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蕾撫著心口暗袋那粒指甲大小的結晶，心臟絞痛著。
曾經她也猜測過這種可能性，或許勳哥沒有死、或許他只是被帶走──但事隔多年，
鏡蕾的期望早已煙消雲散，寧可相信她的勳哥入了輪迴、投胎到好人家了。
…可尋到了他的蹤跡，一切卻變了調。
眼淚簌簌掉落，鏡蕾無法停止自己的淚水，一念及當時那個保護自己的兄長，鏡蕾就
從來不能克制自己。
其他三人無法置喙些什麼，只能看著鏡蕾努力逼回自己的淚、強打起精神對他們笑。
「…我覺得。」鏡蕾清清喉嚨，話語裡卻仍帶著濃濃哭音：「土地爺爺不是好人。」
她吸了吸鼻子，沒把另外三人的怪異表情看在眼裡，自顧自的說：「他目睹了事情的發展
吧？卻沒幫著瀕死的帝江呢。」
「他沒有義務告訴我們這些，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被賦予這樣的任務。」鏡蕾穩下心
神，儘管聲音還帶著哭泣的餘韻，神色卻已冷靜。
紅紅愣了愣，旋即反駁：「蕾兒、我覺得妳有點想太多……」他皺著眉，彷彿不認同
鏡蕾如此將外人當作敵人看待。
鏡蕾張了嘴、想說些什麼，卻猶豫一瞬的笑了：「除了你們我誰也不信了。」冷寂的
笑、鏡蕾抱著沉睡的帝江，眼神空洞幽深的凝視遠處森林。
不等另三人反應過來，鏡蕾深吸幾口氣，便自行動身往森林行去，嗅著空氣中一股淡
淡血腥味，尋著那兩人的屍體。
林子裡陰涼，鏡蕾穿梭在樹叢間、左右搜視著，循著鼻間縈繞的血味尋找，最後在
一處茂密叢間、一具男女屍體被隨意棄置。
低頭看著那對屍體，陳玨予緊緊抱著徐喜樂，滿身血汙傷口遍布。鏡蕾冷下眼、靜靜
垂眸注視，直到背後那三人趕來。
「…我說啦。」沉靜開口，鏡蕾的神色毫無波動，不再如從前的易喜易怒：「那土地
公不是個好東西。」
轉身看向那三人鐵青的表情，鏡蕾平靜開口：「擒來他。」
半刻鐘後，被五花大綁的土地公讓饕餮扯著，雙腳發顫的跪在鏡蕾跟前，眼底的惶恐
止不住流露。
「…我、我──」他低啞的想說什麼，卻在鏡蕾一個深呼吸後甩去的狐尾打斷，尾巴
甩在土地公身上、似是打碎玻璃的脆響，匡啷爆裂。
那土地公如水晶破碎，顯露出底下所覆蓋的漆黑羽毛和暗紫色的皮膚、尖銳獠牙與曳
在背後的長鬃，眼神驚愕不敢置信。
貴錢緊緊皺眉，雙手印訣一掐、呼出一口妖氣，捆緊了那惡魔。饕餮雙手一晃架上惡
魔的頸脖，銳爪曲張青筋浮現，可怖駭人。
紅紅只是安靜的往鏡蕾靠近幾步，小小拳頭握的死緊。
鏡蕾居高臨下、冷著眼神盯向那魔，表情冷峻漠然：「…現在、請你好好解釋，我的
朋友去哪兒了？」
她嘴角掀動露出笑容，視線卻冰冷得刺人。
＊
在啟程往魔界的路上，鏡蕾的神情始終漠然，自從拾起那帶有周明勳氣味的結晶後，
她的表情就再也沒有鬆懈過。
那魔在各種逼供下屈服，鏡蕾讓他吊著一口氣，好好將話說完、才讓貴錢迷昏了他。
只不過是個陷阱，誘鏡蕾下魔界的陷阱。
徐喜樂是真的夏娃，西天界與魔界都在爭搶的存在，而魔界快了一步、將她的靈魂帶
離。
想必會爆發戰爭，為了徐喜樂這根肋骨。
據魔族所言，西天界計畫著要淨化全人類，耶和華將不再遵守與諾亞的誓言，要再度
毀滅世界、利用肋骨重新讓人類再生。
路西法則是單純與耶和華作對，毀滅全人類這事、對他既不受益也無害處，他只是看
不爽耶和華那副自以為是，才順手帶走了徐喜樂。
而鏡蕾、也只是一小碟配菜，路西法覺得無聊了、才想著鬧些事情，正巧徐喜樂有這
麼一個朋友來歷複雜，便也順手誘下來玩兒。
就只是為了好玩。
惡魔這麼說著、瑟瑟發抖。鏡蕾頓時氣到右手掐緊他的脖子，施力到顫抖的地步，在
魔幾欲斷氣的前一刻才悻悻然放手。
「…這也只是、你們誘我下去的陷阱？！」手探入心口處的暗袋，鏡蕾掏出那粒結晶
、大吼。
惡魔急促喘著氣、方才瀕死的窒息感讓他幾乎死了一兩秒，見鏡蕾失控尖叫、他連忙
斷斷續續回答：「…咳、咳啊…那、那是子勳的血……」
鏡蕾瞪著惡魔，他這才勉強繼續述說：「子、子勳…是我們的同伴…咳咳、他…他也
是被路西法大人派來的…」
