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明明什麼事都還沒做，卻不斷喘著氣，竹子和阿肥的拳頭都握得緊緊，身體緊繃
。男人離開車庫，要走向大門了，我們卻不知為何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
影越離越遠。
使我們無法動彈的難道是害怕？我們又在害怕著什麼……不，不是的，我想這一定是
那傢伙的定身術，不能再這樣下去。
「嗚哇啊啊啊啊啊！抓到啦啊啊啊啊！」
我硬逼著自己叫出來，叫得像是殺豬公，其他三人的身體一震，困住我們的定身術解
除了。
「嗯？」
男人轉過頭，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們。
「你就是二代的老爸嗎？」
「你們是？二代的朋友？」
「朋友個鬼！唔喔喔！」
我們使用燕形殺陣，博士和我在前，竹子和阿肥分別在左右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殺向毫無防備的男人！
「喝哈！」
博士凌空跳起，我雙掌交疊，捧著他的腳，再給他一個二段加速力，博士飛得老高，
他揮舞著吸塵器長直管，直取男人的腦袋，正是一招大鵬展翅！而我也沒閒著，隨即壓低
身形欺近男人的腳邊，一招奇快無比的就對著他的下盤使出！
碰咚！
喀啪！
兩招全中！然而……男人卻紋風不動！
「你們……啊啊，我想起來了，難怪覺得有點面熟，原來是那時候的小鬼！」
男人左顧右盼，確定四下無人，然後他輕鬆的表情陡然一變，換上一張如惡鬼般的臉
，他全身霸氣外洩，空氣都為之凝集，他的上衣差不多要爆開了，我好像可以看見他怪物
般的身軀，以及胸前的七個傷痕。我們是否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我們又再度動彈不得，定身術！就好像那一天，紅燈亮得刺眼，我們的第五個夥伴死
魚，當她的身軀被那台超酷炫跑車撞飛到空中，長髮飄散，撞上那邊的電線桿，再彈到那
邊的行道樹，脖子都斷了，頭都飛了，血灑滿整條馬路，最後她破碎的頭顱又飛回我們面
前，腦漿灑了我們滿身，當時我們也一樣只能嘴巴開開，嚐著腦漿的滋味，一動也動不了
。
「你們這些臭小鬼，那時候還找不夠麻煩嗎？記者都快把我煩死了。」
他步步逼近，好可怕。那天他的車子在撞過死魚後仍持續加速，就像忘了放開油門一
般，最後在過彎處打滑，整台車子撞上護欄，但他卻奇蹟似地從車子滾出來，翻了幾翻，
竟沒受什麼傷。他爬起來，看了一眼彈到空中，翻了好幾翻，最後像跳水選手般墜下，摔
成廢鐵的車子，接著便踩著曼妙的迷蹤步朝我們走來，對我們大聲咆嘯，現在的他比那時
還要可怕，我彷彿又可以聞到他嘴裡的酒氣。
「哇……哇啊！」
不能這樣下去！不能這樣下去！我心中的吶喊使得我原本很快的心跳又更加快，更加
重，身體都要冒出蒸氣了，我左撞右撞，硬是撞開了定身術，我不逃，反而衝向前，朝男
人大開的門面揮去一拳！
……然而卻是徒勞。我怒濤般的破壞拳被他毫不費勁地抓住，為何經歷數十年山中苦
練的我，此時手腕看起來卻細瘦得像個孩子一般？像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孩子……
「滾吧！小鬼！」
他輕鬆地把我整個人拎起，然後踹向我的肝，力道之大，像是把我整個腹部都給踢飛
了，我飛出幾公尺，像垃圾般摔在地上。原來這就是真正的肝臟攻擊。
『給我起來啦！吼！』
原來死魚每次踹我的肝，把睡在地上的我叫醒時，都只是做做樣子。
「這裡是私人土地，你們竟然敢擅自進來！別以為你們是小孩子我就會讓你們好過！
」
「哇啊啊啊啊！」
男人就像怪獸，而博士他們就像摩天樓，只能被他一拳打飛，一腳踹倒。他對著倒在
地上的我們東補一腳，西補一踹，我們全趴了。
