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能睡眼惺忪,昨晚只睡了不到兩小時,他感受不到腳踏地面實感,反而感覺像在雲
端上走。
「大家早!」
雖然疲勞,但吳能走進警局時,還是提起力氣向局內的所有人大聲說早。一瞬間,倒
咖啡的、翻找文件的、耍手槍的、在揍嫌疑犯的,全都停止了動作,看向吳能。
「……怎麼了?」
這個狀況只持續了一瞬間,大家又回頭做自己的事,零零星星的早安聲傳來,聲音比
早上賴床的小學生還沒力。吳能也不把這種小事情放在心上,他走往自己的位置,準備稍
微複習一下筆記就要出門辦案,沒想到一步都還沒跨出,從警局深處便吹來一陣妖異的怪
風,辦公桌上的文件紛紛飛散,妖風所到之處,辦公桌上都出現一個個的腳印痕跡,吳能
只感覺到勁風撲面而來,下一瞬間,一個鬼魅般的人影已經阻擋在他面前。
「吳能!!」
「哇靠!!局、局長!嚇死我了!」
「哈哈哈,吳能,我聽說了,你昨天下午又立了大功!竟然能在一天破兩件大案子,
你這年輕人真不簡單!」
局長用力拍著吳能的肩頭。
「哪裡,局長過獎了,那件連環再婚謀殺……」
「那場溫馨的家族團圓,全都是你的功勞!」
「啊?」
吳能一臉錯愕,局長又哈哈大笑。
「我聽說了,那對母女一直以為失蹤的父親已死……」
不知何時,局長開始玩弄手上的瓜子。他將瓜子拋上又接住,丟到右手又丟回左手。
吳能不知為何,開始對那顆瓜子非常在意,無法將注意力從瓜子上移開。
「孤苦無依的母親只能帶著女兒再嫁,然而天意弄人,婦人的再婚對象不斷遭逢橫禍
。」
局長手上的瓜子在不知不覺中從一顆變成了兩顆。瓜子飛在空中,一會兒左,一會兒
右。吳能想注意這顆,又想瞧瞧那顆,心裡猶豫,注意力又被分散。
「就在最近,婦人的再婚對象竟然又自殺身亡。悲痛欲絕的母女倆人,決定叫外賣生
豬肉,在家裡煮個豬腳麵線壓壓驚。」
「生……生豬肉……」
吳能盯著不知何時變成十幾顆的瓜子,腦中朦朦朧朧地現出昨夜的景況,一個很重的
大麻布袋被丟在地上,微微滲出血漬。
「送豬肉的外賣先生到她們家裡時,母女倆人赫然發現,這位外賣先生和她們一樣,
都有著紅色繞腮鬍!」
「紅、紅色繞腮鬍?」
吳能呆愣愣地看著局長速度奇快的立體機動瓜子雜耍,眼前浮現一些景象。
『你這白癡!』
『嗚呀!』
『閉嘴低能!』
『噗嗚!』
『哈哈,低能!』
『嗚、嗚哇啊啊!』
接著便是三朵綻開的鼻血之花,然而這些影像在他眼前逐漸模糊,只留下有紅色繞腮
鬍的三人樣貌在腦中。
「就是這樣,同樣的繞腮鬍證明了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真正是一場溫腥的家族重逢
!」
「原來如此……可是……」
局長的身影已經消失,只剩下一堆高速飛舞的瓜子圍繞著吳能,他對著飛舞的瓜子,
疑惑地說:
「可是,這怎麼會是我的功勞呢?好像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哇啊啊!」
此言一出,如彗星般飛行的瓜子突然掉了滿地,局長摔倒在地。
「唔,呃……這個嘛……啊!對、對了!你就是那個,幫迷路的豬肉外賣先生找到目
的地的好心警察!」
「喔……是這樣……」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局長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他隨便收拾下地上散落的瓜子。
「這些瓜子請你吃,幹得好,吳能!我就先回去工作啦!」
局長急急地走回他位於局裡深處的辦公桌。吳能感覺腦袋有點怪,像被拿出來加入發