偷偷抬頭覷了一眼、發現鏡蕾仍然目毁欲裂的瞪著他，惡魔只好繼續說：「…他不是
太強的魔、我也不知道路西法大人讓他來做什麼，可是在離開的時候、我看見百夫長命令
他劃自己一刀，血就落在沙灘上……」
鏡蕾繼續狠瞪著惡魔，直到他真的講不出任何情報，便讓貴錢迷昏他，順手搶下他掛
在腰間的劍。惡魔的全盤托出讓鏡蕾知曉透徹，他們每個魔的配劍都能夠開到回魔界，輕
鬆方便省時省力。
而那個叫做離子勳的、有著周明勳氣味的惡魔，大約是在十幾年前由人類重生為魔，
加入他們。
正好與周明勳因鏡蕾而死的時間相吻合。
鏡蕾讓饕餮把那昏了的魔扔進海裡，是死是生由他去。
那路西法讓離子勳上來、更留下血跡，根本就是故意引誘鏡蕾。這完全說明了、路西
法知曉離子勳對鏡蕾的重要性，更證明了離子勳就是當年的周明勳。
「…要我去魔界是嗎？」握緊那把銀光閃爍的配劍，鏡蕾在另外三人根本來不及阻止
的瞬間，劃破左手腕、血花噴灑。
「蕾！」「鏡蕾！」紅紅和饕餮同聲大叫，紅兒衝上前緊緊握住鏡蕾的左手腕、阻止
動脈不斷溢出鮮血，饕餮則是虛空一抓、傷口立刻癒合。
瞬間失去大量鮮血，鏡蕾身形晃了一晃，冷峻的表情不變、臉色卻是蒼白得可怕，更
別提掛上一層幽靈般的笑，仿若心死的冤鬼。
噴濺在沙灘上的鮮血詭譎蠕動，緩緩形成一圈複雜的咒符圖騰，喀一聲似是組合完成
，散發出幽黑的光。
鏡蕾輕輕揮開紅紅的手，抬腳向前走、想走入符騰中，饕餮卻擋在她面前。
「讓──、！」鏡蕾輕聲的話語尚未結束，饕餮便用一個耳光打斷了她。
饕餮的雙手已化為正常人肢，但這一巴掌仍是結結實實的、毫無減弱力道的賞在鏡蕾
臉頰上，讓她瞬間耳鳴頭暈、身子更晃了一大晃，摔在地上。
「妳鬧夠了沒有？」
西裝筆挺的男人，冷冷看著因為貧血與暈眩倒在沙灘上的鏡蕾，憤怒低吼：「妳也不
是小孩了、不要因為這麼一點事情就失控，我們都還在、也都還為妳擔心！」
「請求一下我們的幫助、是有很難嗎？」饕餮大罵，從貴錢和紅兒嗅到那股味道、兩
個人臉色大變開始，他就一直留意著鏡蕾的情況：「不要再說什麼拖不拖累的屁話、我們
是同伴！」
始終不懂那股氣味的特殊性，卻是在鏡蕾失魂落魄、甚至性情大變的現在，饕餮終於
忍無可忍－－他可不是貴錢與紅兒，知道這段回憶對鏡蕾如同肉中刺，所以忍讓著她。
方才鏡蕾那毫不猶豫幾乎砍斷自己左手腕的舉動，讓饕餮勃然大怒。他真的不知道那
個叫離子勳的傢伙與鏡蕾有何淵源、但是在怎麼樣也不該為了一些淵源，將自己的命看得
如此不值。
「…不要再鬧了、蕾兒。」聲音漸漸沉下，饕餮看著那撫著自己臉頰、倚在紅紅懷裡
的女孩，聲音不由得放軟：「我們都陪著妳，妳從來就不是累贅。」
被頭髮遮蓋了半張容顏，鏡蕾撫著紅腫的臉頰、未被黑髮蓋住的唇突然拉出一個愉悅
的弧度。
「…鬧？」聲音一出，饕餮等人便知道鏡蕾是真的失控了，那逼近崩潰邊緣的顫抖高
音、穿刺著他們的心臟：「你又知道什麼？憑什麼說我是無理取鬧？」
掙扎著從紅紅的懷抱裡站起，身子還晃著、暈眩持續在腦子裡作用，鏡蕾卻是堅持面
對饕餮，尖聲大吼：「你又知道自己深愛的人、因為自己而死的感覺，有多痛苦了嗎？！
」
用罄氣力大吼出這一句話，撕心裂肺的沙啞餘韻、隨著鏡蕾無法控制自己身子倒下，
飄盪在劍拔弩張的空氣裡。
身子虛軟的倒下，正好是饕餮的方向，而他也順勢抱住了鏡蕾，心裡不斷迴盪著她所
哭喊的那句話。
真正擁住鏡蕾的時候，饕餮才感覺到她真的是個女孩子。就算長的再高、個性再霸道
強勢、舉動再怎麼大咧咧，她依然是一個有著窄肩膀與柔軟曲線的女孩子，軟綿綿的似是
虛幻。
──終究是個脆弱的女孩。
鏡蕾肩膀一顫一顫哭著，無力的縮在饕餮懷裡，一邊喃喃哭說些什麼、一邊往饕餮的
胸膛送去毫無力道的拳頭，一次又一次、卻像是打穿了饕餮的心。
「…死了啊……」鏡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似是堵塞了她的喉嚨，聲音哽咽：「
都死了啊…媽媽、勳哥……都是我啊──」
「…沒有我就好了……」
「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