「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們！」
他的怒吼震耳欲聾，令人覺得待下去一定會喪命。我們忍住疼痛的身軀拼命站起，逃
嗎？逃吧！才怪！現在要戰！他X的戰！我看見竹子、阿肥、博士的眼中都燃燒著熊熊火
焰，他們心中所想一定和我一樣。
「我們要相信！相信幸運吸塵器！」
竹子大喊。
「沒錯！呼喚吧大家！」
博士高舉起吸塵器，幸運吸塵器此時是那麼地神聖。
「( ￣□￣)/ 喔∼∼喔喔∼∼喔喔∼∼喔喔∼爪爪∼」
我們同聲祈禱，可以看見幸運吸塵器正吸收著我們的願望，它在發亮！
「幸運吸塵器聽到了大家的祈禱，現在它已經真正的完成了！」
轟隆！一道轟雷打下，為黑科技的結經鳴響禮炮。
『之前還沒完成嗎！沒完成還敢拿出來，你這騙子！』
我想大喊，但腹部的絞痛讓我作罷。
「現在就看著吧！幸運吸塵器得可怕威力！」
博士把長直管瞄準男人，大喝一聲按下開關。吸塵器毫無反應。
「博士！插頭啊！插頭還沒插！」
阿肥一邊大叫著，一邊用兩指插進自己的鼻孔暗示博士，急得像熱鍋上的阿肥。
「像白癡一樣，我才不幹。」
博士回頭，冷冷地說。
「什麼！！」
「不要緊張，冷靜點，你們感受到了嗎！」
聽博士一說我才注意到，我們四周的空氣正在流動，地上的枯葉滾啊滾，空氣的對流
越來越強，逐漸形成一股強勁的旋風。
「哇！好冷！」
竹子縮緊身子，搓了搓手臂，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大聲驚叫：
「這……難道！難道說！」
「就是那個難道！完成型的幸運吸塵器已經不必依靠能源輸入，它已經跟自然結為一
體，與自然相呼相應！看吧，這陣風！這股強勁的風正是以吸塵器為中心打轉，這威力真
可怕啊！恐怕方圓百里的屋子都要被吸進來啦！馬上這裡就要變成一片廢墟，劫後餘生的
世界！唉，人類該如何救亡圖存，在末日之後！」
「蝦米！那不是連我們都遭殃啦？」
「呃……沒有沒有！我說錯啦！不算不算，吸得只是運氣啦，方圓百里的運氣！」
我們這才安心下來。博士拿著長直管，看起來相當吃力，恐怕風浪太強，他就要被吹
在地上，我們趕緊湊到博士身邊，幫他扶住長直管，在背後支撐他。
「喔喔！你們大家！」
「看著前面吧博士！看著我們幸運戰隊輝煌的一刻！」
在那之後，我們仍然每天放學都留下，每個周末都到學校，追逐著泡沫般的幻影。然
而碎裂成砂的拼圖已經在也拼不起來了，不管是倒在地上的水火箭，還是空曠教室中的時
光，都急速地在失去靈魂，越是想去重現，生命流失得越快，我們毫無方法可以阻止。直
到今天，幸運吸塵器出現了。那好像是沙漠中的水源，我們緊抓著它不放，終於能夠做些
什麼了。
風吹過耳邊，好像能聽見風中朦朧的說話聲。
『決定了，今年就做水火箭吧！』
『我不要！每次都作水火箭，我不想再玩水火箭了！到現在為止一次都沒得過獎！而
且我們已經七年級了！水火箭是小孩子玩的東西啦！』
『說、說什麼呢！今年，就是今年，一定會得獎的！總是要累積一點經驗嘛！』
今年我們作得不再是水火箭！不是這小孩子玩意兒！是幸運吸塵器！經驗已經累積夠
了，雖然死魚可能會有點失落，擺出她不爽時特有的死魚臉，但是這都是為了在科展中奪
冠，我們也要漸漸忙碌起來了，就用這次科展當作最後美好的回憶吧，留下我們輝煌的戰
績！
「哇啊啊啊！」
風浪越來越強，勁風灌進我們的衣服裡，要把我們的腳跟從地上拔起，吹得我們的雙
眼都快張不開，好險我們有五個人，才沒被吹跑。所以我們成功挺住了！
暴風漸漸平息，我們也終於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男人還站著，但是我們都知道，他
已經被吸乾了。
「嘿……嘿……知道厲害了吧……」
我衝著走近的男人露出勝利的微笑。
「滾回你的屋子裡去吧！敗者！魯蛇！」
「哼。」
男人冷哼一聲。他冷酷的眼神瞄到了我們的吸塵器。
「這東西……」