粉好好地揉捏一番,再放進烤爐烘焙,完成之後灑上糖霜,再重新送回頭顱裡。
「算吧,哪有時間想這些五四三。」
吳能泡了杯咖啡,坐回位置上,把文件攤開來。從開車來局裡時,他就一直覺得昨天
睡著前好像想到了什麼,這一閃而過的靈感對調查進展似乎有所幫助。
『是什麼……記得昨天晚上是再想案件的共通點,我想想看,最後想到的應該是……
犯人的祖先都來自非洲?』
雖然滿腹狐疑,但在案情毫無進展之下,吳能決定相信自己那個一閃而過的靈感,他
決定相信,非洲對辦案有某些決定性的影響。
『那麼要去非洲一趟嗎……』
無能正扯著山羊鬍苦思,忽然他的背猛地被拍了一下。
「喂!吳能!」
「什麼?誰啊?」
思緒被打斷,吳能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沒想到眼前竟是局裡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女警
蔡花。
「是你啊蔡花,要幹嘛?先說喔我正在忙!」
蔡花和吳能是同期,吳能說話自然也少了對長輩的尊敬,多了點平輩間的輕鬆。
「齁,又在忙喔,你上個禮拜不是很閒,整天偷懶,怎麼這禮拜一直往外跑呀?」
「什、什麼偷懶!我是在沉思好嗎,思而後動,做事才有效率,好嗎?好嘛??」
「好嘛,你很吵耶,我看看你手上現在是什麼案子。」
「啊!」
吳能還沒答應,蔡花已經一把搶走吳能桌上的文件。
「喔∼這不是上上個禮拜那三件自殺案嗎?這還有什麼好查的?」
「哼,妳這菜鳥當然不懂。」
「你不是也很菜,還說別人……」
蔡花嘟起嘴,吳能裝作沒聽見,他雙手抱胸,翹起二郎腿,一臉不可一世地說:
「告訴妳啦,表面上看起來是普通的自殺,其實是超級獵奇的快樂犯連環隨機殺人事
件!」
「齁齁?」
蔡花翻了翻文件。
「根據呢?你為什麼覺得這不是自殺?」
「嘿嘿……問得好,菜鳥。」
吳能搓了搓下巴,嘿嘿一笑,旋即雙眼放光,大聲說道:
「這就是老手警探的直覺啦!」
「……白癡。」
蔡花把文件丟還給吳能。
「你就是在忙這個呀?我覺得啊,這三件案子怎麼看都是自殺。」
「菜鳥就是這樣啦。」
「哼,不然你說呀,你昨天不是有去查,結果咧?」
「結果……」
吳能想到昨天的兩次調查。最後家屬都聲稱,被害者乃是自殺,他加以確認過,雙方
家屬當時說謊的可能性都很小。想到這裡,他不覺滿頭大汗。
「結果……結果還有待詳細探討!」
「反正一定都是自殺吧。唉呦,其實你看看這些檔案就知道了嘛,這三個案子有一個
共通點你沒發現嗎?」
「共通點?當然有!妳這菜逼巴的都能發現對我來說簡直小兒科!」
吳能靠上椅背,呵呵一笑。
「妳是要說犯人的祖先,都來自非洲吧?坦白說,我還另外發現犯人很有可能是同一
個星座,我認為這兩個共通點絕對不是巧合,其中有某種關聯性,對於案情發展有決定性
的影響,其實我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訂好了去非洲的機票……」
「那你還是快去取消機票吧!」
蔡花拿起吳能還沒動過的咖啡,喝了起來。她指著桌上的文件,說道:
「我是說這個啦,你看看這些人的年紀,62、63、60,有點年紀了,都算是老人了。
」
「什、什麼!」
吳能大為震驚,他完全沒發現受害者還有這個共通點,但這還不是最讓他吃驚的,真
正讓他震撼的,是蔡花竟然找出他沒發現的共通點,難道她是超越自己的天才?吳能不禁
心生疑竇。
「所、以、說!」
蔡花面帶微笑,表情透露出小小的得意,看到吳能一臉震驚的樣子似乎讓她心情很好
。
「這就是三起簡單的『老人憂鬱自殺案』。」
「老、老人憂鬱自殺?那是什麼?」
「你連這都不知道?」
「唔唔唔……」
