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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轉貼] 鐵骨農者--下營農組與下營事件之一
發信站: 台灣文化資訊站 (Wed Jul 30 18:04:4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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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篇文章原是由 ycchou 於 white_terror 板所發表 】

發信人: ycchou@TWserv (孤鳥), 信區: white_terror
標  題: 鐵骨農者--下營農組與下營事件
發信站: 台灣文化資訊站 (Sat Jul 19 17:53:05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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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受訪者洪水流先生日治時期為下營農民組合之一員於日治時期下營農民組合事件中
被執拘禁七日。
一九四五年台灣淪入國府之手後,原農組成員繼續發展組織推動三七五減租等攸關農民
生計的事業,一九五零年受下營事件牽連被執經刑求後被判處無期徒刑,同案被告兩名
死刑,一名無期十年以上者六名。兩個不同殖民政權對人民司法的嚴苛程度由此可見一
斑。
洪先生於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二日假釋,共蹲了三十三年六個月零兩天的苦窯。
一九九六年七月經採訪者做訪問後,六十九歲的洪先生在經過苦刑和病痛的不斷煎熬下
於當年八月自殺。死前留下「我以無法再忍受病痛之至苦 請為我平反」 
本文轉載自一九九五年七月出版之台灣史料研究第九號 


受 訪 者 : 洪水流(1915—1996,台南縣下營鄉新興村人,公學校畢業,務農)
採 訪 者 : 姜天陸(小學教師)
採訪時間 : 1995 年 9 月—1996 年 7 月

    我是一個卑微的人,一生其實沒值得講的事,勉強值得一提的,大概是
我生平兩次牢獄之災,一次是日治時期因農民組合運動,被檢束七日,一次
則是五O年代白色恐怖,莫名其妙被判無期徒刑,直到現在,我仍算是一個
刑期未完的假釋犯。


一、下營農組

      一、下營農民組合

    在日治大正末年與昭和初年 (1926年左右),「文化協會」、「農民組合」
是當時台灣反對日本異族殖民統治的並蒂花,那時我還是十二、三歲公學校
 (小學) 學生,農組下營支部正蓬勃發展。

      我不是農民組合會員,是家父加入農組下營支部的關係而已。家父是因
駛牛車,偷坐牛車 (註: 日治時期駛牛車的人坐上牛車即違反交通規則),被
下營麻豆寮派出所日本警察逮著,記了車牌後,日警即出手向家父打來,家
父一再躲避閃開,直到無處可避,即接其招,以順手牽羊之勢用力一拖,日
警狗吃屎伏地,立刻翻起,拔出警刀砍來,家父不退反稍偏趨進閃其刀鋒,
舉腿掃劈其舉刀之手,其刀掉落地下,顛去一步,還未站穩,家父出手把他
推落大路溝,溝內無水,他趴起與家父面對面站著,以手示意,要家父還刀,
家父將刀擲地,注視著他拾起刀插入鞘,騎腳踏車走了。

     在那路旁田裡工作之農人和路人都停看,皆為家父擔心。此事有人回去
傳予農組的人知道,農組下營支部長張行當天黃昏就找家父,懇談良久,家
父才加入農組。


    二、下營農組的發起

    農組下營支部是張行發起組織的,最初組合集會接觸之處,在張行大哥
的雜貨店,張行是店裡賣貨員兼做糕餅師傅和輾米廠帳櫃二老闆,他的人緣
很好,下營支部組合員日增,雜貨店生意昌盛門庭若巿。組合員多了,農組
本部要派員來組訓教導,在那生意場所太窄狹無法進行,即在附近租三間茅
草屋,設為農組,門檻掛一木板牌「台灣農民組合下營支部」,農組旗也常插
    在那茅草屋門囗飄揚,農組旗是紅底,上有一根甘蔗一根禾稻交叉成圓弧形,
弧圓內交叉著一把鋤頭和一把鐮刀柄,下面寫「台灣農民組合」 白字。那時
組合員日夜絡繹不絕,尤其是夜晚八、九時,常是人滿為患,擠不進去就站
在外面路上,農組的人跟一般人同起同坐同立,平易近人,所說的話易為人
接受。組合員日益增多,那三間茅屋又嫌太小,容納不下,不得已遷徙至姜
姓公厝,房屋較大,前庭院可做兩台戲足納好幾百人觀眾,後面左右兩旁皆
空地。農組幹部,即開始教讀冊,教農民歌,去上海買平民課本來做教科書,
又有四、五個公學校畢業生,被張行請託負責教不識字的,不懂的字可問農
組幹部,一面教一面學習。又組青年部,男青年部由部長黃壬癸負責,婦女
部長是老寡婦,人稱永嬸,負責男女讀書的總監管人,不許說非禮輕薄之語,
要認真求學。

    農組下營支部長張行君、副支部長楊順治君,還有本部派來常駐下營支
部顏錦華君、王文明君、陳吉君,常來來去去的女幹部玉蘭君、葉陶君、雪
紅君,他們都常教導讀冊。

    有一次曾文郡警察課長帶四、五個警察巡查來,看有四、五十人教學讀
書,即干涉說不可教讀支那書,葉陶君、玉蘭君跟其辯論說: 「中國漢文字,
日本也通用,怎麼不可教?東京帝國大學也有漢學系,學語言文字,無法律
限制,課長是受大學教育的人,怎麼說沒有知識水準的話?」那課長詞窮不
語,訕然離去。

