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萣呂宅,荒龍與宗瀚各自佔據一張沙發瞇眼打盹,坤叔穿著一身勁裝,打開抽屜取
出汽車鑰匙,問說:「你們兩個真的不去嗎?」
「連續幾日暴飲暴食,也該讓腸胃休息一下,我可不像坤叔吃不胖。」宗瀚搖頭說。
「呵,聽你這傢伙喊沒胃口還真不習慣。」坤叔笑說,接著轉頭問荒龍:「那你要去
否?」
「蚵仔寮有點小遠,你們去就好了。」荒龍懶洋洋說。
「嗯,那你們就留下來看家吧,要不要順便幫你帶點吃的回來?」坤叔問說。
「也好,但不用買太多。」荒龍回答。
沉沉睡去許久,宙雄專程前來卻被鎖在門外,趴在窗邊窺見兩人睡死在沙發上,手指
黏住電鈴開關讓它狂響不停,荒龍與宗瀚伸腿互踢對方,任誰也不想先爬起來開門。幼稚
行逕惹得宙雄暴怒大罵,兩人只好猜拳一決勝負,猜輸的宗瀚忿忿罵說:「你老母卡好咧
!哪有人中途變拳的,操沒品!」
荒龍無動於衷假裝打鼾翻身續眠,宙雄進門碎唸說:「還睡咧,現在都幾點了!」
「假鬼假怪,沒見過有人睡著還能猜拳的。」宗瀚抱怨說。
「不管他,坤叔人呢?」宙雄問說。
「和清河叔去蚵仔寮吃飯,差不多快回來了。」宗瀚回答。
「咦?你們怎麼沒去?」宙雄好奇說。
「哭咧!」荒龍突然坐直說:「坤叔問的時候還不覺得餓,現在後悔得要命。」
「你這傢伙總算醒來囉,再裝死嘛!」宙雄咒罵說。
「何止裝死,還會變拳咧!」宗瀚接口說。
宙雄逕自翻閱散亂在桌上的少年漫畫,蹺著二郎腿邊看邊傻笑,翻了幾頁忽然闔起漫
畫,質問說:「對了!說好的聯誼呢?為何這麼久了還是沒消沒息?」
「突然覺得肚子有點痛,我先來去種個芋頭。」宗瀚手扶肚皮說。
「別想屎遁,給我坐下。」宙雄扣住他的手腕說。
「這一陣子老是跟著你們東奔西跑,哪來的美國時間安排聯誼,有空再幫你問一下。
」宗瀚應付說。
「我總認為所謂的文藻正妹同學根本不存在,所以那場聯誼根本…嘿嘿。」荒龍賊笑
說。
「信不信隨你,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跟去。」宗瀚氣惱說。
「荒龍去不去無所謂,但這次聯誼是我暑假最期待的大事,快點給我說清楚講明白。
」宙雄說。
「得了吧,宗瀚那種態度明顯心虛。」荒龍大偵探分析說:「況且一個有女友的人為
何這麼熱心安排聯誼?這事擺明有鬼。」
「你們又在談論異性是吧?」赭仙無預警現身,插話說:「人類可真是樂此不疲。」
「赫∼嚇我一跳!」宙雄不滿說:「幹嘛每次都像青仔叢似的突然冒出來,你就不能
大大方方開門進來嗎?」
「哈,很唐突嗎?分明是諸位每次提起異性都無視我的存在。」赭仙說笑同時,一同
前來的q}安份地佇立於門外等候,直到遇見坤叔等人開車回來,才與他們一同進門,宗
瀚瞧見地淵也出現在行列當中,好奇問說:「你也有去蚵仔寮嗎?還是剛才在門口遇到他
們?」
「中午外出買便當巧遇坤叔和文良叔,他們開口我就去了,不像有人懶得出門還好意
思要人家幫忙打包。」地淵數落說。
「巧遇?」荒龍回嘴說:「我看你是守在路邊埋伏吧,哪來這麼多巧遇!」
「肚子好餓,你們買了那些好東西回來?」宗瀚插嘴問說。
「全部進到我的肚子了,你們沒去害我吃得太撐。」地淵故意鼓起肚皮說。
「q}可不是特地跑來這裡聽你們練瘋話的,想必是要問遙影君的事。」坤叔提醒說
。
清河吆喝宗瀚出去取回遺忘在車上的食物,地淵、宙雄與荒龍三人從遇見廣德龍王述
說起,一直交代到拷問完遙影君為止,宙雄不忘提醒赭仙轉告岩子頂山神速往龜丹摧毀聚