吳能脹紅了臉,卻又無法反駁,整張臉憋得像要爆炸的氣球。蔡花見狀笑得更開心了
。
「呵呵。就是老人憂鬱症造成的老人自殺啦。現在成因還不是很清楚,有可能是老化
造成的腦部激素分泌異常,另一方面也可能有心理的因素,是因為老人面臨的生活環境與
年輕時不同,身體差,容易對生活中的困難產生無助感,空閒時間多,容易東想西想,社
交、休閒不足,生活單調無味,都可能讓老人情緒低落,進而自殺,這在高齡化社會的呆
呆市可不是少見的事呢。」
吳能聽得一愣一愣,他第一次聽見這種事,什麼老人問題,他從來也沒有關注過,差
點就要脫口稱讚蔡花見多識廣,不過基於同輩間的競爭意識,他還是死死忍住,尤其看到
蔡花雙手叉腰,挺著胸得意洋洋的樣子,更讓他益發想挫挫菜花的銳氣。
「老人憂鬱自殺?」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蔡花背後傳來。兩人轉頭一看,在對面的辦公桌上,另
一位跟吳能、蔡花同期的,名叫倪友並警察正坐在辦公桌前,吃著便當,不知是早餐,提
早的午餐,還是點心。他的桌前有一位阿桑,正在不斷地抱怨。
「那個沒長腦的,我一定要告他!明明才搬來沒多久,還敢那麼囂張,警官,他還罵
我是白癡!我可以告他吧,告他公然侮辱!」
友並沒搭理阿桑,反而回頭過來同吳能和蔡花講話。
「你們在說上上禮拜發生的三起老人自殺案吧?」
「他不只罵我一次白癡,還罵了我八次,八次耶!不覺得很超過嗎?」
「是呀!」
蔡花爽快地回答,吳能卻沒有說話,他的腦袋正在飛快運轉。
『友並他怎麼這麼清描淡寫地就說出是「老人」的自殺案?難道他也早就看出了這個
共通點?超越我的天才竟然……有兩個?』
「嘿,要我說的話,那並不是憂鬱自殺。」
「如果再算上罵我腦殘的次數,那就不只二十次了!警官!我要分開二十次告,讓他
賠錢,賠到脫褲!」
「那不然你覺得是什麼?」
蔡花好奇地問道。
「是咒殺!咒殺啊!」
友並激動大喊,嘴中的飯粒都噴出來,蔡花哇地一聲躲到一旁。
「警官!警官!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
「吵死了混帳!」
友並倏地站起,他重重放下便當,揪起阿桑的衣領,噴著飯粒大吼:
「妳鄰居罵妳白癡干我屁事!更何況妳本來就是白癡,妳鄰居只是實話實說的啦!說
實話不犯法!林盃很忙,超忙的啦,沒看到我在吃飯嘛,沒空理妳這白癡,給我滾啦!」
友並放開阿桑的衣領,阿桑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她先是呆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放聲
哭叫起來。
「你這恐龍警察!給我等著瞧,敢罵我白癡,我要告你!告到你飯碗不保!」
阿桑一邊哭,一邊跑出警局大門。友並氣急了,他用力把吃完的便當盒丟向阿桑的背
後。
「誰也搶不走我的雞腿飯便當!混帳!」
便當盒凌空飛出,以不規則的旋轉在空中翻飛,就在飯盒底轉向友並的一剎那,他忽
然發現盒底有一粒殘留的飯粒。
「嗚哇啊啊啊啊!」
他雙腳蹬地,整個人越過辦公桌凌空飛起,飄在空中的瞬時,他也不忘以雙手划動空
氣,肚皮著地時,他更是快速踢腿,增加推進力,就在便當盒著地的前一瞬間,他接住了
。
「嗯,好吃!」
吳能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讚嘆友並的自投自接美技,但是比起這個,他現下還有更
想問的。
「友並,你剛剛說的事情我很有興趣!你說咒殺,是怎樣的?」
吳能一邊抹掉噴滿臉的飯粒,一邊熱切地問道。
