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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性常住

[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術語)涅槃經所說,有乘戒二門,乘門之所說者即佛性常住也。以見如來入涅槃而迷執為佛性無常,今化身寄於涅槃而說佛性之常住,法身之圓常,謂「如來常住無有變易。」就性而云佛性,就相而云如來,同體也。止觀八曰:「涅槃寄滅談常。」同輔行曰:「寄應滅度,談法身圓常。」


[佛學常見詞彙(陳義孝)]

謂如來常住無有變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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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二門

(名數)唐道綽所判。一、聖道門,此土由凡至聖修道之教門也。除淨土三經,其餘之諸經是。二、淨土門,往生彌陀淨土而證聖果之教門也。三部經之所說是。安樂集上曰:「一謂聖道,二謂往生淨土。」選擇集本曰:「道綽禪師,立聖道淨土二門,而捨聖道正歸淨土。」教行信證六本曰:「凡就一代教於此界中入聖得果名聖道門,云難行道;於安養淨剎入聖證果名淨土門,云易行道。」

又一、遮詮門,謂遮遣其所非也,又謂揀卻其餘也。如涅槃說不生不滅真空寂滅是空門之言詮,遮情門也。二、表詮門,謂顯其所是也。又謂直示自體也。如涅槃說常樂我淨三德秘藏,是有門之言詮,表德門也。此遮詮表詮之名,出於法相宗,遮情表德之目,出於華嚴宗。宗鏡錄三十四,辨空宗性宗之相違,其十異中之第六:「遮詮表詮異者,遮謂遣其所非,表謂顯其所是。又遮者揀卻諸經,表者直示當體。」杜順之華嚴三昧曰:「一遮情,二表德。言遮情者,問:緣起是有耶?答不也。即空故。(中略)二表德者,問:緣起是有耶?答是也。幻有不無故。」是全與前遮詮二門之意相同。故此二種為顯教諸宗所通用。然則遮詮表詮,為言詮之相違,遮情表德為法體之相違,其意則一也。故諸宗通用之。真言宗用此中華嚴之遮情表德以為簡別顯密二教之稱目。謂一切之顯教,為遮情門,故所歸唯無相之一理,密教為表德門,故自始即行三密之事相。二教論曰:「中觀等息諸戲論,寂滅絕離以為宗極,如是之義意皆是遮情之門,不是表德之謂。」秘藏寶鑰上曰:「顯藥拂塵,真言開庫。」但此為顯密相對一往之判。若就自宗言,亦有遮情表德之二門。胎藏界為表德門,以性具之十界為體,即多法界之法門也。金剛界為遮情門,以無相之一智為體,即一法界之法門也。

又一、門,法華經中前十四品之所說者。二、本門,法華經中後十四品之所說者。見條。

又一、抑止門,佛欲眾生不造重罪,使惡逆之眾生不得往生淨土,乃抑止彼之教門。是佛之大智也。二、攝取門,極惡之眾生念佛則得往生,乃攝取彼之教門。是佛之大悲也。是善導會大觀二經相違而判釋者(諸家立種種之義而會之)。觀經散善義曰:「問曰:如四十八願中,唯除五逆誹謗正法,不得往生,念此觀經下品下生中,簡謗法攝五逆者有何意也?答曰:此義仰就抑止門解,如四十八願中除謗法五逆者,然此二業,其障極重,眾生若造,直入阿鼻,歷劫周障,無由可出。但如來恐其造斯二過,方便止言不得往生,亦不是不攝也。」見群疑論三,探要六,散善記三。

又華嚴一經,具行布圓融之二門,皆能通入法界。一、行布門,行者行列,布者分布也。經中廣明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等覺妙覺之四十二位法門,由淺至深,行列次第分布,故曰行布門。二、圓融門,經中又明法界之理,圓融無礙,於前之四十二位,隨舉一位,而該攝諸位,謂之圓融門,如說初發心時便成正覺是也。為視別教圓教之差別。見天台之華嚴大疏一。

又一、折伏門,折惡伏非而不假借,是佛大智之德也。二、攝受門,不與物逆,善惡皆攝取之,是佛大悲之德也。止觀十曰:「夫經有兩說:一攝二折,如安樂行不稱長短是攝義,大經執持刀杖乃至斬首是折義,雖與奪殊途,俱令利益。」

又一、性起門,至如來之果上,則真如法性,順於自性而起淨法。所謂性海無風,金波自涌也。故唯是淨法也。二、緣起門,真如法性在眾生之因中,隨染緣而起染法,故緣起之法,通於染淨也。問佛果之功德豈可無緣而起耶?答非云無緣。實由緣而起,但起已,則違緣而順性。故廢緣而但云性起。探玄記十六曰:「以果海身體當不可說不稱機感具緣,約緣明起,起已違緣而順自性,是故廢緣但名性起。」

又一、流轉門,無始之無明不達本覺之理性,起惑造業感生死之苦果,以流轉三界六道,是曰流轉門。二、還滅門,流轉之眾生,厭生死之苦,修戒定慧之三學以還歸於寂滅之涅槃,是曰還滅門。苦集之二諦,為流轉門之因果,滅道之二諦為還滅門之因果,釋摩訶衍論,謂之下轉門上轉門。

又一、真如門,如來藏之一心,其體性平等一味,離差別之相,真實如常,故曰真如門,即不變真如也。不和合於無明之緣之真如也。二、生滅門,如來藏之一心,隨緣生滅,起差別之相,故曰生滅門。以真如與無明互相熏也。蓋即無明以熏於真如而生流轉之染法,真如以熏於無明而生還滅之淨法,是為隨緣真如,和合於無明之緣之真如也。然則真如門為如來藏心之體,生滅門為如來藏心之相。一切之小乘教,皆不知如來藏心之有實性,大乘中之權教,僅知其真如門之一邊而不知生滅門之一邊,大乘之實教,則二門皆知。起信論曰:「依一心法有二種門。云何為二?一者心真如門,二者心生滅門。」

又一、福德門,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之五度為福德門,入於福德門,則一切之罪業皆除,所願皆得。二、智慧門,了知諸法之實相為智慧門,即般若也。入於智慧門,則不厭生死不樂涅槃也。見智度論十五。

又一戒門,二乘門。佛說涅槃經有二意:一、單說常住之理而為捃拾法華所漏之機類也。因而謂之常住涅槃,名為捃拾教。二、為末代之眾生破戒,執無常,亡失法身之慧命。因說戒乘二門,贖常住之命也。蓋涅槃經中,欲贖滅後之眾生為破戒無慚,夭傷法身之慧命,而說戒律,名為戒門。欲贖為固執無常之見,亡失法身之常住,而說佛性常住之理,名為乘門。因而謂之贖命涅槃,名為扶律說常教,釋籤曰:「賴由此經扶律說常,則乘戒具足。」

又一、悲門,諸佛菩薩利他之德也。為大悲之故,永度眾生而不住於涅槃。二、智門,諸佛菩薩自利之德也。為大智之故,自斷惑業,而不住於生死。是一雙不離之德也。

又一、定門,智照法界而心性常湛然,謂之照而寂,是諸佛菩薩之定門也。二、慧門,心性雖湛然不動而常照法界無謬,謂之寂而照,是諸佛菩薩之慧門也。是一雙不離之德也。報恩記曰:「觀音勢至為彌陀如來悲智二門。」


劉[乳-孚+虫]所立五時教

(術語)晉武都山隱士劉,初分頓漸二教,以華嚴經為頓教,餘為漸教,漸教之中分五時。是唐土判教之嚆矢也:一、最初說提謂經,開五戒十善之人天教。二、成道後十二年中說阿含經等,開三乘差別之教門。三、佛成道後三十年中說般若經維摩經等,說三乘同觀之空理。四、佛成道四十年後八年中說法華經,辨明一乘。五、佛臨滅度時,一日一夜中說涅槃經,明悉有佛性、佛性常住之理。是最後究竟之說也。淨影痛破之。見大乘義章一。


劉虯所立五時教

(術語)晉武都山隱士劉,初分頓漸二教,以華嚴經為頓教,餘為漸教,漸教之中分五時。是唐土判教之嚆矢也:一、最初說提謂經,開五戒十善之人天教。二、成道後十二年中說阿含經等,開三乘差別之教門。三、佛成道後三十年中說般若經維摩經等,說三乘同觀之空理。四、佛成道四十年後八年中說法華經,辨明一乘。五、佛臨滅度時,一日一夜中說涅槃經,明悉有佛性、佛性常住之理。是最後究竟之說也。淨影痛破之。見大乘義章一。


南中三教

(術語)一頓教,二漸教,三不定教也。齊朝已後江南諸師立此三教,用以判釋佛一代所說之法者也。頓教指華嚴經,漸教指阿含經至涅槃經等誘引之經,不定教謂不能配於頓漸二教之勝鬘經金光明經等。

(名數)齊朝已後,江南諸師,立左之三教以判一代所說之法:一、漸教,謂自初轉法輪至涅槃自小至大者。二、頓教,謂佛成道之初為諸菩薩說華嚴經者。三、不定教,如勝鬘經及金光明經非頓漸之所攝別明佛性常住者。見華嚴玄談四。


扶律談常教

(雜語)扶助戒律,說佛性常住之教法,天台宗謂之涅槃經教說。世尊末代有惡比丘,破戒律,如來為誡有生所謂無常等之誤解者,因說本經,故名扶律談常教也。


毒鼓

(譬喻)毒鼓之聲能殺人,以譬涅槃經所說佛性常住之聲,能殺害眾生之五逆十惡,使入於佛道也。然鼓有二種:一天,一毒。對於五乘之機,各說五乘之教,彼等各信順修行,得證果之益,故譬之於天鼓,又如對於五逆十惡之眾生,說佛性常住之大乘極致,彼等卻為生誹謗,墮於無間,故譬之於毒鼓。但雖墮無間,而依此因緣,遂得滅五逆十惡,入於菩提之道。因而以此二鼓配於順逆之二緣,天鼓譬順緣,毒鼓譬逆緣也。如俗所謂忠言逆耳者,毒鼓之聲也。涅槃經九曰:「譬如有人以雜毒藥用藥大鼓,於大眾中擊之發聲。雖無心欲聞,聞之皆死,唯除一人不橫死者。是大乘典大涅槃經亦復如是,在在處處諸行眾中有聞聲者,所有貪欲瞋恚愚痴悉皆滅盡,其中雖有無心思念,是大涅槃因緣力故。能滅煩惱而結自滅,犯四重禁及五無間,聞是經已,亦作無上菩提因緣,漸斷煩惱,除不橫死一闡提也。」天台依憑集曰:「信者為天鼓,謗者為毒鼓,信謗彼此決定成佛。」照橫實鏡序曰:「照橫實鏡一卷,敬奉晉賢客。庶於中人為天鼓,於下愚為毒鼓。信謗俱利。」文句記四曰:「毒鼓者,大經云:譬如有人以毒塗鼓,於大眾中擊令出聲,聞者皆死。鼓者平等法身,毒者無緣慈悲,打者發起眾也,聞者當機眾也,死者無明破也。」


涅槃宗

(流派)支那十三宗之一。依涅槃經而弘布佛性常住之旨之宗也。自北涼之曇無讖初譯此經,宋之慧成,曇無成,僧莊,道汪,靜林,慧定,曇斌,超進,法瑤,道登,曇度,道成諸師,製疏作章。弘布甚盛。在隋則淨影,智徽,法礪,道綽等,多以涅槃為宗。至唐朝道宣,法寶各有所弘,而所歸在於涅槃,法寶特立五時教,攝大小乘。及天台宗盛,法華涅槃同厭於醍醐味之說,此宗自屬於彼,別無以涅槃為宗者。


迦葉菩薩品

(經名)涅槃經篇章名,佛與此幼童迦葉菩薩問答,發揚佛性常住之深義者。


[佛光大辭典]
三種教相

(一)又作教相三意。乃法華經與法華以前諸經在教相上之三種差別。即:(一)根性融不融相,即五時八教之判教。法華以前之四時(華嚴時、阿含時、方等時、般若時),乃以化儀與化法之四教教化根性未熟之二乘、三乘、五乘等。其化法四教中雖有圓教,然僅有法開會(謂一切教法皆為相同一致者),而無人開會(謂泯除三乘之別,人人皆可成佛)。法華所教化者則為根性純熟之一佛乘之機,能化之教亦具有法開會與人開會,為純圓獨妙之開顯圓。(二)化道始終不始終相,餘教當機益物,不說如來引權歸實施化之意。法華則明佛設教之元始,巧為眾生作頓、漸、不定、顯密等種子,中間以頓漸五味調伏長養而成熟之,又以頓漸五味而度脫之,具有種、熟、脫三益。(三)師弟遠近不遠近相,眾經皆謂佛於菩提樹下成道時,實智始滿,將施權智,二乘弟子不得入實智,亦不能施權智。法華則言佛坐菩提樹下之前,早已成道,已滿權實二智,且弟子已入實智甚久,亦先解權智而行之,故道樹之前,師與弟子權實長遠。三種教相中,智顗多用第一判,荊溪湛然、日僧最澄多用第二判,日本日蓮宗之祖日蓮多用第三判。〔法華玄義卷一上、法華玄義釋籤卷一上〕

(二)即南地諸家通用之頓、漸、不定等三種教相。(一)頓教,華嚴為化菩薩,如日照高山,故稱為頓教。(二)漸教,又分有相、無相二教。三藏教(小乘教)為化小乘,先教以「半字」教,稱為有相教;釋尊成道十二年後為大乘說五時般若乃至常住,稱為無相教。有相、無相俱為漸教。(三)不定教,如勝鬘、光明等經,非頓非漸,闡明佛性常住,故稱為偏方不定教。〔仁王般若經疏卷上一、法華玄義卷十上〕 p657


不定教

三教之一,化儀四教之一。即不攝於頓漸二教的化儀之教。又作得益不定化儀。依法華經玄義卷十上、華嚴經疏卷一載,南中諸師以勝鬘、金光明等經不拘頓漸之次第,明佛性常住之旨,稱為偏方不定教。然天台智顗則反對此說,主張不定乃一音異解之義,於五味中通有之,且立顯露不定、祕密不定之別,而與頓漸二教共稱化儀四教。據法華經玄義卷一上、八教大意所載,佛以一音演說法,依如來之不思議神力,能令眾生於漸說中得頓益、頓說中得漸益,以得益不同之故,稱為顯露不定教。又如來之三輪不思議,於此人說頓,於彼人說漸,使其各各得益而彼此互不相知,稱為祕密不定教。〔法華經玄義卷五下、摩訶止觀卷一上、摩訶止觀輔行講義卷一〕(參閱「三教」609、「化儀四教」1327) p973


五時八教

智顗所主張之天台宗教判。即將佛教諸經典之內容加以分類、解釋。從釋尊說法之順序分為華嚴、鹿苑、方等、般若、法華涅槃等五時;從教導眾生之形式方法分為頓、漸、祕密、不定等四種類(化儀四教);又依適應眾生根機而教導之教理內容,分為藏、通、別、圓等四種類(化法四教)。以上總稱為五時八教,其關係如左表所示。

(一)五時,智者大師將佛陀所說之一代聖教,分判為五時。

(1)第一華嚴時,指佛陀成道最初之三七日間說華嚴經之時期,如日照高山之時。當時說教之內容是正說圓教,兼說別教,而說法之對象是別教之大菩薩眾與圓教中之優秀份子。從佛陀教化之意義言,因是佛陀自內證之佛慧,擬試驗是否適合眾生根機,故稱擬宜時;從教之順序來說,相當於初從牛身擠出之乳味。華嚴經有前分與後分之區別,前分是三七日時之說法,不含聲聞在內;後分如入法界品,則有舍利弗等大聲聞在內。但此時之說法程度太高,聲聞皆如聾如啞,未能收到化益之效果。

(2)第二鹿苑時,是指佛陀說華嚴經後之十二年間,於十六大國說小乘四阿含經之時期,如日照幽谷之時。因佛陀最初說法之場所在鹿野苑,故此時期稱作鹿苑時;又取所說經之名,故亦稱阿含時。此期所說之教法程度較低,僅為小乘法(即三藏教)。從佛陀教化之意義而言,因是以根機較淺者為對象而誘導之,故稱誘引時;在教之順序上,此期譬喻為酪味。

(3)第三方等時,指鹿苑時之後八年間說維摩、思益、勝鬘等大乘經典之時期,如日照平地之時(食時)。此時之教法併說藏、通、別、圓四教,打破視第二時得小乘之淺證為與佛之深證同一之偏見。其中所說斥小歎大(斥責小乘而讚歎大乘)、彈偏褒圓(彈訶偏教而褒揚圓教)之意義,乃欲啟發小乘人生起恥小慕大(恥小乘,尊大乘)之心。若從佛陀教化之意義而言,此期稱彈訶(訶責小乘)時;在教之順序上,則喻為生酥味。又「方等」為大乘經之通稱,此時為初說大乘經之時期,故亦稱方等時。

(4)第四般若時,指方等時之後二十二年間,說諸般若經之時期,故依經名而立名,如日照禺中之時(巳時)。此時所說教法,在內容上為通、別、圓三教。從佛陀教化之意義言,此時為淘汰大小乘分別之偏執,說諸法皆空,融合大小乘於一味,故稱為淘汰時;在教之順序上,喻為熟酥味。此一時期乃佛陀為須菩提等說般若,令其仰慕大乘,且由二乘更進展至大乘中之空,故稱為般若轉教;以此能消除法上之區別,故亦稱法開會。其中,除闡示通教的消極之空(即共般若,為三乘共學之般若)外,亦說明別圓二教積極的不空中道之理(即不共般若,為菩薩所學之般若)。

(5)第五法華涅槃時,指為使受教者之能力進至最高境界,證入佛知見之時期,約於佛陀在最後八年間說法華經與入涅槃之前一日一夜說涅槃經之時期,如日輪當午之時。此時所說之教法純係圓滿之圓教,即會通前四時之淺方便教,並彰顯真實之開顯圓。從佛陀教化之意義上言,此不止於理論上之法開會,乃是實際令一切皆證入之人開會;在教之順序上,喻為醍醐味。法華經與涅槃經之關係在於顯揚畢竟一(佛)乘;法華經屬於前番五味中之後教後味,係將華嚴時以後至法華經間之二乘加以開會,令成就「入佛知見」為大目的(大收教);涅槃經則對法華經所遺漏之有能力者,追說追泯藏、通、別、圓四教,並說佛性常住、扶律談常,教化使令成佛,故為後番五味中之後教後味,亦稱後教涅槃經(捃拾教)。

除華嚴三照、涅槃經五味外,另有法華長者窮子喻,亦顯示佛陀一代教化之次第。如左表所示。

五時復有通、別二種。別五時,即將佛陀教化眾生之方法,依次分為五時期,以顯說法之次第;通五時,則指於每時期中,相應受教者之能力而說法,使其各得不同之法益,以顯教法之融通。此外,關於五時之年限有多種異說,又此五時是否應以時間而別之,或以理論之組織分類之,自古以來即成為爭論之問題。

(二)八教即謂化儀四教(佛陀教化眾生所用之形式與儀則)與化法四教(佛陀教化眾生所採用之教法內容)。

(1)化儀四教:1.頓教,佛陀最初將自內證之方法直接教示眾生;相當於華嚴經之所說。2.漸教,教化之內容由淺而漸深之教法;相當於阿含(初)、方等(中)、般若(末)三時所說。3.祕密教,佛陀應眾生之不同根機能力因材施教,施予個別教化,而彼此互不相知。4.不定教,各種根機之眾生雖同坐一席,然隨各人之能力,所體悟之教法不一定。

其中,祕密教與不定教之共同點為「同聽異聞」,即同座一席聽法,而所聞法各異,但前者相互俱不知利益之差別,是為人法俱不知,後者則了知相互利益之差別,是為人知法不知。又不定教原意謂各人所體悟之教法不一定,故嚴格言之,上述祕密教理應稱為祕密不定教,而不定教則應稱為顯露不定教。對此,頓漸二教乃為公開之教法,故稱之為顯露定教。

(2)化法四教:1.三藏教,略稱藏教。即小乘教。即為三乘人說阿含經,以明但空(僅知空之一面,而不知同時有不空之面)之理,並由析空觀(分析之觀空,又作拙度觀)而入無餘涅槃之教。該教之菩薩已制伏見思二惑,惟未斷盡煩惱,為教化眾生,經三阿僧祇劫至證悟之長期間實踐因行,故稱伏惑行因。2.通教,「通」有通同、通入與共通等三義。以該教為聲聞、緣覺、菩薩三乘所共通之大乘初門教,故稱通教。即由如幻即空(一切事物皆由因緣所成立,故為如幻之空假)之理,觀體空觀(觀全體本來畢竟空,又作巧度觀)之教。此教菩薩中之鈍根者,僅能理解較淺之教理,與藏教之菩薩同證菩提果(通同);勝根菩薩則能領悟教中所含深奧之中道妙理,最後入別圓二教(通入)。如此由通教轉進別教者,稱為別接通(或別入通),由通教轉進圓教者,稱為圓接通(或圓入通)。同時,通教之菩薩為學習別教之教,而以別教修行之名目來表示通教之位次,此稱為名別義通。3.別教,別,有不共與歷別二義。即:不共二乘而獨為菩薩說(不共),此點別於其他三教,又由差別面觀察諸法(歷別),故稱別教。此教次第觀空、假、中三諦而悟中道之理,但因其中道別於空、假,故稱但中(觀空、假之外另有獨立之中)之理;其觀法為次第三觀,又稱隔歷三觀。別教之菩薩,至初地後悟中道之理,與圓教之人相同,但在初地以前從但中之理體悟其中所含之不但中(空、假不離中)之理,即自十住至十迴向之間,有從別教轉進圓教者,此稱圓接別(或稱圓入別)。前述別接通、圓接通及圓接別,合稱三被接。被接之意,主要是指於觀理之際,體悟其中所含之深意,由此再繼續轉進更高層次之教。以上三教,在理論上皆可通至佛果,但實際上行者在因中即被接,以致無人可達三藏教之斷惑位、通教八地以上,乃至別教初地以上,故稱為有教無人(無人證教),或果頭無人(無至佛果者)。4.圓教,圓,意即不偏、圓融、互備。即不論迷悟,在本質上並無區別,此為真實之理,亦為佛所覺悟之理,故圓教在顯示佛之所悟,亦即為明示佛陀自內證之教。此教觀空、假、中三諦之理在一諦中互具其他二諦,故此中道之理稱為不但中之理。圓教之菩薩以一心觀空、假、中三觀,故此三觀稱為一心三觀,或稱不次第三觀、圓融三觀。

以上四教中,藏、通二教為教證俱權(教與證俱為方便,非真實法),別教為教權證實(教為方便法,證為真實法),圓教則為教證俱實(教、證俱為真實法)。若以此配於五時,則第一華嚴時正說圓教兼說別教(兼),第二鹿苑時但說三藏教(但),第三方等時則對說四教(對),第四般若時帶通別二教正說圓教(帶),第五法華涅槃時中法華為純圓教,而涅槃經之追說為並說四教,追泯則為純圓教。同時,法華之圓(今圓)與說法華經以前之四時圓(昔圓)雖為同一教義(今圓、昔圓圓體無殊),但論其作用則互有優劣,故謂今圓為純圓獨妙之開顯門,而超越前四時之昔圓,顯出殊勝之作用。由此,法華經乃四教之外,「超八醍醐」之最勝教,亦即超越化儀、化法等八教,而為最上之醍醐味教。〔法華玄義卷一、卷十、四教義卷六、法華經文句卷六下、維摩經玄疏卷六、摩訶止觀卷五下、天台八教大意、學天台宗法門大意、天台四教儀、天台四教儀集註卷上、天台四教儀集解卷上、天台四教儀備釋卷上〕(參閱「三照」641、「五味」1104、「譬喻」6809) p1132


五時教

又作五時。即於佛教經典之批判上,主張釋尊四十五年之說法,乃從淺而入深,故將之分為五個階段,稱為五時教。我國對於經典之傳譯,並不依其發展之先後,而係以五時教判為準。五時教之分有如下數種:

(一)涅槃宗之五時教。劉宋時代之慧觀主張佛教有頓教與漸教二種,前者乃專以菩薩為對象,使其立刻成佛之教,如華嚴經。對於聲聞、緣覺二乘之人,次第導入悟境所說之教,稱為漸教,依所說之順序,漸教之內容復分為:(一)三乘別教,又稱有相教。即為三乘之人分別說四諦、十二因緣、六度之個別教,如阿含經。(二)三乘通教,又稱無相教。即共通三乘之教,如般若經。(三)抑揚教,又稱褒貶抑揚教。即讚揚菩薩,貶抑聲聞之教,如維摩經、思益經等。(四)同歸教,又稱萬善同歸教。即開會三乘而歸於一佛乘之教,如法華經。(五)常住教,又稱雙林常住教。即主張佛性常住之教,如涅槃經。此說為我國判教之嚆矢,流行於江南,劉虬、僧柔、智藏、法雲等諸師均承襲此說,僧宗、寶亮等復以之配於涅槃經所說五味之譬喻,至天台智顗而集其大成。又北地慧光所立之四宗教判,亦以此五時教為其本據。〔三論玄義卷上、大品經遊意、法華經玄義卷十上、法華玄論卷三、大般涅槃經集解卷三十五、華嚴經疏卷一〕

(二)南齊之劉虬亦主張佛教有頓教與漸教二種,而漸教復分為五時,即:(一)人天教,世間之教。(二)有相教,承認有差別事象存在之教,如阿含經等。(三)無相教,否定有差別事象存在之教,如般若經等。(四)同歸教,如法華經等。(五)常住教,如涅槃經等。但出三藏記集卷九所載之無量義經序(劉虬作)中,唯列七階,而未舉五時。〔大乘義章卷一、法華經玄義卷十上、大乘法苑義林章卷一、法華經玄贊卷一、華嚴經疏卷一〕

(三)隋代智顗亦有五時之說。所立五時為華嚴時、阿含時、方等時、般若時、法華涅槃時。(參閱「五時八教」1132)

(四)據唐代法寶之說,五時教應為:(一)小乘教,(二)般若教,(三)深密教,(四)法華教,(五)涅槃教。第二般若教以下,依次又稱大乘教、三乘教、一乘教、佛性教。法寶五時之說,在其所著一乘佛性究竟論中詳述之,然該書僅存卷三,缺教判章,故其內容不詳。〔俱舍論寶疏卷一、五教章通路記卷五十〕 p1136