陽石柱。q}聽完以後說:「遙影君真是歹毒且瘋狂,幸好他已受到龍王制裁,否則不知
還有多少人受害。」
「你還想繼續追查那位不明人士嗎?」地淵問說。
「鰻怪突變主要肇因於遙影君,與另外兩名幫凶牽聯不大,知道元凶落網就已足夠,
追究下去並無意義。」q}回答。
「如此思量甚佳,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赭仙欣慰說。
「只是萬萬沒想到瘟鬼也牽涉其中,實在令人大感意外。」q}說。
「劣者倒是不感到意外。」赭仙搖頭說。
「聽你這口氣彷彿很瞭解瘟鬼似的,難不成你曾與他們打過交道?」q}問說。
赭仙聞言臉部肌肉略微抽搐,當下低頭蹙眉不發一語,q}從未見他露出這般凝重神
色,隨即搖手表示不便說明亦無妨。赭仙遲疑片晌,緩緩開口說:「劣者內心確有陰影,
你是否記得,我先前提及四百年前染病瀕死之事?」
「略有印象,是在石杭峽谷說的對吧?」q}點頭說:「記得當時我還追問何以患上
惡疾,然而你並沒有回答。」
「當年我之所以身染重病,全拜瘟鬼所賜。」赭仙幽幽地說。
「原來是瘟鬼,難怪差點性命不保。」q}好奇說:「話說你怎會去招惹他們?」
「並非我去招惹瘟鬼,而是瘟鬼企圖拉攏劣者對抗瘟神未成,懷恨在心所以施毒報復
。」赭仙回答。
「籠絡不成便要取命,那些瘟鬼簡直莫明陰毒。」q}打個哆嗦說。
「你們所講的瘟鬼到底是啥鬼?」清河疑惑說。
「瘟鬼的生成源由頗為複雜,並非一般人所認知那類死靈亡魂,之所以通稱這一類散
佈瘟毒的妖邪為瘟鬼,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性格狡詐卑劣如鬼,全無例外。」赭仙扼要說明
。
「不是鬼卻被稱作鬼,我是愈聽愈糊塗,究竟瘟鬼從何而來?」坤叔追問說。
「在好發瘴癘的沼澤地帶,常有活物誤陷泥濘流沙慘遭吞噬,其屍骸敗壞腐朽所產生
的沼氣又再毒害誤闖沼澤之生物,如此反覆循環不已。這些枉死生靈所殘留的怨氣經年累
積,日久年深逐漸集結成一股強烈執念,只要適逢足夠的地氣條件催化,加上陰月能量促
成,即可凝聚怨忿之氣轉化為實體形態,以散播瘟毒殘害人畜為樂。這類妖邪之物通常被
稱作瘟鬼,正因此物係由惡質怨念匯聚而成,可以說是凝集所有負面性格之大成,故其行
逕通常狠辣偏激,難以尋常心態臆測,並且具有蠱惑人心的能力。」赭仙詳細解釋說。
「這樣我就稍微有點概念了。」坤叔點頭說。
「不知為何,我隱約感到將爺對於緝捕瘟鬼一事顯得特別亢奮。」地淵納悶說。
「沒錯,我也有相同感受。」宙雄附和說。
「五府千歲正是掃蕩瘟疫之大神,作為祂的部將自然有義務捉拿瘟鬼歸案。」赭仙解
釋說。
談話尚自進行,窗外忽被一片神秘黑影所籠罩,宗瀚湊近窗邊查探,瞧見街頭聳立一
雙巨足,神經質地大呼小叫。坤叔急忙起身走向玄關,登霄道長即時進門說:「不必好奇
,是中寮山神來了。」
「上次才說不方便過來,為何今天又會出現在此?」坤叔質疑說。
「沒辦法,山神硬是要親自跑這一趟,貧道根本勸不動祂。」登霄道長攤手說。
「那麼大的個子杵在街上,難道不怕嚇壞街坊鄰居?」清河把頭探出門外,瞠目說。
「關於這點倒是不必擔心,只有屋內之人能夠察覺祂的存在。」登霄道長回答。
「山神一直杵在外頭是要怎樣跟大家談事情?」q}走近窗邊問說。
「既然進入不得,那就暫且如此吧。」中寮山神伏下身軀,把臉湊近窗戶說。
「何必如此麻煩,不妨讓在下施法為墾Y小身形。」赭仙建議說。
中寮山神硬是不肯接受赭仙的縮形之術,q}納悶祂何以如此堅持,登霄道長悄聲說
