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由熟悉地頭的德洪帶路,漫無目地閒逛到新營太子宮廣場前的拜亭,仰望正殿
上方那尊金黃色的巨型哪吒塑像,輪流模仿三太子腳踏風火輪、手持兵戟的姿勢拍照留念
。地淵想起宗瀚曾在萬福宮假裝中壇元帥降駕一事,取笑說:「你怎麼有膽子跟我們來太
子宮,之前假藉祂的名義唬弄眾人,難道不怕太子爺找你算帳!」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當時太子爺是真的降駕。」宗瀚辯駁說。
「真的是這樣嗎?」地淵刻意拖長尾音質問說。
「千真萬確,我只有假裝范將軍附身而已。」宗瀚說。
「我到現在還想不透為何八爺不願上你的身,莫非是因為那一塊刺青?」宙雄故意提
起說。
「肯定是你手臂上的獅子王卡通紋身惹惱范將軍,所以祂才不願意降駕。」荒龍接口
說。
「這可是國軍某一支特種部隊的隊徽欸,哪是什麼他媽的獅子王!」宗瀚胡謅說。
「你是指常山部隊對吧?」黃騰戳破說:「不過他們是訓練新兵的後備旅,並不是特
種部隊。」
「呃…這個…聽說有些信眾會獻上玩具作為貢品,咱來去看一下有什麼新鮮貨。」宗
瀚轉移話題說。
此刻廟門早已關閉根本無從參觀,宗瀚嚷著要離開太子宮,德洪無奈領頭帶路,怎知
中途記錯岔路來到一處荒蕪空地。一行人正要調頭之際,忽見眼前竄出十幾條人影意欲形
成包圍之勢,然而對方察覺人數優勢不如想像中來得充裕,急忙退回路口排成橫隊擋住去
路,兩派人馬就在這片空地列隊對峙。其中一名黑衣少年說:「就是這幾個臭卒仔,剛才
躲在三合院跟一群老頭吃吃喝喝,接著又跑到太子宮耍寶玩樂,害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出手
。」
「確定是他們沒錯?」隊伍中央一名身材削瘦的帶頭青年問說。
「我餓著肚子從傍晚一路跟蹤到現在,絕對錯不了。」黑衣少年肯定說。
「哼∼肚子餓幹嘛不早點說,我相信好客的順進叔很樂意請你們吃一頓粗飽!」地淵
冷笑說。
「你娘可好咧!」黑衣少年氣憤說:「那邊人夭壽多,恁爸又不是頭殼壞去。」
「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青仔叢?」冠天不客氣問說。
「你這個臭卒仔還不夠資格問我的名號。」帶頭青年怒嗆說。
「咦?這個口氣非常熟悉,好像曾在哪裡聽過。」德洪疑惑說。
「別囉嗦!少年仔,通通把傢伙抄出來!」帶頭青年一聲令下,十幾名小弟紛紛拿出
預藏的球棒、鋼棍、拐杖鎖、鋼筋、鐵條等鬥毆器具。
除了帶頭青年以外,眼前這群人的體形普遍矮小乾癟,看上去雖然只有國、高中年紀
,但都是一些慣於挑釁滋事的兇殘小混混,而且這十四個人全部備有武器,倘若真的發生
衝突,己方未必能佔上風,對方之所以尚未動手,應當是在忌憚某一頭猛獸。盤算至此,
君宇冷不防出手把黃騰推向前線,退到他的身後悄聲說:「英明勇武的黃騰學長,場子交
給你處理了。」
「對面的無名氏,勸你們不要惹怒這位脾氣暴躁兼沒耐性的惡漢,識相的快點讓路,
否則後果自行負擔。」冠天接口大聲說。
「臭小子給我記住!早晚找你們討回這筆帳。」黃騰側著頭罵說。
「你欠我的前帳未清,竟然還好意思追討。」君宇回嘴說。
「少在那裡講些五四三的,恁爸今日不把你們打趴決不善罷甘休!」帶頭青年怒斥說
。
十三名惡少聽令緩步進逼,黃騰忽然捲起袖子擺動腦袋,對方似乎被他的氣勢震懾止
步不前。身後八人猜測學長應該是在裝腔作勢嚇唬敵方,於是紛紛模仿家將瞠目怒視、搖
頭晃腦的威赫神情,果見那群惡少心驚膽顫連退數步,帶頭青年氣急敗壞逼迫小弟往前推
進。荒龍悄聲問說:「怎麼辦!扮家將好像嚇不倒他們欸,學長還有沒有別招?」
「我是在觀察逃生路線,你們無緣無故跳什麼家將?」黃騰納悶說。
「哭咧!原來是會錯意,也不早講。」荒龍白眼說。