四教

係就諸經之內容、形式等,而將佛陀一代之教說判釋為四類。

(一)宗愛法師所立。又稱四時教。據法華經玄義卷十上、大品經遊意等載,係依頓教、漸教、不定教等三教中之漸教再立四種。即:(一)有相教,指佛陀於初成道十二年中所說之小乘三藏,屬於「見有得道」之旨。(二)無相教,指佛陀自成道十二年後至說法華經以前之期間所說諸般若經,屬於「見空得道」之旨。(三)同歸教,指佛陀宣說法華經期間所說「會三歸一」、萬善悉向菩提等之旨。(四)常住教,指佛陀最後於娑羅雙樹間所說之涅槃經,即「佛性常住」、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等之旨。

然據華嚴經疏卷一載,四時教由劉宋之岌法師判立;而另據法華經玄義卷十上載,虎丘山之岌師僅判立有相、無相、常住等三時教,華嚴宗四祖澄觀亦謂武丘山之岌法師判立三時教。準此而言,劉宋之岌法師與虎丘山之岌師為同一人;然果爾如此而衡之常理,則亦無相同之一人而作兩種判教之理。由是可推知岌法師所立者為三時之說,宗愛即基於其說再立四教。又今雖於宗愛之事不詳,然知四教判釋在南朝十分盛行,為諸法師採用,如莊嚴寺之僧旻即接受此說。

(二)北齊大衍寺之曇隱所立。又稱四宗教、四宗。據華嚴五教章卷一、華嚴經探玄記卷一等載,即:(一)因緣宗,說六因、四緣之義,主張諸法皆各有其體性,如小乘說一切有部之宗旨。(二)假名宗,說諸法悉皆虛假而無實性,如成實論、經量部之宗旨。(三)不真宗,說諸法皆空,假立之名相亦然,如諸大乘般若經之經義。(四)真宗,說如來藏性之緣起,主張佛性平等、法界自在,如涅槃、華嚴等諸經之經義。

另有數種四宗教之判釋,內容與曇隱之說相同。如法華經玄義卷十上載,光統律師立因緣宗、假名宗、誑相宗、常宗等四宗。淨影寺慧遠於大乘義章卷一判有立性宗、破性宗、破相宗、顯實宗等四宗。

(三)梁代光宅寺之法雲所立。又稱四乘教。據華嚴五教章卷一載,即:聲聞乘教、緣覺乘教、菩薩乘教之三乘教,與一乘教合為四教。三乘教指佛陀演說法華經以前之教法,屬於權教,一乘教則指法華經之一乘教法,屬於實教。

另據法華經玄義卷十上載,法雲與僧柔、慧次等諸師皆判立頓、漸、不定之三教,而於漸教之中廣說五時教判,然未曾見及四乘教之名稱。今謂法雲立四乘教,或係依其法華經義記卷四之說法而附會者。茲列舉其文如下(大三三‧六一九上):「三種寶車,即是羊、鹿、牛車,即譬昔日阿羅漢、辟支佛、大力菩薩三學人究竟果;珍寶大車,平等種,無三種差別,即譬今日法華經中,為眾生受記同得佛果。」〔華嚴經探玄記卷一〕(參閱「三車四車」557)

(四)梁代真諦三藏所立。據圓測之解深密經疏卷一載,即:(一)四諦教,指阿含經,闡說四諦之旨。(二)無相教,指諸般若經,闡說諸法皆空之旨。(三)法相教,指楞伽經等,分別諸法緣起之相狀。(四)觀行教,指華嚴經等,闡說證入法界之觀行。

然據華嚴經探玄記卷一載,此四教係隋代笈多三藏所立,而真諦之教判則為頓、漸之二教。另據華嚴經疏卷一載,真諦所立者為轉輪、照輪、持輪之三輪。故推斷上記之四教並非真諦之教判。〔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卷一〕

(五)隋代天台宗智顗大師所立。分為化法、化儀二種:(一)化法四教,佛陀教化眾生之教法內容可大別為藏、通、別、圓等四教。(二)化儀四教,佛陀教導眾生之方式有頓、漸、祕密、不定等四教。〔天台八教大意、止觀義例卷上〕(參閱「化法四教」1325、「化儀四教」1327)

(六)新羅元曉所立。據華嚴經探玄記卷一載,即:(一)三乘別教,指四諦、緣起等經,即對三乘之人說人空之理;僅說人空之理,故謂之別。(二)三乘通教,指般若、深密等經,為三乘之人說人、法二空之理;人、法二空俱談,故謂之通。(三)一乘分教,指瓔珞、梵網等經,獨為一乘之人說部分之普法。(四)一乘滿教,指華嚴等經,為一乘人說全部之普法。

(七)唐代靜法寺之慧苑所立。據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卷一載,即:(一)迷真異執教,指迷惑於諸外道之說,於此廣起異執,如印度、西域等地之九十五種外道,與我國之孔孟、老莊等學說。(二)真一分半教,指小乘諸部派之教義,彼等於真如的隨緣與不變之二分中,僅說部分凝然不變之義,故謂之真一分。又僅說人空所顯之理,故謂之半教。如小乘說一切有部、多聞部所說之「三無為」,或分別論者所說之「四無為」。(三)真一分滿教,指瑜伽、唯識等論所說之旨,雖明了人、法二空,然所彰顯之真性仍僅屬凝然不變之義而未能達顯隨緣之義。(四)真具分滿教,分為理事無礙門與事事無礙門,前者指維摩、仁王、法華、涅槃等經之教義,後者指華嚴一乘之教義。二門所說,皆具足真如之不變、凝然二義。惟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對慧苑之教判有所非議,謂教判中不應列入外道之邪說,且所謂半滿、分滿等語亦欠妥當。〔宋高僧傳卷六〕 p1759


末化

指枝末之化主。於鳩摩羅什所譯兩卷本梵網經中,詳細描繪廣大莊嚴的蓮華臺藏世界,該世界係由千葉之大蓮花所成,每一葉中有一世界,其中復各有百億之須彌山、百億之四天下、百億之南閻浮提。盧舍那佛乃蓮華臺藏世界之本源,趺坐於蓮花臺上;又由自身變化出千釋迦,各據於千葉之世界,千釋迦復各化出百億之菩薩釋迦,各各坐於南閻浮提菩提樹下宣說菩薩之心地法門。天台宗遂根據此一記載來闡明「佛性常住一乘」之旨,並將之歸納為五時八教中之頓教,而揭出三重本末成佛、兩重本迹等說法。無論就三重或兩重來說,皆係就本末、本迹之相對而立名,即蓮花臺上之盧舍那佛為「本」,而葉上之釋迦如來佛身為「末」、為「迹」。盧舍那佛為千釋迦之本源、本體,千釋迦為盧舍那所垂化之迹用。傳述一心戒文卷下(大七四‧六五二上):「千花百千億,盧舍那為本身,十重四十八輕,釋迦文為末化。」(參閱「梵網三重本末」4641、「蓮華藏世界」6152) p1938


末代贖命涅槃

即指涅槃經。又作贖命涅槃、對治無常涅槃。天台宗主張:佛憫念末代鈍根之機易於毀破戒法、生起惡見(謂如來為無常)、亡失法身慧命,故於涅槃經之中講說戒律,以扶助戒門(戒律),又談佛性常住之理,以扶助乘門(教乘)。如是戒、乘二門並說,天台宗稱之為「扶律談常」;而涅槃經即為此扶律談常之教,又以其乃救贖末代法身慧命之重寶,故稱末代贖命涅槃。〔法華經文句卷十上、法華經玄義卷十上、法華玄義釋籤卷二下、天台四教儀集註卷上〕(參閱「扶律談常」2946) p1939


含中教

指天台所判藏、通、別、圓等化法四教中,密含中道義理之通教。通教為大乘教法之初門,其所說「如幻即空」的教義中含有「非有非空」的中道之理,故稱含中教。計有二義:(一)通教雖無中道之名,然利根之菩薩了見通教「體空」之真理,由是而通入第三之別教(別接通)或第四之圓教(圓接通);故能被接化之通教,稱為含中教。(二)通教不說「佛性常住」,原本不能視為中道,但如其教義所說「不生不滅」之理,就佛意而言,則已然密詮中道,故稱含中教。〔法華玄義釋籤卷二十三、摩訶止觀卷六下〕(參閱「通教」4803) p2832


扶律談常

又作扶律說常。係天台宗顯示涅槃經教說之用語。佛陀愍念末代鈍根之機,易起斷滅之見,毀破戒法,亡失教乘,謂如來為無常,復誦讀外典,如是則戒、乘並無而淪喪法身常住之慧命;佛陀乃於涅槃經中宣說戒律,扶助戒門(戒律),又談佛性常住之理,扶助乘門(教乘),故稱扶律談常。又涅槃經乃佛陀扶律談常,為末代鈍根之機贖其法身之慧命,故為扶律談常之教,稱為末代贖命之涅槃。〔法華玄義釋籤卷二下〕(參閱「末代贖命涅槃」1939) p2946


法華論疏

凡三卷(或二卷)。隋代吉藏(549~623)述。為世親所造「法華論」之注疏。收於大正藏第四十冊。吉藏著有諸多有關法華經之注釋書,其立場深受法華論之影響,本書即為其中之一。全書旨在指出南北朝時代四宗、五時等教判之歪曲法華經意,例如貶低法華經為無常教或覆相常住教;謂華嚴經未有根本一乘佛乘之真實義,涅槃經無佛性常住義等。故吉藏乃立於三論宗之立場,力說法華一乘之旨,以闡明法華之經意。此書予教理史之影響極大。〔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卷三、諸宗章疏錄卷一、東域傳燈目錄卷下〕 p3408


南中三教

南北朝自蕭齊之後,江南諸師所立之三教,用以判釋如來一代所說之法。三教乃指:(一)頓教,即佛最初為諸菩薩所說之華嚴經。(二)漸教,即佛說法從小至大以開導眾生,亦即由阿含經漸說至涅槃經以誘導之。(四)不定教,指非為頓漸二教所攝,乃明示佛性常住之勝鬘經、金光明經等。〔華嚴經玄談卷四〕(參閱「南三北七」3734) p3737


真宗

(一)謂真實道理之宗旨。對儒教而言,佛教謂真宗;又各宗均稱其自宗為真宗。此外,以判教之名別之,有如下之諸說:

(一)為北齊大衍寺曇隱所立的四宗之一。其謂涅槃經、華嚴經乃為講說佛性、法界之理的教法,故稱真宗。

(二)為齊之護身寺自軌所立的五宗之一。即指講說佛性常住的涅槃經之教法。

(三)為南朝陳之耆闍寺安廩所立的六宗之一。指般若經等講說諸法真空之理。

(四)指明示真如法相實理之宗。與「性宗」一詞同義。如天台宗之別教、華嚴宗之終教以上者均屬之。

(二)指藉由阿彌陀佛之本願力期以往生成佛之教說,此即日本之真宗。又稱淨土真宗。為日本十三宗之一。開宗之祖為日僧親鸞(1173~1262)。以一心一向歸命阿彌陀佛為教旨。故稱一向宗。復以盡十方無礙光如來為本尊,歡喜其光明攝取,故又稱無礙光宗。

本宗以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等三部為所依經典,祖承三國七祖,即印度之龍樹、天親,中國之曇鸞、道綽、善導,日本之源信、源空,七祖之中,特以天親之淨土論為正所依。宗祖親鸞師事源空,所著顯淨土真實教行信證文類為主要經典之一。源空主張以念佛為主,親鸞則強調以信心為本,認為佛的真實之教為無量壽經,最重要之部分為阿彌陀所說四十八願,其本體則為「南無阿彌陀佛」名號。並以他力往生為特色。所謂他力往生,即凡夫藉阿彌陀佛之願力而獲致信心;其後之念佛即是報恩感謝之念佛。又已得信心者,必住於正定聚,而與如來相等不二。親鸞更自謂食肉帶妻之在俗生活並不妨礙念佛修行,此種生活態度迥異於淨土宗其他支派。至親鸞之曾孫覺如,正式以本願寺為真宗大本山,至第八世蓮如,教勢蓬勃發展,惟彼時德川家康忌憚本願寺勢力過盛,故於慶長七年(1602)將本願寺分為東西兩寺,此即今日承繼親鸞法脈之兩本願寺派(西本願寺稱本願寺派,東本願寺派稱大谷派)。此外,親鸞門葉繁榮,流派漸次分立,計生高田派、佛光寺派、興正派、木邊派、三門徒派、山元派、誠照寺派、出雲路派等、合前二派,總稱真宗十派。

本宗立二雙四重之教判,二雙四重指豎出、豎超、橫出、橫超。豎,指自力聖道門(難行道);橫,指他力淨土門(易行道)。出,指漸教,為方便權假之教;超,指頓教,為真實之教。亦即期以歷劫修行之證果者,如法相、三論等之教說,乃難行道聖道門中之漸教,稱為豎出;期以即身成佛之證果者,如佛心、真言、法華、華嚴等之教說,乃難行道聖道門中之頓教,稱為豎超;依觀經定散二善教之往生淨土法門,而期以邊地懈慢之往生者,乃易行道淨土門中之漸教,稱為橫出;依無量壽經弘願真實教之淨土法門,而期以往生即成佛者,如淨土真宗之教說,乃易行道淨土門中之頓教,稱為橫超,亦為二雙四重中唯一的本願真實之教;以此彌陀本願之他力一乘,而為各種教說中之頓中頓、圓中圓、絕對不二之教。故主張縱使是愚惡之凡夫、最下之劣機,若於遇值此本願他力一乘真實之法時,於一念之中,住於正定聚,即可證得往生即成佛之妙果。又本宗以教、行、信、證四法為綱格,分判真假二門,以信心為往生正因,提倡平生業成。本宗之十派分別為:

(一)真宗三門徒派,本山為越前國之專照寺。正應三年(1290),如道在足羽郡大町建立一宇,號專修寺,唱祕事法門。未久,證誠寺之道性、誠照寺之如覺亦傳其法。各有門徒,遂成鼎足之勢,世稱「三門徒不拜之眾」。明治年間獲許可獨立為別派,置管長,稱為真宗三門徒派,末寺有三十餘所。其宗義與本願寺派無異。

(二)真宗大谷派,本山為京都之本願寺。文永九年(1272),親鸞之女覺信尼,於京都東大谷之地築父墳,門弟等協議創建祖堂,是為本願寺之濫觴。世稱東本願寺,又稱東派。後有慧空者,著作頗多,奠該派真宗學之基礎。此派頗致力於布教工作。明治五年(1872),與本宗各派並稱真宗。十年四月別立而置管長,十四年六月改東派之名,稱大谷派。本山住持世襲,姓大谷。現有末寺八四○○餘所,另又在韓國、南洋、爪哇、北美等地設立別院及布教所。並在日本本國內設立大中小各級學校,後更於京都設大谷大學,教育其派下之子弟。

(三)真宗山元派,本山為越前國之證誠寺。創立經過不詳。似係道性所開創。此派主張祕事法門。明治十一年(1878)獨立為別派,置管長,通稱真宗山元派,末寺有十二所。其宗義與本願寺無異。

(四)真宗木邊派,本山為近江國之錦織寺,係親鸞於嘉禎元年(1235)所創建。經數代相傳,興衰相替,至明治初年稱為真宗。其後獨立稱真宗木邊派,別置管長,今領有末寺五十餘所。

(五)真宗出雲路派,本山為越前國之毫攝寺。寺為乘專所創建。明治十一年(1878)獲得獨立,別置管長,領有末寺四十餘所。在宗義方面異於本願寺派。

(六)真宗本願寺派,本山為京都之本願寺。弘長二年(1262)十一月親鸞示寂後,其門人奉遺骨葬於大谷。文永九年(1272),親鸞之女覺信尼,移墳墓於東山大谷,門人等協建草堂,是為本願寺之濫觴。至第八世蓮如,開拓文書傳道之布教新路。其堂宇曾毀於火,蓮如奉祖像,逃赴大津,並在山城再興本願寺。其後,佛光寺、錦織寺、越前證誠寺等諸寺僧眾接踵來歸,勢力一時大增,遂使真宗成統一之勢。復因蓮如確立「信心為本、王法為本」之宗規,乃大成本願寺中興之業。其後,堂宇幾經興毀遷移,後更在京都東六條烏丸營建本願寺,自此,東西本願寺乃成對峙之勢。至於其教說,各派不一,各立異說,至明治五年(1872)始稱真宗,十年四月,各派分置管長,此派則稱真宗本願寺派,以至今日。住持世襲,稱大谷氏。所屬寺院分有別院、別格別院、末寺、末寺支坊等四種。末寺總計有九七五○餘所,於本山內設執行所統轄之。並設置學校,以教育門下弟子。

(七)真宗佛光寺派,本山為京都之佛光寺。其傳承次第為親鸞、真佛、源海、了海、誓海、明光、了源;開基即為了源,本山建於元應二年(1320),初稱興正寺。了源之後代經豪讓寺予弟經譽,而以四十二坊投歸本願寺蓮如門下,復別創興正寺,予該寺頗大之打擊,僅殘餘六坊維持寺系,後經經光、經範時,漸次恢復派勢。明治七年(1874)三月獨立,別立管長,稱為真宗佛光寺派,今有末寺三四○餘所。

(八)真宗高田派,本山為伊勢之專修寺。初親鸞遊化東國,嘗於下野國草創一寺,號專修寺,其後付之於弟子真佛;此為本寺派之由來。明治年間改為真宗專修寺派,稱為高田派。末寺有六○○餘所,另設有勸學院及中學,教育派下之子弟。

(九)真宗誠照寺派,本山為越前國之誠照寺。係弘安元年(1278)如覺創建者,初號真照寺。至花園天皇時,賜予今名。明治年間獨立而置管長,稱為真宗誠照寺派,末寺有五十餘所。其宗義與本願寺派無異。

(十)真宗興正派,本山為京都之興正寺。文明十四年(1482)佛光寺派第十四世經豪欽慕本願寺蓮如之德,投蓮如之門,改名蓮教,讓本寺與弟經譽。後蓮教於山科舊地新建一宇,復舊名號興正寺。明治年間獨立,稱為真宗興正派,別置管長,今末寺有二八○餘所。 p4210


追說追泯

天台宗判涅槃經說相之語。所謂追說,廢止先前法華之會座,再取四教之說;所謂追泯,於法華會座之後,即談佛性常住之理,以泯亡四教之差別,而會歸於一實。法華玄義卷二下(大三三‧七○一下):「涅槃聖行追分別眾經故,具說四種四諦也;德王品追泯眾經,俱寂四種四諦。」〔法華玄義釋籤卷二之下、止觀輔行傳弘決卷三之四〕 p4335


常無常

指常與無常。常,梵語 nitya,又作常住(梵 nitya-sthita),為「無常」之對稱。即過去、現在、未來三世恆常不變,不生不滅而相續不斷。緣起法性之理及如來之法身均為常住不變。常亦為凡夫之「四顛倒」與「四德」之一。一般多將常住者稱為無為法。然據大乘莊嚴經論卷三菩提品及佛地經論卷七載,如來之法、報、應三身雖均為常住,然以其意義不同,而有三常之說,即:(一)自性身(真如法身),乃絕對平等,在本質上為永遠不變之自性常(本性常、凝然常)。(二)受用身(報身),為受樂不絕之無間常(不斷常)。(三)變化身(化身、應身),為教化眾生而變現之身,雖有生滅,然變現能無限相續,故稱相續常。但上述之後二者並非屬無為法原意之常。

又據佛性論卷四無變異品載,如來之三身恆能生起世間利益等事,故稱常住。此常住依於下列十種因緣,而能相續不絕,即:(一)因緣無邊,(二)眾生無邊,(三)大悲無邊,(四)如意足無邊,(五)無分別智無邊,(六)恆在禪定而不散亂,(七)安樂清涼,(八)行世間八法而無染,(九)甘露寂靜而遠離死魔,(十)本性法然而無生滅。此即顯示如來三身之體用乃恆常不斷。

另據大般涅槃經疏卷八載,於諸常中,有世間之相續不斷而稱為常者,以及三無為常;三無為常,即:得斷煩惱者,稱為數緣常;事緣差者為非數緣常;不屬前二者,則為虛空常。此四種皆不及如來常。所謂「如來常」,即是妙有,其本自有而無所對待,此常實照,為非常非無常之真常,且即邊而中,具足三點而不縱橫,故如來常為諸常中之第一者。其他尚有世間相常住、佛性常住等說。

此外,與常相對者即無常,梵語為 anitya,又作非常。即有生滅變化,而無法保有短暫之同一狀態者。一切有為法皆具生、住、異、滅之四有為相,隨時間遷流而存在,故稱無常。一切有為法均屬無常,故稱諸行無常,乃三法印(佛教的三個基本標幟)之一。大智度論卷四十三有二種無常之說。即:(一)有為法位於現在一剎那間停留,而立刻又沒入於過去(剎那滅),此稱念念無常(剎那無常)。(二)相續之法壞滅,例如,人在壽命終盡時則死滅,此稱相續無常(一期無常)。金七十論卷上所載數論學派之說,舉出暫住無常與念念無常二種無常,主張轉變為無常,而自性為常住,此與佛教所說有異。辯中邊論卷中,就遍、依,圓三性而立有三種無常:(一)遍計所執性,即其體全無之無性無常(無物無常)。(二)依他起性,乃由因緣所生,故為有生滅之生滅無常(起盡無常)。(三)圓成實性,屬真如,乃有變化之垢淨無常(有垢無垢無常)。

比喻無常之不實、短暫,則言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如喻無常之可怖,則謂無常狼、無常虎;而死之來臨,則比喻為無常殺鬼、無常風、無常刀、無常使。此外有關無常之用語如:生者必滅、盛者必衰、會者定離等均屬之。至於觀想無常,稱為無常觀、非常觀;闡說無常之偈頌,稱為無常偈;安置病僧之堂院,稱為無常院、無常堂;臨終之際所擊之磬,稱為無常磬。〔雜阿含經卷十二、卷三十、北本涅槃經卷三十四、卷三十九、勝鬘經自性清淨章、法華經卷一方便品、梁譯攝大乘論釋卷十三、成唯識論卷十、華嚴五教章卷四〕(參閱「三無為」629、「無常」5109) p4530


授手

有多種含義,可類分三種:(一)即佛伸手引導眾生入淨土之意。於淨土經典中,如觀無量壽經上品上生之敘述文(大一二‧三四四下):「阿彌陀佛放大光明照行者身,與諸菩薩授手迎接。」上品中生之文(大一二‧三四五上):「汝行大乘,解第一義,是故我今來迎接汝,與千化佛一時授手。」皆為引導往生淨土之意。

(二)指傳授教法。禪宗典籍敕修百丈清規卷五沙彌得戒(大四八‧一一三七中):「佛佛授手,祖祖相傳,不染世緣,方成法器。」此處授手,即指傳授教法之意。

(三)相鄰不遠之意。律典梵網經卷下(大二四‧一○○九下):「受持菩薩戒者,應受持、讀誦、解說、書寫佛性常住戒卷,流通三世一切眾生,化化不絕,得見千佛,佛佛授手,世世不墮惡道八難。」菩薩戒經義疏卷下解釋梵網經文中之佛佛授手,謂非舉手更授,係明示秉持戒法如同與佛相鄰不遠,故謂之授手。 p4586


第一義和合

即涅槃經所說之菩薩僧。為「世和合」之對稱。和合,指和合僧、僧團、教團。世和合則指聲聞僧。涅槃經主張「佛性常住」,而謂第一義僧為常,猶如佛性之常,世僧則無常。北本大般涅槃經卷二十八(大一二‧五三三中):「僧名和合,和合有二:一者世和合,二者第一義和合。世和合者名聲聞僧,義和合者名菩薩僧。」 p4759


蘇息

扶蘇休息之意。天台宗於所判立之五時中,謂第五之涅槃時,先隨順權機,追說華嚴、鹿苑、方等、般若等前四教之當分,以證暫修之權果;其後自追泯(泯亡前四教之差別)之說,至入於一實圓融妙理之期間,稱為扶蘇休息。止觀輔行傳弘決卷三之四(大四六‧二四四中):「涅槃意者,彼經四教皆知常住,故本意在圓,權用三教,以為蘇息,實不保權,以為究竟。」

上文所說之權機,係指由法華會上起座而去,而於涅槃會上被捃拾、攝益之五千聲聞等類。彼等畢竟不外是前三教之人;蓋以彼等雖聞佛性常住之說,然其機猶新,未離權情,故各人本習之機用先熟,由此一旦證權果,即是前三教當分之果。然今時與前四時不同,彼等自最初即知佛性常住之理,故了知前三教之果未究竟而不保,不久將契入圓實之證悟。此外,於涅槃時隨順追說四教之當分而證權果,取得暫時之休息者,稱為當座蘇息之機。(參閱「追說追泯」4335) p6783


闡提成佛

謂一闡提亦能成佛。一闡提指樂欲生死而不願求出離之眾生,故楞伽等經中多稱闡提畢竟不能成佛。蓋闡提成佛之說係出自大般涅槃經,其根本思想在於認為佛性常住而一切悉有,從而主張一闡提亦具有佛性,縱然斷善根,其佛性仍常住不變,最後亦能成佛。

據梁高僧傳卷七載,鳩摩羅什之門人竺道生,見法顯所譯六卷泥洹經後,大唱闡提成佛之說。初時道生曾遭守舊僧徒之抨擊,直至曇無讖譯出涅槃經後,其說始漸為人所接受。其後天台、華嚴等一乘家亦對闡提成佛之理深表贊同,並各從自家之見地加以解說。此外,日本真言宗立闡提得度(古義)、闡提定性(新義)之論題,以闡提成佛為密乘不共之法。〔北本大般涅槃經卷二十六、南本大般涅槃經卷二十四〕(參閱「一闡提」85) p6842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三論宗

三論宗是中國佛教中的一個宗派。此宗學說以《中論》、《百論》、《十二門論》三部論為依據,所以稱為三論宗。這三部論都是鳩摩羅什在姚秦‧弘始年間(399~415)所譯。他的門人僧肇、僧睿、道融、曇影、道生、僧導等傳弘講說,遂開創以三論立宗的端緒。關於此宗的學統,在印度是︰龍樹──提婆──羅睺羅──青目──須利耶蘇摩──鳩摩羅什。在中國是︰鳩摩羅什──僧肇……僧朗──僧詮──法朗──吉藏。

