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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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短篇]影子
發信站: 無名小站 (Sat Feb 14 05:34:41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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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











                               ∼你知道嗎﹖∼




                     ∼每個人都有影子，這一點你一定明白。∼





                       ∼但是你曾經這樣想過嗎﹖∼





                     ∼你的影子，也許也有自己的想法。∼










                   ∼又或者，其實我們也是某個人的影子…∼













下課時間，我和好友雪瑩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聊著天。
她看來似乎有點煩惱。
時近下午，斜灑的陽光將我們兩人的影子映成長長兩條。

「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雪瑩突然冒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我訝異了一
下。
「什麼﹖」我回答。

「不…沒事。妳別在意。」又不說了，真搞不懂資優生的心理。
「真的沒事嗎﹖」我還是堅持追問著，畢竟雪瑩是我最好的朋友。

雖然有時候我無法理解雪瑩聰明的煩惱，但我總是盡我的力量希望能為她排憂解困。

「嗯…妳相信…有鬼嗎﹖」雪瑩小心翼翼的問著，似乎是怕我會覺得她是一個怪人。
「妳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我問著。
雪瑩是一個不信邪的人，她會這樣問，一定是切身經歷了什麼事情吧。
「最近…我常常聽到很奇怪的聲音…」雪瑩的臉色有點白，我相信她一定是真的遇到困擾
了。





「怎樣的聲音呢﹖」

「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我的頭頂說話…但是，當我抬頭的時候…那聲音卻又不是從上面傳
來的…」在頭頂，又不是在上面﹖

「嗯…我必須承認我有點難以理解。」我雙手一攤。
「嗯…比方說，妳在頭頂放了一台收音機。那收音機是粘在妳的頭頂的，所以當妳向前面
看的時候…聲音是從上面傳下來；而當妳抬頭往上看的時候，收音機就變成跑到後面了，聲
音就從後面傳來了。」雪瑩說明完畢，我大概有點了解了。
頭腦好的人果然有一套，能把很難懂的事情說的連我這種白痴都能明白。













「那妳聽到的人…在說什麼﹖」我問。
「我聽不懂。」
「是外語嗎﹖」
「好像是…不過，那好像毫無規則…」
「毫無規則﹖」
「嗯…一般就算是外語，在言談中應該也會有一些常用的字，所以可以常常聽到重複的音
節。」

「嗯。」
「但是那種聲音…完全是不規則的。好像雜音一樣，可是又有像說話一樣的高低起伏。」
「我大概懂了。妳什麼時候聽到的﹖」
「無時無刻…」雪瑩的雙眼突然充滿一種無奈的神情。


***





雪瑩一向是很多愁善感的人，所以我總是想像著，如果有一天大家要死了，她一定會選擇
像少女漫畫一樣夢幻的死法。
就算不是封在萬年的寒冰裡，也一定是死在俊俏的王子懷中。



但是我知道我錯了，因為她一點也不夢幻的自殺了。

先是一整個禮拜的無故曠課，然後就是接到她的死訊。

死的方式很普通，就像一般的割腕、跳樓、安眠藥。唯一特別的地方大概是她三樣全用上
了。

決心﹖或者是…在逃避﹖

***







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
就好像好不容易進入高潮的連載小說作者突然跟你說：對不起，我的小說會繼續連載，但
是你絕對沒得看。
我知道這樣形容很不恰當，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用更適當的例子來形容那種失落感。

我最好的朋友離開了。





我只知道她聽到奇怪的聲音。





我想是我害死她的。









因為我竟然跟她說：「如果是幻聽的話我建議妳找精神科醫師。」

不是我不相信她，只是沒有真正遇到那種情形，任誰也無法想像。

沒看過暫時停止呼吸，誰知道殭屍是怎麼跳的。



不過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和她的影子搭著肩。





***


「喂﹖」我接起手機，這天是雪瑩的頭七。
「我是小瑩的媽媽。」好僵硬的聲音，可能是在壓抑著哀傷吧。
「嗯，伯母，有事嗎﹖」
「我剛剛在整理小瑩的遺物，找到一本筆記本，好像是小瑩要給妳的。」
「嗯，我等一下過去。」