「怪我囉?」黃騰不屑說:「反正現場沒有人跑得過我,我又何必跟他們糾纏不清。
」
「你這個臭卒仔,想落跑得先問過我手上的傢伙。」帶頭青年揮舞著拐杖鎖說。
黃騰的肩頭忽地顫抖不已,八人見狀暗罵學長平日只敢對學弟作威作福,只不過遇上
無名混混就嚇到渾身發抖。沒想到黃騰忍不住噗疵一聲笑到歪腰,所有人皆對他沒頭沒腦
的莫名笑意感到弔詭,帶頭青年故作鎮定問說:「你是在笑啥潲!驚到頭殼破孔了嗎?」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在穿高腰、開岔、滾紅邊的黑色訂作西裝褲,難不
成你是考古學家挖掘出土的絕跡土台客嗎?」黃騰笑個夠本才開口說。
「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之下還能觀察得如此詳細,學長真是好眼力。」宗瀚讚嘆說。
「你不說我還沒發現,那件紫紅色碎花襯衫搭配純金項鍊還真不是普通俗氣。」常自
翊為茄萣第一型男的君宇嫌惡說。
「天吶∼你們看他的褲管還繡上漂泊人生四個大字。」德洪模仿盛竹如的口氣說:「
好個人蔘啊!」
「簡直復古到不行,咱把他抓回去舉辦古早味文物展如何,肯定很有搞頭。」宙雄接
口嘲弄說。
「嘖,你不懂他的新潮,眼前可是跨時代的潮流產物欸。」地淵反話訕笑說。
「喂!你們幾個開玩笑也得看場合,幹嘛這樣…激怒他…噗∼哈哈∼」光玄憋笑制止
說。
幾名惡少聞言忍不住嘴角顫抖,帶頭青年哪堪受此奇辱,掄起拐杖鎖猛然撲上前去,
黃騰本能反應抬腿抵禦,豈料帶頭青年衝刺過頭直接以面撲鞋,自爆之後呈大字型仰躺倒
地。黃騰彎腰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拐杖鎖拋給冠天,帶頭青年飽受驚嚇逃回己方陣營,狼
狽拭去殘留在臉上的鞋印,指向其中一名矮胖少年說:「把傢伙給我!」
「可是…這是我帶來的…」矮胖少年不情不願說。
「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啊!」帶頭青年大聲吼叫,矮胖少年無奈交出手中的金
光槌。
瞧見對方居然拿出家將刑具進行械鬥,冠天怒火中燒挺身站到黃騰身旁,宙雄與德洪
見狀也站到前排與兩人併肩而立,地淵提醒說:「冷靜一點!要嘛大家一起行動。」
「看來這群人應該與某個家將團體有關。」冠天臆測說。
「真他媽的有夠會裝傻!你們施展邪術把我的手下變得痴呆無法拜廟,害我們白白出
陣收不到錢,恁爸不會輕易饒過你們。」帶頭青年說。
「原來是白天那群惡少家將的同夥。」光玄恍然大悟說。
「別聽他們囉哩叭唆的,老大一定要替我表弟討回公道。」一名刀疤少年說。
帶頭青年與刀疤少年揮動武器快速逼近,黃騰左手撥掉刀疤少年手中的鐵棍,右手奪
下帶頭青年手中的金光槌交予宙雄,隨即起腿踹飛少年,接著抬起肩寬僅有自己一半的青
年猛力擲出,只見他猶如保齡球似的撞倒數名惡少同夥。冠天揮舞拐杖鎖擊回矮胖少年扔
擲過來的石塊,宙雄手執金光槌架住黑衣少年的咽喉,其餘六人則與數名惡少扭打成一團
,霎時場面紊亂不堪。地淵眼見這群凶惡少年各個出手狠辣專攻要害,若不設法制止遲早
有人受傷,於是提醒黃騰先擒下那名帶頭青年,豈料對方早一步察覺企圖,藏身於四名惡
少背後繼續喊衝、喊殺。地淵忽地心生一智,大聲斥喝說:「你們這群白目囝仔給我聽著
!既然各位不識好歹,本人只好讓各位體驗一下你們同伴所受的痛苦。」
幾名惡少果然滿腹驚疑退出戰圈,地淵見狀進一步手握劍指,單腳跺地,搖頭晃腦故
作起乩之模樣。
「還來這一招,剛才已經證明無效了…」荒龍悄聲碎唸說。
「哼,你們這些不怕死的,儘管留下來見識本大爺的恐怖手段吧!」地淵說話同時,
不斷以眼神暗示黃騰伺機行動。
幾名惡少倏忽面露驚恐指向前方,帶頭青年順著手指方向屏息凝視,霎時臉部肌肉極
度扭曲,隨即連滾帶爬倉皇逃離現場,邊跑邊罵說:「幹!這群人果然會邪術,大家快逃