此宗的初祖龍樹,出世於佛涅槃後七百年間,他所著《中論偈》,是根據《般若經》,以「八不」之說為中心,多方面發揮宇宙萬法當體性空而無礙於緣起的中道之理。又著有《十二門論》,以十二門解釋一切有為無為諸法皆空之義。都是三論宗所正依。龍樹的弟子提婆,著《百論》,破斥一切有所得的邪計邪執,同為此宗所依的論典。其次,羅睺羅是龍樹同時人(見《中論疏》卷三),用常、樂、我、淨四德解釋八不,青目是印度梵志(見僧睿〈中論序〉),就《中論偈》作「長行」釋,發展了龍樹的學說。須利耶蘇摩,原是西域沙車國的王子,出家專弘大乘,嘗為鳩摩羅什說《阿耨達經》,闡明陰(即「蘊」)、界、入(即「處」)皆空無相的道理。鳩摩羅什,印度籍,生於龜茲,出家初學聲聞乘,後從須利耶蘇摩探究方等經典及《中》、《百》、《十二門》等論。自此弘闡性空的法門,多為學者所宗。姚秦時到長安,譯出經論,以關於般若性空的典籍為多,盛倡龍樹、提婆之學。僧肇,早年治老莊之學,出家後專究「方等」,又從羅什受業,助其譯經。著《般若無知論》等(後世稱彼等為《肇論》)。僧肇在羅什門下為解空第一(見吉藏〈百論序疏〉),故同門雖都盛弘三論,而只有僧肇一系始終保持純正的學說。僧肇所著《宗本義》及《不真空論》發揮諸法緣生性空之理,而確立了三論宗義。所以吉藏在〈百論序疏〉推尊他為「玄宗之始」,又在《中論疏》中舉山門義,常以什肇並稱。

什肇之學,原在北方流行,後得僧朗傳播,乃流入南方。僧朗,遼東人,劉宋時入關,研習三論,後來到江南,住在鍾山草堂,遇見隱士周顒,即授以所學,周顒因而著《三宗論》。當時,江南盛弘《成實》,三論的玄綱幾乎斷絕,僧朗到了江南,非難了成論大乘師,並破斥從來視三論與《成實》一致的舊說,使三論學重歸純粹。既而入攝山,遊於法度的門下,後來即繼承法度的棲霞寺法席。到了梁代,武帝很器重他,天監十一年(512),遣僧懷、慧令、智寂及僧詮等十人到攝山從他諮受三論大義,就中僧詮學有成就。嗣後數代相傳,遂有「攝嶺相承」的宗派。

僧詮的傳記不明,他從僧朗受學之後,始終隱居攝山,住在止觀寺,因而有山中師、止觀詮等稱號。他一生只講三論和《摩訶般若》,以為《中論》是《般若》的中心正解。著有《二諦章》,早已逸失,只吉藏所撰《二諦義》(卷上)中保存了他寥寥幾句,說明二諦是教,以見其學說的特點。

僧詮的門下,有興皇寺法朗、長干寺智辯、禪眾寺慧勇、棲霞寺慧布,當時稱為詮公四友,各具獨到的智解。由於他們的宣揚而攝嶺三論之學越發恢宏。就中傳承學統而開闢後來一宗規模的是法朗。法朗,徐州沛郡人,二十一歲出家,初學禪、律、《成實》、《毗曇》,後來慕龍樹的學風,從僧詮受《智度》、《中》、《百》、《十二門》等論,《華嚴》、《大品》等經。陳武帝永定二年(558)奉敕入京住興皇寺。自此二十餘年相繼講《華嚴》、《大品》及四論各二十餘遍,聽眾常千餘人。他發揮無住無得的意義頗透闢,教化弘廣,其門人差不多遍於全國。知名的有二十五哲,而以慧哲、智炬、明法師、吉藏四人為最著。就中發揚攝嶺相承的學說而建成一大宗派的是吉藏。吉藏幼從法朗出家,便留在興皇受教。他依攝山諸師所傳關於羅什在關中,道朗在河西的舊說,發揮三論的思想,造詣漸深。三十歲時,法朗圓寂,其時正當陳末隋初,江南凌亂,僧徒紛散,許多寺廟都荒蕪了,他曾在各廢寺內廣搜文疏,瀏覽涉獵,見解因以大進。到隋朝平定百越(浙江、福建一帶地區)之後,他往會稽(今浙江紹興)住嘉祥寺,大開講筵,問道的人士常有千餘,後世因此尊稱為嘉祥大師。隋煬帝大業二年(606)受請住揚州慧日寺,後又移住長安日嚴寺。他的《中論》、《百論》、《十二門論》諸疏及《三論玄義》等著述,多半在這一時期寫成。後來唐高祖入長安,設置十大德管理僧務,吉藏也當其選。吉藏生平講三論一百多遍,並著《大乘玄論》、《二諦義》等。他發揚羅什、僧肇乃至僧詮、法朗一系的三論義學體系,從而完成三論一宗的大業。

吉藏門下有慧遠、智凱、碩法師等,而以慧遠為特出。慧遠繼吉藏之後,敷傳法化,後移住藍田(陜西藍田縣西)悟真寺,不時到長安宣講。智凱常在餘姚(今浙江餘姚縣)小龍泉寺講三論、《大品》,後到嘉祥寺講三論,四方的義學雲集,多到八百餘人。碩法師不見於僧傳,著有《中論疏》十二卷(已佚),《三論遊意義》一卷(現存)。吉藏的再傳弟子見於僧傳的,只有元康。相傳他出於碩法師門下,於唐太宗貞觀中(627~649)奉詔入長安安國寺講三論,造《三論疏》解釋中觀義,又撰《玄樞》二卷,總明三論的宗旨,均散佚。此外還著有《肇論疏》三卷,現存。

吉藏的門下,還有高麗‧慧灌,後來傳三論宗於日本,為第一傳。其弟子智藏也曾經到中國來研習三論,為第二傳。智藏的弟子道慈,來中國留學十八年,遍學法相、律、《成實》、《華嚴》、真言及三論,嘗入元康之室,其學說傳於日本,為第三傳。因之此宗在日本的奈良時代甚為流行。

和吉藏同時弘傳三論的還有和他同出法朗門下的慧均,著有《四論玄義》十卷,現存七卷。他的學說和吉藏稍有不同。又,吉藏的學統以外,在貞觀時代弘布三論的學者有慧因(智辯弟子)、慧暠、法敏、慧璿(三人都是法朗門下明法師的弟子)、靈睿(慧暠弟子)等。但三論宗吉藏一系,流行不久,即因天台宗、慈恩宗相繼盛行,而漸次衰微。

本宗所依典籍,以《大品般若經》為所依經,以《中》、《百》、《十二門》三論為所依論。《中論》(亦稱《中觀論》),頌本是龍樹所造,釋是青目所作,全論二十七品,依吉藏《中論疏》的分判,初〈觀因緣〉等二十五品,破斥大乘的迷失,闡明大乘的觀行;次〈觀十二因緣〉、〈觀邪見〉二品,破斥小乘的迷執,分辯小乘的觀行;後〈觀邪行品〉的末段,重明大乘的觀行,推功歸佛。《十二門論》頌本和釋都是龍樹所造。全論以觀因緣等十二門構成。依吉藏《論疏》的分析,初〈觀因緣〉等三門,明空門;次〈觀相〉等六門,明無相門;後〈觀作〉等三門,明無作門。由三解脫門成立空性實相之義,為中觀入門階梯。《百論》頌本是提婆所造,釋是婆藪所造。依吉藏《疏》的分析,全論十品,破邪顯正分為三章︰

(1)捨罪福品(第一)︰明捨罪捨福及能捨的空三相智,顯示佛的漸捨之教,屬於顯正。

(2)從破神品(第二)到破常品(第九)︰就中前一品破我明眾生空;次七品破法明法空,即正辨破邪。

(3)破空品(第十)︰即破無我,歸結畢竟空的境界。三論破顯各有重點,故兼辰本宗所依論典。

在判教方面,本宗以破一切有所得見為主旨,故說一切大小乘經同明一道,以無得正觀為宗(見《三論玄義》),並無淺深優劣。但因一代佛教,原為對治眾生的見執,因病授藥,眾生的機根不同,因而法門也有種種差別。如對二乘說《阿含經》,對菩薩說《華嚴經》等。由此本宗立二藏、三輪,以判一代佛教。二藏是《涅槃》、《智度》、《中觀》等經論所說聲聞藏、菩薩藏,亦即小乘及大乘︰如吉藏《法華遊意》(第四〈辨教意門〉)說(大正34‧644b)︰「佛教雖復塵沙,今以二義往收則事無不盡。一者赴小機說名曰小乘;二者赴大機說稱為大乘。而佛滅度後,結集法藏人攝佛一切時說小教名聲聞藏,一切時說大乘者名菩薩藏,則大小義分,淺深教別也。」其次,為了防止二藏的教判墮於有所得,更依《法華經》〈信解品〉說三輪的教判。三輪是︰(1)根本法輪,即《華嚴經》;(2)枝末法輪,即從《華嚴》以後到《法華》之前一切大小乘經;(3)攝末歸本法輪,即《法華經》。佛初成道在華嚴會上純為菩薩說佛所證一因一果的一佛乘,是一代教法的根本,所以稱為根本法輪。但是薄福鈍根的機類,聞此一乘法門心生迷惑,所以於一佛乘分作三乘,而說諸小乘經乃至「方等」、「般若」等大乘經以陶鍊調理,四十餘年皆說此三乘之教,所以稱為枝末法輪。到了《法華》會中,根緣已經成熟,能夠接受一乘,於是會三乘的枝末歸於一乘的根本,稱為攝末歸本法輪。

本宗的中心理論,是諸法性空的中道實相論。此說世間、出世間、有為、無為等一切萬有只是眾多的因緣和合而生,所以無自性,無自性即畢竟空無所得。但為引導眾生而用假名來說有,這就是中道。所以不離性空而緣生的諸法歷然可見,雖有假名仍是無得的中道實相。為了闡明這空無所得的道理,更立有破邪顯正、真俗二諦、八不中道三種法義。

(1)破邪顯正︰依《三論玄義》說,三論的義旨,不出破邪顯正二途。破邪是破有所得,顯正是顯無所得。但此宗旨是破而不立,即只破斥顛倒虛妄,別無所有,故破邪也就是顯正。至於所破邪執,可概括為四種︰第一是外道,不明了人法二空道理而執著有實我實法,起種種邪見。第二是《毗曇》,雖已了達人空,而執著諸法實有。第三是《成實》,雖然了達人法二空,但仍沒有除去偏空的情見。第四是墮於有所得見的大乘,雖除偏空,仍執涅槃有得。又為令眾生體會這個無所得理,於無名相中強立名相,用真、俗二諦言教,來詮顯它。仍為顯明無所得空義。

(2)真俗二諦︰本宗從攝嶺、興皇以來,即以二諦為能說的言教。其典據是《中論》〈觀四諦品〉所說(大正30‧32c)︰「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一)以世俗諦,(二)第一義諦。」又《百論》卷下〈破空品〉所說(大正30‧181c)︰「諸佛說法常依俗諦、第一義諦,是二皆實,非妄語也。」此等均謂二諦乃為引導眾生而說,即為著空者依俗諦屆蔔,為執有者依真諦明空;令體會超越有、空言亡慮絕的諸法實相理,從而二諦不過是說法教化上的方便,這叫作言教二諦。但此宗以無所得空為主旨,所以說二諦是言教,亦只適時而用的假設,不許執此說而墮於有所得見。

(3)八不中道︰此宗更依《中論》(卷一)詳開不生、不滅、不常、不斷、不一、不異、不來、不出等八不法門以明二諦之義。這就是要從八方體會緣起性空的意義。本來分析種種邪執,不出生、滅、常、斷、一、異、來、出的四雙八計。其中生、滅、常、斷是時間的計執,一、異、來、出是空間的計執,這些計執都和捨離妄見戲論的中道實相背道而馳。而眾生都把它當作實在,以致墮於無因、邪因、斷常等邪見之中,輾轉迷執,不得出離。現在就對這些計執一一用「不」字來遮遣它,以顯無所得的中道實相。稱為八不中道,這是破邪,從而也就是顯正。

本宗依無所得理,說一切眾生本來是佛,無迷無悟,湛然寂滅,實無成佛可得。但依假名門,也說迷悟和成與不成。這就是由於眾生根器有利鈍,惑障有厚薄,成佛也有遲速之義。利根眾生一念成就八不正觀,可以頓得佛果。鈍根眾生三大阿僧祇劫積集萬行,經過五十一位而到妙覺。但從一念不礙三祇來看,亦可說念劫融即,利鈍平等。總之,此宗雖立五十一位,而其本意卻是眾生本有佛果覺體,因被客塵煩惱所蔽,所以流轉生死,只要拂除客塵,湛然寂靜,本有的覺體即宛爾而顯。(黃懺華)

◎附︰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三論宗〉

(一)三論宗思想的淵源
隋代繼承了北周的統治,一開頭就改變了周武破佛的政策,而重新提倡佛教。在隋一代四十多年時間,佛教重新抬頭的狀況是相當厲害的。新造的寺院達到三千九百餘所,重新度僧二十三萬六千餘人,寫經和修補舊經六百五十八藏,造像十一萬軀(見《法苑珠林》卷一百)。但對於佛學有影響的,卻是以長安為中心而建立教學系統的一件事。這是在當時流行的學派中,選出著名的學者,集中於通都大邑,分為五眾(五個集團),每眾立一眾主,負擔教學責任。開皇十六、七年間,長安五眾的眾主可考的是︰涅槃眾主法總、童真、善胄,地論眾主慧遷、靈璨,大論眾主法彥、寶襲、智隱,講律眾主洪遵,禪門眾主法應(此中地論是宗《華嚴經》,大論即《智度論》,是宗《大品般若經》的)。從這上面可以看出當時學風轉移的趨勢。隋代以前,佛學界曾經有過輕經重論以致混同大小乘的情況(這可參考周顒〈鈔成實論序〉),五眾一立,就矯正了這種偏失,同時也使它們互相接觸,參酌義理,自然得著折衷的結論。另一方面,當時新興的學說,像南方真諦所說而由曇遷北傳的《攝論》,北方羅什所說而由僧朗南傳的三論等,都沒有來得及立為學宗,但因為受了國家重視其他學說的刺激,也都很快地發展起來,吸取時論優點,而另成獨立的派別。

原來大乘佛學的初傳中國,是以《般若經》一類理論為基礎的,經過鳩摩羅什的翻譯宏通,一轉而有三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的說法。般若理論強調宇宙萬法的當體性空,破除由於假名(即概念)認識所執著的實在;而三論的立說則更發揚了性空而無礙於緣起的中道精神。羅什的時代恰當亂世,後來他的學說傳承不大明瞭,不過傳承的正宗在於僧叡、僧肇等系是無疑的。僧叡一系初傳僧導,再傳曇濟,就不再專講三論,而兼宏《成實》(舊說曇濟得法於道生,傳法於道朗,再傳僧詮,這都錯誤,不可信)。這大概因為三論的止觀方法難詳(例如三論裏有關止觀的《中論》〈觀法品〉就因翻譯的文義凌亂而無法運用),不如《成實論》所說的次第可據,所以開了個方便,就用《成實》來作中觀的階梯。但一經提倡,人們便不能很好地辨別學說性質的大小、權實,反成為喧賓奪主的情勢。倒是僧肇一系,雖不甚發達,卻保持了理論上的純粹性。他們的重要思想,像「性空自虛」、「立處皆真」等(詳見僧肇《不真空論》),都由遼東僧朗在北方得著傳授,劉宋末年來到江南,其後依止法度住在攝山(棲霞山),傳法僧詮,保存未失。詮門多才,著名的有「四友」,各各具有獨到之處。其中思辯俱優的上首是四句朗(法朗),次為領悟辯(智辯),三為文章勇(慧勇),四為得意布(慧布)。就由這些人大弘其說而構成一個規模。它的特點是︰(一)離開了《成實》的夾雜思想,成功純粹的三論學;(二)溝通了《涅槃》、《法華》等大乘經典的思想;(三)建立了不著兩邊也就是辯證的思想方法;(四)發揮了不真空(假名即空)的中道思想。這樣便為三論宗開創奠定了基礎。

(二)創宗者吉藏
三論的學說傳到吉藏,便打開了局面,成為一大宗派。吉藏是安息僑民,梁武帝太清三年(549)生於金陵,那時恰巧真諦在金陵,吉藏的父親攜去謁見,真諦便給他取名吉藏。他又時常跟著父親去聽興皇寺法朗的講說,很能領悟,七歲,便從朗出家,一直留在那裏受教。十九歲,他的學問就有了成就,替法朗複講,發揮辯才,博得大眾的佩服。隋朝取得百越(浙江、福建一帶地區)以後,他曾移住會稽的嘉祥寺一個時期,因此後人也稱他做嘉祥大師。隋煬帝大業初年,他受請到北方,住在長安日嚴寺。這一段時間,他完成了三論的註疏(《中論疏》是仁壽二年所出,《百論疏》、《十二門論疏》大業四年出),創立了三論宗。唐初武德年間,僧制腐敗,唐高祖在長安設立十大德來綱維僧眾,吉藏也在當選之列。但不久,武德六年(623),他便死了,享年七十五歲。

綜合吉藏的一生來看,他從小(七歲到十九歲)即在義學爭論的環境中成長,所以養成一種好辯的脾氣。當他創宗的時期(大業四年前後),對於一代的地持論師、十地論師、攝論師諸家,都是毫不容情地縱橫破斥。又和當時全國五眾的第一摩訶衍匠且是三國論師(曾受過齊、梁、周三代尊崇的)的僧粲公開辯論了幾天,數番往復,終於取得了勝利。另一方面,由於他很早就顯露頭角,經常受著皇室的禮遇,便又養成他的驕慢性格。他對信徒,很能因物開剖,所以財施填積,凡有所營,無不成就。卻是在小節上,任性不拘,所以後人批評他是愛狎風流,貞素所譏。臨終,他還作了篇文章︰〈死不怖論〉才死。另外,他生當世亂極烈的時候,很多寺院都荒廢了,他帶著人到處去搜羅文疏寫本,積滿了三間屋子,所以他目學(瀏覽涉獵)的長處,是過人的。他的著書徵引廣博,如《百論疏》裏引到的僧叡〈成實論序〉,保存了有關馬鳴、龍樹年代的珍貴資料,就是當時佚文重被發現之一例。吉藏有了這樣特殊的憑藉,又有犀利的見解,他創宗的議論表現於各種著述中,會縱橫自在獨步當時,並不是偶然的。

三論宗由吉藏開創以後,幫他恢宏的有他同門的慧均和弟子慧遠。他門下知名的還有智拔、智凱、智命等。又有碩法師,傳元康,再傳道慈,成為日本三論宗的正傳。但是三論宗在中國因為天台、慈恩各宗和它相競,不久就漸趨衰微,反不如日本流傳的久遠。

(三)宗本義的二諦說
三論原屬印度大乘佛學中觀一系。到後來,印度中觀系學說的特點,表現在用「二諦」(對於真理的一種相對的說法)為中心來組織一切理論(見義淨《金剛經論釋》附錄贊述),但是中國的三論宗在開創時就已特別發揮到這層義理。這一方面由於吉藏見解的深刻,另一方面也是受了那時江左流行的成實師學說刺激而然。成實的議論是介乎大小乘之間,它不僅主張人空,還主張法空,而以滅卻假名、法、空三種心為究竟,這是一般小乘學說(從前譯傳到中國來的)裏所不曾見到的。它又強調「中道」理論,對於宇宙萬象的法體有無、假實,不作定說,卻主張離了這些邊見歸於中道,這又是一般小乘學說所不能企及的。作為這些義理的根本,成實師卻提出了對於二諦的相對看法即是「二諦」的論門(參照《成實論》卷二〈論門品〉)。因此,在成實學說最流行時期的梁代,有關二諦的解釋非常複雜,像梁‧昭明太子辯證二諦義,答覆二十二家的問題,可見一斑(參照道宣《廣弘明集》卷二十一)。在那些二諦說中間,最重要的要算當時的三大家──莊嚴僧旻、開善智藏、龍光道綽所說了(其先還有光宅法雲一家,因為他的《法華義疏》特別流行,信奉他成實說的反而減少了,所以不再舉他)。三大家都主張《成實論》通於大乘,正是那一時代的成實師代表人物。他們看二諦是可以相即(或者說統一)的。不過,如何相即,三家的看法並不一致。莊嚴主張互為說,二諦互為其體,也就是說真假兩諦體一而用二,所以這種相即是不異的即。開善主張中道說,以為二諦同出一源,同以不二中道為體;這也就是說各各與中道相即,所以他們講的即是即是的即。龍光的主張又不同,他作異體說,以為二諦相待、相依,這樣來構成它們的相即,這種即實際是不離的即。在三論宗看來,這些說法都不正確。其初,不管他們說的是同體或異體,但都承認有個實體存在,這就成為「性實」的說法,而根本和「性空」的精神相反。其次,他們所謂真諦和俗諦,完全在境界或道理上分別,而境界和道理上說真說俗便會分出界畔,根本談不到純粹的相即。這是三論宗對於那些說法的總批評。

那末,二諦應該怎樣解釋呢﹖據三論宗講這應看成因緣相待而有的分別,所以只有假名,並無實體。這又應看作是對機立說而屬於言教方面的事。這就和成實師偏說境理的議論相反了。如問,三論宗這種說法的根據何在﹖第一,《中論》〈觀四諦品〉有這樣兩個頌︰「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一)以世俗諦,(二)第一義諦;若人不能知,分別於二諦,則於深佛法,不知真實義。」由此可見二諦完全是屬於言教形式的。至於怎樣為諦﹖諦是實在。說法雖異,而所對不同,不妨都成真實。所以青目解釋這兩頌說,世俗諦明虛妄法,但對於世間是實在,第一義諦明法空,但對於聖人是實在。《中論》的說法如此,另外《百論》的說法也是如此。《百論》的〈破空品〉說︰「諸佛說法常依俗諦、第一義諦,是二皆實,非妄語也。」這些即是三論宗二諦理論的根據。由此,三論宗的二諦說裏有「於諦」的名目,這指於世間為實,於聖人為實,由所對成諦而言。又有「教諦」的名目,這指依所對說真實的言教才屬諦的當體而言(有關二諦的各種理論,詳見吉藏《二諦章》)。總之,三論宗是要用對緣假說的二諦方便來顯示諸法實相的無礙、性空,所以,對於以境理為諦的偏見來說言教的諦,其實並不執定言教(有這一層,便和廣州大亮法師所說決定以言教為諦的不同)。另外,顯示方便,雖用相待的二門,而所顯的實相終歸於不二(有這一層,便和成實諸師勉強用相即的說法統一二諦的又不同)。這些都是三論宗說二諦的旨趣。

(四)判教和中觀
三論宗在判教和觀行方面,也是依據言教二諦和實相無得的論點立說的。這一宗看佛的所有言教一律平等,並無高下。因為言教是應病與藥,各有所適,既然都能治病,也就沒有價值的不同了。這可以說,到了究竟,顯理無二,免於有得,和他們無得的主張是極符合的。從另一方面看,佛說的言教,既然各於所對是實,就不妨加以區別,而有二藏(菩薩藏和聲聞藏也就是大乘和小乘)。有時還可以分判為三輪︰第一,根本法輪是佛最初所說的《華嚴》,此經談一因一果,舉出一乘為根本。其次,由於根本說法不能普遍適用,便有大小乘各種經典,由一乘開而為三乘,這是枝末法輪。第三,究竟法輪是佛最後之說,即《法華》、《涅槃》的會三乘歸於一乘。這樣的解釋,把當時流行的重要思想像《十地》、《法華》、《涅槃》,乃至《大品》、《維摩》等都融攝無遺,不過依然貫徹了言教平等的精神。特別是以《大品》對《法華》等來說,當時的成實論師和十地論師們也嘗有意地予以抑揚的批評。像成實論師以四時或五時來判教,將《大品》等般若看成第二時,十地論師以三宗或四宗來判教,又將《大品》作為第二宗捨相教,而三論則屬於第三不真宗。總歸一句話,般若、三論都是不究竟的。三論宗完全不這樣看。他們以為,各種大乘所說無不歸於究竟,只是義理有正明,有傍明。像《般若》廣破有所得,正明無依無得,佛性、一乘等義都屬傍明。《法華》正明一因一果的一乘,而無所得和佛性都歸傍義。同樣地,《涅槃》正明佛性常住,而傍及一乘和無得。並且這些經對機不同,還有意地互相開闢,這就無礙於它們的會歸一趣,等無高下了。由此可見,三論宗的判教和一般從抬高自宗地位出發的完全不同。

再說觀行,三論宗以證得中道為標準,建立「中觀」法門,而入手處便採取《中論》篇首緣起頌所說的「八不」看法。這是要從不生、不滅、不斷、不常、不一、不異、不來、不出的八方面去體會緣起的意義,從而認清諸緣起法的實際,在離染趨淨的過程裏能正確地運用它們,以達到究竟。「八不」的看法可以有種種安排,扼要地說,不外於五句、三式,也就是聯繫著二諦、中道來作區別。所謂五句;從實生實滅看為單純的俗諦(一句),從不生不滅看為單純的真諦(二句),從假設的生滅看為俗諦中道(三句),從假設的不生不滅看為真諦中道(四句),最後超過了這些,由非生滅非不生滅兩方面結合了二諦來看為二諦合明中道(五句)。這裏面的三句中道還可以詳細些說,生滅都是因緣假名,所以說生,生而不起,說滅,滅而不失,這樣理會不生不滅,即是俗諦中道。和俗諦的假名生滅相待而有真諦的不生不滅,假名生滅既非生滅,所待的真諦假不生滅也非不生滅,這是真諦中道。有為俗諦假說生滅,空性真諦不生不滅,兩者不離,生滅而不生滅,不生滅而生滅,這樣構成非生滅非不生滅,即是二諦合明中道。如此解釋,也是和成實論師們執有實理來說三種中道是判然兩途的。至於所謂三式︰若其先著重有實法,空實而成假,這是第一式。並假亦空,是第二式。不待空空而即假成空,是第三式。這又和當時周顒所傳的「不空假名」、「空假名」、「不真空」三宗的說法相當。最後所說即假成空或者不真空,即《肇論》所說「立處皆真」,這原是關河正傳(指羅什在關中提倡的正義),三論宗的中觀法門講到究竟處,當然會歸結到這上面的。

