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吼聲引來一旁其他志工的注意。

    「怎麼？是警察？」

    「條子來找碴？」

    志工一個一個聚集過來，眼看著現場火藥味不斷增加，友並趕緊把吳能的手拉下。

    「吳能，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沒憑沒據的說什麼呢？」

    友並大聲說完後，蔡花又附在吳能的耳邊小聲說：

    「這裡全都是他們的人，你收斂點吧！」

    「各位別衝動。」

    友並和蔡花正緊張，沒想到阿雄竟然主動安撫志工。

    「警察先生，我有沒有聽錯？剛剛你是在控訴，我們殺手團，是一樁案件的兇手。」

    「沒錯，最近發生的三起……算上剛剛發生的，就是四起老人連續死亡案件，你們就

是兇手！」

    「哈哈哈，警官您真是幽默。不過這種玩笑，可不是能隨便開的呀。如果被誰聽到了

，壞了我們殺手團的名譽怎麼辦？我們22K殺手團一向最關心老人福利，自願領22K的基本

薪為老人服務，是一個有理想的行動派慈善組織，這種中傷，不會太過分了點嗎？」

    阿雄深諳睜眼說瞎話之道，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恐怖份子黑道，他還是要說自己是

清白老百姓、慈善家，而且面不紅耳不赤，那副自信的樣子，要是腦袋稍微放空，可能就

會中了他的鏡花水月，開始相信他了。

    「嘿，還真會說。我已經完全看穿你們22K殺手團的伎倆。」

    蔡花看到吳能信心滿滿的樣子，也開始好奇起來。

    「吳能，你知道些什麼啦？」

    「我一直朝謀殺的方向追查，其實這幾件案子……是自殺沒錯。而她們自殺的原因，

就像蔡花你說的一樣，是憂鬱自殺。」

    「嗯？那那，你怎麼說……」

    「雖然是自殺，但是導致自殺的『憂鬱』卻是有人刻意操弄造成的。這可以算得上是

一種間接謀殺。」

    吳能緊盯著阿雄，阿雄臉上掛著微笑，吳能扯掉人皮面具時的驚慌已經從他臉上消失
。

    「在這三個死者身上，我們可以發現一些特質。第一個死者的子女是毒梟，又利用他

的房子藏毒，他深受其擾；第二個死者是個未婚退休老人，退休後取了年輕老婆，卻沒想

到年輕老婆早就有了客兄；至於第三個死者是個家人早死的阿婆，她的丈夫和兒子早死，

她一個人寂寞，收留了一個青年，把他當作自己長大的兒子，但是最近這位青年卻想要離

開。而第四個死者柯男，雖然還沒調查過，但是就我所知，他是一個獨居老人，唯一的興

趣是妨礙警察辦案。

    「可以發現這幾個死者有一個共通點，他們的生活都過得不好，可能充滿了煩心事，

或是孤獨，他們都沒有朋友，寂寞，甚至是近期才受到打擊，卻又沒有辦法脫離。就在這

時，老人大學成立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老人大學標榜的表面上是活到老學到老，其實真

正的功能在於提供老人休閒娛樂以及社交，豐富的課程、吸引人的廣告台詞，馬上讓這些

老人動心，他們一個接一個來報名，把老人大學當作生活的一個希望、出口，想要找一個

天地，讓自己能暫時逃離，期望能靠著這個政府政策擺脫令人心煩又無趣的枯燥生活，卻

沒想到老人大學早就被你們這群痛恨老人的22K殺手團滲透。

    「你們依靠著志工身分，完全掌控了老人大學的報名流程，向老人要求大筆金錢賄賂

，才肯讓他們報名課程，你用不著狡辯，剛剛你已經向我做過完整示範。

    「看看這份報名簡章，這就是最好的證據，上面的課程五花八門，數量相當多，但是

每門課程後卻都印上了『額滿』字樣，無一例外。這作業流程根本莫名其妙，報名簡章才

發行，報名日期都還沒開始，課程就已經額滿了？怎麼可能。你們用這種方式詐取老人財

物，同時謀殺老人，真是明目張膽，多虧你們這份傲慢，我才能抓到你們的狐狸尾巴。

    「來報名的老人交不出錢來，無法報名，原本充滿希望，卻又被你們重重的推下絕望

的深淵，這就是所謂的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期待越高，失望越大，你表面上說給他們機

