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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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勿入，感謝您的配合，謝謝m(_ _)m
引擎聲嗡嗡運轉，機艙內人們細碎地交談著，衣著端莊別著藍色領巾的空服員在
走道上遞送飲料，家齊望向窗外三萬六千英呎的高空雲景，側臉的倒影隱約映在
透明的窗板上。一旁雅敏戴著耳機，閉目小憩。飄浮在走道上的阿韓坐在椅上，
默默翻著書。
從倫敦希斯洛機場通往羅馬尼亞首府布加勒斯特的飛行時間共三小時十五分。家
齊看了一會雲景，轉頭彎腰拿起放在前方座椅下的背包，從中拿起一本英文書閱
讀。
家齊最近很喜歡在亞馬遜網站上訂購書籍，雖然書買了不一定會看，但多多少少
增進自己的英文能力。
費茲傑羅的《大亨小傳》對現今的家齊來講不是一本好懂的書，不過在美國卻是
一本家喻戶曉的高中英文課指定書。家齊想，反正聽學長姊說這本書十一年級也
要讀，不如趁現在先讀讀看。
家齊一手翻著書，一手拿著哈電族，遇到不懂的生字就打開電子辭典查。他皺著
眉頭聚精會神閱讀，雅敏打著瞌睡，頭不住點到他肩膀上。家齊覺得有點煩，不
過他也不打算打擾雅敏睡覺，遂由著對方了。
「要喝點什麼嗎？」
空服員溫柔好聽的聲音冷不防在耳傍響起。
家齊趕緊搖醒一旁的雅敏。雅敏睜開眼，睡眼惺忪望了望右前方甜美笑著的空
服員。
「噢，一杯健怡可樂，謝謝。」
雅敏邊說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先生您呢？」
空服員替雅敏倒了杯健怡可樂，再詢問家齊道。
「普通可樂就好，謝謝。」
家齊聽說健怡可樂致癌，打死不喝這東西。
可樂嘩啦嘩啦打在透明塑膠杯裡的冰塊上，空服員把可樂遞給家齊，便推著推
車繼續前進。
「你還是少喝健怡可樂好，又不是需要減肥的女孩子。」家齊掃了一眼雅敏道。
「健怡可樂的味道和普通可樂不一樣啊。」雅敏理直氣壯回道。
「那是代糖的味道吧？喝多致癌。」家齊把視線移回書上，低頭啜飲一口可樂。
「那普通可樂不也是古柯鹼的味道嗎？一樣啦。」雅敏搖搖手中飲料說道。「你
還在看這本書啊？都來到羅馬尼亞了，應該看《德古拉》才對。費茲傑羅寫的戀
愛故事讓人懷疑他不知道被女孩子甩過幾次。」
雅敏瞇起眼笑得燦爛。家齊想想後倒也贊同。
「文人都不知道被甩過幾次。」家齊道。
「文學作品中的戀愛故事向來以悲劇居多，所以我比較喜歡看通俗作品。」默默
看書的阿韓抬頭插嘴道。
『你不是都看佛書嗎？』
家齊狐疑地盯著阿韓的臉。
「也、也有看一般小說啦。」阿韓不好意思地搔頭笑笑。「費茲傑羅的作品我全
部讀過了。」
『嗯，你講過了。』
家齊沒多理會阿韓，繼續埋首書中。
雅敏喝完飲料再度閉起眼打盹，耳機連拿都沒拿下來。雅敏昨天看動畫看了通霄，
家齊一起床就看見他頂著兩個黑眼圈卻精神異常亢奮，詭異至極。
飛機平穩行進，途中經過一次亂流，但顛簸不大。本日是星期六，直到下星期日
為止這一週又一天間就是英國美國學校的October Travel Week。家齊選擇去羅馬
尼亞做義工，一來是助人，二來可以抵CSP時數。雅敏是想去巴黎的，可是為保護
家齊，倒也死皮賴臉地跟著了。
臨行前，在機場，帶隊的Mr. Cooper特別提醒他們出門在外是代表學校更是代表
自己國家，須規範自身言行，不要做出有損學校及國家形象的事。
家齊知道自己是代表臺灣，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帶給羅馬尼亞的小孩子們臺灣人友
善熱情的印象。不過說到小孩子，家齊說實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相處。
小孩子感覺軟軟的，很容易被弄哭，常常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跌倒了。同隊的學