一句句低聲嗚咽的道歉，隨著海浪拍打沙岸的濤聲，瀰漫了一灣白沙。
最後鏡蕾緊緊抱著饕餮，毫不保留的大聲哭喊、像想哭盡一生的淚那樣用力、那樣悲
狂。
她很久沒有哭得這麼失控了，最後一次這樣，是明勳哥死了的那年。
長久以來一直像個傷疤，烙印在她心裡最柔軟的那一塊，偶爾扯痛、便讓她露出一個
悲滄的笑；偶爾憶起、便令她心痛難當。
此生最大遺憾，在這一刻被喚醒了早已絕望的心，那有著周明勳氣味的結晶──結果
竟只是因為好玩有趣、而讓她重要之人轉化為魔，甚至成為誘導自己的陷阱。
……人命就如此卑賤啊。
她從來從來都沒比現在更慶幸自己真的是個人類，儘管因為一些事由，生出一套耳尾
。
一直以來鏡蕾的夢裡都有著那個笑容燦爛的男孩，總是那般對自己笑、摸摸自己的頭
，說沒事噢有我在。
那男孩不過十二歲大，那副保護自己的神情卻直到鏡蕾二十歲的現在，都還是依戀不
已。周明勳一直活在她的夢境，每晚鼓勵著她、激勵著她，所以鏡蕾才能不斷走下去。
──而今卻發現他還活著，一直都還活著……卻因為自己而被惡魔相中，轉化為魔。
…本想著勳哥就這麼入輪迴了、投胎到好人家裡，平安的長大那就好了……
卻因為自己的罪孽，她身邊的人從無平靜之日。
她的生、就是個錯……
好累了、好累好累……
…明勳哥、我們在永恆的夢裡相見好嗎…？
應允我啊……
＊
隨著鏡蕾陷入沉睡，饕餮貴錢與紅紅三人各自看看對方，神色都是一個勁兒的凝重。
饕餮首先開口，帶著歉意：「…抱歉，是我太衝動了…我沒想到蕾兒這麼受傷。」
少女貴錢望了望將鏡蕾打橫抱起、讓她繼續安睡的饕餮，翻了翻白眼：「…男人哎、
女性細膩柔軟的心靈，不是你們能懂的。」
紅紅在一旁哼氣，責怪的撇向饕餮：「現在你懂了吧，這孩子一直都是這麼痛苦的長
大。能笑得那麼開心、都只是她在苦撐。」
「男人就是笨啊。」紅紅老氣橫秋的說，似乎忘了自己在外表上也是個男人。
饕餮此刻沒有心力去吐槽紅紅，只是抱著鏡蕾，低頭看著女孩的睡臉。
滿臉淚痕、睫毛上沾著水珠，明明是沉睡、神色卻從未緩解。
突然想起了自己還小的時候，扯著禹京的衣角、哭著說要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饕兒、你總有一天，會找到真正愛的人。』那時候的禹京，蹲下身來握著饕餮的手
，表情柔軟滲悲：『你會和她一輩子，而不是我。』
…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哭著說我只要你……近百年後的現在，的確是有了妻子與孩子，
但那只是為了血脈後代而繁衍，毫無愛情的成分。
除了禹京外、饕餮從沒愛過任何人，就算是那生下自己孩兒的妻──反正她也不愛他
。
不可否認的，若禹京因自己而死、他的反應與傷痛絕不亞於鏡蕾…是他太莽撞了，低
估了一個二十歲女孩的傷痛、能有多深。
看著那連安睡也不安穩的鏡蕾，饕餮輕輕往她揪緊的眉心吹了一口氣，讓自己滲入她
的夢中。
鏡蕾慢慢舒展了神情，饕餮微不可見的笑了。
夢裡哭喊尋著周明勳的鏡蕾，落入一個莫可名狀的、卻讓她感覺到安心與信賴的懷抱
，漸漸止了哭。
那個溫柔的人擁著鏡蕾，像是永遠不會離開。
鏡蕾不知道那是誰、或許是她的明勳哥哥吧…
或許──…
TBC.
為什麼會變成愛情故事啊？！
喔我絕對是支持鏡蕾孤老一生（你閉嘴
開放攻略路線啦！我可以直接推文計票寫下去嗎？
周明勳路線請按一
饕餮兒路線請按二
紅紅兒路線不存在
貴錢兒路…（被揍
所以只有兩個選項啦
我還是投孤老一生…（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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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顆在鍵盤上滾動的毒蘋果*
yui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