(五)歸於無得的方法論
三論宗用來思辨和批評一切的,是「破而不立」的方法,他們不留一點執著為他人所破。這樣歸於無得的方法乃淵源於印度中觀的理論。龍樹《中論》第四品末尾有兩個頌說︰「若人有問者,離空而欲答,是則不成答,俱同於彼疑。若人有難問,離空說其過,是不成難問,俱同於彼疑。」頌文的大意是,在以空無自性為根據的這一大前提下,儘管立論爭辯時所舉不能概括淨盡,但意之所至,無不包含,再不會有例外來作為反對的論證。這正同《廣百論》所說︰「真實觀一法,諸法不二相,諦了是空已,則見一切空。」所以青目解釋《中論》那兩個頌,用總結的口氣說,這是依據空性解說一切的樞紐。三論宗的破而不立,正符合這層意思。或者有人疑惑,假使破了他宗而自無所立,豈不是落空了嗎﹖這也不然。因為破邪即是顯正,邪執若盡,當然正義會完全顯露。所以三論宗雖不主張破外有立,但於邪正的區別卻極嚴格。這裏所謂邪執,從外學、小乘到大乘,凡到了最後主張有少分所得的,一概歸在其中。就中國一方面言,外學最重要的是道家(這對佛家而說為最要),小乘是當時的毗曇、成實,大乘即地論、攝論、地持諸師。依著吉藏的《三論玄義》所說,一切有得的議論大都從本體論方面立說。如道家之說「太虛」為萬有本源,意謂以無為本,有生於無,此即「本無論」。極至大乘地論攝論諸師說有「真心」、「藏識」,亦復同於實體。由三論家看來,這些議論分別都屬假名,其實無得。再講「正義」,有人法兩部分。依人而說正,是出自龍樹所說,龍樹創興大乘是最契合佛意的。依法而說正,內外俱冥(內外議論概不滯著),大小同寂(大小乘說也無偏執),這才能符合正理,發起正觀,滅除戲論斷卻苦輪,而達到佛家理想的境地。如此立說,當然是極端發揮般若無所得的義理的。

無所得,就執著的對象自性不實而言,它與無塵(即唯識無實所緣)很相似。當時主張無塵學說的,有新起的攝論師。《攝論》為真諦晚年在嶺南很用心的一部譯籍,經過他的解說、宏揚,弟子輩像僧宗、慧愷等,都能完全瞭解論意,並曾到建康一帶地方傳播,但被厄於成實、三論諸師,其說不行。一直到了隋初,曇遷躲避北周法難來南方,從桂州刺史蔣君的家裏得著傳授,後應隋文帝的召請,住在長安大興善寺,開始講傳此論。當時的人以為創聞,一班耆宿大德如慧遠(六十五歲)、慧藏(六十六歲)、僧休、寶鉦、洪遵(五十八歲)、以至高年的曇延(七十二歲)都在那裏橫經稟義,真屬盛極一時,因此北方《攝論》的學說非常流行。至大業初年,吉藏也到了長安,他想和在江左一樣,用三論來壓制《攝論》,於是雙方思想起了衝突。特別是三論主張無得,好像類似《攝論》的無塵,關於這一層更不能不嚴格地表示態度,避免混同。因此,吉藏作《百論疏》,在〈破塵〉一品的前面加上個通論,名為「破塵品要觀」。大意說,塵(意識的對象)由想立,三論的正觀是破想不破法,想息而法亡。這和小乘的析塵觀以為對象是從鄰虛(即極微)所合成的不同,也和大乘的唯識觀說塵由識現的不同。因為小乘看塵是實在的,大乘看識是實在的,一概歸於有所得,完全和三論的基本理論相反。至於大乘唯識觀的觀塵觀識,顯然有先後次第,這和三論的主張塵識同時破斥也屬兩途。所以,三論宗對於攝論師說的批評是,一往之談,未得究竟。這樣算是很扼要地劃清了兩家學說的界限。

(六)典據方面的略評
三論宗學說的要點,前面已經列舉,現在從典據和思想兩方面分別略加批評。在典據上,三論宗是反對成實和攝論師而主張歸於無所得的。《成實》一論,性質比較特別。依照玄暢替《成實》作者訶梨跋摩(師子鎧)所做的傳記說,跋摩先研究了《迦旃論》(即迦旃延尼子所著《發智論》,是說一切有部的根本論典)宗旨,以為都是枝末之談,無關教化的本源,於是去跟僧祇部論師尋究根本,澄汰五部,商略異端,而著成這部論書。這說明《成實》思想的來源在於僧祇。從律家所傳的源流看,僧祇原屬一類的分別說部,並非單純的大眾部。分別說的理論在印度本土沒有盛行,只流佈於錫蘭。所以後來從印度本土傳播的大小乘典籍都沒有《成實》思想的痕跡,而我國學者也始終不能明白它的真相,甚至有人還認它為大乘之說。現在用錫蘭方面的文獻資料,比較並按實《成實》所說的義理,先舉滅三心為滅諦一義而言,分別說部原來主張有有情空和行空(這些等於別處所說我空和法空);諸蘊上面沒有所謂有情這一法相是有情空,進而諸蘊亦不成有為相是行空,因為在滅定和無餘涅槃的狀態中諸蘊也是不存在的。這些恰恰是成實家所說滅三心的註腳。說沒有有情即滅假名心,說諸蘊不成有為法即滅法心,滅了有為入無餘涅槃,就連空心也沒有了。分別說部雖未明說滅空心,但含有這樣的意思是可以推論到的。因此,小乘的學說裏不但有我空,也有法空,只是它的究竟趨於斷滅而已。中國當時的學者因為看到地論、攝論等說小乘不知法空,所以誤會《成實論》通於大乘。惟有吉藏依據三論的思想論斷《成實》決定是小乘之說。雖然《成實》也談到無得是究竟,但是先有有情、法、空三者之可得,而後歸趨於無。大乘不然,始終以無所得作方便,根本和小乘是兩途。關於這些議論,我們從典據上刊定,吉藏的見解完全正確。

其次,三論宗主張二諦應從言教方面說,而不可依境理分判。《中論》、《百論》,自然是這種說法的依據,如果比較《成實》所談,它的實際意義益能顯露。《成實論》裏,也嘗從言教一方面說二諦,像〈十號品〉說︰「佛有二種語法,一依世諦,一依第一義諦,如來依此二諦說故所言皆實。又佛不說世諦是第一義諦,不說第一義諦是世諦,是故二言皆不相違。」這些是講,二諦各別當理,而不相混雜。要問,什麼是世諦﹖什麼是第一義諦﹖《成實論》〈論門品〉說︰「論有二門,(一)世界門,(二)第一義門,以世界門故說有我,第一義門皆說空無。」現在推究《成實》這樣思想的來源,也在分別說部的主張裏。如錫蘭所傳《論事》的〈大品〉第一章說,佛有二種說法,一為俗說,一為真說。如說有情、天、梵等名相,都屬俗說,如說無常等、蘊處界等、念住等,則屬真說。有些人可從真說得益,那末,就為他們先真而後俗;假使能由俗得益,就為他們先俗而後真。不管說俗或說真,都是真實。第一種真實稱為「假設言說諦」,它的內容是一般世間所承認的尋常道理;第二種真實稱為「真實言說諦」,它的內容是諸法的如是相。這些話,正可用來解釋《成實》的二諦說,並還看得出《成實》二諦所詮的是二。更進一層,也可以明白三論宗以言教分別二諦,實際和《成實》不同,它所詮的卻是一事,故說不從境理方面立論,只有解釋義理的方式才分別得出真俗。因此,三論宗對於《中論》裏有名的「三是偈」即「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作這樣的說明︰第一句解釋假有即是俗諦,第二句解釋真無即是第一義諦,這兩種都是言說,都是假設方便,方便即中道,因為中道要由方便才能悟入的。三論宗如此解釋,典據上也算大體正確,不過關於假名一層說得還不透徹。偈文裏的假名原作「取因施設」,取即是受(感覺),由根和境相對而有所見聞覺知皆謂之受,以受為因的施設相當於認識論上面的表象,由此進一步發展才有概念。三是偈的第一句泛指一切事物,第二句說無實性,第三句說只有假象。無實和假象兩義相反而相成,這正是中觀的宗旨所在,而三論宗那樣解釋卻將它遺漏了,未免是種缺點。

最後,三論宗針對著攝論師說破想不破法,舉陽燄水想作譬喻,以為渴鹿見到陽燄誤認為水,其實只有水想,而水的幻象如能去掉,顛倒分別就可消滅,因為能分別和所分別原是一同起息,用不著像攝論家那樣講唯識無境而去境存識的。這一種說法,我們從《攝論》的本意上看,並不十分符合。攝論師真正的唯識說原將唯識覺看成境界覺一樣,也是勢在必去的。他們嘗說,這像暗中見繩,顯現像蛇,蛇覺去了之後,繩覺也應消滅,因為繩子從好多細縷合成,同樣的不實在,所以攝論師對識並不保留。並且識所緣的境界也不像三論宗所想像的那樣簡單,可以和想一同消滅。就以像水的陽燄來說吧,水雖不真實,但在空氣裏,有那種動搖不定的光景,決非息了水想就會不存在的。關於這一層,本應有個交代,而三論宗忽略了,所以他們那種說法並不完備。這些是從典據方面對三論宗所作的略評。

(七)思想方面的略評
其次,講三論宗的思想怎樣從舊的思想發展而成,這在前面已經講過了,它是直接淵源於僧肇「不真空」的學說的。不真空意謂假空相即,所以會將真俗二諦說成同緣一境,又會發生去想存真以及除分別即顯實相等等的說法,這些都可看成思想上自然的開展。不過,大乘佛學的真正精神不但在去想除分別,而應該反轉來依據無所得的實相更有所為,所以說認識實相只是方便尚非究竟。三論宗的思想並沒有重視這一層,就像他們解說假名,僅僅泛指「名假」(《般若經》所說三假之一),至於實證以後運用假名來說教的「善權假」或「教授假」(也是三假之一)卻沒有特別提出,以致有時否定概念(即名字)的作用而趨向消極,說到實相常強調離言忘慮,在實踐上也專向這一邊推進(其詳見「破塵品要觀」),不免有些偏失。

再講到有關那一時代社會意識的反映,當三論宗思想醞釀的時候,北方佛教學者間本有一種改革佛教的要求,因為佛教傳來中國,表面為大乘理論,而實際不脫小乘行徑,一向是退隱的、山林的。道教興起之後,找到這一弱點,對佛教痛加攻擊,以為佛教破壞身、家、國,可稱三破。另一方面,由於佛教得著世俗大眾的信仰,經濟上逐漸構成寺院地主的形態,又為逃避國家賦稅的處所,就會影響到一般社會經濟。所以北周的當政者武帝由於衛元嵩的提議,發生改革佛教的念頭,主張「一切皆道」,即謂真正的道無處不在,並不必拘泥出家的形式。換句話說,他就是要藉口提倡大乘的精神來推翻佛教當時的制度。這件事經過七年的爭論(從北周‧天和元年到建德三年,即567~574),最後決定實行毀像焚經,使僧尼還俗,算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二次的破佛(當時表面上連道教一齊廢棄,但另立「通道觀」,以道教徒主持它,而收容蓄髮的菩薩僧)。又過三年到建德六年(577),北周滅了北齊,連北齊的佛教一併破壞,當時還俗的僧人多至三百餘萬。這一事件發展至此可說達於頂點,影響所及,不能不激起當時佛教徒對於現實改變看法,因之佛家學說中的實相觀念,曾在各大家的思想上有再加認識的共同趨勢。不過,三論宗對這一點,依舊走了消極的道路。這應該是,吉藏本人置身江南,對於北方法難並沒有痛切的感覺,而越時不久,隋朝又統治了全國,重新提倡佛教,恢復了寺院原來在社會經濟上的地位,這樣很容易使人感覺現實是可以維持舊狀,而對於實相的解釋不期然就偏向保守了(像「立處皆真」的理論每每會被誤解為存在的都有價值,這就便於主張維持現狀的有所藉口,而佛學裏一些從虛妄評價上不承認現狀的積極思想,如當時攝論師所傳播的,反而處處遭受壓制不得發揚了)。由這上面,我們也可理會三論宗思想短長之一斑。

〔參考資料〕 《三論宗之發展及其思想》、《三論典籍研究》(《現代佛教學術叢刊》{47}、{48});《日本佛教史綱》(《世界佛學名著譯叢》{53});大容譯《古三論宗的傳承》(諦觀雜誌第五、六期);平井俊榮著‧許明銀譯《中國三論宗的歷史性格》(諦觀雜誌第三十~三十三期);前田慧雲《三論宗綱要》;《中國般若思想史研究──吉藏と三論學派》;安井廣濟《中觀思想の研究》;丸山孝雄《法華教學研究序說──吉藏における受容と展開》;Richard H. Robinson《Early Madhyamika in India and China》。


十重禁戒

大乘律所定的十種重大禁戒。即大乘菩薩嚴禁作犯的十種波羅夷罪。相對於四十八輕戒,又名十重波羅提木叉、十波羅夷、十不可悔戒、十重戒、十重禁、十無盡戒,或十重。《梵網經》卷下謂(大正24‧1004b)︰
「佛告諸佛子言,有十重波羅提木叉,若受菩薩戒不誦此戒者,非菩薩非佛種子。我亦如是誦。一切菩薩已學,一切菩薩當學,一切菩薩今學。(中略)善學諸仁者,是菩薩十波羅提木叉,應當學,於中不應一一犯如微塵許,何況具足犯十戒。若有犯者不得現身發菩提心,亦失國王位、轉輪王位,亦失比丘、比丘尼位,亦失十發趣、十長養、十金剛、十地佛性常住妙果,一切皆失墮三惡道中,二劫、三劫不聞父母、三寶名字(中略)如是十戒應當學,敬心奉持。」

所謂十重禁戒,即(1)殺戒(不斷一切生命),(2)盜戒(不竊他人財物),(3)淫戒(守禮自慎,不行淫欲之事),(4)妄語戒(言常誠實,不以虛妄誑他),(5)酤酒戒(酒能昏神亂性,故不酤),(6)說四眾過戒(不說在家出家菩薩、比丘比丘尼之罪過),(7)自讚毀他戒(不自矜謗他),(8)慳惜加毀戒(不慳惜財、不毀謗法,悉捨所有),(9)瞋心不受悔戒(不起瞋心,接受他人追悔),(10)謗三寶戒(恭敬尊重佛法僧三寶而不敢毀謗)。凡此十戒,不論自行或教唆他人行事,皆嚴加禁止。智顗的《菩薩戒義疏》、元曉的《菩薩戒本私記》及法藏、義寂、太賢等的《梵網經菩薩戒本疏》對此均有詳細的解說。

《菩薩瓔珞本業經》將十重戒分共與不共,以前四戒通於大小乘,稱共戒;後六戒只限於大乘,不通於小乘,稱不共戒。義寂則在《梵網經菩薩戒本疏》中依道俗論犯戒的輕重,認為對出家眾而言,前四與後四的八重禁戒重,第五、第六二戒輕。對在家眾而言,前六重禁戒重,後四重禁戒輕。蓋前四重禁戒,小乘也視為性罪,而加以制止,故不問道俗,凡違犯此四重禁戒者,都會招墮地獄之報。至於小乘聲聞將淫戒置於四大根戒之首,大乘菩薩卻以殺戒為第一重戒的差別,智顗在《菩薩戒義疏》中提出了他的看法,謂小乘以淫欲染著強,極易犯過,故先制之。殺生雖是重罪,但容易防斷,故後制。而大乘以慈悲為本,故先制殺戒重罪。即大乘強制其殺心,小乘著重其作為。

關於重戒的內容,除了《瓔珞經》與《梵網經》列舉此十重禁戒外,大乘菩薩戒其它戒本的重戒戒目均各有差異,茲列表如下︰


┌────────┬────────┬────────┬────────┬────────┬─────────┐
│瓔 珞 經 戒 本 │梵 網 經 戒 本 │瑜伽菩薩戒本 │菩薩地持經戒本 │菩薩善戒經戒本 │菩薩優婆塞戒經戒本│
├──┬─────┼──┬─────┼──┬─────┼──┬─────┼──┬─────┼──┬──────┤
│條數│ 戒 目 │條數│ 戒 目 │條數│ 戒 目 │條數│ 戒 目 │條數│ 戒 目 │條數│ 戒 目 │
├──┼─────┼──┼─────┼──┼─────┼──┼─────┼──┼─────┼──┼──────┤
│ 一 │殺戒 │ 一 │殺戒 │ │ │ │ │ 一 │殺戒 │ 一 │殺戒 │
├──┼─────┼──┼─────┼──┼─────┼──┼─────┼──┼─────┼──┼──────┤
│ 二 │故妄語戒 │ 二 │盜戒 │ │ │ │ │ 二 │盜戒 │ 二 │盜戒 │
├──┼─────┼──┼─────┼──┼─────┼──┼─────┼──┼─────┼──┼──────┤
│ 三 │故淫戒 │ 三 │淫戒 │ │ │ │ │ 三 │淫戒 │ 三 │大妄語戒 │
├──┼─────┼──┼─────┼──┼─────┼──┼─────┼──┼─────┼──┼──────┤
│ 四 │故盜戒 │ 四 │妄語戒 │ │ │ │ │ 四 │妄語戒 │ 四 │邪淫戒 │
├──┼─────┼──┼─────┼──┼─────┼──┼─────┼──┼─────┼──┼──────┤
│ 五 │酤酒戒 │ 五 │酤酒戒 │ │ │ │ │ │ │ 五 │酤酒戒 │
├──┼─────┼──┼─────┼──┼─────┼──┼─────┼──┼─────┼──┼──────┤
│ 六 │說四眾過戒│ 六 │說四眾過戒│ │ │ │ │ │ │ 六 │說四眾過戒 │
├──┼─────┼──┼─────┼──┼─────┼──┼─────┼──┼─────┼──┼──────┤
│ 七 │故慳戒 │ 七 │自讚毀他戒│ 一 │自讚毀他戒│ 一 │自讚毀他戒│ 五 │自讚毀他戒│ │ │
├──┼─────┼──┼─────┼──┼─────┼──┼─────┼──┼─────┼──┼──────┤
│ 八 │故瞋戒 │ 八 │故慳戒 │ 二 │故慳戒 │ 二 │慳惜戒 │ 六 │貪惜不施戒│ │ │
├──┼─────┼──┼─────┼──┼─────┼──┼─────┼──┼─────┼──┼──────┤
│ 九 │自讚毀他戒│ 九 │故瞋戒 │ 三 │故瞋戒 │ 三 │瞋恚戒 │ 七 │瞋恨不息戒│ │ │
├──┼─────┼──┼─────┼──┼─────┼──┼─────┼──┼─────┼──┼──────┤
│ 十 │謗三寶戒 │ 十 │謗三寶戒 │ 四 │謗菩薩藏戒│ 四 │謗菩薩藏戒│ 八 │謗菩薩藏戒│ │ │
└──┴─────┴──┴─────┴──┴─────┴──┴─────┴──┴─────┴──┴──────┘


〔參考資料〕 《梵網經菩薩戒本述記》卷上(末);《梵網經合註》卷三;《梵網經略疏》卷三;《梵網經略抄》卷下;《顯戒論》卷中;《授菩薩戒儀則》;《略述大乘戒儀》卷下。


大般涅槃經

或稱《大本涅槃經》,或《大涅槃經》,是宣說如來常住、涅槃常樂我淨、眾生悉有佛性乃至闡提成佛等義的經典。漢譯本作四十卷,北涼‧曇無讖譯。收在《大正藏》第十二冊。經錄家列為大乘五大部經之一。

此經最早傳入中國的部分,相傳即後漢‧支婁迦讖所譯的《梵般泥洹經》二卷(《出三藏記集》作《胡般泥洹經》一卷),但其經早佚。其次曹魏‧安法賢譯有《大般涅槃經》二卷,《歷代三寶紀》據竺道祖錄說它是「略大本前數品」;又吳‧支謙譯有《大般泥洹經》二卷,同記也說是「略大本序分、哀嘆品為二卷,後三紙小異」。這兩部經早於涼譯大本前闕佚,費氏既未及見,所云內容,也難可信。

至東晉時,高僧法顯於摩竭提國巴連弗邑,得到該地優婆塞伽羅(一作羅汰私婆迷,見《法顯傳》)寫贈的《大本涅槃》前分的梵本,歸至建康道場寺,於義熙十三年(417)與梵僧佛陀跋陀羅譯出為六卷(或作十卷),名《大般泥洹經》,或稱《方等大般泥洹經》。內容相當於《大般涅槃經》的前五品,為現存此經最早的異譯本。

此後數年,即北涼‧玄始十年(421)才有天竺三藏曇無讖因沮渠蒙遜之請,在姑臧出譯此經為三十六卷(後作四十卷),分作十三品︰(1)〈壽命品〉,(2)〈金剛身品〉,(3)〈名字功德品〉,(4)〈如來性品〉,(5)〈一切大眾所問品〉,(6)〈現病品〉,(7)〈聖行品〉,(8)〈梵行品〉,(9)〈嬰兒行品〉,(10)〈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11)〈師子吼菩薩品〉,(12)〈迦葉菩薩品〉,(13)〈憍陳如品〉,即名《大般涅槃經》。

此經的譯者曇無讖,原在天竺遇見白頭禪師,得到樹皮《大涅槃經》本而專業大乘,後來齎著此經的前分並《菩薩戒經》、《菩薩戒本》等梵本來至龜茲,因龜茲人多小乘學,不信《涅槃》,遂至敦煌(見《出三藏記集》卷十四〈曇無讖傳〉)。後因沮渠蒙遜於玄始十年攻入敦煌,迎讖同至姑臧,並請於同年十月出譯此經,時西河高僧慧嵩、道朗相與筆受助譯,翻成此經三十六卷(見《記集》卷十四〈曇無讖傳〉),一作四十卷(見未詳作者的《經記》)。

關於此經梵本的來源,據《記集》〈曇無讖傳〉︰讖先攜來前分梵本十二卷譯出,又以經本品數不足,還至本國去尋求,嗣於于闐更得經本,回到姑臧續譯合成三十六卷。但另據《大涅槃經記》則說此經初十卷五品原本是智猛從天竺齎至高昌(據《記集》〈智猛傳〉云得自天竺華氏城大婆羅門羅閱宗,法顯先於其家得到一部),遜遣使往高昌取自,命讖譯出,第六品至十三品梵本,則在敦煌,由胡道人送來姑臧云云。以上兩說顯然有異。但考〈智猛傳〉,猛於元嘉元年(424)才由天竺出發東歸,這時曇無讖已譯出此經,其後讖又到處尋訪,或者又得到智猛本和敦煌本加以補訂,遂至補成為如《經記》所述的四十卷,也未可知。

此經四十卷本於元嘉七年(430)由涼地傳至江南建業(見《三論遊意義》),時宋京名僧慧嚴、慧觀等因它文言質樸而品數疏簡,遂共謝靈運加以修治,並依法顯譯六卷《泥洹經》增加品目︰〈壽命品〉分出為〈序〉、〈純陀〉、〈哀嘆〉、〈長壽〉四品,又由原本〈如來名品〉分出為〈四相〉、〈四依〉、〈邪正〉、〈四諦〉、〈四倒〉、〈如來性〉、〈文字〉、〈鳥喻〉、〈月喻〉、〈菩薩〉十品,改為二十五品,三十六卷。世稱此為南本《涅槃經》,而以曇無讖原譯本稱為北本《涅槃經》。

此經於六世紀間曾由漢譯本轉譯成突厥語。據《北齊書》卷二十〈斛律羌舉傳〉,北齊後主(565~577)命侍人劉世清作突厥語翻《涅槃經》,送突厥可汗。並命中書侍郎李德林為此作了一篇序言。

此經的藏文譯本有二種︰一名《大乘大涅槃經》,由勝友、智藏、天月從梵本譯出,相當於此經從初至〈大眾所問〉的前分五品。或法顯所譯的六卷《泥洹經》。另一名《大般涅槃經》,由王寶順、善慧、海軍從漢譯本重譯出,相當於此經全部四十卷和《大涅槃經》後分二卷。

此經的梵文原本,據道朗〈大涅槃經序〉云︰「梵本正文三萬五千偈,於此方言數減百萬言,今數出者一萬餘偈。」但《經記》則說是「梵本都二萬五千偈」,又八世紀間義淨在印度親見此梵本經目,云(大正51‧4a)︰「其大數有二十五千頌,翻譯可成六十餘卷,檢其全部竟而不獲,但得初大眾問品一夾,有四千餘頌。」(見《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上〈會寧傳〉)又據由梵本譯出的藏譯本經後也說︰「經文二萬五千頌,其中至一切大眾所問品竟,有三千九百偈頌。」由此可知此經原本似為二萬五千偈,又其中前分〈大眾所問品〉(相當於譯本前五品)約四千偈,一直到後世印度尚存有其本的。

又此經的梵文斷片,有日本高野山寶壽院藏有相當於〈如來名品〉第四之一的開始部分的梵文紙本一葉,現收載於《大正藏》本經的後面。又近世新疆出土的遺品中,有相當於〈如來性品〉第四之六末至之七初的梵文紙本一葉。

此經的英文譯本,現存有比爾的譯本,1871年,比爾就此經卷十二、卷三十九兩卷加以翻譯,收載於他所編輯出版的《中國佛教經典集》中。

此經的內容,分十三品︰

(1)〈壽命品〉︰卷一至卷三,說佛在拘尸那城阿利羅跋提河邊娑羅雙樹間,二月十五日臨涅槃時,宣告大眾︰如有可疑,今可來問。那時眾生悲啼號哭,聲聞、菩薩四眾、天龍八部人非人等都來集會,奉請供養,佛只受優婆塞純陀的最後供養,並為說施食的果報。純陀請佛住世,佛為說法,並令他去再辦供養。大眾又哀請住世,佛也給以慰語,並告諸比丘︰應受持大乘,自他安住解脫、法身、般若三法;又為宣說無常、苦、空、無我,了知常、樂、我、淨,離四顛倒。更為迦葉菩薩說佛身長壽的菩薩因行,以平等心視諸眾生,如來常住不變易法,世出世間的差別,涅槃即法性義,佛法僧三歸依處等。