    那時下營無電燈,晚上點油燈,在一盞白罩燈下教讀書或教唱農民歌,
大家都很認真學,不識字的農民,有學了一年就會寫信的人。

    那時若一家有人加入農組,其子弟到農組集會之處,都會很受歡迎,不
論男女老少,一概視為同胞兄弟姐妹很親熱。我因此走農組如走灶腳(廚房)。
農組人說日本番狗來台灣重稅榨取咱台灣人的血汗錢,吃好穿好住好,反而
欺凌咱台灣人,我們要覺醒團結,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把番邦野蠻的日本趕
回去。

    農組教唱很多農民歌,還記得一首 : 「台灣兄弟要知機,野蠻日本領台
時,咱的祖先被thai死,刑虐土地亦搶去。」

    那時鄉村草地人,很怕日本警察,稱之謂「大人」,小孩哭時哄「大人來
啦,再哭會拖去斬頭。」,小孩不敢再哭,農組的人,即教兒童、青年唸這半
日語半台語童謠: 「第一桑勢 (台語) 警察官 (日語),在於台灣一等桑 (日
語),在於內地 (日語) 屎桶板 (台語)「 讓大家教小孩唱,看見警察來就蹦
蹦跳跳唸著讓其聽到,使日本警察啼笑皆非,莫奈其何,不多久鄉下人漸不
駭日本警察,會說臭警察啦!


    三、下營農組召開大會

    昭和2年 (1927) 我十三歲時,農曆正月初一至初三,台灣農民組合在
下營召開大會,會場在黃壬癸家門前的一塊空地,除夕前三天,張行叫好多
組合員佈置會場,借廟裡的戲台板柱,搭起約三台野台戲寬的議壇,壇前地
下以兩竹絞連橫排一列列要讓組合員當椅子坐,上面以帆布與借來的很多打
穀桶蓬接連披蓋遮日,四周是編綁稻草片圍著,非常簡陋的會議場。

    會議時間 :上午八點至十二點,下午一點至五點。夜間八時至十二時開
演講會。日間會議,要有組合員證,才能進入會場,正逢過農曆年,會場外
徘徊了好幾百個無組合證的青年人,都想要偷入去,無奈警察太多,會場外
四周圍,約一、二丈站立一個警察看著。到中午休會,組合員和警察出去後,
無組合證的人進去看。我也進去,爬上台翻閱會場右邊掛著三、四寸寬的長
條白紙寫的一大疊議題,有煙酒專賣與煙農問題、酒專賣議題、鹽專賣與鹽
農問題、日本某會社佔鹽田、製糖會社與蔗農問題,日本退職官吏霸佔台灣
人耕墾土地問題,地主與佃農糾紛問題,勞工工作時間問題,三菱與竹林問
題,日本工人與台灣工人薪俸待遇相差懸殊問題,兒童教育問題.…‥等等。

    一般人白天不能進去參加會議,只能聽夜間演講,那三夜裡會場裡外都
擠滿了人,很遠的外庄人,也很多人趕來聽。

    我記得有一個六十多歲老農說其庄裡有山地好幾百甲竹林,他手指著臨
監席的日本人罵道: 「伊娘的!整庄人被日本人騙去蓋印仔,就整庄人的山
地全歸三菱株式會社所有,庄人去砍自已種的竹割竹筍,還被抓去當賊仔辦,
那竹林是祖公傳下來幾代人的啦,硬要奪去,卻也有吃日本狗屎的台灣人,
為會社僱看山林,去報警抓人打人,我兒子被抓去慘遭刑求,被打得吐血醫
治不好。」

    那庄的人本是靠割竹筍砍竹販賈為生,現在好多戶人家都不能生活了。
他說得粗聲大氣,怒髮三千丈,愈罵愈起勁,被臨監官喊「注意」「中止」都
不聞不知不理,更直指著日本人罵,聽眾鼓掌喝采吼叫不平,場面很激憤。

    下營組合員沈鬧拾上台講其六日前去會社磅甘蔗,趁中午磅亭職員回去
吃飯時,邀五位同去磅甘蔗的朋友去推一台空台車來,五個人上台車,一個
會看磅秤的看磅,五個人竟磅不上一百台斤,可見會社自設的磅秤吃蔗農的
甘蔗斤量有多少 !他又說: 「甘蔗價也是會社自定賤價收購,蔗農種蔗要兩
年勞苦,甘蔗一萬斤二十餘元,扣除肥料蔗種錢,若農地是佃租的,根本不
會嫌錢,都被地主會社搶了了。農民兄弟要團結起來跟會社爭議甘蔗價格,
公道買賣,會社不可吃蔗農斤量,才行。」

    很多蔗農都大嘩喊好。

    有一人講教育問題,說總督府教育經費分配,日本人的小學校兒童教育
經費多公學校台灣兒童教育經費好幾借,徵收台灣人納稅錢卻日本人之子優
先,他們的小學生,學生服、書包,書本、筆記簿皆公費且用不完,還有錢
買零食分發。公學校台灣兒童穿著黑補白補破爛衣服,書本以破巾子包,這
麼顯然的差別卻還教育學童說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天皇陛下臣民,以此可見猶
如大戶人家的大老婆兒子和細姨之子,太不相同了....‥

    開那次大會是農組主辦,文化協會也來支援,當時聞名的台灣精英皆集
聚此一盛會,連以後分裂為民眾黨的蔣渭水、蔡培火、楊肇嘉等皆參加會議
演講。三天會議和演講都很順利,演講每夜到十二點聽眾不散,高喊繼縝講
下去,但臨監官不准許。

    張行每晚出來說: 「很晚啦!大家回去睡,要聽演講,以後常有。」聽
眾才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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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alone, but not lone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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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alone, but not lone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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