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情仇(79)《閻羅沙彌》

作者: abstsai (白非白) 看板: BudaXfile
標題: 法海情仇(79)《閻羅沙彌》
時間: Wed Aug  1 00:22:49 2007



【法海情仇】(79)《閻羅沙彌》
　　
　　四月•陽關之西八十里•夕陽西斜。

　　正如白居易所說的「茫茫綠野中，春盡孤客情。」草
原雖是一片青青綠野，他的心情卻是異常寂寞，打從離開
長安城後他就心情悶悶的，當官的人奉聖旨出遠門是理所
當然，但對他這位過慣家居悠哉生活的老人而言，實在不
是什麼好差事。

　　到達陽關之前，喜好談論佛理的他，發覺于人文雖是
個好官，但對佛理一點也沒什可談的。路上他也找過那四
位西明寺的隨行護法僧來聊聊，但是四位隨行的護法僧全
部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僧，他們的任務只是護送那部摩
尼經繪本而已。

　　昨夜小和尚的金剛舞雖然令他大開眼界，但使他澈夜
無法入眠的卻是淨海的舞偈，白居易再三反覆的咀嚼小和
尚的那一句“蓮花灑遍毗盧海，大願破得地獄空」。

　　“地獄空..地獄空..”他不斷喃喃的詠誦著，鼻頭有
種將要落淚的酸楚。

　　隨著思緒，白居易腦中浮現的是淨海抱著錫杖端立合
掌的肅穆神情，這樣莊嚴的威儀使他無法釋懷，他常參加
法會，看慣了官方寺廟裡的寺僧，就算是在法會上的經誦
，那些主持的寺僧也沒有像小和尚給他的那種感受。

　　“法門寺是什麼樣的寺？”他心中對那個只聞其名卻
不曾拜訪的寺燃起疑問，而更大的疑問“這小和尚又是什
麼來歷？”更是一團壓在心頭上的謎團。

　　＊＊＊＊　　＊＊＊＊

　　監軍選了一個高地下令紮營，“幄幕”（屋形篷帳）
搭起，雜役眾人於是開始埋鍋造飯，眾人各忙各的。幄幕
有十二個，依照“羅經”（羅盤）的八卦五行方位（時鐘
方位）形成一個大圓圈，圈外四角落用木棍立起偵哨，上
頭可站一名士兵，哨下設有二名副哨，另有二組巡哨在各
哨之間交替巡邏。

　　幄幕圈中間分二區，上區在北面，最北是白居易的馬
車橫著，車側前南方也有一個幄幕，是白居易的專用幕，
他的幕是主帥幕，有前後兩段，前段本來是主帥和親信用
的軍機議事處，現在撥給四位白居易隨侍的女眷使用，後
段則是白居易的臥室。

　　主帥幕往南稍下方左右有二個小幄幕，是于人文和趙
歸真專用個人幕，三個幕形成一個正三角形稱作“本營”
也就是指揮所。

　　本營再南一點，有一個擋風的“羅幕”（三面圍成ㄇ
字形），兩旁架高二座營火，把羅幕裡面照得非常明亮，
羅幕是本營的三位主管和其它高級軍官的餐飲、開會所用
之處。
　　
　　南區則是空地，是校兵點閱或士兵日常活動、操課以
及雜役人等共同使用的操場。操場再往南下方就是營門，
說是營門但是沒有真的門，只是把馬車、糧車排列左右兩
旁成為一個左右各一橫排的車隊，牲畜欄在中間，兩組當
中留個出入口作為門而已。

　　晚飯用完，眾軍官吃喝完畢各自離去，趙、于和幾位
高級軍官、御醫、道士、護法僧..等陪著白居易喝酒。女
眷們忙著穿梭奉酒，一時之間氣氛熱絡起來。白居易端起
酒盅向眾人道謝，眾人一陣寒暄後，各自交頭接耳、閒談
笑聲此起彼落。

　　「咦？居智師付，怎不見法海師付在座呢？」聊過一
陣，白居易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提高他的聲量，向隔著四
個人外的一位護法僧問道。

　　眾人聽見白居易大聲起來，不由得轉頭看著居智比丘
，趙玄瑟端到嘴唇邊的酒杯也不覺的停在空中。

　　「師付們不是已經由方丈開了食戒嗎？」白居易知道
比丘僧不能食肉，但是出遠門的僧眾可以由方丈特別開食
戒，有什麼就隨緣吃什麼。

　　居智比丘合掌答道：「回大人，出門前確已由方丈開
了食戒，不過法海師是法門寺來的，我等不太清楚..」

　　「原來如此..各門自有門規..」白居易點點頭，他又
問道：「那晚齋可有送達？」

　　居智怔在當下，不知如何回答。

　　突然清脆的一個女聲：「沒有」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是趙玄瑟。原來她除了是御醫助理之外
，也同時管理飲食衛生。