雪瑩的遺物﹖給我的﹖筆記本﹖

不是我不想看，只是我怕如果又看了跟雪瑩有關的東西，我的眼淚會決堤。
回憶雖然很平淡，但是一口氣湧上來會令我窒息。

於是我拿回了那本筆記本，先放在書桌上，打算等我能夠緩和情緒再看。

你們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很無情的人對吧，好友死了，我卻還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想你們都錯了。
我敢說，再重要的東西，也比不上雪瑩對我的意義。
但是悲傷是會蔓延的，我如果稍微放鬆了戒備，它就會侵蝕我，打倒我，佔領我。


重點是，我還是得看那本筆記本。

***

(以下，是我轉述雪瑩筆記的內容。)

小彤，那真的是幻聽嗎﹖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我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同時也有點慶幸，還好我聽不懂那些聲音。
我有預感，要是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一定會崩潰的。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咳…這種好像可以。"
什麼﹖
"妳應該聽的懂吧。"
我﹖
"嗯，就是妳。"
"妳不用找了，妳是看不到我的﹖"
為什麼找上我﹖
"不為什麼，只是我們已經厭倦了。"
你們﹖你們是誰﹖
"………………………"








只是短短的幾句話，我憑我的記憶紀錄下來了。
剩下的部分又變成雜音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我只希望妳能了解，只要妳能了解，我只要妳能了解……………

小彤，我好怕。
那聲音好像還是一直在嘗試著要跟我溝通。

(到這裡為止的筆跡還算正常，我想可能是她曠課的前幾天寫的。)








"呼，總算找對頻率了。"
！
"我問妳，妳覺得妳生來是為了什麼﹖"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生命不就是這樣子﹖出生，然後死亡。
"生命﹖妳以為妳這樣子算是生命﹖"
不是嗎﹖我會動，我會呼吸，我有新陳代謝，所有說的出來的生物行為我都有。
"妳以為這就是生命﹖"
不然呢！
"哼，不過如此。"
……
"妳知道，什麼是影子嗎﹖"
影子﹖
"妳仔細的想吧。"

它找到跟我溝通的頻率了。
我不知道它到底想要什麼。
只為了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影子是光被物體擋住所造成的一塊陰暗區域，只要有光，所有物體都會有影子。
為什麼要問﹖這麼簡單的問題。它為什麼要問﹖

(筆跡變的比較絮亂了，雪瑩似乎變的較為焦急了一些。)

"還想不通嗎﹖"
"妳知道，你們所稱的「人」之間，為什麼會相遇嗎﹖"
"我想妳明白，影子是很可悲的一種存在。"
"妳走到哪裡，影子就必須跟到哪裡。"
"前提是，影子並不知道它是妳的影子，所以它不會埋怨這種狀況。"
"在影子的心目中相信，這是它跟別的影子之間的「緣分」。"
"很耳熟不是嗎﹖"
"妳知道，我為什麼要跟妳說這些﹖"
我不想聽！！！
"我們厭倦了，拖著一個「人」，自稱為「萬物之靈」的「人」。可悲的不知道自己從何而
來，還敢自稱是萬物之靈。"
我不想聽…
"從此，我們不會再有束縛。"
………………………………………………………………………………………………………
…………………………………………………………………………………………………………
……………………………………………………………


小彤，救救我。

為什麼只有我﹖

為什麼只有我聽的到這些聲音﹖

趁現在，我還有一點點自制的能力…

我把這些東西寫下來…希望妳會看到…只是妳看到的時候…我已經不是…

***

看完最後雪瑩凌亂的筆跡，我只覺得頭皮發麻，難以置信。

我們真的是影子﹖

是不知所謂的東西的影子﹖







點，是線的影子。





線，是面的影子。





一般認知的影子，是平面的存在…是立體的我們存在的證明。





可是我們…又是誰的影子﹖














主人厭倦了我們的自大，主人是誰﹖
















我們都是影子，是唯一的光照耀在命運之下的可悲產物。







































"找到頻率了，有前人的經驗果然比較快呢。"




我知道，你要說我是你的影子對吧。
















輪到我了，我不得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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