他將吸塵器拿了起來，我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你、你要幹嘛？」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男人察覺了，他發現那台吸塵器對我們相當重要。他嘴角露出
了一點點的笑意，我卻沒有漏看。
「這爛東西……喝！」
他兩手拿著吸塵器的長直管，用力往膝上一撞。
啪嚓！
長吸筒斷成了兩截。
「啊……啊……」
他將斷掉的吸筒往旁一丟，然後又用力踩了吸塵器本體幾下，直到吸塵器上蹦出裂痕
，接著他用力一踢，將吸塵器踢得老遠。
「嘿，爛東西！滾吧，你們這些莫名奇妙的小鬼。別忘了把垃圾撿走。」
他回過身走了。而我們的理智已經斷線。維繫著我們理智的吸塵器已經被破壞了。
「我要殺了你這傢伙！」
我們撲了上去，男人回過身，他似乎早就料到我們的行動。
「啊啊……小孩子也是很危險的，竟然說要殺人，這就叫少年犯吧，你們真該被關起
來，我這是正當防衛。」
他帶著明顯的笑容，起腳向我的胸口踢來，被踢中胸口的一瞬間，心窩傳來一陣劇痛
，衝擊隨著血液、血管傳遍我的全身，肋骨斷了嗎？沒斷過實在不曉得是什麼感覺。我咬
緊牙關忍住，緊抓著他的右腳不放，阿肥趁著男人平衡不穩的時候繞到他的背後。
「你這混蛋！」
阿肥攀上他的一隻手，用力咬住他的前臂不放。血從阿肥口中汩汩冒出。
「呀！混帳！」
男人揮起另外一隻拳頭擊向阿肥的頭顱，阿肥的頭被尻了又尻，敲得像顆西瓜般咚咚
作響，但阿肥就是死都不放。
「吃屎吧！」
博士往這邊衝了過來，男人被我們纏住，動彈不得，閃避不了，只能看著博士的飛踢
，狠狠踢中他的胸口。
「誒！」
男人被踢倒了，我們也都一同倒下，但才不會給他重整態勢的機會，阿肥馬上騎上他
的膝蓋，博士則坐在他的胸口，踩住他的雙手。我抓起掉在一旁的破碎長直管，用尖銳的
斷頭指著他的咽喉。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就要殺了你這混蛋！」
「住……手！你們這是犯罪！就算你們未成年，也得要坐少年監！」
「又怎樣？你也是犯罪啊，你殺了死魚，怎麼沒事？現在就殺了你，也不會有事吧！
」
我舉起手，正要刺下去，忽然頭上響起碎裂蛋殼的聲音，我的頭突然好暈，手也握不
住長直管了，我用我昏沉的腦袋疑惑地左右查看，在我身邊有好多四散的碎片，好像是瓷
器、玻璃一類的，我的視野有點扭曲，看不大清楚，博士和阿肥都張大嘴巴看著我，我再
轉了轉頭，發現在我身後還有一個人站著，我瞇了瞇眼，這才看出是二代。
他滿臉淚痕，渾身顫抖地說：
「放……放了我爸爸！」
有什麼東西從我頭頂流了下來，我的左邊視野變成了紅通通的一片。原來是這樣嗎，
二代拿了個花瓶什麼的東西，砸了我的頭。臉上一片溫熱溫熱的原來是血。
「很好……很好啊二代！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我原本已經有點頭暈眼花，分不清楚天上地下，意識就要飛走，然而理解了二代所做
的事時，我的另一股意識又湧了進來，填補了被花瓶砸飛的部分，我的意識凝集、凝集。
「這就是你的力量！二代！」
我發了狠勁，用力揍了二代一拳，他哇地一聲被我打倒在地。
「這種力量我也有，我也有喔！你的混帳老爸力量很大，那時候我們全都無能為力，
我們這群廢渣全都拿他沒有辦法，其他的廢渣們也不屑幫忙，這就是廢渣之間的相輕，所
以他才能像現在這樣，悠悠閒閒地過日子，他比我們強！一直以為我們什麼都辦不到，但
是其實我們也有力量，就是這種力量，我今天才知道，只要我們想，我們也能辦得到，不
管是老人、女人，你還是你老爸，只要我們想就可以殺掉，我們可以比他強！」
我怒吼著，眼前一片通紅，將長直管刺向男人，但二代的突然出現使我們露出了空隙
，男人大叫一聲掙脫開來，接連踢倒了博士和胖子，又反身過來一拳把我給打翻。
「你們找死！」
他朝著倒在地上的我衝過來，雙眼像是要噴出血來，奇妙的是現在的我感覺不到一絲