生中女孩子佔大多數，她們應該比較知道和小孩子玩的方法吧？家齊猜。
「其實和小孩子玩不會很難的，家齊你一定可以的。」阿韓開口勉勵他道。
『很難的樣子。我沒有和小孩子玩過，記得的前世記憶裡也沒有這回事。』
「沒有啊，你以前常和小孩子玩的。」阿韓緬懷似地柔聲說道。「我印象中，小
孩子都很喜歡你呢。」
『是嗎？』家齊不置可否。他仔細想想自己是很喜歡小孩子，可是他也不知道他
們哭鬧時該怎麼辦。
『小孩子就是一群屁孩。』雅敏忽然睜開眼悠悠道。『家齊你放心吧，很棘手的
時候交給我就行了。』
『你會和小孩子相處嗎？』家齊一臉莫名其妙看著雅敏。
『會啊。』雅敏瞇起眼嘻嘻笑了。『說老實話沒有家齊你以前擅長，不過也很擅
長了。』
『看不出來。』家齊淡淡笑開。語畢他重新埋首書籍，專心遨遊於費茲傑羅的書
中世界中。
《大亨小傳》講述的是美國二零年代，爵士時代紙醉金迷的故事。那是一個人人
醉生夢死的年代，人們趕場參加著派對，無止盡地揮霍財富，渾然不覺自己將在
不久後的全球大蕭條中破產失業。歷史上，接踵過盛的繁華而來的總是急速的泡
沫化，就像花怒放到極致會立刻凋謝一樣。
家齊看這書只覺得那種奢迷是一種頹廢的時代氛圍，不是很健康。縱然說，這本
書實際要講的，好像是美國夢的幻滅？家齊回想起自己讀的導讀暗道。
「Mr. Wei和Mr. Fujiwara？」
空服員的聲音忽地在耳邊響起。
「是？」
家齊抬起頭，同時搖醒身旁的雅敏。
「這是您訂的特別餐，請慢用。」
美麗的空服員拉下座椅前的托盤，將餐點替兩人送上，再掛著笑離去。
家齊自從想起一些前世記憶以後，肉是再也吃不下去，便開始吃素。雅敏先前偶
爾吃肉是怕他觀感不佳，看他吃起素來便不再裝，自動自發回復素食主義者的身
分。英國素食者眾多，學校餐廳一向有素餐，所以家齊吃素倒沒有不方便的問題，
頂多是有時會吃到蛋與洋蔥而已。
這次旅遊，因為雅敏提醒他坐飛機不特別講是沒有素食可吃的，所以家齊請學校
替兩人預訂了亞洲素食餐。
吃飯時，家齊合起掌，先默念供養三寶的供養偈，再打開飯盒。雅敏也和他做一
樣的動作。飛機餐向來不太好吃，但家齊吃飯不挑嘴，便拿起叉子細細品嘗了。
家齊記起一些前世的事後，生活習慣是有改變一點，最大的改變是他現在每天固
定做早晚課了。阿韓看他們在吃東西，也探過頭來看一看菜色。家齊有供養護法，
見他沒吃，便瞥他一眼。
『我也有供養給你啊。你想吃就吃，這樣湊過來做什麼？』
「不了。那個，飛機餐，我想我還是……」阿韓笑得有些勉強。
『當菩薩不能挑嘴喔。』雅敏用意念涼涼說道。『雖然說吃有些航空的素食餐簡
直是酷刑。』
『這家沒那麼難吃，我覺得還OK啊。』家齊咀嚼著白飯，認為這種西方航空有白
米飯就挺不錯了。
『不是這一家，這家還好。哎，家齊你未來飛美國就知道了。』雅敏搖搖頭，看
表情似乎不願回想。
兩人靜靜吃著飯。過一會，空服員也推著推車送起普通餐點了。訂特別餐的好處
就是能比別人早吃飯，早吃飯早吃完，可以早一點溜去上洗手間，不用和人排隊
擠廁所。家齊用完餐，拿起餐巾紙擦擦嘴，便去上洗手間。回到座位，見雅敏一
臉慵懶戴著機上的耳機在看電影，就多瞧了對方螢幕幾眼。
雅敏看得入神，家齊盯一會，發現自己對這種愛情片沒興趣，索性再拿起書閱讀。
不久，空服員推著推車過來收走餐盤，洗手間此時大排長龍，客滿的紅燈一直沒
有熄滅。家齊頓時慶幸起自己現在吃素，吃素好處多多。
「家齊你看好認真，不想聽聽看我對Great Gatsby的感想嗎？」阿韓突然這麼可
憐兮兮地開口道。
『你有什麼感想？』家齊抬起頭一愣。以他對阿韓的瞭解，對方會看過費茲傑羅
是一件很詭異的事。
「有很多很多感想啊。這書剛上市時我就看過了。你還沒有看完我不會對你洩漏
劇情，但我覺得Gatsby不是什麼好人。費茲傑羅寫的小說都太悲傷了，我其實不
太喜歡看這種悲傷的文學作品，西方人好像不寫悲劇不能成就文學一樣。我們中
國人可不是這樣想的。古時候的戲曲和傳奇，結局都是大團圓的……」