(2)〈金剛身品〉︰卷三,佛為迦葉宣說如來法身常住、金剛不壞,及成就無量微妙功德,並說成就此金剛身由於護持正法的因緣。

(3)〈名字功德品〉︰卷三,更為宣說此《大般涅槃經》的名義和所具的功德等。

(4)〈如來性品〉︰卷四至卷十,佛為迦葉先說開示大般涅槃的自正、正他、能隨問答、善解因緣義四義,這四義即是一義、空義。次說如來常住不變易義。又如來隨順世間神通變化,已於無量劫中成佛,更示現種種色相化眾。次說如來所說實無祕藏,只因聲聞少慧,為說半字九部經,迨機成熟,便說大乘毗伽羅論,即如來常住不變易說。次述大般涅槃百句解脫義,又四種人應持此經為世間依。及比丘當依法不依人等四依,佛說與魔說種種差別,眾生悉有佛性,九部經中未說犯不犯戒的區別。並分別四聖諦法、四顛倒相、我與無我、三歸依處、如來祕藏、眾生皆有佛性、十四音字義、一切異法常無常等、佛性常住真實無變等義。乃至聞此經得菩提因,重罪眾生得滅諸惡,唯除一闡提。又此經是如來密語,唯有菩薩知其實義。更為文殊師利說佛性非「本有今無」偈,又為迦葉說諸佛、菩薩、聲聞、緣覺同一佛性無差別等義。

(5)〈一切大眾所問品〉︰卷十,佛受純陀最後供養,又以化身受大眾供養,為純陀說除一闡提、一切布施的功德;又為文殊說如來說法有餘、無餘之別;更為迦葉說無餘義,及此經所得的功德。更為此三人授記。佛自現身疾,右 脇而臥。

(6)〈現疾品〉︰卷十一,迦葉問佛︰佛故現有病相﹖佛起趺坐,放大光明,廣為演說如來的祕藏,並說實無有病,大般涅槃是諸佛的甚深禪定。又三種人(謗大乘、五逆罪、一闡提)非聲、緣、菩薩所能治,有五種人(四果及辟支)於大乘涅槃有病行處,而非如來。

(7)〈聖行品〉︰卷十一至卷十四,佛為迦葉說菩薩應修聖行、梵行、天行、嬰兒行、病行五種行。次即廣說菩薩的聖行,謂於大般涅槃聞思修行,護持淨戒,觀四念處、四聖諦、知四聖諦的上中二智。又為文殊說世諦、第一義諦、實諦及臨般涅槃而轉無上法輪的意義。又為迦葉說二十五三昧。為住無垢藏王菩薩說從牛出乳等五味相生,以形容佛說法次第增勝乃至說大般涅槃。迦葉稱讚此經並願捨身書寫流通,佛又為說過去世為雪山童子的為聞半偈而捨身的因緣。

(8)〈梵行品〉︰卷十五至卷二十,廣說菩薩應修的梵行。先說菩薩住七善法,能具梵行。次說慈、悲、喜、捨四無量心的梵行,更說菩薩能得四無礙,名無所得。又重釋「本無今有」偈義,及說三乘、一乘、常、無常等義。又佛所說法,菩薩能知見覺,由於菩薩念佛、法、僧六念處等。次述阿闍世王歸佛的因緣,又佛也為一闡提說法,並為阿闍世王說應索心觀身二十事等,使發菩提心。以下說〈天行品〉「如雜花(即《華嚴經》)說」,遂不詳說。

(9)〈嬰兒行品〉︰卷二十,說菩薩應修嬰兒行。謂如來不起(不起諸法相)、不住(不著一切諸法)、不來(身行不動搖)、不去(已到大般涅槃)、不語(雖為眾生演說諸法而實無所說),如嬰兒等。

(10)〈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卷二十一至卷二十六,佛為高貴德王菩薩說修行《大般涅槃經》得十事功德︰第一功德得聞所不聞等五事,有不生生、不生不生、生不生、生生四句,乃至不到到、不聞聞等四句,及涅槃的體和因,一闡提也不斷佛性,如來常住、菩薩能永斷諸漏等。又菩薩觀四大、五陰、六入、六塵煩惱、修戒定慧解脫達於常樂我淨的經過,又不見佛性的涅槃和見佛性的大涅槃的區別,及大涅槃有八大自在、四大樂、四大淨等。次說第二功德得昔所不得等五事。第三功德捨世諦慈,得第一義諦慈。第四功德根深難傾拔等十事。第五功德諸根完具等五事。第六功德安住金剛三昧。第七功德得以親近善友等四法為大般涅槃的近因,並明涅槃的八相、六相、斷煩惱、化眾生、見佛性等義。第八功德斷除五陰、遠離五見、成就六念處、修習五定、守護菩提心、親近四無量心、信順一道大乘、心善解脫、慧善解脫等。第九功德成就信心等五事,並說一闡提斷善根而不斷佛性,能得菩提。第十功德修習三十七道品、入大涅槃的常樂我淨,為諸眾生分別解說大涅槃經,顯示佛性,信此經得入大涅槃等。

(11)〈師子吼菩薩品〉︰卷二十七至卷三十二,師子吼菩薩問佛性義,佛為宣說菩薩具足智慧、福德二種莊嚴即知佛性,佛性名第一義空,名智慧,名中道,名佛,名涅槃,及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義。次說菩薩具足成就十法,雖見佛性而不明了,佛見佛性明了的原因。又分別解說持戒破戒,佛性的因,眾生於佛性有退不退,菩薩修習三十二相的業因緣,眾生煩惱繫縛,修習戒定慧諸相,乃至於拘尸那城涅槃的原因,及莊嚴娑羅雙樹常樂我淨義,涅槃無十相名無相,修習定慧捨相能斷十相得無相,名大般涅槃,即得明了見於佛性。菩薩成就信心具足等十法,能明見涅槃無相。並說業有輕重,有定不定,及善惡果等,乃至身戒心慧修與不修的人所受業報的輕重差別。又眾生悉有佛性,但須修習無漏聖道才能得見;及菩薩以苦行等鍛鍊,得不退心。又《大涅槃經》如大海,有八不思議,及如來示現胎生不受化身的意義。最後師子吼菩薩說偈讚佛。

(12)〈迦葉菩薩品〉︰卷三十三至卷三十八,佛為迦葉演說三子、三田等譬喻,譬說如來先教菩薩、次教聲聞、後教闡提,為菩薩說十二部經中微細義,為聲聞說淺近義,為一闡提說可生諸善等世間義,並述善星比丘的因緣故事,說一闡提尚未斷未來世善根,故得成菩提。又如來具知諸根力,為調伏諸眾生故,對於有智的不作二說,於無智的人作不定說,更列舉諸弟子眾所懷的四十種疑執的見解,一一加以解說摧破,而誡生決定想。並繼說斷善根人出入地獄的還生善根,及如來為眾生說法有四種答。佛性中道,非有非無,亦有亦無。十二部經或隨自意說,或隨他意說,或隨自他意說等。又如來說法為眾生故有七種語。次述恒河七眾生的譬喻,說明眾生悉有佛性,一闡提人必成菩提,四果、辟支必當成道;又眾生佛性常如虛空,非三世攝,遍一切處;又說煩惱因果乃至梵行、無常等十想。最後迦葉說偈讚佛。

(13)〈憍陳如品〉︰卷三十九至卷四十,佛為憍陳如說五蘊無常乃至非寂靜,五蘊滅可得解脫常住乃至涅槃寂靜,知道這個道理名具足沙門婆羅門法。這時有諸外道聽聞此說,與阿闍世王同來佛處問難,婆羅門闍提首那、梵志婆私吒、先尼、迦葉、富那、清靜、犢子、納衣、婆羅門弘廣等次發問,佛一一為之說法解答,令得正果。其時阿難在娑羅林外為魔所撓,佛讚阿難為多聞藏,具八善法,能持十二部經,令文殊攝歸阿難,並令與梵志須跋陀同來見佛,佛度須跋陀得阿羅漢果,大眾皆得法益。

此經義理豐富而精至,其內容要點,即為針對灰身滅智的小乘涅槃說,而闡述佛身常住不滅,及常樂我淨義。又不同於大乘中的三乘五姓說,而顯示眾生悉有佛性,一闡提和聲聞、辟支都當得成大覺義;並廣說與涅槃有關的一切菩薩法義。因之此經可稱為大乘佛教的極談。

但部派佛教中的大眾部義與此經頗有契合之處。如此經說(大正12‧381c)︰「一切人中天上地及虛空壽命大河,悉入如來壽命海中,是故如來壽命無量。」(卷三〈壽命品〉)這就同於大眾部的「諸佛壽量亦無邊際」(見《異部宗輪論》,以下同)義;又云(大正12‧382c)︰「如來身者是常住身、不可壞身、金剛之身,(中略)不生不滅、不習不修、無量無邊。」(同卷〈金剛身品〉)即同於大眾部的「如來色身實無邊際」義;又云(大正12‧411b)︰「佛性亦爾,煩惱覆故,眾生不見。」(卷八〈如來性品〉)即同大眾部的「心性本淨,客塵隨煩惱之所雜染」義;又云(大正12‧423c)︰「佛以一音而為說法,彼彼異類各自得解,各各嘆言,如來今日為我說法。」(卷十〈如來性品〉)即同於大眾部的「佛以一音說一切法」義;又云(大正12‧471a)︰「菩薩摩訶薩為眾生故,雖在地獄受諸苦惱,如三禪樂。」(卷十八〈梵行品〉)即同於大眾部的「菩薩為欲饒益有情,願生惡趣」義;又云(大正12‧557b)︰「菩薩摩訶薩當以苦行自試其心,(中略)雖受如是無利益苦,然不退於菩提之心。」(卷三十二〈師子吼品〉),即同於大眾部的「苦能引道」義。

此經與《般若經》也非常接近,如卷八〈如來性品〉引《般若經》云(大正12‧411a)︰「如我(佛自稱)先於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中,說我無我無有二相。」又經中說(大正12‧449a)︰「從方等經出般若波羅蜜,從般若波羅蜜出大涅槃。」(卷十四〈聖行品〉)又云(大正12‧468b)︰「諸佛世尊從六波羅蜜,三十七品十一空來,至大涅槃。」(卷十八〈梵行品〉)又云(大正12‧523b)︰「佛性者名第一義空。」(卷二十七〈師子吼品〉)均顯示此經和《般若》經義相聯的關係。

此經還顯示了與《法華經》的一致思想,如卷九〈如來性品〉云(大正12‧420a)︰「是經(大般涅槃經)出世,如彼果實,多所利益安樂一切,能令眾生見於佛性,如法華中八千聲聞得受記別,成大果實。」又《法華經》的「會三歸一」的思想在此經中也非常顯著,如卷十〈如來性品〉云(大正12‧423a)︰「一切菩薩、聲聞、緣覺,未來之世皆當歸於大般涅槃,譬如眾流,歸於大海。」又卷十七〈梵行品〉云(大正12‧465b)︰「是三乘之法,說言一乘;一乘之法,隨宜說三。」

此經於《華嚴》經說也數數引用,如卷十八〈梵行品〉云(大正12 ‧470c)︰「諸佛菩薩修集是施,(中略)廣說如雜花經。」又卷二十一〈高貴德王菩薩品〉云(大正12‧493b)︰「尸羅尸羅波羅蜜,乃至般若般若波羅蜜,如佛雜華經中廣說。」又卷二十將說〈天行品〉時,即云(大正12‧485b)︰「天行品者如雜花說。」因之此經與《華嚴》經義也相當接近。

由於此經暢演大乘,議論宏闢,精義迭宣,因而從開始譯出以來,即在中國佛教界發生重大的影響。即在五世紀間,曇無讖譯出經時,這一常樂我淨,乃至闡提成佛的學說出現,使當時參加譯場的「道俗數百人,疑難縱橫」,而曇無讖「臨機釋滯,未嘗留礙」。又此經傳入宋地以前,高僧道生看見了法顯所譯的六卷《泥洹經》,就理解到一闡提人可能成佛,而發表闡提成佛說,給江南佛教界以震動。其後梁譯大本傳到宋京,果如道生所說。當時竟至有「生公說法頑石點頭、僧嵩非難因而舌爛」的傳說,這都反映出此經震動其時佛教界而獲得重視的情形。另在涼州方面,曾經親助曇無讖譯此經典的河西道朗撰製了經序,並著《涅槃義疏》釋佛性義,為以後諸師講說此經所依據。又同時筆受者智嵩也著有《涅槃義記》,並在涼地講授,辯論深義。此經傳入建業後,更經慧嚴、慧觀、謝靈運等加以再治,稱為南本,遂在南北各地弘傳更廣。

從宋初以來,江南名匠均盛行講述。其中僧宗一生講授此經百遍,寶林、慧靜、僧銳、法瑤等並各製義疏。至梁代此經的弘傳更為殷盛,梁武帝蕭衍並命寶亮總集此經諸家註撰成《集解》七十二卷,又自講此經並製成《涅槃講疏》,曾以致送於扶南國(今柬埔寨,參照《佛祖統紀》卷三十七)。另以此經《義疏》贈百濟國(《梁書》卷五十四)。蕭衍並依此經〈四相品〉(據南本,即北本〈如來性品〉部分),自撰斷酒肉文,又廣集僧尼於華林殿前,令光宅寺法雲宣講立制。另在中國北方,此經的傳持講述也頗盛。北齊後主令譯此經為突厥語,遺贈突厥可汗,即當時此經盛行弘傳所影響。

隋代義學高僧如慧遠、靈潤、道洪、行等、吉藏諸德,對於此經均盛行講述。隋王朝更於開皇十六年(596)立涅槃眾,先後以法總、童真、善胄為涅槃眾主,領眾轉讀此經並開講。又其時行等一生講述此經至百遍,靈潤講至七十遍,道洪講至八十七遍。高僧智顗並依據此經立五時教判,又廣泛運用此經中的法義名相,開顯天台一宗的教義。其後章安灌頂又以天台宗義疏釋此經,盛為後世學人所傳習。唐代以來天台學者如玄朗、湛然、道暹、行滿乃至宋‧智圓、元‧必才等,都對此經鑽研講習,或製述章疏,給予後世以相續的影響。

古來學者在研究講習中,對於此經文義的章段分剖,最早有「河西五門」說,即涼州僧朗以︰(1)今昔接引有緣門(卷一至卷二)。(2)略廣門(卷三至卷十)。(3)涅槃行門(卷十一至卷二十)。(4)菩薩功德門(卷二十一至卷二十六)。(5)不可思議中道佛性門(卷二十七至卷四十)。五門概括全經的文旨(見灌頂《疏》卷一),為初期諸師講習此經的指南。其後隨此經在南朝的盛行,又有梁武帝蕭衍的「兩段」(中前、中後)說,開善寺智藏的「二分」(序分、正宗分)說,光宅寺法雲的「三分」(序、正、流通)說等。至六世紀間,因元魏‧達摩菩提傳譯出了印度‧婆藪槃豆(世親)的《涅槃論》的「七分」說,即(1)不思議神通反示分(〈序品〉,見南本,以下同),(2)成就種性遣執分(〈純陀〉、〈哀嘆〉二品),(3)正法實義分(〈長壽品〉至〈大眾問品〉),(4)方便修成分(〈現病品〉至〈高貴德王品〉),(5)離諸放逸入證分(〈師子吼品〉),(6)慈末巧住持分(〈迦葉品〉),(7)顯相分(〈憍陳如品〉),七分剖攝經義(見本論),為北方地論學者講述此經所依用。另在江南又有山門法朗的「興皇八門」說︰(1)引接今昔有緣門、(2)破疑除執門、(3)略廣門、(4)行門、(5)位門、(6)行中道門、(7)方便用門、(8)邪正不二門,為其時三論學者所憑藉。但於後世傳播較廣的,則為章安灌頂的「五門分科」說,即(1)召請涅槃眾(〈序品〉),(2)開演涅槃施(〈純陀品〉至〈大眾問品〉),(3)示現涅槃行(〈現病品〉至〈高貴德王品〉),(4)問答涅槃義(〈師子吼品〉),(5)折攝涅槃用(〈迦葉品〉、〈憍陳如品〉)。五門分攝全經始終文義,廣為後來學人所依據。

由於此經宣說半滿二字、牛乳五味等形容佛所說法的深淺先後,因而啟發了此土學人對釋迦教相判釋的施設。最初是道場寺慧觀立頓、漸、不定三教(一說頓、漸二教),以此經為漸教中最高的第五時常住教;齊‧僧柔、慧次,梁‧法雲、智藏皆宗此說。隨後虎丘笈師在這三教的基礎上,於漸教中立三時教,宗愛立四時教,均以此經當於最後時的常住教。另在北地,慧光立四宗,以此經為第四常住宗。至隋‧天台智依此經〈聖行品〉義立五時教,以此經為第五時教,味當醍醐;又立四教,以此經為非頓非漸非祕密非不定而追說追泯的圓教。因而此經在中國佛教流傳史上,均被認為佛陀最後最高的教說。

關於此經的疏釋,現存有印度世親造的《涅槃論》一卷(元魏‧達摩菩提譯),《涅槃經本有今無偈論》一卷(陳‧真諦譯),中土梁‧寶亮等撰的《大般涅槃經集解》七十一卷,隋‧慧遠撰的《義記》十卷,吉藏撰的《遊意》一卷,灌頂撰的《玄義》二卷、《疏》三十三卷,唐‧法寶撰的《略疏》十五卷,道暹撰的《玄義文句》二卷、《疏私記》九卷,行滿撰的《疏私記》十二卷,宋‧智圓撰的《治定疏科》十卷,《玄義發源機要》四卷,《疏三德指歸》二十卷,清‧淨挺撰的《末句偈》一卷,新羅‧元曉撰的《宗要》一卷等。

已佚的此經註疏,尚有隋‧吉藏撰的《疏》二十卷,唐‧行滿撰的《音義》一卷,元皓撰的《天台注》及《科文》十卷,慧沼撰的《義記》十卷、《科文》一卷,義寂撰的《義記》五卷、《綱目》二卷,新羅‧憬興撰的《述讚》十四卷,《料簡》一卷,太賢撰的《古迹記》八卷,極太撰的《疏》六卷等。(高觀如)

◎附︰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五講第二節(摘錄)

在龍樹、提婆之後,繼續有大乘經出現,其中最流行的就是《大般涅槃經》。此經本文即暗示了它成立的年代,所謂佛滅後七百年魔破正法等等說法,就是說,約在西元三世紀之後。最早年限,約在笈多王朝初期,它就開始出現。經的梵本,已經沒有了,中亞地方及日本僅保存下幾頁。漢文、藏文各有兩個譯本,藏譯中有一個是從漢文轉譯的。

從漢藏文譯本及有關文獻看,《大涅槃經》全文有二萬五千頌,分前後兩分。前分四千頌,相當於原本〈大眾問品〉的一品,東晉‧法顯和覺賢共譯的,譯本重新分為十八品。後分二萬多頌,北涼‧曇無讖譯出,譯本有八品。以後到唐初,在此兩分外,會寧還在印度找到並譯出又一個後分,說的是佛涅槃以後諸事,如火葬、分舍利等等,材料與小乘涅槃經類似,因而義淨對它有懷疑,不承認是大乘涅槃經。由此看來,《大涅槃經》恐怕也只有前後分,而且還是分別流行的,流行的時間也先後不同。前分是法顯於第五世紀初(401~403)在印度華氏城(摩揭陀首都)一個婆羅門家抄來的,以後義淨在印度所見的也只是〈大眾問品〉,九世紀西藏譯出的也只是這初品(藏譯在譯本後還說這是大本二萬五千頌的一品)。後分是北涼‧曇無讖由西域傳入的,印度本土似乎反而沒有流行。

《大涅槃經》不是一時所出,前後兩分,主題雖同,解釋卻有出入,說明它們是分別反映了出現的時代社會一些變化的。從前分看,主要內容是就佛涅槃一事講起,而提出佛身是「常」的概念來。所謂涅槃,一般就是指人死了,這裏的問題是,佛身是同常人一樣死了就完呢﹖還是永恒的﹖經中肯定佛身是常,如金剛一般堅固不壞,不同常人的父母生身,而是所謂「法身」。這種思想在初期大乘經中即提出過,如《法華經》的如來壽量無邊際的說法。龍樹《大智度論》提出佛有兩身等,此經繼承其說,但特別提出「我」的概念來。這裏含有兩層意思︰一是佛身有其自體,有其作用,一是佛身常恒不變,這樣的「我」也就是「法身」。與法身是「常」是「我」相聯繫,連帶也講佛身有「樂」有「淨」(脫苦離染),因此,法身就具有「常、樂、我、淨」四德。四德被凡夫所誤解,因而執著,謂之四顛倒。小乘雖不執著常樂我淨,但迴避它,或否定它。而《大涅槃經》則肯定了佛身的四德,這是本經顯著特點之一。

由於佛身是常,從而要找出其何以為常的原因。經說證得佛身是由於認識佛性而來,佛性原本就是常,但為煩惱障蔽,處於隱伏狀態,經過必要的修習,它即可逐步顯現,等待完全顯現,就成為佛身(法身)。那麼,佛性是佛所獨有還是一切人共有呢﹖從大乘角度看,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眾生就是不同生類的意思,生類雖不相同,但同具佛性這點是相同的。不過,經的前分對眾生悉有佛性有一限制︰即「一闡提」應除外。所謂「一闡提」是世欲非常深重的人,他們不信大乘,甚至毀謗,更不能按大乘教去實踐,這類人不能成佛,也就等於沒有佛性。這一說法,反映了經的前分出現時,首先受到小乘的極力反對,無法使他們轉變,所以只好叫他們為「一闡提」。其次,反映當時印度的族姓分化極為繁複。佛教原是反對族姓制的,主張任何族姓均可加入佛教,儘管種姓劃分得多,都可從佛性這一角度統一起來。所以佛性(buddha-gotra)的「性」用了「喬多囉」這個字,意思是姓、種類、種族。所以《涅槃經》說「眾生界」、「佛界」,以「界」字形容眾生和佛性,即表示儘管姓階雖多,但由佛性看來,一律歸之平等,同屬佛界範圍。同時又承認有「一闡提」,這是固定的。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姓階的不可變性。

「喬多囉」是在姓階的血統基礎推論上去的更大宗族。社會上姓階的劃分達幾千種,但最後都同於一大宗,大宗即「喬多囉」。《涅槃經》前分把「一闡提」分出為一大宗,也即為後來五種姓說開了端。可見佛教五種姓(即五喬多囉)的說法,是模仿當時的社會劃分姓階的方法,連「喬多囉」(種姓)一詞也是借用當時社會習用的名詞。

《涅槃經》後分,對佛性的說法就有了變化,不再講得那樣固定,範圍也寬了些。例如,〈師子吼品〉就把「佛性」說成「法性」,亦即「勝義空」,把了解空性的智慧(空性慧)也包括在佛性之中。這裏把能(智)所(佛性)統一起來,通稱佛性。這時認為「一闡提」,也可以成佛。這一變化,正反映後分出現時社會情況與初分出現時不同了。初分流行於笈多王朝初期,統治者對佛教疏遠,也包括其時小乘不信大乘,所以,《涅槃經》就認為這些人是「一闡提」。後來笈多朝信仰佛教的多起來,小乘也有轉向大乘的,後分《涅槃經》的說法也相應地變化了,認為「一闡提」也可以成佛,給這些人開放門戶,對自身學說的發展也更為有利。

此外,《涅槃經》中的佛性也用了「如來藏」的名字,「藏」是借用「胎藏」的說法,因為哺乳動物先在胎裏成長。如來所以成為如來,是因為它原來就在「胎」裏孕育著,指明「佛性」是成為如來的生因,遲早總有一天功德圓滿,必然分娩。經的前分用「如來藏」說明佛性,不僅有比喻的意思,還說明佛性是有形體的。因此,把佛性的顯現分為「聞見」(理解)和「眼見」(肉眼見)兩方面,這不就帶有形體的意思﹖不過這一說法,與佛學以外的學派有些相混──他們認為「神我」是有形的。在《涅槃經》後分裏,把佛性完全歸之於法性、勝義空,只有理性方能認識,後分所以這樣歸結,不外乎想與外道劃清界線。

〔參考資料〕 《閱藏知津》卷二十五;《佛典批評論》;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任繼愈《中國佛教史》第三卷;山田龍城《梵語佛典導論》;高崎直道(等)撰‧李世傑譯《如來藏思想》(《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8});高崎直道《如來藏思想の形成》;三枝充悳(等)著《大乘佛典入門》;椎尾辨匡《佛教經典概說》。


不定教

我國古代佛教大德,在作教相判釋時所用之術語。茲分述如次︰

(一)南中三教之一︰指不攝於頓、漸之化儀,即於一經之初後,皆謂佛性常住。其化儀非漸進、非頓說,是為不定。《法華經玄義》卷十(上)云(大正33‧801a)︰「南北地通用三種教相,(一)頓、(二)漸、(三)不定。(中略)別有一經,非頓漸攝而明佛性常住,勝鬘、光明等是也,此名偏方不定教。」《華嚴經疏》卷一云(大正35‧508c)︰「南中諸師同立三教,謂於前漸頓加不定教。」

(二)天台化儀四教之一︰指得益不定之化儀,即謂於佛一音,聞者各得異解。據天台智顗所述,不定乃一音異解之義,於五味中通有之。智顗並為此立顯露不定、祕密不定二義。《法華經玄義》卷一(上)云(大正33‧683c)︰
「若論不定義則不然,雖高山頓說,不動寂場而遊化鹿苑;雖說四諦生滅而不妨不生不滅;雖為菩薩說佛境界而有二乘智斷;雖五人證果,不妨八萬諸天獲無生忍。當知,即頓而漸,即漸而頓。大經云︰或時說深,或時說淺,應問即遮,應遮即問。一時一說一念之中備有不定,不同舊義專判一部。味味中悉如此,此乃顯露不定。祕密不定其義不然,如來於法得最自在,若智、若機、若時、若處,三密四門無妨無礙。此座說頓,十方說漸,說不定。頓座不聞十方,十方不聞頓座。或十方說頓說不定,此座說漸,各各不相知聞。於此是顯,於彼是密。或為一人說頓,或為多人說漸、說不定,或為一人說漸,為多人說頓,各各不相知互為顯密。或一座默十方說,十方默一座說,或俱默俱說,各各不相知互為顯密。雖復如此,未盡如來於法自在之力。」