會，叫他們去找人來報名，給他們折扣，其實你知道他們都沒有朋友，根本找不到人，你

是要給予他們破底式的打擊，讓他們對自己的社交貧乏產生自愧、罪惡感，形成自我厭惡

，好加重他們的憂鬱度，讓他們自殺！為了金錢，為了你們扭曲的仇恨，竟然做出這種事

情！」

    「哈哈哈！」

    阿雄聽了吳能一連串的指控，卻依然毫無緊張之色。

    「你不知道真相，別把我們說的像罪魁禍首。告訴你，我們一向只是輔助角色，這其

實是老人之間的互相殘殺，『老競錢擇，適者生存』。就以這次老人大學的狀況來說吧，

你以為是騙人的『額滿』，其實是真的。在老人大學成立的消息發布前，早就有一堆事先

得到內線消息的老人來報名了，他們主動賄賂我們，要我們幫他們報名，不答應他們的話

，還百般威脅我們，我們幹嘛要跟他們做對，給自己找麻煩？還不如錢拿一拿，給自己省

點麻煩。所以呀，額滿是真的，早在報名開始前就已經額滿了，哈哈！」

    阿雄講到開心處，益發興奮。

    「開始報名以後也是一樣，第二波的適者生存，又有些老人拿錢來，叫我們幫忙想辦

法，拒絕的話就要我們好看，真沒辦法，只好答應下來囉！反正只是在名額數量上面動個

手腳，教室爆滿什麼的，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

    「我們絕對沒有想謀殺老人的意思，我們殺手團一直都是安份守己，安份地領22K，

不想惹事生非，硬要說的話，這也是老人之間的互相殘殺，畢竟名額有限嘛，強的人得到

，弱的人吃屁，不管是老人還是年輕人，全都是一樣的道理，事實是，那些憂鬱自殺的老

人要怪的是他們自己，誰叫他什麼都沒有，是他們太弱，自己謀殺了自己。

    「你或許不知道，但是我們22K殺手團常常接這種22K的志工工作，看的可多了。隨便

舉這幾年的一些老人政策做例子吧！像老人年金福利，公告是說65歲以上的人都能領，但

是實際上在內部作業是有容額限制的，超過的名額，會被用瑣碎的附加條例評為資格不符

。當時上演的狀況也是相同，老人們各顯神通來打通關節，根本沒有我們插手的餘地。還

有老人醫療優惠，同樣是公告跟實際不同，有容額限制的。同樣的事情一再重演，這根本

與我們22K殺手團無關，哈哈哈！」

    吳能沒有被阿雄說服。阿雄越是狡辯，越是堅定他將阿雄逮捕歸案的決心。

    「既然接下了工作，就應該安守本分，好好地做好，不管是面對威脅或是利誘都應該

堅守崗位，讓報名過程公平的進行。無論如何你做的是犯罪，犯罪不會因為任何理由而被

寬恕！」

    吳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手槍指著阿雄，阿雄瞪大了眼，哈哈大笑。

    「公平公平！公平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為他做牛做馬！你們這些傢伙，就只會說這

種絕對正確，讓人無法反駁的正論，這種超現實，無法適用於實際的理論！我們只是領

22K的，要是我們拒絕，他們會讓我們好過嗎？講著這種屁話，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是

理性、有邏輯，有素養的高等公民！笑死我啦！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是屁，你也是屁，

被玩弄在股掌間的屁！」

    吳能亮出槍的一瞬間，殺手團志工的殺氣便突破了臨界點，他們一個個拔出拖把、掃

把，像是飢餓的野獸般衝上來，要將吳能等人撕裂吞食。

    「唔！」

    情勢無可挽回，友並和蔡花迫於無奈，只得雙雙拔槍。

    「你應該去逮捕那些報名成功的老人，嘿，不對，你應該去逮捕那些死者，他們自己

殺了自己，這是自殺！自我謀殺！把他們的屍體拖回警局吧！」

    「……可惡！」

    吳能等人處於絕對劣勢，蔡花和友並滿頭大汗，但吳能卻依然冷靜，他一個閃身飛進

了服務台後，阿雄還以為是一陣風撫身而過，直到一柄手槍頂上他的太陽穴，他才發現自

己已經被挾持。

   「通通給我放下武器！不然我殺了你們老大！」

    「……唔！」

    殺手團志工見狀，殺意變得更濃更深，但卻也只能將武器放下。一時之間，掃把、拖

把落地的聲響連聲響起，充滿大廳。友並和蔡花見狀，大大地鬆了口氣。

    「阿雄，你最好不要想耍什麼把戲……」

    「可惡……」

    吳能擒著阿雄，慢慢走出服務台，他威嚇著志工們，一邊往大門口退，這時，突然有

個聲音在吳能背後響起。

    「吳能，別動。」

    接著吳能便感到一個冷冰冰的東西貼上了後腦。是手槍。

    吳能認得這聲音，但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的顫抖，他無法控制住：

    「蔡鳥……前輩？」

    「吳能，放開阿雄。現在馬上，你知道我會開槍。」

    蔡鳥身上現在正發出強烈的警探氣，冷冰冰的口吻，正透露出警探辦案時獨有的冷靜

，那種接近冷酷的冷靜，令人不寒而慄。

    「唔。」

    冷汗不斷從吳能額上滴下，他只能照做。

    「蔡、蔡鳥警官！你做什麼？」

    蔡花和有病都錯亂了，他們搞不清楚他是敵是友。兩人心中都有百般疑惑：蔡鳥明明

被停職，為什麼又會拿著警用配槍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拿槍對著蔡鳥？難道他跟殺手團