　　「喔，怎麼說？趙姑娘..」白居易偏頭看著這位趙監
軍活潑俏麗的妹妹，等著她給答案。

　　「開飯時有差人送食，但法海師付說他過午不食，所
以就..」趙玄瑟放下酒杯站了起來，作了禮據實回答。

　　白居易好像很滿意的點點頭，作了個手勢請玄瑟坐下
，然後回頭笑瞇瞇的問于人文說：「于大人，不知大人是
否介意我請法海師付喝杯茶？」

　　于人文本是個小官，而且白居易是當今聖上的寵信重
臣，于人文雖然是真正的特使身份，白居易仍可以在公開
場合用上官稱下屬官的字號稱他，但白居易卻用同等地位
的稱呼“大人”，使他面子十足，而這樣的問話也表示他
也是受邀的人，于人文開心的回答道：「豈敢，豈敢，老
師雅興，學生自當奉陪，自當奉陪..呵呵..」滿臉笑容，
兩手合揖不斷的作禮。

　　喝茶是休閒，白居易吩咐二位貼身小玉起爐燒水，準
備茶葉泡茶，眾人有事的一一離去，只有幾位對佛法有興
趣的文官留下，別的女眷收拾桌面，擺上茶道。

　　趙歸真和軍官們也以軍務在身告退離開，白居易知道
軍規自然沒有留他，趙玄瑟不是官，本也同時要離去，但
白居易忽然叫住她。

　　「趙姑娘，謝謝你給我的決明飲，那和我以前所喝的
都不相同喔，我覺得眼睛視力好多了，啊..對了，我還沒
請你喝杯茶呢，不見外的話，是否請你賞光？同時也替我
去請法海師付？」

　　玄瑟受寵若驚，喜出望外，她笑了笑，兩頰酒窩更添
了俏皮樣，玄瑟用撒嬌的聲音回道：「唉唷，大人∼，照
顧大人是我該作的事啊，那決明飲是我家配方，我娘聽說
大人眼有小疾，特別叫我給您準備的，只是小事啦..我這
就去請法海師付..」她作了個萬福，轉身小跑步向著淨海
所在的地方去了。

　　「這姑娘..呵呵..」白居易來不及回答，看著趙玄瑟
跑步的背影呵呵笑的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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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南門內去崗哨不遠，淨海面向北方，隔著操場和本
營遙遙相對。他雙目微閉觀鼻，交趺端坐在草蓆上，蓆右
前方整齊的擺著他的草鞋，背後立著看起來像竹篾編成的
十八物篋，篋旁直直的立著錫杖。

　　篋的高度正好在他頭頂上大約一尺(三十公分)處，篋
頂上左右伸出二支桿子，拉著一塊方形的小布幕，像是傘
蓋般的護著他的頭頂，這塊頂幕白天可用來遮熱陽，夜裡
可以蔽雨露，是僧眾在沒有樹蔭可用來打坐時的替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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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海..淨海..」一個像蚊蚋的小聲音在淨海的耳旁
響起，原來是錫杖上頭由鞞室拉滿那化成的金剛杵正在叫
他。

　　淨海眼皮抬都沒抬，有點不想理似的出聲道：「你又
有什麼事，毗沙？」由於“鞞室拉滿那”叫起來太拗口，
淨海對這個一路上問東問西很煩人的“東東”，改口叫它
為“毗沙”。

　　「有..姑娘找你來了..呵呵..吱~~」它好像很樂似的
說道。淨海一張眼，只見趙玄瑟正小跑步迎面而來。

　　「趙姑娘!!」淨海突然叫了一聲，他伸出右手用了個
停止的手勢把趙玄瑟擋在六七步外，不給她再前進。

　　趙玄瑟嚇了一跳，身子僵在當下，小心的用試探的聲
音對淨海說：「白大人..請小師付..啊不..法海師付喝茶
..」她吐了吐舌，覺得臉上紅熱感一直燒到耳朵去了，心
想“幸好這裡光線很暗，不然就..”，怔了一下趕忙又補
了個萬福。

　　淨海沒任何反應，他先穿好草鞋，然後站起來合掌作
了問訊，說道：「謝謝，請姑娘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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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來..法海師付，謝謝你的賞光..」白居易看著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時，很高興的招呼著。水還未燒開，白
居易請淨海先坐在身旁，正要開口時，突然急鼓響起，一
支警報的響箭飛過，營門口方向人聲鼎沸，殺聲震天，兵
器交接聲立刻不絕於耳。

　　幾名士兵提刀衝進羅幕大喊“大人..大人..[快跟我
來..”，女眷們驚聲尖叫，隨在白居易後面往幄幕旁的馬
車躲避，十來個神策軍把白居易和于人文等人護在中間，
要往馬車去。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一名隊長大聲叫著，一霎
時場面混亂無比。淨海單手一按跳上桌子看向營門口，有
幄幕和糧車已經著火，趙歸真和神策軍正和一群刀客火拚
。地上已有人倒地，只看不清是敵是友。