此外,《八教大意》云(大正46‧769b)︰「同聽異聞互不相知名祕密教,同聽異聞彼彼相知名不定教。祕密不定名下之法,只是藏通別圓。佛世逗機一音異解,從化儀大判且受二名。」此謂佛以一音演說法,依如來不思議神力,能令眾生於漸說中得頓益,於頓說中得漸益,以得益不同故名顯露不定教。又如來之三輪不思議,為此人說頓,為彼人說漸,使各各得益而不相知。

〔參考資料〕 《法華經玄義》卷五(下);《法華玄義釋籤》卷一、卷二;《摩訶止觀》卷三之四;《摩訶止觀輔行》卷一之二;《金光明經玄義》卷下;《止觀義例》卷上、卷下。


五時八教

天台宗之判教用語。為五時與八教(化儀四教與化法四教)的總稱。天台智顗所立的判教名稱。茲分五時、化儀四教、化法四教三方面略述如次︰

(一)五時︰指佛陀一生說法的五個階段。即華嚴時、鹿苑時、方等時、般若時、法華涅槃時。略如下述︰

(1)華嚴時︰佛於初成道三七日間說《華嚴經》,以自證之法試機的時期。

(2)鹿苑時︰佛於鹿野苑等地,十二年間說小乘阿含教,誘引鈍根機類的時期。

(3)方等時︰其後八年間說《維摩》、《思益》、《楞伽》等經,歎大乘、貶小乘,彈訶小乘之執的時期。

(4)般若時︰其後二十二年間說諸部般若,淘汰大小別見之執情的時期。

(5)法華涅槃時︰最後八年說法華,由前四時之教化,開會純熟之機緣而令入實,更於入涅槃前夕說《涅槃經》,為未受前時化益的眾生說眾經,隨而泯之令入實相的時期。

(二)化儀四教︰指頓教、漸教、祕密教、不定教,乃就佛教化之形式與方法分類而成。

(1)頓教︰指對大機直施佛自證之法,不用誘引方便,如《華嚴經》的說教即是。

(2)漸教︰謂由淺及深,次第誘引,阿含、方等、般若三時期即是。

(3)祕密教︰謂佛以神力對受化的彼人此人,隱祕地令得各別之法,彼人此人共聞佛之一音,而不知彼此所得之法。

(4)不定教︰謂受化的眾生雖同坐一席,然隨各人根機之不同,所體悟之教法亦不一定。前二種化儀是豎的化儀,後二種是橫的化儀。

(三)化法四教︰指藏教、通教、別教、圓教,乃就佛化益的內容分類而成。故化儀譬如藥方,化法譬如藥味。

(1)藏教︰說但空之理,令證二乘小果的教說。

(2)通教︰說通同三乘之因果,其理雖是但空,但含中理(即不但空),令鈍根與藏教同證其果,利根則轉入別圓二教。

(3)別教︰說但中之理,令修次第三觀,證十二品斷之佛果。

(4)圓教︰說不但中之理,令修圓融三觀,證四十二品斷之佛果。

四教若分大小,藏教屬小乘,其他屬大乘;若分權實,藏、通、別三教為權,圓教為實。

此五時八教乃天台大師己證之法門,出自《法華玄義》卷一、卷十及《四教義》等。五時豎說化導之始終,化儀橫豎互判化導之法式,化法橫示化物之教法,茲將其關係(配以華嚴五味)圖示如下︰


化儀四教 五 時 五味 化法四教

頓教────華嚴時 (乳味)兼 藏教
┌初
漸教┤中 鹿苑時 (酪味)但 通教
└末
秘密教───方等時 (生酥味)對────別教
不定教───般若時 (熟酥味)帶
┌約教────圓教
非頓非漸┐┌法華時………純┤
││ └約部
├┤(醍醐味)
││ ┌追說
非秘密非┘└涅槃時…………┤ 開顯圓
不定 └追泯


天台大師之前有南三北七諸師,之後有三論宗的二藏三輪、法相宗的三時教、華嚴宗的五教十宗諸說,互競其美。其中,較晚出的華嚴五教,雖橫判教法之淺深優劣,然未豎說設化的次第順序,故橫豎共備,最為周全者,實推天台大師五時八教之判教。

◎附一︰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第八講(摘錄)

首先,關於五時。《華嚴經》〈性起品〉(晉譯本)說︰「日出先照高山,後照大地。」此喻佛的說法是先從高處說起,即先對大智之人說,因此,《華嚴》應該居於第一時。其次,佛在鹿苑為五比丘講小乘教,屬第二時。又次,講一般大乘如方等,屬第三時。又次,講《般若》,為第四時,最後講《法華》、《涅槃》,為第五時。因為智顗推崇《法華》,故判它為最後第五時。這樣,他就把當時傳入我國的大小乘經,都比較合理的排列到五時中去了。

其次,關於八教。這是從形式與內容兩方面分教為二種。從形式上講,有「化儀四教」(教化的方式),即頓、漸、祕密、不定。佛說的法儘管是一樣,但聽講的人「同聞異解」,假如同聞異解而各不相知,就叫做祕密;互相知道,就叫做不定。這種分法,和其前的舊說還是有聯繫的。從內容上講,有「化法四教」(法指教理),這是天台的獨特講法。它的來源︰一個是慧文、慧思以來對教的看法,他們認為佛說法的位次有「通」(通三乘)、「別」(大別於小)、「圓」(圓滿)。另一個是《瓔珞本業經》,此經也講三觀,聯繫空假中的互相關係來分,就是「由假入空觀」,「由空入假觀」,「中道第一義」。天台是講觀的,認為教與觀有密切聯繫,所以可由三觀中看出教的不同,這就是從內容上來判教了。「由假入空觀」有兩種方法,一是析色入空,這指小乘的說諸色法由極微構成,因而可以析色成空。二是大乘說的「當體成空」。這樣,就有四種教︰「藏」(指小乘,因為《智論》批評小乘只懂三藏)、「通」、「別」、「圓」。由「化法四教」加上「化儀四教」再與五時結合起來,總稱為「五時八教判釋」。事實上,重點只在「化法四教」,所以也稱之為「天台四教」。用四教配合諸經,「藏教」是小乘的阿含(經律論),「通教」是三乘相通的,如《般若》等(因為其中講到與小乘有共有不共),「別教」是指《維摩》,特別顯示了大乘的優越,「圓教」是指《華嚴》、《涅槃》和《法華》。──這三種經仍有區別︰《華嚴》講十地有其特殊的看法,所以是圓教而兼別教,《涅槃》也是圓教,但其中也講到以前的通、別、半、滿等,但是追說追泯,並非提倡它們,而是循佛法之脈絡,肯定天台本宗所崇奉的《法華》才是純圓。

四教的判教後來就成為天台宗的一個特點,這雖是創自智顗,但都是經其弟子灌頂整理過。例如,《維摩》的玄疏和文疏以及從中分出來的《四教義》等。對於智顗《玄義》裡講教相之處,灌頂還加上了按語,叫做《私記》,補充了很多說法。例如,以《般若》跟《法華》《涅槃》比高下,則《般若》要差一些,這只是一般的說,事實上,三經在高下方面,還不能作決定的看法。灌頂這些補充,反映了當時三論盛行,他因而採取了一種調和的立場。由於灌頂對判教的整理,天台宗的議論對後來佛學發生了很大影響,如賢首宗判教所採取的五教說,就用了天台四教的基本觀點。唐代湛然為了顯示己宗,就曾對賢首襲取四教之說有所批評。

原來賢首宗為了突出《華嚴》的地位,把它列入圓教,同時拿《法華》之圓來做高低的比較。認為在漸頓上也可以各有藏通別圓;《華嚴》是「頓圓」,而《法華》只屬於「漸圓」,要遜一籌。這一說法,見於清涼澄觀的《華嚴疏鈔》中。由此還引申︰《法華》雖也有頓的意思,但只是漸中之頓,《華嚴》則是頓中之頓,是「頓頓」。湛然想復興天台,在《止觀義例》中大作文章,用四十六番問答來破斥這種說法。其中特別提出,賢首這些說法實由於不懂天台判教有雙重意義,有時是就「相」而言,有時是就「部」而言的。在頓中只可以有「相」、「部」兩個標準,說有「相頓」(以圓相為頓)有「部頓」。《法華》所講的是「圓相頓」,由「相」而言,《華嚴》的頓是「部頓」,則由「部」而言。其為圓頓與《法華》相同,那裏有什麼頓中之頓呢。

◎附二︰牟宗三〈天台宗之判教〉(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 )

(一)五時八教
五時者,將佛成道後說法之經過分為五階段︰(一)華嚴時,說《華嚴經》;(二)鹿苑時,說四阿含;(三)方等時,說諸方等大乘經,如《維摩》、《思益》、《楞伽》、《密嚴》、《三昧》、《金光明》、《勝鬘夫人》等經;(四)般若時,說諸般若經;(五)法華涅槃時,說《法華經》與《涅槃經》。

八教者,頓、漸、祕密、不定為化儀四教。「化儀」者說法教化眾生之方式也,如世藥方。藏、通、別、圓為化法四教。「化法」者說法教化眾生所說之法之內容也,如辨藥味。上列五時所說之經,辨其內容,不外藏、通、別、圓;辨其說之方式,不外頓、漸、祕密、不定。詳列如下︰

第一時︰佛於成道後,第二七日,在寂滅道場,現毗盧遮那法身;四十一位法身大士及宿世根熟之天龍八部,一時圍繞,如雲籠月,在海印定中,以頓之方式說圓滿修多羅,即《華嚴經》是。約機約教,未免兼權。何者﹖(一)只攝大機,不攝小機,猶有一隔之權;(二)不開權;(三)不發迹。此三意未周,故為別教,非真圓教。說其為圓教者只就佛法身而言耳。此如日出先照高山,未照及平地幽谷,約味而言,如從牛出乳,為乳味。

第二時︰以小乘在第一時如聾如啞,故離莊嚴道場,遊鹿苑,脫毗盧遮那佛法身,現老比丘相,成劣應身(即釋迦生身),在菩提樹下以草為座,俯就小乘根性,依漸之方式為說四阿含教。此純為小乘教,亦三意未周︰(一)不攝大機,(二)不開權,(三)不發 迹。此約一日,如日照幽谷。約味,則為從乳出酪。

第三時︰第二時說小乘教已,不能令其滯於小乘,故為引小入大故,乃依漸之方式說諸方等經。在此方等經中,彈偏斥小,歎大褒圓,四教俱說。藏教(小乘教)為半字教,通、別、圓為滿字教。對半說滿,故言對教,此對大乘根性而說。中言小乘,但予彈斥,大小不融。故亦三意未周︰(一)不明逗緣彈斥之意,(二)不開權,(三)不發迹。雖四教俱說,猶是權說也。於中雖有圓教,然只是隔離之圓。客觀地自法理而言之,而不問其所以,或說之之方式,則自可同於圓教。然若一問及其所以,則自具體而真實的內容意義而言之,則可知其並非真實圓教。此約一日,則為食時。約味,則為從酪出生酥。

第四時︰說方等經後,復依漸之方式說般若以融通之。般若部中不說藏教,只帶通別二正說圓教,實只是依共般若與不共般若說圓教也。共般若為通教,通者大乘而共小乘者也。不共般若為別圓教,別圓者專限於大乘而不共小乘者也。無論共不共,般若實只是共法。通別圓之異不能只以般若定。此意見下詳論。般若之精神為融通與淘汰。融通者,統會歸於大乘而融化於實相一相,所謂無相也。淘汰者,遣蕩相著也。此中之圓教實只是般若之作用的圓,尚非開權顯實發迹顯本之真實的圓,即一念三千之存有論的圓。是故般若仍三意未周︰(一)不明通被大小與融通淘汰之意(佛之本懷),(二)不開權,(三)不發迹。此約一日,為「禺中」時(日在巳時為禺中)。約味,則為從生酥出熟酥。

以上二、三、四,三時所說之經皆為漸說,總名為化儀之「漸教」。華嚴為頓說,則為化儀之「頓教」。化儀之「祕密教」者,如前四時中,如來三輪不思議故,或為此人頓說,或為彼人漸說,彼此互不相知,均令得益,故言「祕密教」。化儀之「不定教」者,亦由前四時中,「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此則如來不思議力能令眾生於漸說中得頓益,於頓說中得漸益。如是得益不定,故言「不定教」。然無論祕密或不定,其義理內容只是藏、通、別、圓。

第五時︰經般若融通淘汰後,諸根成熟,如是應說法華,開權顯實,發迹顯本,開前頓漸,會入非頓非漸。此云法華非第一序上之頓漸,亦非第一序上之藏通別圓,乃是開決後第二序上非頓非漸之圓實教也。此圓實教,若依不斷斷,低頭舉手皆是佛道,圓因圓果,以及「一念心即具三千,非縱非橫,非一非異,玄妙深絕,非識所識,非言所言,所以稱為不可思議境」,諸義而言,亦可說是頓說頓示,在此,圓即頓,頓即圓,圓頓是一也。可是若依開權顯實,發迹顯本,以顯示出此圓實境而言,則此圓實教亦可說是漸說,故法華亦曰「漸圓」,因不似華嚴之不開權,因根本無權故,不發迹,因根本無迹故,只直就佛之自證以頓說「稱法本教」也。法華之此種漸義是說其圓實教之來歷──批判的來歷,此亦是第二序上之漸義。開決後,圓實既顯,則此漸義即泯,而歸於頓示。頓示已,則只是一體平鋪,法法皆實,咸稱常樂,令成一味,亦更無頓義可言,此即所謂非頓非漸,末後教也。

諦觀《天台四教儀》云︰
「初頓部有一粗(別教)一妙(圓教)。一妙則與法華無二無別。若是一粗,須待法華開會廢了,方始稱妙。次鹿苑,但粗無妙。次方等,三粗一妙。次般若,二粗一妙。來至法華會上,總開會廢前四味粗,令成一乘妙。諸味圓教更不須開,本自圓融,不待開也。但是部內兼、但、對、待,故不及法華統一無雜。獨得妙名,良有以也。」

案︰此中「諸味圓教更不須開」一語恐有問題。此不是諦觀之獨見,蓋智者即已如此說。實則此亦是姑與為論。徹底嚴格言之,諸味之圓亦須待開,不但其中之粗須待開決,即其中之妙亦須開決。蓋其中之妙並非真妙,其中之圓亦非真圓。例如華嚴之圓本是隔圓,即此一隔亦須待開,不但是開決其中別教之粗也。隔圓,則雖圓亦粗。是則其為妙是權妙,焉得說「與法華無二無別」﹖其圓滿無盡圓融無礙,若從圓教法理而言之,自是一樣,但若從呈現此法理之所以言,則因為它是隔圓,便不能與法華之圓同。圓既不同,妙自有別,是故隔圓權妙亦須待開,方成真實圓、真實妙。蓋真實圓妙只有一,無二無三也。方等經中之圓亦是如此。但凡有隔對不融,便是粗圓權妙。至於般若中之圓則稍特別。般若本身之圓只是實相般若,它只是如此,並無交替可言。但此亦並非法華之圓,因為它只是般若之作用的圓,此可說是共法,教之圓不圓不能只由般若決定也。般若經中並無智者相應法華而說的圓教,因為它無一切法之根源的解釋故。它可能涉及某種大乘粗圓權妙之教理以表現其實相般若之作用的圓,但其所涉及者非其自身所能決定,即法華之真圓實妙亦非般若自身所能決定。是則般若自身之作用的圓不須開,因為它只是如此。但卻須補充,補充之以真實圓教,使其落實於此真實圓教中方能成為實般若。依此義而言,只是「作用的圓」猶屬偏面也。正因其為偏面故,亦須開決,開決之,令其自身歸於圓實也。作用的圓必須歸於存有論的圓方能落實。智者容與為論,一例視之,於法疏矣!是則法華前諸味,不但其粗者須待開決,即其妙者亦須開決。必如此,始能顯出法華之「純一無雜,獨得妙名。」

如是,法華之開權顯實,約一日而言,如日輪當午,罄無側影。約味而言,則為醍醐。

開權顯實已,歸於法法皆常,咸稱常樂。而此義則正式說之於《涅槃經》。故《大涅槃經》與《法華》為同時,俱屬末後教也。諦觀《天台四教儀》云︰
「說大涅槃者有二義︰(一)為未熟者更說四教,具談佛性,令具真常,入大涅槃,故名捃拾教(捃、具運切。捃摭,拾取也);(二)為末代鈍根於佛法中起斷滅見,夭傷慧命,亡失法身,設三種權,扶一圓實,故名扶律談常教。然若論時、味,與法華同。論其部內,純雜小異。(中略)問︰此經具說四教與前方等部具說四教為同為異﹖答︰名同義異。方等中四,圓則初後俱知常;別則初不知,後方知;藏通則初後俱不知。涅槃中四,初後俱知。」

案︰《涅槃經》中四教,無論那一教,於初時,於終了,皆俱知真常,以《涅槃經》是法華開決後而說者故。故《涅槃經》之具說四教就前三教言,是捃摭而拾取之,追說追泯,「設三種權,扶一圓實」。涅槃中雖只談「法身常住,無有變易」,然一說「常」,必函「圓」義,故曰「圓常」。蓋佛性必是具有恒沙佛法之佛性也。佛性顯為法身,故法身之常必是圓常,既非數學之常,亦非上帝之常。而此圓常之圓必依法華去了解方是真圓實妙。

◎附三︰田村芳朗著‧慧嶽譯〈天台法華之哲理)(摘錄自《天台思想》)

全體性的系統──五時八教
天台智者大師為了佛教諸經典的全體性組織,將釋迦佛陀的說法依順序而配列成五個階段(五時),與前述的化儀四教與化法四教,組織為「五時八教」,成為全體性的系統,成為教相判釋的大成。以《華嚴經》〈寶王如來性起品第三十二之二〉的三照喻,和《涅槃經》〈聖行品第十九〉的五味喻,及《法華經》〈信解品第四〉的長者窮子喻等作為傍證,應用於五時八教的系統,而成為《法華玄義》卷一(上)、卷十(下)的論說,圖示如次︰


華嚴──別、圓(兼)─────頓┐ ──乳 味──擬宜──高山
阿含──藏(但)──────┐ ├秘密──酪 味──誘引──幽谷
方等──藏、通、別、圓(對)┼漸┘不定──生酥味──彈訶──食時─┐
般若──通、別、圓(帶)──┘ ──熟酥味──淘汰──禺中─平地
法華──圓(純)──┐┌非 頓、非 漸┐ 醍醐味──付財──正中─┘
│ ├┤ │
└涅槃─追說、追泯─┘└非秘密、非不定┘


《華嚴經》以純粹、純一的形式(頓)來陳述真理,描寫由此真理之光所照耀的崇高的理想之世界。這就好像太陽初出,首先照射高山那樣。又好像擬宜釋迦剛剛開悟之後的境地;如以牛乳為喻,相當於剛剛擠出的乳汁(乳味)。由於上述種種原因,故將之置於最初的位置。就化法四教而言,則可以認為是兼有別教與圓教。

但是《華嚴經》的教理,從一般的理解程度來看,即屬於過高。其理想的光輝,有過於目眩之感。而且,猶如母牛初出的乳汁,不適合幼兒飲用,即無法消化還會有致使下痢之嫌。事實上,《華嚴經》在〈入法界品第三十四之一〉就說到甚至連佛的大弟子都不能理解。故天台智顗在《法華玄義》卷十(下)稱之為「雖復在座,如聾如啞,非其境界。」

大乘佛教興起之後,認為過去的佛學思想乃屬低劣的小乘教義,把信奉小乘教義的人稱為聲聞和緣覺(獨覺)兩種類型,而將佛陀的弟子們列入聲聞。他們在一般人(凡夫)看來,誠屬超脫人生的聖者(阿羅漢),但是就對於真理的理解程度而言,他們與一般人並沒有兩樣,故其思想被評為低階段的。

換言之,《華嚴經》對一般人或小乘人而言,程度過高故難以理解,於是拿適合於他們的低階段的教理(小乘教)來誘導他們。因此樹立了下述的《阿含經》(小乘經典)。

《阿含經》是釋迦從開悟的境地降至教導人們之境時最開始的說法。最初說法的地方是鹿野苑,故《阿含經》的說時(阿含時)又稱為鹿苑時。透過巴利語與漢語經典來檢討《阿含經》,可以發現其間也有後世成立的部分,但是從其思想內容來看,可以認定它是原始經典或小乘經典;就中國的教相判釋而言,它被認為是以最低理解能力者為對象的經典,將之置於釋迦說法的最初部分。

這樣,《阿含經》被認為是漸次誘導(誘引)人們的教法(漸教)之最初的階段,其對象是低次元的小乘人,因此比喻為日光照射幽谷。就牛乳而言,相當於將初出之乳稍為發酵成為易於飲用的酪味。就內容而言,它只有(但)藏教(小乘教)。

方等經是一般大乘經典的總稱,將這些經集於一個說法時段,即為方等時。方等經乃屬漸教的中等階段;如以日光譬喻,即早晨八點(食時);若以牛乳,即進一步發酵變成為生酥味的狀態。這些經典是針對小乘人的思惟,加以強力的勉勵(彈訶),希望他們向大乘的大道前進。這在《維摩經》(《淨名經》)有最為顯著的明示,故以《維摩經》為方等經的代表性經典。

方等經的內容是折破小乘,讚嘆大乘(折小歎大);或斥恥小乘,欣慕大乘(恥小慕大);彈斥藏、通、別的偏教,歎褒圓教(彈偏褒圓)。換言之,即是以小乘與大乘,乃至藏、通、別三教與圓教的相對比較(對)。

《般若經》是大乘真理之根本性(空)的確立和明確化,故置於第四時。且為漸教的最後階段(後)。如以日打喻,即早上十點(禺中);若以牛乳為喻,即發酵為熟酥。它是透過解明空的根本真理來使小乘成為大乘(淘汰)。《般若經》透過空的真實義將小乘轉成大乘,故又稱為般若之轉教。

若依化法四教,則是雖在圓教中還兼帶通、別二教(帶)。即《般若經》中,有消極性的說空的部份(通教),也有積極性的說不空、中道的部份(別、圓);前者是屬於聲聞、緣覺與菩薩三乘的共通教,稱為共般若;後者是屬於菩薩專門之教,稱為不共般若。

作為最高之教的《法華經》
作為最後第五時的是《法華經》。《法華經》闡明綜合統一性的真理或世界,因此被認為是圓教之完全(純)的發揮;至於說法的方法與形式(化儀),乃是總括性的,屬於非頓、非漸、非祕密、非不定。是最後的、最高的究極教法之付與(付財)。若以日光喻,即正午(日照正中),沒有高山、幽谷之別,將大地(平地)全體的遍照。更以牛乳說,乃最圓熟的醍醐味。

至於《涅槃經》,係釋迦佛陀臨入滅時,在一日一夜所說的妙法,故編入同為第五時。其內容與《法華經》有同等的價值,是對未能參與《法華經》的聽眾復述四教,期許他們趨入圓教(追泯),因此又稱為「捃拾教」。又有戒律的宣示,且補充顯明佛性常住,故又稱為扶律談常教。

以上所述是五時八教的全體系統的概要。此外,還有五時的通別。所謂通五時是華嚴具法華,法華有華嚴,如是各具互通的狀態。別五時是對於從華嚴至法華的各階段之各別的敘述。

五時八教的意義
由於現代文獻考證學的發達,有關佛教經典的成立年代已有很明顯的瞭解。因此天台智顗的五時配列被發現是違反歷史事實的,故有學者將五時說評為毫無價值。但是在當時已經發生過關於偽經的討論,因此我們很難認為天台自身會是素朴而單純的相信釋迦真的以五時說經典。換句話說,五時說只是表明天台智顗的佛教觀,是將天台哲學的體系託於釋迦的說法與說時而已。重要的是要在其中取出天台哲學的特色與意義,以此來檢討其思想性的價值。

天台智者大師重視真理的綜合性、具體性,故將《法華經》置於最後。採取同樣思想立場的人,會對天台表示贊同。另一方面,華嚴哲學家在主張事事無礙或重重無盡之時,可以窺見他們參照天台哲學痕跡,但是其立足點卻是真理的純一無雜性,因此將《華嚴經》置於最高的位置。天台智顗以其為漸教與頓教的綜合,將《法華經》判為漸頓教或漸圓教(《法華玄義》卷第一上)。相對的,華嚴宗的清涼澄觀,卻強調《華嚴經》為頓頓或頓圓(《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第七)。

繼之,圭峰宗密(780~841),主張以純一的真理(唯一心、一真心)為本源,而萬物由之流出、展開,即「唯一心為本源,即華嚴經之一真法界」(《大乘起信論疏》卷上)。或「一真心體隨緣流出,展轉遍一切處」(《禪源諸詮集都序》卷下之一)。這比擬於西洋哲學的流出說或印度哲學的開展(轉變)說,是甚為有趣的。在古代,佛教就稱這種說法為流出外道而加以批判;但是無論如何,以華嚴之立場為是者,仍然會對華嚴哲學表示贊同。

人類的思想可分為兩大傾向,一個是統一性的真理,即立於統一性的世界觀而重視現實,是理想與現實的綜合。換言之,就是注意真理的具體性普遍;在這個意義上它有現實主義的傾向。另一個是被純一性的真理所吸引,立於純一性的世界觀,又偏重於理想,為理想的光輝而興奮。總之,前者的典型是天台哲學;後者的典型是華嚴哲學。至於要採取那一種傾向,乃是個人選擇的問題;在佛教思想史上,相應於時空的不同而傾向其中任何一種。譬如以圓熟芳醇的醍醐味為佳,或以新鮮的乳味為妙,這些都是嗜好的問題,會隨時空的不同而有差異。

〔參考資料〕 《四教儀備釋》卷上;《法華玄義私記》卷十;《仁王般若波羅蜜經》卷上;《法華經玄義》卷十(下);《法華經文句》卷六(下);《維摩經玄疏》卷六;《八教大意》;《四教儀》;關口真大編著《天台教學の研究》;田村芳朗(等)《天台思想》;牟宗三《佛性與般若》;《天台學概論》與《天台宗之判教與發展》(《現代佛教學術叢刊》{55}、{56})