「哼……是22k殺手團的手段。」
友並坐回位子上,說道。
「22k殺手團?那是什麼?」
「那是一群悲憤的22k青年所組成的反老人激進派團體,這些人認為造成年輕人只能
領22k的原因就是卡位不肯退的老屁股,以及退休還白領大量退休金的退休老人,他們覺
得供給這些老頭的大量金錢全都是從他們身上來的,而它們本身所得到的酬勞卻被壓榨到
剩下22K,據說最近他們的組織的領導階層從非洲部落學得了可怕的咒殺祕法,現在正圖
謀咒殺呆呆市內的老人們。」
「我就說吧!妳看,我的警探直覺果然沒錯!事情跟非洲有關!」
吳能聽得高興,蔡花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理睬吳能。
「那三起老人死亡案件可能就是他們咒法試驗的犧牲品,咒殺法術常人即難發覺,案
件也會被輕描淡寫地當作什麼老人憂鬱自殺來處理,唉,無知。」
友並瞄了一眼蔡花,她一臉地不服氣。
「什麼咒殺,我們是科學辦案的警察好嗎!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一點根據都沒有!」
「嘿,某些自稱觀點科學的人常常以非科學的眼光來看待這些超科學的事情,其實這
些超科學的事情非但不非科學,還非常科學,可以用科學完美的解釋這些非科學,只是現
在的科學無法解釋才稱非科學為非科學,其實這些非科學是更先進的超科學,只是現在的
科學家們太過無知……」
「科你個頭啦!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蔡花警官,妳似乎有什麼不滿?」
眼看著友並和蔡花兩人之間火藥味越來越濃,吳能趕緊出來打圓場。
「蔡花,別這樣,我認為非洲的確是應該列入我們的調查考量……」
「笨蛋!」
「唉呦喂!」
蔡花用力踩了吳能的腳一下,便跑開了。
「喂、菜花!」
蔡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埋頭看文件,不理吳能。
「哼,吳能警官,用不著跟這種不成熟、小孩子氣的傢伙一番見識,她根本就還算不
上是個成熟的警察。」
友並拍拍吳能,兩人湊在一起商議。
「唉。友並啊,你能不能提供我些關於22k殺手團的線索?」
「沒問題,我最近剛好有空閒,就帶你去找找22K殺手團那些人,不過我先說,可能
會有危險……」
蔡花雖然假裝不理吳能,其實還是很在意那邊的動靜,她假裝要出來泡咖啡,邊走邊
拉長了耳朵偷聽。
「那就麻煩你了,至於危險嘛……如果害怕危險,我還怎麼辦案呢?」
「好,不愧是呆呆市警局的超新星,氣魄就是跟某個幼稚小女孩不一樣。」
兩人說著就要走出警局,蔡花氣急敗壞地從後面鑽出來。
「你在說誰幼稚呀!吳能,不要信他!」
「蔡花,別鬧了,我要去辦案了,妳還是趕快回去電燒吧!」
「你……哼!你不信我,那我就帶你去找老師,你聽了就不得不信!」
蔡花說完,就硬拽著吳能,把他塞進副駕駛座,自己則跳上駕駛座。
「喂,幹嘛啊,要去哪?」
「去找呆呆市老人憂鬱症的權威!你聽他說了就會知道,那三件都是老人憂鬱自殺,
才不是什麼咒殺。」
「哼,有意思,我也一起去。」
後車門開了又關,友並坐進了後座。
「……來就來,誰怕誰?」
蔡花踩下油門,警車滑上馬路,新一天的連環獵奇殺人案調查又開始了,不過今天吳
能不再是自己一個人調查了。
<待續>
下回:老人憂鬱症權威會提供給吳能一行人怎麼樣的訊息?案件是否只是巧合的連續老人
憂鬱自殺?抑或背後有22k殺手團的介入......真相究竟如何?次回,<憂鬱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