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青年的闖入,手術室內的鬼魂頓時起了激烈騷動。
鬼醫生伸手指著青年,大聲叱喝,幾個鬼護士一邊尖叫著,從青年身邊竄
出手術室。
青年完全無視周圍的鬼魂,一對眼睛目光犀利,惡狠狠瞪著手術台上赤裸
的兩個人。
「你、你們先把衣服穿好。」青年用相當嚴峻,卻又透著一絲害羞的語氣
說。
夏子嵐和張天易立刻跳下手術台,火速將衣服穿上。
「你是誰?」夏子嵐問。
「我叫起重機,是萬事興建設派來的。」青年說。
「起重機?」夏子嵐說:「你的名字怎麼這麼難聽?」
「夏子嵐!」起重機厲聲道:「我要告訴你兩件事,你仔細聽好了!
「第一,杏森醫院的買家已經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他絕對不可能付款,你
永遠拿不到錢!再過不久,淡水河房屋將會負債四十億,正式宣告破產!
「第二,為了避免你耍小把戲,我特此前來,請你動動尊駕,來我們公司
作客一陣子!」
「嗯……」夏子嵐沉吟道:「你的名字真的很難聽,我幫你取個代號好嗎
?你手臂上有個『呆』字,以後就叫你……小小呆,好嗎?」
「不准拿我的名字開玩笑!」
起重機勃然大怒,青筋爆現,雙臂一張,將手術室兩塊巨大的鐵板門拆了
下來。
那鐵板門一扇不下百斤重,他雙手抓著鐵板門,手臂一攏,兩片鐵板門在
中間相撞,發出「鏗」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接著他兩手一揮,呼呼兩
聲,兩片鐵板門立刻以飛快的速度,朝夏子嵐砸了過來。
夏子嵐不慌不忙,一個轉身,使出一記迴旋踢,將兩片鐵板門踢向天花板
,回腳隨即揉身而上,揮出一拳,以迅捷無比的速度,朝起重機揍了過去。
起重機不閃不避,舉起一手,手掌朝前,噗的一聲,輕描淡寫地接住了夏
子嵐的攻擊。
然而,就這麼一頓,夏子嵐已抓住張天易,從起重機身邊竄了出去,兩人
衝出手術室。
此時整間醫院的鬼魂有如鞭炮丟進油鍋裡一樣,起了空前的巨大騷動,整
個樓層鬼哭神號,數十隻鬼魂張牙舞爪,朝夏子嵐兩人飛撲而至。
「店長……」
張天易見此情景,頓時嚇得發慌,雙腿發軟。
夏子嵐不理會蜂擁而上的鬼魂,逕自拉著張天易,在鬼魂群中飛快穿梭,
很快地來到樓梯口,往樓下衝了下去。
兩人從三樓直奔一樓,就在踏上一樓的瞬間,突然眼前的牆壁起了劇烈搖
晃,出現蜘蛛網狀的龜裂,裂縫愈來愈大,泥磚碎裂,石土崩落,整面牆
壁出現一個直徑三公尺的大洞。
在一片塵土飛揚中,一名中年大叔,身穿白色汗衫,腳踏藍白拖鞋,從那
大洞衝了出來。
「碎石機在此!」中年大叔大叫:「夏子嵐先生請留步!」
夏子嵐「嘖」的一聲,腳下不停,拉著張天易拐了個彎,避開擋在前方的
碎石機,朝醫院大門繼續狂奔。
張天易一邊跑著,聽見背後轟隆巨響不斷傳來,忍不住轉頭一看,只見碎
石機雙臂大開大闔,將眼前所有障礙物全都打個粉碎,長椅門板、牆壁柱
子,一律碎裂四散。
碎石機沿路打碎所有阻礙物,朝夏子嵐兩人直線飛奔而來。
張天易見了這碎石功夫,不禁嚇得冷汗直流。要是被碎石機那雙手摸到一
下,想必會立刻落得筋骨粉碎的下場。
他不敢吭聲也沒有時間講話,任由夏子嵐拉著,繼續往前飛快狂奔。
兩人很快地衝出醫院,繼續衝到夏子嵐的跑車旁。
夏子嵐粗魯地將張天易推上車,隨即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油門一踩,
跑車立刻像子彈一樣,沿著馬路衝了出去。
夏子嵐把油門踩到底,跑車以將近一百五的時速,在台北市街頭疾速狂飆
,夏子嵐靈活地操控方向盤,跑車在車陣中穿梭自如,一口氣闖了五個紅
綠燈。
張天易一坐上跑車,頓時安心不少。以夏子嵐瘋狂的開車方式,全台灣恐
怕沒有幾個人追得上。
「追上來了。」夏子嵐說。
張天易聽到頭頂隆隆作響,轉頭一瞧,只見在車子後面不遠處的上空,赫
然出現一架直升機!直升機飛行在街道上方,忽左忽右,緊緊跟在跑車後
頭。
在直升機的側腹艙門,一個肥胖的身影探出半個身子,那人身穿花衣花裙
,裙襬在強風中猛烈擺動,正是壓路姬。
「壓路姬!她也來了?」張天易驚叫道:「這次萬事興到底派出多少人馬
?」
「全員出動了吧。」夏子嵐淡淡道。
夏子嵐猛地一打方向盤,跑車出現一記漂亮的甩尾,閃過前方一輛水泥罐
車,轉進了右邊的道路,繼續向前狂飆。
後方的直升機也轉了同一個方向,繼續飛在跑車後頭,不急不徐,緊追不
捨。
「店長,」張天易問:「剛才那個起重機說,買家不會付錢,淡水河房屋