支那內學院

二十世紀初期我國的重要佛學研究團體。係歐陽漸所創設,院址設於江蘇南京巿。因古印度稱中國為支那,佛教自稱內學,故名支那內學院。歐陽氏繼其師楊仁山之遺業,接掌金陵刻經處編校事業。後於刻經處設研究部,以便於刻經處同事自由研究。又為引進有為之士,集優秀通才,講明至教,乃於1918年籌設支那內學院。後得沈子培、陳伯嚴、章炳麟、蔡孑民等人之協助,至1922年始正式成立。

該院成立之初,設學、事兩科。有關教學、研究、述譯、考訂等屬學科;而藏書、刻經、宣傳等屬事科。後改設問學、研究兩部與學務、事務、編校流通三處。教授除歐陽氏本人之外,另有呂澂、王恩洋、邱虛明、聶耦庚、湯錫予等人,皆為一時之選。又,本院成立之後,致力於唯識、法相等學之研究,並出版年刊「內學」及「雜刊」。此外,又自大藏經中選出要籍,精校詳註,編刊《藏要》三輯行世。

抗日戰爭之際,日軍佔領南京,本院院舍及圖書均遭破壞。歐陽氏乃率院眾攜經版遷至四川江津,建內學院蜀院。講學、刻經如昔。1943 年歐陽氏病故,院友公推呂澂繼任院長。抗日勝利後,曾謀求於南京復院,未成。1949年後,蜀院仍繼續其業,至1952年秋停辦,所刻經版等移交金陵刻經處保管。

◎附一︰歐陽漸〈談內學研究〉(摘錄自《內學年刊》)

今談內學研究,先內學,後研究。內學之謂內, 有三義︰

(1)無漏為內,有漏為外也:《雜集論》云︰墮於三界為漏。其有漏法即流轉法,與還滅法截然二事,猶水與火,猶黑與白,以其種子即成二類也。昔人於此每每講錯,以為真如本淨也,煩惱染之則流轉,煩惱遠離則還滅,二者相替如輪轉焉,而不知其實不相謀也。

因此而談,儒家所云︰人欲淨盡天理純全,措語亦有病。孟子亦云︰養心莫善於寡欲。宋儒註云︰寡者非絕。於此知其夾雜不純也。此在佛家謂之雜染,一分染亦是染法。染則須絕,非徒寡之,故儒家所云寡欲,表面似有理,實則雜理欲二者成黑白業,仍屬雜染,不究竟也。儒家又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此赤子之心即雜染,而以為天理,故理終屬不淨,亦猶驢乳終不可為醍醐矣。儒家而外,如現行耶教講愛,亦屬偏頗,不能及物,故殺生非所禁戒,此皆成其為有漏與外而已。從無漏種發生,即不如是。故云︰有無漏可判內外。其理應於《大論》〈真實品〉中詳求。四真實中,煩惱障淨智所行與所知障淨智所行,皆以純淨得名真實,內學即應認清此真實。又此雖就現行立說,所從來者乃在種子,此無漏種子之義雖自後人發明,然其道理建立不可傾動。

(2)現證為內,推度為外也︰如今人言哲學,研究真理而不得結論,以其出於推度,人各不同,遂無定論也。若出諸現證,則盡人如一,無有異說。如見物然,同見者則說同,出於想像則不同也。以是先佛、今佛、當佛皆言四諦,大小空有顯密,乃至諸宗疏釋亦莫不說四諦,以其現證同而立說同也。又如諸佛以苦、空、無常、無我為教,乃至涅槃言常亦為無常之註腳,此又現證同而立說同也,由此即得結論,與哲學有異。

余常云,內學為結論後之研究,外學則研究而不得結論者也,此為內外學根本不同之點。由此內外方法亦不同。哲學每用比方,以定例為比量,即有範圍限制。如以三百六十度測周圓,二直角測三角內和,皆屬一定限制,不論圓角之形大小如何,皆不出此限制。哲學家用心思推測,無論各人推測如何,而均在不得結果之一範圍內,人心所限制然也。內學則不如是,期在現證,無用比度。如說四諦,即是現證,即是結論。研求結論,乃有種種解析方法。又如不能理會苦而說苦由無常,復由種種分析以明無常,此皆為教導上不得已之辦法。故內學所重在親證也。然學者初無現證,又將如何﹖此惟有借現證為用之一法,所謂聖教量也。有聖教量,乃可不憑一己猜想。若不信此,亦終不得現證。世間哲學家即不肯冒險置信聖言,以為迷信,處處須自思一過,遂終墮於推度矣,此又內外分途之一點也。

(3)究竟為內,不究竟為外也︰經云︰止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故佛說法無不究竟者。惟此就起點含有全體而言。雖始有未竟,而至終則究竟,如不了義經,得其解釋終歸了義也。《無量義經》云︰四十九年皆說法華,其間雖實說三乘法,意則均在法華也。故云,教則為一,乘則有三。乘以被機有三,實亦各究竟也。由此內學者應生心動念皆挾一全法界而來,大悲由此起,大智從此生。即如大乘唯識說阿賴耶,亦以其挾全法界而得究竟也。此種全體大用上講求是為內學。反此皆屬外學。

次言內學研究。即知所研究者,為無漏現證究竟之學而起研究也,此可分人法兩者言之。法是所學,人是能學,各有四端。法有四者︰(一)研究之必要,(二)研究之範圍,(三)研究之所務,(四)研究之方法。今(一)言研究之必要,先以理對學論之。

其一,理是法爾,學是模填。法爾八萬四千法門,言議不及,禪家每用但字調,以為但得即是,然此意仍可商。今謂法爾未得,先事模填,如畫作模填采也。學問即模填之事,可以由得法爾,故屬方便非真實。

其二,理是現在,學是過未。以學過念即非,落第二著。即云參究,亦落次念,成為過去,惟由此方便得到現在。

其三,理是現量,學是比量。學為方便,則屬借用現量,信解道理。能處處作此觀,開眼生心皆此道理,則可以發生現量。此義見〈真實品〉。故學雖比量,而是現量方便。

其四,理是無為,學是觀察。此乃本其所有而精細審量,亦得證會無為。

其五,理是不動,學是建立。理皆法爾常住,有佛無佛不稍動移。學由人興,故出建立。但由學可證理。

其六,理是真如,學是正智。

其七,理是無分別,學是有分別。

其八,理是離心意識,學是猛用六識。此皆如前分別可知。

次以教對學言之。教待機感,而有權實半滿漸頓,又有詳略異門。由學研理,教仍是一,以是各端研學有必要也。

(二)研究之範圍。但研究教,即概括宗在內。宗是總持,非差別、非分析而亦不能違背三藏,實亦是教,今即總談教而不別開。

教分西方、東方。西方教先有三藏,經律則為阿難等在王舍城所結集。以十二分教攝大小乘,攝論議。又有律,為耶舍等在吠舍離之結集。又有論,為帝須等在華氏城之結集。自此以後,有小大空有顯密等別,而其學悉匯萃於那爛陀寺。蓋自佛滅以後,講學範圍之寬,無能逾此地者,西方佛學亦以此為終。

東方佛學,如關中之空、慈恩之有、匡廬之淨、曹溪之禪、南山之律等,皆本諸西土。此中禪宗,雖雜有我國思想,然理與空宗相合之處,仍出西方也。

今茲研究範圍,應全概括諸教。範圍不寬則易衰歇,昔日空有諸家,其前車也。但佛教範圍雖大,內容仍是一貫,仍有條理充實。今之研究,亦將由分而合,以期成一整體之佛教。言余素願,乃在建立支那之那爛陀矣。

(三)研究之所務,此宜擇要而談,又分兩端。

其一要典。依余見解,必由唯識入門。故應誦習之籍,初為一本十支論,次為《掌珍》四論,次為《俱舍》、《成實》、《毗曇》,次為四含,次為四律五論。餘有密典,重在事相,必明理相而後可習。

其二要事。讀要典竟,應做以下各事︰

(1)經論異譯比較。舊譯不必盡誤,仍有所本,仍有其學問。如《楞伽經》由會譯比較乃見舊時魏譯最好。又有翻譯經久不得定本者,則須參互考訂以定之。此為吾人應做之事,凡不能翻譯者,尤宜肆力於此。

(2)藏梵未譯研求。此有賴於翻譯。

(3)密典純雜考證。又咒印彙考, 由此乃能習密宗。

(4)律典各部比較。由此可見各派異同,又可改正舊行各律之不合佛制者。

(四)研究之方法。此宜知四入、四忌。

四入者︰(1)猛入︰此如數百卷書之一氣連讀,又如任何種類之取裁,不分晝夜之思,又如空宗之般舟三昧。教中蓋有如此猛晉之事,未可忽視也。(2)徐入︰此謂融貫,浸潤、結胎、伺鼠、湊拍、節取,而後有生發。(3)巧入︰此有反證借徑等法,三藏十二部皆反覆申明之言,而能入之法不一。如佛法本甚莊嚴,宗門之悟道乃向青樓浪語中得之。(4)平入︰此謂循習而純熟。

四忌者︰(1)忌望文生義。(2)忌裂古刻新。(3)忌蠻強會違(此謂泥古不化)。(4)忌模糊尊偽(如華嚴學者之尊《起信論》)。

次言研究人有四者︰(一)研究之因力,(二)研究之可能,(三)研究之緣助,(四)研究之興趣。

(一)研究之因力︰平常但言求離生死,因猶不真。今謂另有二語曰︰親證法爾,大往大來。證法爾,即發菩提心,所謂菩提心為因也。大往來,即大悲,所謂大悲為根本也。因須通盤打算,而後有力。因謂依,是人依我,非我依人。因又謂自,仗自不仗人。所謂法爾,即自也。萬法皆由法爾緣起,故有力能生。儒家亦有知此理者,如象山云︰六經皆我註腳。佛學亦然,從親證法爾下手,則十二分教皆我註腳。毗盧遮那頂上行,禪宗境界亦不過爾爾。

大往大來由於信得因果。因果須合三世觀之。業有生受、現受、後受,不能拘拘一生以談因果。信此則得大往大來。此雖老生常談,然今之學者,不於此致意也。學者如以信因果心為根本,聞熏亦可依恃,不定須念佛等。此非反對彼等法門,但於此見出因力不退之理。《大論》有云︰自因力不退,可以為因,他力加持力皆退,但可為緣。故求不退,應熏因力大往大來,時間則三無數大劫,空間則大千沙界無量眾生,以他為自而思及眾生,此特擴而張之,即是因力,前所云挾法界以俱來也。此是大悲為本,是真佛學。

(二)研究之可能︰此謂六度,乃為自憑藉者也。

(1)布施︰無我歸命為布施。不留一毫私用,將此身心奉塵剎,乃有力量,孟子所云能盡其才者也。佛希望人皆盡其才,皆以出世法為目標而歸命。

(2)持戒︰此就可能為言,制之一處,事無不辦。戒如馬捋,馬受捋則力強而行速。學亦以戒為方便,而後有可能。吾人經驗中,亦有此證明。如作事不廢時光,日計不足月計有餘。但亂念極耗歲月,去亂念即是戒,此不可作陳腐語看。

(3)忍辱︰諦察法忍之為忍辱。諦察則有味。易云︰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有味乃不窮、乃有生發,觸處洞然,而後能耐。又道理一種涵萬,必細察乃省。前云四入之徐入,與此相應。

(4)精進︰此是能力根本。佛力充足,全在精進。如世親治小乘,則由有部而經部而俱舍,繼而捨小入大,則又先法相,而後唯識,健行不息,此最能精進者也。精進為因,般若為果,般若為相為體,精進為可能為功用。又般若為總相,精進為條理,故佛智骨髓在此。空宗貫六度以般若,相宗貫六度以精進,即是意矣。

(5)禪定︰畢生定向無他志,是為定。

(6)智慧︰此應注射於無師智、自然智。此雖非當下可得,然應隨順、趣向,乃至臨入。讀書多聞尤須於此致意。

(三)研究之緣助︰有三︰

(1)指導門徑︰欲學之省時省力,不可無師,不可我慢。然今人時習甚重,每每趨向無師。另有顓固者流,如天台家解說《梵網》四十二輕曲為說法一戒,以為不可為在家人說,在家無師範故。此則限制師道於極小範圍,心地何等狹隘。後來太賢即引《瓔珞》夫婦可以互授之說而駁之。《瓔珞經》雖待考,然此駁固是。依《大論》所說,比丘可在在家人邊學,故維摩為文殊說法。如天台家言,此又謂之何﹖可知其說或出於我慢耳。凡指導學者門徑者,不限出家或在家。師義亦有三類︰圓滿師、分證師、接續師。不知接續師,即不能擔任,即是輕法犯戒,極宜慎之。

(2)問辨釋疑︰此乃朋友之事,因其能委婉曲折而盡之。

(3)多籍參考︰或乃求師友於古人,或聞時論於異域。

(四)研究之興趣︰研究須合眾,離群索居,則無生趣。故研究此學,(1)須朝夕之過從,(2)須風物之怡快以暢天機,(3)須有暮鼓晨鐘之深省。具三事而後興趣勃勃也。

◎附二︰呂澂〈談院學〉(摘錄自《呂澂佛學論著選集》卷一)

院學為先師(歐陽竟無--整理者註)數十年苦心經營,《釋教》一篇已有其組織表白。竊謂先師以此繫道友,道友之繫精神於院者,應即在此。今欲使此學易於認識,略出二語以形容之,曰︰「由言教變遷之實,求觀行踐證之真。」(見《內院簡史》,乃根據先師與李證剛先生函意言之)蓋學所依據為「言教變遷之實」,而其實際則「求觀行踐證之真」也。依據即佛教,不云佛教而云言教者,佛教之體為名、句、文身也。然則教外別傳非教耶﹖此亦是教,但不立文字耳。以佛四十九年說法,乃有四十九年不說一字,若離佛教,何期踐證耶。此教自佛說以來,非一成不變,對機演解,自有變遷,但皆有其所以變遷者在。欲知其實,應分三段而談,此可借《金剛經》中處處所見之語示之。初段「佛說」,如《經》云佛說般若波羅密,與佛說莊嚴佛土等。次段「即非」,如《經》云即非般若波羅密,與即非莊嚴佛土等。三段「是名」,如《經》云是名般若波羅密,與是名莊嚴佛土等。知此三段變遷之實,乃知佛言教之全。小乘言教,止於佛說,認佛所說悉為法句(法即句也。此句非具體而為抽象觀念,幾經思惟鍛鍊所成。印度異端之有句義亦彷彿似之),故有三法印(無常、無我、涅槃寂靜),四諦(苦、集、滅、道)、五蘊等。小乘《毗曇》(阿毗達磨)即表示法句之至極組織者,此第一段言教也。大乘言教,起於此處,即而非之,如《般若經》九分處處空談,是即小乘所執著之法句,而非之也。末分《金剛經》(此第九分,印土《般若》原為八分或九分,奘譯乃集為十六分),最後乃出一偈,謂「一切有為法,如幻夢泡影」,則是名之義而甚簡略,未及暢言也。此第二段言教也。再進如《深密經》言,一切法有為無為句是「佛說」義,是中有為非有為非無為,無為亦非無為非有為,是「即非」義;言有為者是本師假施設句,言無為者亦是本師假施設句,非無其事,即「是名」義。又如《楞伽經》首舉百八句,如生句、常句等,為「佛說」義。次說生句即非生句,常句即非常句等,為「即非」義。後文詳解生為心相續,常為妄法等百八句,即「是名」義。二經皆「佛說」與「即非」甚略,而「是名」甚詳。此第三段言教也。此即言教變遷,有此三段,明其真相,始可參研(小乘解法亦有二義︰第一五蘊、五蘊無我為我空;第二涅槃,涅槃無五蘊為行空。從流轉至於還滅,亦有百八句之組織,歸納為法句,此即第一段。第二段即非為大乘之開首,所以《般若》即非一段,佔百分之九九,是名一段佔百分之一耳。第三段《深密》、《楞伽》、《涅槃》等經反是,是名佔百分之九九,乃以不壞假名而說實相也)。先師苦心經營之學,依據在此。

空談無學,觀證乃有學。《般若》常言觀空不證,《中論》亦備顯觀而不詳證義,故觀與證,未可混淆也。觀云觀行,證謂踐證。觀行即見修,見屬態度,修是行事。《金剛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不住於色而行布施」,可見觀行二事之不離,於行以見其觀,由觀以成其行也。踐證者,踐之謂住,無著《金剛論》立十八住為觀行所踐履之處也。證為歸宿,如行人到家,踐履之究竟在此也。《心經》云,究竟涅槃,是以圓證為證,而非分證之為證也。觀行為材料,踐證為組織,不住於色而行布施,乃在求佛地八具足,觀行踐證,亦不能分而言之也。然此有真不真在。真者,必依言教之實而得之,如《般若》之空觀,《心經》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常人不明此五蘊,乃小乘最後結撰之觀念,而以目之所遇身之所觸為色受焉(常人所解猶之常識,小乘《毗曇》所解之科學知識,其相異可知矣)。則亦不得言教之實,云何而成觀行之真耶!又如《瑜伽》之唯識觀,以離二取言,二取亦非常人所解,乃小乘執一切法是十二處,即能所受用之法也。唯識觀行即從此起,若不明其實義如何得真觀行耶!

然此等猶是言說安排,仍非活學。言教之實,觀證之真,於學者身心密切相關之意味,不可不於求字上明之也。小乘一聞無常言教而毛骨悚然當下證果,須菩提聞空離想而悲泣抆淚,求之迫切可知,此求即欲也。通常說為發心願望,果有此真實之言教,亦即有真實觀行之欲,所以《華嚴》〈十地〉無地不展轉發心而勝進,此即欲求一刻不停,觀行踐證一刻不捨之真實處也。六百卷《般若》以須菩提欲求無上菩提而起,《金剛經》亦以發心何住貫徹始終,乃至儒家學說如先師所提「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亦應著重欲字。孔云「欲仁仁至」,孟云「義所欲而捨生取義」,非有勝欲在,何取何捨,何有於佛法世俗!故言教實而觀行真,不能一息之離欲也。先師一生願欲不斷,入蜀時有人勸其休息而大憤,及最後尚有《心經註解》,及《答蒙君(文通)講學書》,有此一片求究竟之勝欲,乃有先師一生之事業,乃有此院學,此可深長思之也。今日所談院學,僅及百一,略見精神所繫者如何而已。或有錯誤,願諸位有以教之。

◎附三︰呂澂〈內院佛學五科講習綱要〉(摘錄自《呂澂佛學論著選集》卷二)

五科講習乃依先師釋教之說而立,意在直指精微,以階深造,故編次群書,三周區別。周各以一要義貫通,反覆研尋,歷三五載,亦可與入道矣。初周,主於心性本寂,自覺有此心,而後有此學,故心存則學存,異於外鑠,此之謂知本。次周,盡心之用,寂相著明,則真智沛發,捨染趨淨必循軌轉依而不可遏。三周,充用之量,佛與眾生遍具此心,交感緣起,依等而相同,謂之一法界,弘願行於無極,期全界之圓淨,斯乃此學之終鵠也。講習所資,凡五十書,初周先取根本要文,五經七論而已。

(一)毗曇科兩種

《法句經》二卷︰吳譯,《藏要》本。佛說以《法句》始,原構不可得而見矣。此從《阿含》輯之,品類次第,略具舊觀,由此知佛教之本也。南傳《法句》,始於雙品,心性本淨,宗義最明。《瑜伽》〈思所成地〉節引《法句》古註,可先參研。再及《出曜》、《譬喻》諸譯。

《阿毗曇心論頌》一卷︰晉譯,院刻稿本。毗曇,所以解佛說也。迦延九分結集,佛語自詮,是為毗曇本經。《心論》抉擇舊文,上座正傳,則又為晚出諸論所據。九分始於界品,意在明因。有部毗曇改其次第,未可從也。今取法勝自釋,並參考《論經》、《雜心》、《甘露味》等繹其文義。

(二)般若科兩種

《能斷金剛般若經》一卷︰淨譯,院刻本。《金剛經》結九部般若之終,所以明般若歸趣於一心也。發無上心,乃有何住、何行、云何調伏之問,所以住行調伏者,乃在般若。羅什譯傳《大品》,於摩訶薩大心一章別開為《金剛品》,經要於此見矣。宜用隋譯無著論對讀。

《菩提資糧論頌》一卷︰隋譯,《藏要》本。般若必取資於方便,菩提莊嚴,燦然始末,龍樹所以建菩薩正行之典範也,今存自在比丘釋文,可參讀。又可取《十住婆沙》參考。

(三)瑜伽科兩種

《摩訶衍寶嚴經》一卷︰失譯,院刻會《瑜伽釋》本。瑜伽三乘階梯終歸於菩薩藏,《寶積經》〈迦葉品〉舉十六相以攝藏中教授,今經其異譯也。經談中道,以離言心性實之,瑜伽本此開宗,抉擇分中,解經全文,豈無故歟。今即用《瑜伽釋》合讀。

《辨中邊論頌》一卷︰唐譯,《藏要》本。論據《般若》、《寶積》以建立者三,心性勝義,以空性為心性也。平等方便,唯識待於無境,有無義相等也。漸次觀門,能所因果,由境而後及識也。此瑜伽究竟義,亦即大乘究竟義。後世中觀學徒,雖力破之,安能動其毫末哉。唐譯論釋,改易文次,應取陳譯合讀。

(四)涅槃科兩種

《勝鬘師子吼經》一卷︰宋譯,《藏要》本。涅槃明法身不壞,因於攝持正法。勝鬘十四義,由此輾轉而生。至說如來藏心感受生死,故為出世正因,則尤屬內學大本之談矣。可用唐譯本參讀。

《大乘法界無差別論》一卷︰唐譯,院刻稿本。必於菩提存心,乃涉涅槃之樊,論稱菩提心者,此也。十二門義,曲暢其宗,可作《如來藏章》異門而讀。

(五)戒律科兩種

《清淨毗尼方廣經》一卷︰秦譯,院刻稿本。經說一切眾生界即法界,探此心源,以得戒體。又詳大戒殊勝因緣,亦本於心勝也。《攝論》所謂「毗奈耶瞿沙方廣契經」,即是此書。可與晉宋異譯及《攝論釋》文參讀。

《菩薩戒本羯磨》二卷︰唐譯,《藏要》本。攝六度為學處,菩薩心戒增上之義著矣。備列科條,此為通軌。唐譯文義最勝。可取慧沼《勸發心集》參讀。

上舉五經五論悉歸於性寂自心一義,故成一周。如何保任此心,固有待於嫻習止觀,從容踐履。次下兩籍,堪作準繩,可熟習之。

《解脫道論》十二卷︰梁譯,《藏要》本。此集上座學說精英,舊師軌範,所存僅此。唐宋習止觀者,皆未及知。由有相而無相,則在運用之妙,又未可拘拘論說也。

《六門教授習定論》一卷︰唐譯,《藏要》本。此依《瑜伽》〈修所成地〉而嚴密組織之。寂因作意一義,創見於此譯文,蓋所謂不離一切智相應心也。據以通習般若、瑜伽、涅槃三科,觀行皆無礙矣。

次周所習,皆各科正宗,故卷帙稍繁,凡十九種。

(六)毗曇科四種

《四阿含經毗曇讀》十六卷︰晉宋等譯,院刻稿本。佛說歸於分別,毗曇家言從此而出。今用毗曇九分之意,選錄經文,略見後先學說相承之跡而已。以四諦義通經,歸極於無餘涅槃,經亦謂之盡有漏成無漏,可知原有轉依之義。惜乎小乘毗曇,終不得其解也。

《阿毗達磨俱舍論頌》一卷︰唐譯,院刻會譯本。世親依分別說之方法料簡有宗,撰茲頌本。兼取有、經兩部之長,故盡一書而諸義備,印土傳習謂之聰明論也。分別三科,謂蘊假而界處實者,蓋欲由種子依創明大本。迨後一聞《攝論》,即盡棄所學而學焉,非無故矣。頌義應用世親自釋與《顯宗》對讀。

《大乘阿毗達磨經頌》一卷︰唐譯,院編稿本。此經久已失傳,今從《攝論》、《莊嚴》等書對勘輯之。經說十類佛語,首以無始時界為依。又謂一依具染淨二分,由是釋成「轉依」新義,以易「解脫」舊言,故結之曰,轉依即解脫也。通般若之微言,闢瑜伽之廣軌,樞機在此,顧可忽諸。應取《攝論》、《莊嚴》釋文合讀。

《大乘阿毗達磨集論》七卷︰唐譯,《藏要》本。此集《大乘論經》諸思擇處,蓋由所見之真,所涉之廣,所用之切而集之也。故本事分諸門分別,法執不存,抉擇諦得條疏,終歸無住,此其為大乘毗曇不共義歟。可與《雜集論》合讀。

(七)般若科四種

《維摩詰所說經》三卷︰秦譯,《藏要》本。經以菩薩解脫法門為宗,不盡有為而不住無為一語盡之,可謂能得方便般若之神髓者矣。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惟聲聞學人,不知眾生性,故不知心性,不知佛性,無上菩提,望而却步,是誠愚不可及。維摩提嘶警策,用全力以周旋,又何其真切也。經文可與唐譯對讀。

《摩訶般若波羅密經》二十七卷︰秦譯,院刻稿本。

《大智度論》節本二十卷︰秦譯,院刻稿本。龍樹創宏般若,羅什得其真傳,故所譯經論,篇章開合,具見匠心。經以法名受三假開宗,以涅槃如幻結論,遮小宗之拘執,示佛語之真詮,不壞假名而說實相,是般若之正義也。論判般若、方便兩道,貫攝全經,運空自在,後得智無住行,方以建立,與瑜伽說何殊。乃其義不傳印度,遂有中觀紛執,以迄於今,亦憾事矣。論文繁重,今節錄解經文句成二十卷,以便研學。

《中論頌》一卷︰秦譯,院刻本。般若歷百八法而觀空,《中論》示其方隅之作也。緣起法如幻化而有自性執者,蓋由取因假設為之。論以假名成空,滅除戲論,要旨在此。惟青目釋能得其意。據《無畏論》銷文,不逾規矩。今應以唐譯《般若燈》刊定文義,更於青目釋求其正解。又可參考《順中論》。