是一夥的？

    「嘿嘿，幹的好！蔡伯！兄弟們，大家上！」

    阿雄一聲令下，殺手團的人便撿起武器蜂擁而上，怒吼聲、尖笑聲震耳欲聾，混亂使

得吳能、蔡花、友並腦袋全都一片空白，眼看著殺手團就要撲上……

    「全都住手！」

    一聲壓過整大廳噪音的狂吼響起，過大的音量，讓整大聽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聲

音來源的大門口。

    警察局長站在那裡。他舉起一隻手，大廳周圍的落地玻璃在同一瞬間被擊碎，一大群

荷槍持彈的武裝警察衝了進來。

    「混帳……打算抄了我們嗎？」

    阿雄啐了一聲，他指揮22K殺手團圍成一圈，呈防禦姿勢，殺手團的人各個面色驚慌

，尤其是阿雄，他臉色發綠，心中充滿不好的預感。焦躁的靜默籠罩22K殺手團，喧鬧的

大廳一下子變得安靜。

    忽然到來的局長著實令吳能吃了一驚，但是吃驚的心情隨即轉為欣喜。他直覺地想到

，身後的蔡鳥前輩是警局派來殺手團臥底的。

    「局長！勞煩您來支援，沒想到您早就安排妥當了，真是得救了……」

    「別動。」

    吳能正想跑向局長，身後的蔡鳥卻將槍抵得更緊。

    「……呃？」

    「全都不要輕舉妄動。」

    局長環視周遭，武裝警察包圍了現場，場面落入他們的控制。局長的視線掃過蔡花、

友並，落在吳能身上，他緩緩地向他走去，最後停在他面前三步，俯視著他。

    「吳能啊……你查了不該查的案子。」

    「局、局長？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應該動22K殺手團。」

    「局長……難道……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些傢伙做的骯髒事！你知道還放著不管！」

    吳能感到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活生生血淋淋的黑白勾結，

嚴重的執法不公。

    「局長！你這樣還算是個警察嗎？」

    「當然了，倒不如說我才是真正的警察。比起你們這些基層員警，我考慮的要更多。
」

    局長低下頭，看看手上的勞力士鑽錶。

    「噓，安靜點。要開始了。」

    嗶嗶嗶……嗶嗶嗶……

    在靜默的大廳內，忽然有個像是警示音的聲音響起。22K殺手團以及吳能一行人都疑

惑地左顧右盼，最後吳能發現了，聲音來自他、蔡花、友並以及局長的手腕。憂鬱計量錶

正鈴聲大作，上面的數字顯示為99999。

    「這是……」

    吳能還沒來得及理出頭緒，大廳中央忽然發出碰地一聲巨響，22K殺手團不明所以，

全都驚恐地往旁退開，狀況不明之下，現場陷於詭異的靜默。透過人群的縫隙，吳能看見

了，在大廳中央有一具屍體，屍體嚴重變形，鮮血四濺，但從花白的頭髮可以看出是一個

老人。在那具屍體底下，還壓著另一具屍體，這具屍體穿著志工背心，是22K殺手團的人
。

    心中一股莫名的驅力，使得吳能緩緩地抬起頭。他看向大聽破碎的玻璃天頂，從那裡

可以看到天空，原本無雲的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布，豆大的……像人類般大的雨點正一個

一個降下。

    磅！磅！磅！

    又有三個老人落下，重重撞上地面，鮮血噴了四周的人滿臉都是。

    「呀、啊……啊！救我……救我！」

    又有三名22K殺手團成員被砸中，其中兩名當場死亡，一名被砸斷了雙腳，在地上掙
扎著。

    「哇……哇啊！又掉下來了！快閃開啊！」

    22K殺手團爭相跑離天頂下，一個一個的老人不斷落下，從稀疏的老人雨，變成滂沱

大老人雨。在建築外，磅！磅！磅！的聲響不斷，呆呆市下起了超大老人豪雨。





<待續>
市內忽然下起超大型老人豪雨，雨量過大，排屍不及，屍塊及血液淹滿了街道，
混亂的一切似乎無法終結。下回：最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