阿韓滔滔不絕說著。家齊靜靜聽他講，間或點頭應幾句，時間就這樣悄然無息流
逝了。
「……本班機即將在三十分鐘後開始降落。如果您要前往洗手間，請利用這段時
間前往……」
機艙內開始進行英語及羅馬尼亞語的廣播。家齊回過神來，盯起前方座椅螢幕上
的飛行資訊。
「快要到了。唉，我最討厭坐飛機了。」雅敏一臉痛苦地出聲抱怨。
家齊看著螢幕上一點一點前行的小飛機以及標明目的地的小圓圈，沒說話。
家齊也不太喜歡坐飛機，原因說起來有些丟臉，就是怕亂流。再加上他小時候見
過一些飛機失事的新聞，對這種飛安意外有恐懼，所以每逢飛機起降時都格外提
心吊膽。阿韓這時候顯然是講累了，已經沒再發表心得。家齊翻著書，希望飛機
快點降落，結束航程，順利抵達羅馬尼亞。
一會，叮一聲，飛機亮起繫安全帶的警示燈。家齊按下座椅扶手上的按鈕，伸直
椅背，頭抵著靠墊閉目動動眼睛，準備降落。
飛機降落的時候，耳壓很容易失衡。在顛簸下降的飛機中，家齊邊翻著書邊吞著
口水，試圖減緩愈來愈劇烈的耳痛。一旁雅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家齊，你還好吧？」
阿韓垂著眉頭湊過來，憂心忡忡詢問。
『先不要和我說話。』
家齊有些無情地回道，手並闔起書本。
耳朵痛得受不了。家齊難受得閉緊眼。下一秒，突如其來的，下降中的飛機突然
劇烈晃動起來。家齊嚇得睜開眼，前方座椅螢幕上顯示的飛行高度正在急速攀升。
這是怎麼回事？家齊僵直了身不敢亂動。
「沒事的，家齊，我會保護你的。」
阿韓不知何時飄了過來，像要使家齊安心似地覆上他的手。
『……呃，那我呢？如果可以的話，這架飛機都麻煩……』雅敏慘白著臉望向阿
韓與家齊兩人。
「這裡是機長報告。由於我們發現了下方還有一架飛機要降落，所以降落時間會
稍微延後一會，造成各位的困擾非常抱歉，還請各位見諒。」
機艙內隨即響起機長的廣播，飛機的晃動也平靜下來了。
「整人嗎？」雅敏暗罵一聲。「這是哪門子航空公司？快降落才發現下面有一架
飛機？飛安在哪裡？F──」
「Masatoshi。」坐在家齊與雅敏後方的Mr. Cooper冷不防開口。「請不要罵那個
字。形象。」
「我會注意的，Mr. Cooper。請您也向學校反映，以後到羅馬尼亞，不要買這家
航空公司的機票比較好。我們學生的安全也是非常重要的。」雅敏變臉像翻書一
樣，馬上回過頭去，堆起滿面的笑有禮說道。
「……」
家齊餘悸猶存，想都沒想到自己坐飛機會遇上這等事。真的，這飛安在哪裡？有
這種航空公司？
「不用擔心，家齊，我會保護你的。絕對不會有事的。」阿韓握了握家齊的手，
非常篤定地表示。
『嗯……謝謝……』
尚未完全回神過來的家齊無意識道謝道，腦海仍是一片暈眩。
「Cecil，你放心，你絕對不會有事的。這種飛安紕漏真是蠢到爆。我坐飛機坐那
麼久，頭一次坐到這種飛機。」礙於Mr. Cooper在後方，被抓到兩人用中文講話
可不行，雅敏只能用英文安慰對方。
「我坐飛機沒有坐那麼久。我最怕飛機這樣搖了。」家齊無力地回道，很罕見地
示起弱來。
飛機在高空繞著布加勒斯特的奧托潘尼機場盤旋一會，便再重新降落。這一次，
降落總算沒有問題，飛機平穩地抵達奧托潘尼機場。機輪觸地的那一剎那，家齊
大大鬆了口氣，阿韓也鬆開緊握家齊的手。
「歡迎來到羅馬尼亞。現在時間是二零零三年十月十八日星期六，下午一點三十
五分……」
座艙長的嗓音透過廣播在飛機內迴盪。飛機隨後在地面滑行一段時間，最後在閘
門口停下。繫安全帶的訊號燈熄滅時，家齊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他抽出登機證，
望了望上頭的航空公司名字，深深地把那一連串拉丁字母記在腦海。
家齊發誓，假如可以選擇的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搭乘這家航空公司。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