害怕，即使腦袋像被掛在撞鐘上，敲響午夜十二響，天旋又地轉，即使連手指都不聽使喚
，我也完全想像不到自己輸的樣子，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不要！」
我滿心要和男人一決勝負，竹子卻踉蹌地衝過來，撞上男人的側腹。力道太弱了，男
人連震都沒震一下，但卻讓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竹子身上。
「你們這麼想死就去死吧！」
他將竹子壓倒在地，兩手用力捏住竹子的脖子，竹子纖細的脖子好像隨時都會被他擰
斷。竹子拼命踢著雙腳，她的雙手用力摳著男人的手，想將男人的手指扳開，但男人的手
像老虎鉗一樣鉗得緊緊。她的臉先是脹得通紅，然後血色開始退去，漸漸地發紫起來，掙
扎也漸顯微弱。
「不要！」
阿肥和博士拼命地想要爬過來，而我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恨過自己的身體，我命令身
體移動，但我的身體只回應我命令的萬分之一，於是我便拼命叫著，在腦中吶喊，發出幾
十倍，幾百倍，千倍、萬倍的命令！
「放開……放開她！」
好不容易抓住斷掉的長直管，我拼盡全身所有力氣，驅動所有還能動的肌肉，用全身
的體重朝男人的後頸刺去。
就在同一個剎那，我看見竹子無聲地動著的嘴。她在說話。在說「住手」。
我以為她是在對男人說，但她的眼睛卻越過男人的肩膀，直直地看著我。淚珠從她的
眼角滾落。
那句「住手」，此刻與我記憶中的另外兩個「住手」重疊在一起。
那時候每天放學，我們都會把竹子帶到校舍後面，搶她的零用錢。她每次都哭著喊「
住手、住手」，不管她怎麼求饒都沒有用，我們還是會打開她的小小錢包，拿走她少少的
零用錢。
忘記那天是要交什麼費用了，只記得竹子帶了幾千塊來學校，看了她的錢包，我和博
士、胖子全都眼睛發亮。我們每次都把從竹子那裡搶來的錢存起來，就是為了買最新的電
玩機，但是竹子的零用錢實在太少了，不知要存到何時，有了這幾千塊，就很接近目標金
額了。
「住手、住手！不要拿！」
後來仔細一想，她那天的哭喊真可說是比往日都還要慘，而我們比往日還要忽視她，
就只看著鈔票眼睛發亮。我們誰都沒注意到哭著的她不知何時拿出了美工刀，直到嘰呀嘰
呀！刀片出鞘的聲音響起，我們才發現不對勁。
「住手啊！」
「住手！」
竹子哭叫著住手，刀片直直刺向我的喉嚨，我根本連反應都來不及，但是另一聲更大
音量的住手轟然響起，響遍整個校舍，竹子握住刀片的雙手抖了一下，偏了，劃過我的側
頸。
這一幕流過我腦中時，我的心也顫抖了一下。我硬是改變長直管的軌道，尖銳的斷端
劃過男人的臉頰，削出一道血痕，刺在了青草地上。
「哇！」
男人嚇了一跳，放開了雙手，跳了開來。
我與男人對視著。耳邊是竹子用力咳嗽的聲音，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但仍一邊咳
，一邊說著「住手、住手」。
轟隆隆！轟隆隆！
伴隨著巨大的雷聲，幾點豆大的雨滴打在皮膚上，接著變成傾盆大雨。我們發熱的腦
袋被沖得冷卻下來。
「走吧！快走吧！」
博士和阿肥搖搖晃晃地跑過來，扶起竹子。
「吸……吸塵……器」
竹子呢喃著。
「那個垃圾就算了，我們快走吧！」
博士急急地說。我舉手制止博士，長吸筒還在我手上，吸塵器本體呢？我在稍遠的距
離找到它，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去。我們不能把吸塵器丟下。否則今天來到這裡便沒有
理由，這趟冒險會變得沒有意義。
男人的雙眼跟著我移動，他並沒有動作，只是窺伺著我。我也回盯著他，不把視線從
他身上移開。我撿了吸塵器，然後我們慢慢地從大門口退出去。他沒追上來，依然只是瞪
著我們，直到我們從門口消失。出了大門，我們正想稍稍鬆口氣，大門卻突然碰地一聲關