啊!」
「奇怪,他們怎會被你莫名其妙的舉動嚇跑?」荒龍納悶說。
「呼∼管他那麼多,走了最好。」地淵鬆一口氣說。
「與其跟那群小屁孩鬥毆打架,我寧可跟他們的姐姐、阿姨妖精打架。」君宇淫笑說
。
「哈,完全道出我的心聲,我也想跟姐姐們妖精打群架啊啊啊!」冠天附和說。
一行人準備返回三合院之際,宗瀚忽感腰部遭受某種重物頂撞一下,回頭察看竟被那
玩意嚇得面無血色,急欲扯開喉嚨驚叫卻是啞然失聲,只能任由喉頭發出『咕∼嚕∼』之
類的怪音。八人聞聲轉頭察看亦被嚇到失神,所有人拔足急欲奔逃,頓時感到雙腿猶如瞬
間讓人抽乾血液似的痠麻無力,黃騰奮力清理喉嚨拚命呼喊:「阿娘喂…救命啊…有石…
石獅…」
石獅低下頭、張大口、伸直前肢、半蹲後腿、弓起背脊並且翹高臀部,這副攻擊預備
姿勢,與動物星球頻道所播放的大貓狩獵畫面極為相似,看來隨時可以發動攻勢。隨著石
獅逐步近逼,雙腿的痠麻感硬是向上擴延至背脊,正當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即將成為獵物
之際,石獅竟然無預警側…側躺下來!?
這九人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冷靜觀察,忽見石獅翻身向上四肢朝天,背部緊貼著草皮不
住扭動磨蹭,隨後迅速翻身一屁股坐地,側著頭頸抬起後腿搔耳抓癢,接下來滿足地站起
身子搖搖擺擺走向宗瀚,揚起鼻頭輕頂他的大腿外側。宗瀚大膽嘗試撫摸它的背部,只見
石獅舒服地趴下來舔拭前爪,並且不時歪著頭眨眼睛,宗瀚得意說:「你們可不可恥啊!
竟然被這麼可愛的小傢伙嚇到腿軟。」
「哼!剛才不知道是誰嚇到喊不出聲。」黃騰冷笑說。
「你不也是結結巴巴的,就別再龜笑鱉無尾了。」宗瀚反譏說。
石獅冷不防站起身子吐出叼在口中的圓石,蹦蹦跳跳地圍繞著宗瀚不斷轉圈,宗瀚會
過意來撿起石球向前拋出。石獅興奮人立起來轉身追逐圓石,彷彿貓兒那般伸出前腳耍弄
石球,隨後叼回原地再次吐在地上,一夥人圍著石獅嘻鬧玩耍,忽聞前方傳來一陣沓雜的
腳步聲,抬頭望見幾名頭戴斗笠的老農夫緩步走來,石獅急遽化為一團灰影,以常人眼力
所不及的速度疾往太子宮方向奔去。九人快步追趕至太子宮,卻見石獅好端端地立於石臺
之上,完全看不出曾經出遊的痕跡。
返回三合院,宗瀚等人七嘴八舌述說這段奇遇,清河聽完問說:「過程當中將爺有降
駕嗎?」
「當然沒有,否則何必跟那群小混混糾纏那麼久。」光玄回答。
「沒有起乩怎麼可能見到怪東西,我看你們根本喝醉了。」坤叔醉茫茫地說。
「是啊,我叔公一家人世居新營,從未聽他們講過有石獅出遊這類怪事。」順進接口
說。
黃騰走進臨時伙房搬來一箱啤酒,給坤叔一夥人倒至杯口呈現表面張力為止,自己的
酒杯卻只倒了一半,舉杯敬酒說:「今天真是太開心了,大家乾杯!」猛灌幾杯,地淵看
出心機取來酒杯跟進。
「原來學長一直在隱藏實力,有夠會裝傻。」德洪說。
「不是隱藏實力,是非到必要之時不願拿出實力。」黃騰糾正說。
青年組輪流上陣,力抗原本就有六分酒意的中老年組,雙方酣戰至半夜,幾位長輩早
已喝個爛醉,幾位同學也沒清醒到哪裡去!酒攤結束,所有人陸續走進三合院兩側廂房,
東倒西歪的隨意倒臥便睡。
「竟敢不相信我們,被灌醉全是你們自找的…」黃騰唸完囈語旋即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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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賽閒話 -
上一篇稍微嚴肅了點,這篇來點輕鬆的,做為代天府出陣這個段落的ending~
【作者•南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