，是我的心理作用嗎？她的笑容那麼看來竟是那麼詭異

，那麼邪惡，她嘴角的口水都要滴下來了，我嚇得把她推開。



    「結衣……」

    「什麼事啊？馬麻！」

    「我問妳喔，皇后的人偶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

    「妳胡說！」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那麼猙獰，她搖搖晃晃地走近我，她伸出兩隻手，想來抓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妳不是我的女兒！」

    「馬麻，妳說什麼，我是結衣啊！」她邪笑著。

    「妳少在裝結衣說話了，結衣早就不在了。」她是那個消失的皇后人偶。



    她朝我跑了過來，我驚恐地把她推開，推進了火裡。

    法師說過，人偶是木頭製的，用火燒馬上就燒掉了。



    「馬麻，救我！」

    「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臨死前，她還露出無辜的表情。




    「那個結衣」被火燒盡了，我走到客廳裡，抓起天皇的人偶，這東西不能留著，不然

遲早會變成妖怪的。可是那個大臣的人偶呢？



    等等……第一個消失的人偶，好像不是皇后。



    我走到火堆旁，看著天皇人偶，想起和「結衣」生活的點滴，想起她臨死前的樣子，

我開始覺得，她不會是那種想要吸乾我的妖怪，也許她是怕我失去女兒太難過，所以才來

陪我的。



    我到底做了什麼？



    「嘿、嘿、嘿！」


    我的背後傳來了令人發毛的笑聲，我才剛轉身，就被推進了火堆裡。

    我看到「法師」拉開了他的衣服，他的身體全是木頭製的。

    他撕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張妖異的臉孔。

    他是那個大臣，那個怪異的老爺爺，他才是要找我復仇的妖怪。


    熊熊的火焰把我吞沒……




    結衣，馬麻來陪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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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本來要寫的是「回家」這個故事，結果最後還是寫了「木頭人」，構想是很久以前的

了，可是呈現的效果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