上。
「不要再來了！」
男人的怒吼越過圍牆傳來，我們全都跳了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
我們在雨中奔跑。即使臉被雨打濕，我仍可以感受到眼眶中不斷冒出熱熱的淚水。我
緊緊抱著懷中的吸塵器。我們在雨中不顧一切地疾奔，鞋帶鬆了，身體好冷，濕滑的地面
讓我們摔了好幾跤，鞋子飛了，我們赤著腳仍繼續跑。身後已經沒有人了，即使知道這一
點，我們仍覺得背後有東西，有個東西緊追著我們不放，隨時要抓住我們，就算我們逃到
天涯海角，就算一年又一年過去，我們漸漸長大，那東西還是會像鬼魅一般追著我們不放
。所以我們繼續跑，繼續跑。
「哇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鬱積在身體內，找不到出口的東西，現在一口氣從眼眶裡，從身體深處跑出來了
。
那天死魚阻止了竹子，我撿回了一命。她也阻止了我們，我們不再欺負竹子，後來把
一直以來從她那裡搶的錢都還了他。死魚告訴我們尊重的道理，我們學會了羞愧，她對我
們說，這樣還不夠，做壞事的人要付出代價，他吩咐我和博士、阿肥每天都要一大早到學
校打掃環境，累死了，每天都想賴床，每天都不想去，但是還是每天去，因為我們認為她
是對的。後來竹子和死魚也都跟著我們早到學校，於是打掃似乎也不那麼辛苦了。
死魚對科展異常地執著，我們只好陪著她弄。不過實在太麻煩了，其實我們老是偷懶
，總是無視死魚的催促。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差不多該開始了呢？』
『好熱，快死了，我看我們今天就再收集一個寶特瓶，然後就回家吧！喂，走啦！去
超商買可樂啦！要大瓶的！』
只是每天喝喝可樂好像也不賴。
偶爾也會有為了電風扇吵翻天的時候。
『不要吵啦！一起吹吧！』
最後總是死魚出面叫大家一起吹，她真是天生的勸架好手，否則原本勢不兩立的竹子
和博士、阿肥、我，又怎麼會成為朋友呢？悠閒平靜的每一天，都使我們更加相信死魚是
對的，如果她是錯的，我們又怎麼會那麼快樂呢？
但是死魚死了，死魚真的變成死魚了。喧鬧的教室忽然變得空蕩蕩的，即使有四個人
在，還是像少了什麼般空虛。殺了她的人沒事，過著悠閒平靜的每一天，這是怎麼回事，
我在那男人身上看見過去的我所會到達的未來，難道他是對的？否則為何他會那麼幸福？
這種矛盾是怎麼一回事，幾乎要瘋了，變得無法了解這個世界。需要一個出口，只好選擇
相信這只是一個偶然出現的錯誤，自然法則的漏網之魚，那個男人只是運氣太好。不這樣
催眠自己，就隨時都會崩潰。
但是今天我領悟到了。在那記憶的洪流淹沒我的同時，我發現了，還有另外一條路，
能證明死魚是對的。只要我們還在，只要我們快樂健康地活下去，我們遵守死魚所說的法
則，然後得到幸福，如果能辦到的話，她不就是正確的嗎？她的法則就是正確的！只要這
樣就好……只能這樣……
我們衝進「基地」。這棟寬廣的廢棄倉庫裡有好多水火箭的殘骸，是我們雨天時的迷
你試射場。我們站在屋簷下，我打開吸塵器，裡面的灰塵飛了出來，溶進雨中，嗆得我們
連聲咳。
「咳咳！飛吧！幸運的結晶！飛到天上去！」
竹子大喊。
「咳呸！不對！要飛得比天高！」
阿肥也大叫。
「飛到誰都到不了的地方！」
博士也跟著起鬨。沒錯，飛吧，去把這個坑坑疤疤的世界給填補好，讓世界變回我們
所相信的世界……飛到在某處的死魚那裡，這些多出來的幸運，是妳所遺失的吧。我們要
繼續相信妳，我們選擇相信。一旦相信，眼前那條原本窒礙難行，充滿致命陷阱的道路就
漸漸起了變化，變成了一條又直又寬，坦蕩蕩的光明大道。但究竟是真的變成了大道，還
是蒙上了一層輕薄的假象？我們選擇不去思考，不去懷疑……我們要走上去，在那條路上
奔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