　　淨海一運氣跳出羅幕外往門口奔去，迎面已經撞來四
名刀客，看到淨海劈頭就砍。

　　淨海一招柳葉擺身閃過刀客，反手一掌打在一名刀客
身上，身子不停，一點腳，往他的十八物篋射去，刀客被
淨海震退二步，發覺不痛不癢，嘿嘿怪笑二聲，迴身也飛
向淨海身後，舉刀由上而下來個劈柴式，往淨海身後用力
再砍。

　　另三名刀客稍慢一步趕來，正好和淨海正面交鋒，一
名刀客攔腰橫掃，淨海跳上空中兩腳一縮，右手往十八物
篋方向隔空一抓，大喊“毗沙~~”。

　　刀客只聽得噹噹二聲，一前一後的刀被淨海手中的錫
杖擋開，二人震得虎口發麻。刀客大驚，明明是一個手無
寸鐵的小和尚怎會像變魔術一下子手中就多了根錫杖。

　　淨海身形一落地，再往營門倒退，身未站穩，第三四
名刀客不放過機會，一左一右砍來，淨海擋開一刀，另一
刀已經逼近，突然毗沙叫道“淨海危險!!吱~~”，金剛杵
由頂端脫出，直直射向空中。

　　那支逼近的刀竟然像被吸走一樣，硬生生的脫離刀客
的手中，跟在毗沙的後面也飛向空中再返折回來，眼看就
會砍到刀客。

　　淨海要毗沙把刀引開，他大叫一聲“毗沙”，向著刀
客左手五指大張示警，刀客聽到一聲“必殺”，眼前金光
一閃，只見淨海手中拿著一塊金牌，上面三個大字“閻羅
令”，刀客心中大駭，大叫一聲“閻羅..”，卡察一聲，
第三個“令”字還沒說出，刀身已砍入頭頂。毗沙鑽入土
中不知去向。

　　其它三人眼看刀客七孔噴血仰倒血泊，一時怒火中燒
，合力再砍，淨海杖身再擋一刀，後跳一丈，刀客一展輕
功又由空中砍來。

　　突然毗沙由地心竄出，那名刀客的刀又一樣被引入空
中折返，淨海再度伸手叫“毗沙”，刀客身形一落地，看
見淨海手中的閻羅令也大叫一聲“閻羅..”同樣令字來不
及說出就頭破血流七孔汨汨，往後仰倒。刀客倒下，淨海
後面那句“不要”才像是喃喃自語的說出來。

　　其餘二名刀客覺得背脊發涼、兩腿發軟，互相看了一
眼，有默契的用車輪戰，一前一後、一左一右輪流進攻，
一點也不給淨海喘氣。

　　淨海用錫杖左撥右擋，險象環生，一名刀客笑道：「
原來是只學會守勢的半調子..」他用力大喊「老子送你上
西天」

　　毗沙又出現，這時它在二把刀上下繞了一圈，二把刀
又跟著被引向空中而折返，淨海大驚，跳上空中用杖身切
去，那二把刀像是有生命的閃避，瞬間砍入二人頭頂骨。
兩人倒下時像見鬼似的喃喃唸著“閻羅..閻羅”。

　　「啊~~小師付~~」白居易那裡傳來趙玄瑟的喊叫。他
一看，趙玄瑟護著白居易，十多名神策軍只剩五人還在奮
戰，有二、三十人正猛力圍攻。

　　淨海提杖飛了過去，毗沙早就投入戰線，淨海一到，
只聽得四周恐怖害怕的“閻羅..”聲不停，然後一人接著
一人像骨牌般的倒下。

　　突然陣中有刀客大喊“天啊..是閻羅沙彌~~是閻羅沙
彌~~快走..快走..”，刀客們一哄而散，無人敢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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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善後，估計敵方大約出動了二百名，此役我方死
亡軍人七名，平民四名，三十多名受傷，敵方被我方殺了
二十一名，另外有一些頭部中刀七孔流血的正由士兵併排
清數。

　　「報告監軍，一共三十六名..沒有活口」清點的士兵
大聲的回報。殺敵五十七人，其中三十六人被一個沙彌所
殺，這要如何回報長安？

　　趙歸真心中想的不是軍情報告，他另有所思，手拿火
把看著三十六名死狀悽慘的刀客，他感覺汗毛直豎，全身
被寒意籠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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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毛骨悚然的名號：“必殺、閻羅沙彌”，一夕之
間震驚了黑白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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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無一得，三世有所失。
古聖唯一道，人心知不知。
∼∼∼∼∼∼白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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