要破產,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上當了。」夏子嵐說:「買家根本不存在,那是萬事興騙我上鉤的幌
子。」
「什麼?」張天易大叫:「店長,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淡水河七號,事情是這樣的。」夏子嵐說:「我向銀行挪用款項,以四
十億買下杏森醫院,原本要以五十億轉手給下一個買家。
「然而,那名買家,根本沒這個人,他不存在,只是個人頭幌子,所以他
根本不會,也根本不可能付錢,我永遠拿不到那五十億。
「這樣一來,你明白嗎?淡水河七號。這樣一來,我花四十億買下的杏森
醫院,短時間內也無法賣掉,我將沒有錢來償還銀行的四十億元。
「如此一來,等到約定交款的時間一到,我拿不出四十億元,將會陷入週
轉不靈,淡水河房屋將負債四十億,等於宣告破產了。
「約定交款的時間,就在兩小時後,已經沒有時間了,淡水河七號,時間
已非常緊迫,除非我們能在兩小時內籌到四十億,否則只有破產一途。
「這一切都是萬事興設下的圈套,用一個不存在的買家,騙我買下杏森醫
院,我上當了,這次的問題,比以前的還要麻煩許多。」
張天易聽了,頓時心一沉,全身冷汗直流。
之前不祥的預感成真了,這件事果然是萬事興設的陷阱,而淡水河房屋已
徹底中計,完全掉入這天大的陷阱當中。
沒了那買家,淡水河房屋的四十億將沒有著落,無力償還給銀行,最後陷
入破產倒閉的命運!
張天易身體因恐懼而輕微顫抖。他想著萬事興建設,萬事興竟然能歹毒至
此,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讓淡水河房屋消失。
這實在太可怕,太邪惡了!萬事興建設和淡水河房屋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非要做到這種地步不可?難道這就是人心的貪婪和自私造成的結果嗎?
社會人心險惡,江湖步步是危機,張天易如今和社會的黑暗面正面衝撞,
不由得在心底起了一陣強烈的不舒服。
他腦中飛快地思考著,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他突然想到,在整起事件中,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夏子嵐之所以會放心交易,起因都是來自一通電話,一通李立花打來的電
話。
在電話中,李立花表示,買家已調查清楚,沒有任何問題,請夏子嵐可以
安心交易。
正因如此,夏子嵐馬上就聯絡了銀行,向銀行挪用四十億元,買下杏森醫
院,而陷入眼前的困境。
如今想起來,這個關鍵的環節,實在非常的不尋常!
以李立花的辦事能力,不可能查不出那買家只是個虛設的人頭,既然如此
,李立花為什麼又要告訴店長一個相反的事實,害店長掉進萬事興的陷阱?
想到這裡,張天易忍不住提出疑問。
「店長,我剛在想,」張天易說:「李立花為什麼會提供錯誤的資訊,害
店長買了不該買的杏森醫院?」
「嗯,我也在納悶。」夏子嵐說:「立花向來說一是一,不會說出對我們
不利的謊言,她會那樣說,只可能有一個理由。」
夏子嵐用力一轉方向盤,閃過了前方的巴士。
「啊?」張天易驚叫道:「店長,你是說……」
「沒錯,」夏子嵐說:「立花就算受到脅迫,也不可能提供錯誤的訊息給
我們。如此一來,只有一種可能,當時電話中的立花,已經不是立花,她
當時可能已遭遇不測。」
「怎麼這樣……」張天易面如死灰,說:「李立花小姐像我們一樣,遭遇
襲擊了嗎?」
「嗯,」夏子嵐說:「一般來想是這樣子的……,或許有其他理由,只是
我現在還沒想到。
「總之,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必須儘快籌到四十億元,清還債務,
否則再過兩小時,淡水河房屋就要破產了。」
「那麼……店長……」張天易顫聲道:「現在該怎麼辦?」
夏子嵐沒有答腔。
張天易轉過頭,看向後方緊追不捨的直升機。
那直升機仍然跟在跑車後頭,不遠不近,沒有要衝上來的意思,搞不清萬
事興那群人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雖然危機當前,張天易卻沒有感到那麼害怕了。
經過以往幾次經歷,張天易對於夏子嵐的能耐,已崇拜得五體投地。
就算再如何險峻的情形,再如何嚴苛的條件,再如何凶險的情況,夏子嵐
都能夠使出高超本領,將危機迅速化解。
這次的話,應該也會這樣吧?張天易想著。現在只要先擺脫追兵,接著再
想辦法籌那四十億就好了。以夏子嵐的能力,這只是小問題而已吧?