:「倘若貧道施展術法使各位縮小成吉娃娃一般,請問你們願意否?」
所有人聞言皆面露古怪神情,隨後鎖眉陷入沉思,登霄道長接著說:「凡夫俗子尚且
無法接受,何況是好面子的大山神。」
「道長可以像上次那樣把室內空間拉高。」清河說。
「不知道得貼幾張符才夠?」登霄道長仰頭掐指計算,稍後搖頭說:「況且進不來也
是白搭,這樣連大門都要動手腳,實在太麻煩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要。」q}喃喃碎唸說:「何必自找麻煩跑來此地,留在山上等
候吾等回報豈不輕鬆…」
登霄道長心生一計轉身衝至門外,取出法索於騎樓與街道圍出邊長莫約四米的方形區
域,催動術法朝向地板吹幾口氣,緊接著口誦咒語抬腿猛往地面踩踏,即見法索圈起之範
圍陷落一窟深逾六米的大洞,最後設置路障禁止人車通行。中寮山神縱身躍下地洞,登霄
道長輕踩地面調整洞深,直到祂的臉部與客廳窗戶齊高為止,坤叔見狀垮著臉問說:「道
長會幫我復原吧?」
「放心,時效不到一刻鐘。」登霄道長回應說。
「唉∼這樣有比較好嗎?」赭仙嘆氣說。
「只有我覺得這種視線讓人很不舒服嗎?」荒龍極力避開一雙緊盯著屋內的巨大眼睛
,詢問其他人說。
「少廢言,速報龍宮之行究竟。」中寮山神不耐煩說。
地淵、宙雄與荒龍三人滿臉無奈,再次說明廣德龍王於楠西上空堪察所見,以及從遙
影君身上探得之線索,中寮山神當場飭令赭仙前住岩子頂山轉達此訊息,接著又說:「既
然汝等提及瘟鬼,吾便順道告知各位,日前接獲花格格、甲仙后與奇萊魁回報,分別於南
化與茂林等地發現瘟鬼出沒。」
「那隻瘟鬼現下位於何處?」q}問說。
「迄今未再發現其蹤,吾已飭令多位山精提高警覺持續監視。」中寮山神說。
「何不委請將爺出陣追查。」q}建議說。
「瘟鬼狡猾異常,將爺出馬恐怕只會打草驚蛇,還是等到確切掌握他的行蹤再向池府
千歲稟明即可。」中寮山神否決說。
「許久未見瘟鬼現身,想不到近期接連聽聞其音訊…」赭仙憂心忡忡說。
「不知花格格日前所見的瘟鬼,是否就是當年與遙影君接觸那隻。」宙雄問說。
「無從判斷,兩者年代相去甚遠,唯有甘、柳將軍親眼證實方能確知詳情。」赭仙謹
慎說。
「然則瘟鬼生成不易,數量稀少,也不能完全排除此一可能。」q}補充說。
「若是查到瘟鬼行蹤,能否麻煩赭仙幫忙緝捕?」荒龍問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任何疑難雜症我都能幫,劣者唯獨不願意招惹瘟鬼。」
赭仙拒絕說。
「那q}呢?」荒龍轉頭問說。
「瘟毒遠勝蛇毒,我拿瘟鬼沒轍,他卻能取我性命,最多協助將爺跑腿打雜。」q}
說。
中寮山神張口欲言,忽感腳下的地洞逐漸向上墊高,只得結束談話蹬腿跳出洞口,嘴
裡不住抱怨術法竟在關鍵時刻失效,登霄道長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中寮山神吹鬍瞪眼
轉身離去,清河納悶何以這次時間拿捏失當,登霄道長瞇著眼睛說:「時效愈長山神便嘮
叨愈久,貧道只想替各位圖個耳根清靜。」
「哈,原來是故意的,難怪道長不肯再次施法。」清河笑說。
「叨擾甚久,劣者改日再登門拜訪。」赭仙辭行說。
「貧道與二位同行。」登霄道長說完偕同赭仙與q}步出大門。
臨走前,登霄道長不忘叮囑所有人,千萬別在中寮山神面前提及此事。
(未完待續)
【作者•南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