說不定,現在在夏子嵐腦中,早已擬好了計畫,待會就要上演精彩的逆轉
秀了!
張天易看向專心開車的夏子嵐,不禁覺得信心十足,有夏子嵐在身邊,多
大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自己只要安心地跟著店長就好了。
上次是如此,上上次也是如此,這次一定也會順利度過危機的!
想到這裡,張天易樂觀的心情油然而生,對他而言,店長就像超人一樣,
天下無敵。
「店長,」張天易大聲地說:「我們快點把那些人甩掉,然後給萬事興房
屋好好迎頭痛擊一番吧!」
萬萬想不到,夏子嵐接下來說的話,殘忍地潑了張天易一盆冷水!
「不行了。」夏子嵐用嚴肅的語氣說:「這次恐怕逃不掉了。」
「什、什麼?」張天易吃驚道:「店、店長,你你你剛才說什麼?」
「他們很厲害。」夏子嵐說:「萬事興全員出動,那群人都很厲害,他們
想把我們抓回萬事興總部,我們恐怕很難逃脫。」
「可、可是,」張天易連忙道:「店長你看,他們那架直升機,在那邊飛
了半天,對我們一點威脅也沒有啊!店長能力這麼高超,怎麼可能逃不過
他們的追捕?」
「淡水河七號,你誤會了。」夏子嵐說:「他們現在不積極進攻,一來為
了拖延時間,二來是因為,他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我抓回去。」
說完,夏子嵐猛打方向盤,跑車一個甩尾,轉進左邊的道路。
「怎麼可能?」張天易大叫:「店長這麼厲害,怎麼可能被抓走?」
張天易想起過去的經歷,店長曾和陳金火的鬼魂在惡夜追逐,也和巨大的
鬼屋靈體在山道上狂飆,也曾擺脫巨顱血屍時速三百公里的糾纏。這麼厲
害的店長,怎麼可能會被抓到?張天易無法相信,徹底地不能相信!
「你還不懂嗎?淡水河七號。」夏子嵐說:「我的實力在哪,我自己清楚
,但他們有三個人,三個都是足以與我匹敵的高手,我再怎麼厲害,也沒
辦法一個人對付三個人。
「他們現在正好整以暇,看著我們疲於奔命,等到他們玩夠了,就會對我
們出手了。」
張天易愣了半晌,猛然醒悟過來,同時全身飆出大量冷汗,浸濕了衣服。
原本以為自己已安全了,店長隨便都能甩脫後面的追兵。
卻沒有想到,情況竟是完全相反!
對方就像已經盯上獵物的貓一樣,在出手吃掉獵物之前,還要先將獵物把
玩一番,把獵物弄得精疲力盡。
此刻,萬事興那群人抱持的,正是這樣邪惡的心態!
張天易感到心底一陣惡寒,渾身忍不住打起哆嗦,絕望的感覺從心中不斷
浮現,他開始覺得害怕,繼續下去會怎樣?他感到相當害怕。
「咦?這是什麼?」夏子嵐突然說。
原本專心開車的夏子嵐,這時轉向張天易,拉起張天易的左手,看著他手
臂外側的部份,仔細端詳。
夏子嵐非常認真地看了半晌,才放下張天易的手臂,繼續專心飆車。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夏子嵐嘴角漾起微笑。「謎題都解開了,有人
在推文也想到了。」
張天易一頭霧水,也拉起自己的手臂,看著手臂外側。
只見在他手臂外側上,出現了一行淺淺的印痕。
印痕由上往下排列,印的是「杏森醫院」四個字。
張天易思索回想,這四個字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很快地,他想到了,在
杏森醫院手術室的手術台上,有著這四個字的金屬壓印。
之前他和夏子嵐脫光衣服,躺在手術台上,一定是在那時,將手術台上的
壓印印上了自己的手臂。
由於「杏」和「森」是左右對稱的字,所以印在自己手臂上的也是「杏森
」,至於「醫院」兩字就是左右相反的了。
儘管如此,張天易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剛才店長看了自己手臂上的
印痕,究竟明白了什麼?店長到底解開了什麼謎題?
張天易知道,店長向來喜歡賣關子,夏子嵐不說,問了也沒用,只好等店
長想說的時候再讓他自己說。
「現在,」夏子嵐說:「必須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要怎麼辦。先說我們這
邊,淡水河房屋已徹底踏入對方的陷阱,已經沒有下一步了。
「因此,我們能考慮的,是敵人的下一步。敵人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呢?他
們打算把我們抓回萬事興總部,讓我們沒時間去籌那四十億債款,立花和
小瀅恐怕也被抓去作客了,我們是最後剩下來的人。
「既然如此,淡水河七號,聽好了,現在只剩我和你,我們兩個,絕對不
能同時被抓,一旦我們都被抓走,淡水河房屋就沒救了,明白了嗎?」
張天易聽得都快哭出來了,夏子嵐的語氣,好像覺得己方一定會有人被抓
似的。
他從來沒看過這麼沒自信的夏子嵐,由此也可看出敵人有多麼強大。
「他們要展開攻擊了,小心了!」夏子嵐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