(八)瑜伽科四種

《解深密經》五卷︰唐譯,《藏要》本。經解不了義佛語,於空性義,尤三致意焉。三相以成無性,七如以判勝義,皆分別說空而示異於一切說也。依他無執而知圓成,唯識真如,唯識所現,此悉繫於瑜伽,故〈分別瑜伽〉一品,至詳且盡,論之宗經中可見也。經分染淨法為依圓,而發起觀行必從依他著力,此又旁通於「大乘毗曇經」矣。可取宋、陳異譯對讀。

《瑜伽師地論本地分菩薩地》十六卷︰唐譯,《藏要》本。《瑜伽》繫重心於〈菩薩地〉,亦猶《華嚴》之有〈十地品〉也。十法四周,敷陳道果,而獨詳明持法。自種姓發心,以至一切菩提分,無不攝焉。蓋三祇難行,精勤不息,必任持此心不失,乃有堪能。則捨六度萬行,觸處憑依,又何以致其操存之功歟。此論可取涼宋異譯及《大乘莊嚴經論》對讀。又宜參考《瑜伽抉擇分‧真實品》一段。

《顯揚聖教論頌》一卷︰唐譯,院刻本。

《攝大乘論本》一卷︰唐譯,《藏要》本。《顯揚》宗《深密經》,《攝論》宗「毗曇經」,俱說依他為雜染。而一則別淨法為圓成,一則通依他有淨分,立意不無微異矣。《顯揚》以二諦立綱,視慧度、瑜伽為一,此承前般若之說。《攝論》由名言種而說自性緣起,藉意言而入所知相,此啟後唯識之宗。學說潛移,亦不可不知也。《顯揚》釋〈思所成〉,謂離九事,《攝論》解無分別智,謂離五相,無思其所不思,無分別其所不分別,如此而已矣。《顯揚頌》可取《釋論》尋繹文義,《攝論》可取陳、魏、隋異譯及世親《釋論》合讀。

(九)涅槃科四種

《妙法蓮華經》七卷︰秦譯,《藏要》本。

《大般涅槃經‧正法分》八卷︰涼譯,院刻本。三乘方便之義不著,聲聞回大之事無徵,則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亦未易言也。《法華》於此,著語無多,曲譬而喻,堪云《涅槃》之先河矣。佛出世間,唯一因緣,開示佛智。說法意無不慈,而聞者或未能信,以是究竟勝義,垂滅乃宣。涅槃三十二問,最初長壽因緣,即在慈護眾生。又說一闡提於佛語無絲毫信受,此與《法華》之義可謂後先相貫也。惟一闡提,窮極世欲,故於佛語漠然。眾生有佛性云者,直下承當,由己所欲,而由人乎哉。《法華》可以魏譯《優婆提舍》參讀。梵藏僅傳略本,今判為《正法分》先讀,並以《大法鼓經》及《本有今無偈論》參讀。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四卷︰宋譯,《藏要》本。經依毗曇百八句推闡諸佛內證聖智第一義心,原始要終,為涅槃學之正軌。唯佛與佛乃盡實際,故經說自共法相,一出於法佛等流,誠所謂佛境也。至以阿賴耶識解如來藏,謂為善不善因,及其致也,心轉依而即真如,亦即解脫。三法會歸,則又益窮《勝鬘》之奧蘊矣。可用唐譯本合讀。

《究竟一乘寶性論偈》一卷︰魏譯,《藏要》本。涅槃宣說三寶同一性相,常住不變,論初三句,抉擇此宗。餘四句說性、菩提、功德、業,蓋又今本《涅槃》未傳之義也。空寂與佛性,一法而異詮,斯乃說意之殊,豈空性而外別有佛性也哉!拘拘空有之見,難以得其真矣。頌本取釋繹文,又可用《佛性論》參考。

(十)戒律科一種

《郁伽長者所問經》一卷︰曹魏譯,院刻稿本。經說菩薩二眾居家出家戒德行處,各盡其極,入道之實,未容稍忽也。出家功德殊勝,而在家亦可以方便度行學出家戒,是乃不共之談,堪以建立居士道場者也。可用《優婆塞戒經》參讀。

此周要旨在於轉依,道遠時長,困行艱慮,果何以增上相資。習次兩書,當有所得。《因明入正理論》一卷︰唐譯,《藏要》本。思惟論議,有軌可循,則致用宏而事功倍,因明其必學也。方式運用,或逐時推移,而真實簡持,酌中立說,無逾於《入論》矣。可用《理門論》參讀,以盡其義。

《大方廣佛華嚴經‧修慈分》一卷︰唐譯,院刻稿本。《涅槃經》謂慈為善本,慈即佛性。誠哉有得於道心實德之言也!唯心有慈,乃不忍於己,而難已於圓滿佛智之求。不忍於人,而弗捨於成熟有情之願,菩提根本,豈不在是歟!《修慈分》說三劫廣行,應修慈心以自調伏,庶幾於菩提分安樂不疲,處流轉中,無感苦逼。學者欲習增上止觀,應知所務矣。

三周窮各科之究竟,所習之書,亦十九種。

(十一)毗曇科四種

《諸法集要經》十卷︰宋譯,院刻本。《阿含》別裁有《正法念處經》,晚世一分小乘之所宗也。今準《法句》集其伽陀,義本唯心,說詳業感,而以慈忍教授,不捨有情,推論至於六度,亦幾與大乘相通矣。可用《念處經》對讀。

《入阿毗達磨論》二卷︰唐譯,院刻稿本。

《四諦論》四卷︰陳譯,院刻本。《俱舍論》出,而有部、經部學說變通,各極其致,二論略表見之。《入論》視佛說為法句,乃謂名、句、文身依語而生,如智帶義影像而現,儼然外宗,是執自性實有之極也。《四諦論》力反一切有說,矯枉過正,至不惜與分別論者合流,而謂涅槃因滅為有餘,果滅為無餘,則又沈空之至也。各趨一端,迷途不反,其難語於法界之真,為失均矣。

《論事標目》一卷︰院編稿本。《論事》為錫蘭(今斯里蘭卡)所傳小乘部執異論,標目二百有餘,一一據上座本宗破之。今條列所破,而諸家異義燦然畢見矣。其中時出新說,如案達派謂有生法二空,中觀家嘗據以自餙其宗,亦可見小乘之善變也。宜與《異部宗輪論》對讀。

(十二)般若科四種

《大般若經‧曼殊室利分》二卷︰唐譯,院刻稿本。法界以平等相建立,惟甚深般若得之,無住縱橫,莊嚴一相,此文殊學與龍樹無著鼎峙者也。經謂法界即是如來,更無所證,我來親近,專為利樂一切有情。蓋由無得研窮,乃能利生純摰,言外之意,不可深長思歟!宜用梁譯本參讀。

《佛母般若圓集要義論》一卷︰宋譯,院刻合釋論本。論有二殊勝義,文字般若之為法界等流也,實相般若之為自性淨識也。淨識其境,法界其依,而般若緣起源泉混混矣。三十二門,總攝經要,差別十六空,對治十散動,瑜伽正軌,不紊絲毫,是尤難能可貴也。今存《三寶尊釋論》,可以參讀。

《廣百論釋》十卷︰唐譯,院刻稿本。《百論》廣破法自性執,護法以真無俗有釋之最精。蓋謂俗諦親證為先,方乃起說,意兼後得依他而有之也。又謂俗有,託佛悲願,信順修行,意不失於世出世間勝道也。真無以端其趣,俗有以得其通,遂能生死蕭然,利樂無盡,此證性空最極善巧者,又豈徒託空言一法不立已哉!晚世中觀亦以二諦為說,紫朱鄭雅,應知有辨矣。可以《百字論》參讀。

《大乘掌珍論》二卷︰唐譯,《藏要》本。般若而瑜伽,一相而三相,說固一貫也。空性實然而於有情未能恝置,其立說之大本一也。空不異色,妄法是常,依他後得之必為利生,所據又一也。清辨獨以中觀標異,緣無所緣,行無所行,蕩然無寄,一往趨空,是齊末之玄談,曾何與於實際。正學銷沉,竟與噲伍,馴至分河空有,視若固然,亦迷倒之甚矣。今附其書《掌珍》於末,以見異萌之田,應加料簡而已。

(十三)瑜伽科四種

《華嚴七品頌本》三卷︰唐譯,院編稿本。展轉一心,深入法界,此菩薩瑜伽之極致,而《華嚴》所備詳者也。今以《十地品》為總樞,取三處讚及十回向翼其前,如來出現及普賢行願從其後,各集頌文,以便研誦。蓋倣龍樹《婆沙》但釋本偈之意也。回向所以連一心於法界。出現又舉法界以感赴有情,法界緣起之義,由此見之矣。頌文仍用長行繹文而讀。

《觀所緣論釋》一卷︰唐譯,《藏要》本。唯識觀行之所據,萬法備於一心而已。法有待於心緣,緣有待於心現,故內境建立又最為根本之義也。意識繼前五識而起,不能逕緣外色,護法釋特簡別之,根境互因,而本識功能渾然無跡,又別具深意焉。孰謂此師立說遂支離滅裂歟。今傳譯本不全,應取陳、唐兩譯論文合讀,得其全蘊。

《成唯識寶生論》五卷︰唐譯,《藏要》本。能所唯心現,此無境唯識也。貪信亦唯心現,此染淨唯識也。徒解無境不謂之善住大乘,深識愛源唯自心,而後謂之善住也。此護法之所以釋成《二十唯識》者也。省識心源,兩離欣戚,殷勤意樂,度極無邊,此清淨方便而為善住也。由是而友教有功,身語成業,以至他心得實,佛境是歸,唯識之要,均確然可指,斯之謂成唯識也。未有至誠而不動者,求其在我而已矣。論文殘缺,應以奘譯《二十唯識》補之。

《成唯識論》節本四卷︰唐譯,院編稿本。有成唯識而不足以見護法之真,此旁論深蕪,師說雜錯為之障也。今準頌本,略刪節之,則可觀矣。唯識以染淨立極,染淨唯意識憑依,故由習氣濁心,能所自轉,而說二取有異於二分,由內外取纏而說自證是而證境非。由所緣非離自性,而說境不離心,心亦不離心。由見真而了幻,遣實而假詮,而說識現非真亦可安立致用。是皆護法創義,一一取證於《密嚴》以成之者。《密嚴》善淨賴耶等同法界之極唱者也,護法所宗,豈不在斯歟。唐譯頌文,多所改削,可取《轉識論》刊之。

(十四)涅槃科三種

《大方等大雲經‧大眾犍度》一卷︰涼譯,院刻稿本。此為《涅槃經》之別裁,以百千不共法門宣說眾生實性,佛性常住。傳譯未全,今取初品存其綱要。經說佛以法界為身,法界等而慧等,而後悉施眾生服甘露味,是則涅槃之有緣起固不外乎法界緣起也。

《大乘密嚴經》三卷︰唐譯,《藏要》本。

《佛地經論》七卷︰唐譯,《藏要》本。二經均說佛之所以為佛者,又均以覺與所覺說之。《密嚴》窮其源,故曰善淨賴耶;《佛地》極其致,故曰清淨法界,其實一也。賴耶為瑜伽行境,以無相為指歸,眾生之所以合於佛也。法界為聖智所緣,由平等而顯實,佛之所以契乎眾生也。此生佛交感為一法界者也。無相平等云者,遍如虛空,法乃成用,繪事後素,必有以為之質也。識淨而知心同,界淨而知理同,入道之要,亦以賢聖之心為心而已矣。《密嚴》見護法所宗,《佛地》存戒賢緒論,那爛陀學之重涅槃也,至矣盡矣,蔑以加矣。

(十五)戒律科二種

《六度集經》八卷︰吳譯,院刻稿本。菩薩戒學之難,以其精神貫徹行事之難也。長劫三祇,受生千萬,學處不廢六度,即六度皆有難行,此釋尊往事之足徵,非徒載之空言也。今習《集經》以知其概。本事本生繫之律藏,從毗曇家之所判也。可以《菩薩本生鬘論》參讀。

《佛所行讚》五卷︰涼譯,院刻稿本。釋尊行事,五部有共同之說。馬鳴能文,略藻飾之,遂以傳千古矣。隨緣起化,事本不常,而一期行跡,真誠流露。小宗所見雖淺,亦多所啟發也。援本事例,附戒律科末習之,可與宋譯本對讀。

是周義理以一法界為主,學不能已於利他也,長養菩提,資糧善集,亦有方便之書,應知研習。

《集量論釋節本》六卷︰院編稿本。陳那自輯《量論》,所以為深入佛說之門也。佛語所詮,無非遮說,《集量》發明比量因喻,用在簡餘,遮詮顯義。故以意逆志,而般若非執,瑜伽離言,涅槃無倒,一以貫之矣。可用《理門論》對讀。

《大集虛空藏所問經‧抉擇分》三卷︰唐譯,《藏要》稿本。大經之有《大集》,亦猶阿含之誦八眾。問非一義,法非一途。所以結眾會之終也。虛空藏問以三十五義抉擇,概括正宗,罄無遺蘊,而入般若理趣平等甚深,入瑜伽理趣亦平等甚深,菩薩所行同於涅槃,入法界理趣又無不平等甚深。通習各科,善知抉擇,捨此無由矣。

五科佛學。各以義理推闡,逐時開展,故必歷三周而盡其學,合五科而識其全,經之緯之,成章以達,此純異乎判教之陋說也。所習五十書,時有一二精義,足以省發,華鬘莊嚴,此學乃益深切著明。融洽身心,不離塵濁,以曲致其運用。由是學者,道為己任而自成剛健篤實之風。則千百年來,此學交困於神祕虛浮偏枯滯寂者,必可一旦昭蘇,復以真精神著見於世。今茲講習,所以植院學之基,即所以立此學之本,關係至重,願共學者知所勉焉。

〔參考資料〕《歐陽大師(漸)遺集》。


比丘尼傳

略稱《尼傳》,四卷,有序。中國梁代寶唱撰。收在《大正藏》第五十冊,是晉、宋、齊、梁四朝著名的比丘尼六十五人的傳記。

寶唱約生於劉宋‧泰始元年(465)前後,吳郡人,十八歲從建初寺僧祐出家,住莊嚴寺,遍學經律。天監四年(505)住新安寺,先後幫助僧旻編撰《眾經要抄》,助智藏編撰《義林》,助僧朗編撰《大般涅槃經注》,又助蕭綱編撰《法寶聯璧》等,並自撰《續法輪論》七十餘卷,《法集》一三0卷。天監十一年(512),參與僧伽婆羅譯場,筆受《阿育王經》等十一部經。十三年(514)開始自撰《名僧傳》三十一卷,十五年(516)重撰《華林佛殿眾經目錄》四卷(原錄僧紹所撰),以博學多識見稱,梁武帝因此令他掌華林園寶雲經藏,廣搜遺逸經籍。同年,寶唱又撰《經律異相》五十五卷和本傳四卷(《開元釋教錄》卷六)。此外又撰有《眾經飯供聖僧法》等五種十七卷及《出要律儀》二十卷。今僅本傳和《經律異相》尚存,其餘都佚失了。

寶唱所撰的《比丘尼傳》和《名僧傳》(現僅存日僧宗性從《名僧傳》中抄出的《名僧傳抄》一卷)的取材和起迄頗多相同之點。《名僧傳》取材至梁‧天監十八年止,《比丘尼傳》取材至天監十五年止,完成時間相近。《名僧傳》詳吳越,略魏燕,《比丘尼傳》主要敘述南朝人物。《名僧傳》偏重有名的大師,而不甚注意網羅隱逸(見慧皎〈高僧傳序〉),《比丘尼傳》也同樣偏重在當時南朝的首都和各大城巿為帝王貴族所供養的比丘尼。《名僧傳》的資料,據《續高僧傳》中寶唱自序說,是在幫助僧祐著述的時候搜集來的。《比丘尼傳》的寫成,或許也有同樣情形。至於《比丘尼傳》的撰錄,不見於寶唱本傳,而最初見於《開元釋教錄》,其他較早的經錄都沒有記載。但據它與《名僧傳》有上述相同之點,可以相信它同是出自寶唱之手。現存《比丘尼傳》麗藏本與宋、元、明藏本文字頗多出入,有兩種異本流行,似是本書曾經他人改竄過。

本書四卷所收人物︰卷一東晉十三人,卷二劉宋二十三人,卷三南齊十五人,卷四梁十四人,以上本傳六十五人外,還附見五十一人。

本書沒有像《名僧傳》那樣分作多科,但也具備《名僧傳》那些科目類型的人物。

有如道馨、道儀善《小品》,道儀、淨曜能講《維摩》,智勝、淨行、妙禕、惠暉通《涅槃》,妙禕講《法華》、《十地》,淨行學《成實》、《毗曇》、《華嚴》,曇暉解佛性常住義等。又如淨檢、慧果、僧果、僧敬、德樂等始受尼戒,道儀究律藏,淨秀、僧述、妙禕、法宣學十誦,都可列入法師之類。

如光靜、僧果、靜稱、法辯、僧蓋、法全、慧緒、淨秀、曇暉、僧述可列入禪師之類。

如淨檢、道容、靜稱、馮尼等有一些異聞,可列入神力之類。

如善妙、道綜、惠曜、曇簡、淨珪、曇勇、馮尼等事蹟,可列入遺身之類。

如智賢、道儀、慧玉、道壽、玄藻、普照、僧念、惠暉俱誦《法華》,慧玉誦《楞嚴》,慧本誦《大品》,僧端、馮尼、惠暉誦《涅槃》,道貴誦《勝鬘》及《無量壽經》,可列入經師之類。

如安令首、慧瓊、慧濬、僧猛、淨秀、曇暉的建寺,道瑗、慧木、智勝、僧述、法宣的造像寫經,可列入造經像苦節之類。

關於比丘尼戒由斯里蘭卡傳入中國,本書提供了重要的史料。東晉‧淨檢從智山受十戒,為中國有沙彌尼之始。當時《僧祇尼羯磨》及《戒本》已初步譯出,淨檢等四人又從曇摩羯多受具足戒,為中國比丘尼從大僧受具足戒之始。原先中國尼眾受戒但從大僧受。據本書〈僧果傳〉等說︰元嘉六年(429),有外國舶主難提從師子國載比丘尼來至宋都,住景福寺,時景福寺尼慧果、淨音等,欲如大愛道之緣(大愛道得戒,五百釋女以愛道為和尚)重請受戒,於是別請難提更請師子國尼來滿十數。嗣後,元嘉十年(433),難提復將師子國鐵薩羅等十一尼至。這時先至諸尼,已通宋語。請僧伽跋摩於南林寺壇界次第重受尼戒者三百餘人。此為中國比丘尼二部僧受戒之始(《出三藏記集》卷十〈後出雜心序〉,說僧伽跋摩於元嘉十一年至建業,同書卷十四〈僧伽跋摩傳〉,說即於其年九月前為僧尼數百人傳戒,本書〈寶賢傳〉及〈德樂傳〉,也說傳戒是元嘉十一年,只是〈慧果傳〉說元嘉九年受戒,十年去世,後者年代有誤)。

本書所載這些比丘尼,多出身於士大夫的家庭,出家後多出入宮庭,為帝王后妃所供養,因此,也出現了比丘尼有弄權亂法的事。如晉‧支妙音為殷仲堪謀 荊州刺史,宋‧法淨參與孔熙先的政變事件,也見於本書記載。此外,諸王貴族供養諸比丘尼,世族名士禮敬諸比丘尼的事蹟,反映了佛教在南朝士大夫階級中的情況。

本書也反映了一些南朝的佛教制度。如宋‧寶賢為都邑僧正,月受俸錢一萬;法淨為京邑都維那,以及晉‧智賢遇杜霸沙簡,齊‧慧緒遇沈攸之沙簡等事。

本書記錄了當時尼眾人才輩出和受到崇敬,也記載了當時婦女受到封建婚姻制度的壓迫而出家的事情。如令首、僧基、僧端、曇暉、法宣等尤為突出。

統計本書所載諸比丘尼的寺廟,多在南朝的首都和附近地區,其中有三十七人都住在建康(南京──東晉、宋、齊、梁四代的首都),有十三人散布在建康不遠的各大城巿,有五人在洛陽(西晉的首都),有三人在江陵(後為梁元帝首都)。還有少數人分布到很遠的地區,東北至渤海,東南至錢塘,南至廣州,西北至高昌。這些比丘尼的鄉貫,多屬於江南或原係北人,僑寓南方。所以就本書所涉及的地域來說,主要是中國南部。本書敘事,起晉愍帝建興(313~316)至梁‧天監十五年(516),歷四朝二百年,正是中國佛教興起的時期。當時西土僧人絡繹東來,中國佛教中也名僧輩出,晉朝南渡以後,江南文化相當繁榮,比丘尼在當時出現了這些人物,是與其時代背景有密切關係的。(隆蓮)


四教

將佛陀一生之說教,依內容、形式而分判為四類。古來採用此種分類法者頗多,如慧苑於《華嚴經疏刊定記》卷一舉五家,澄觀於《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舉四家,茲略述如下︰

(一)宗愛所立︰又稱四時教。出於《法華玄義》卷十(上),係漸教的四分說。

(1)有相教︰指釋迦於初成道十二年間所宣揚之小乘三藏,揭示見有得道之教法。

(2)無相教︰指十二年以後至說《法華經》之間,宣揚諸部般若等,揭示見空得道之教法。

(3)同歸教︰即宣揚《法華經》時,所揭示的會三歸一、萬善同歸之教法。

(4)常住教︰即最後宣揚《涅槃經》,而揭示佛性常住、闡提作佛之教法。

或以為蕭梁莊嚴寺僧旻亦採用此教判。又《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說南朝宋之岌法師立三時教。依推斷,宗愛即依之別立《法華經》為同歸教,而成立此四時教說。

(二)北齊‧大衍寺曇隱所立︰又稱四宗教或四宗。出自《華嚴五教章》卷上、《華嚴經探玄記》卷一等。

(1)因緣宗︰謂諸法由因緣而生。指小乘中有部等之教說。

(2)假名宗︰雖謂諸法虛假無實,但未否定其假名者。指小乘中成實、經部等所說。

(3)不真宗︰謂一切皆空。雖有假名而不真,無所有。即大乘中諸部般若所說。

(4)真宗︰說如來藏緣起,主張佛性平等、法界自在。即《涅槃經》、《華嚴經》等所說。

又,《法華玄義》卷十(上),另載光統所立之因緣、假名、誑相、常等四宗;《大乘義章》卷一說淨影寺慧遠立︰立性、破性、破相、顯實等四宗。此等名稱雖不同,但判教方式大致相同。

(三)蕭梁‧光宅寺法雲所立︰又稱四乘教。出自《華嚴經疏探玄記》卷一、《華嚴五教章》卷上。即三乘教、一乘教。三乘教,指《法華經》所說的臨門三車,即法華之前所說的聲聞乘教、緣覺乘教、菩薩乘教等三種權教。一乘教,即所謂四衢所授之大白牛車,指法華一乘之實教。

(四)隋‧笈多所立︰依圓測《解深密經疏》卷一所說。

(1)四諦教︰指四阿含等所宣說的四諦之理。

(2)無相教︰即諸部般若所宣說的諸法皆空無相。

(3)法相教︰即《楞伽經》等分別諸法緣起之相狀。

(4)觀行教︰指《華嚴經》等所宣演的證入法界之觀行。

圓測主張此說出自梁‧真諦三藏。但《華嚴經探玄記》卷一、《華嚴經疏》等,皆說此四教係笈多所立。據《探玄記》卷一所說,真諦立頓、漸二教;《華嚴經疏玄談》卷四說,真諦依《金光明經》立轉、照、持三輪,可知此四教之說當非真諦所立。

(五)隋‧天台智顗所立︰乃就釋尊一生所說教法,依內容分為化法四教,依形式分為化儀四教。

(1)化法四教︰即{1}藏教,指小乘。{2}通教,指諸大乘經的通說。{3}別教,指不通小乘的大乘特有之教說。{4}圓教,圓滿之教說,指《華嚴》、《涅槃》和《法華》。

(2)化儀四教︰即{1}頓教,{2}漸教,{3}祕密教,{4}不定教。

此二種四教再配合五時,即成五時八教判釋。此外,天台宗又有三種四教之論。此即方等四教、涅槃四教,與別教四教。此說具見於《法華玄義》卷十(下)、《八教大意》、《四教儀集註》卷上等書中。

(六)新羅‧元曉所立︰出自《華嚴經探玄記》卷一、清涼《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等。

(1)三乘別教︰即對三乘人唯說人空之理的四諦教,如緣起經等。

(2)三乘通教︰指為三乘行者具說人、法二空之理的《般若經》、《深密經》等。

(3)一乘分教︰指不共二乘,單為一乘人宣說部份普法的《瓔珞經》、《梵網經》等。

(4)一乘滿教︰指為一乘人具說普法的《華嚴經》等。

《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批評此判釋大同於天台,「但合別圓加一乘分耳。」

(七)唐‧靜法寺慧苑所立︰又稱四種教。出自《華嚴經疏刊定記》卷一、《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等。

(1)迷真異執教︰即諸外道迷於真理,謬執妄法異因;指西域九十五種外道及我國孔丘、老聃、莊周等持論。

(2)真一分半教︰即於真如之不變、隨緣二義中,僅說凝然不變之義,故稱真一分。又因僅說生空所顯之理,故稱半教。即指小乘諸部之教說。

(3)真一分滿教︰指僅得真如不變之義,而未明隨緣之義,故雙辯生法二空者。指《瑜伽論》、《唯識論》等所說。

(4)真具分滿教︰指具得真如之隨緣、不變二義之教說。此又分理事無礙門、事事無礙門二義。前者即《維摩》、《仁王》、《法華》、《涅槃》等經所說,後者指華嚴一乘之教。此判根源於《寶性論》卷四所說。

澄觀《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駁斥此判,其文云(卍續8‧476上)︰
「然今判聖教,那參邪說﹖若對教主,應如此方,先立三教,或如西域分內外及六師等。(中略)又依涅槃為半滿者,後二既滿,不應復有一分之言,既但得不變一分,豈名為滿﹖又涅槃半滿,豈唯約二空,豈彼不說妙有而呵空耶﹖(中略)故其所立未為允當。」

〔參考資料〕 (一)《大品經遊意》。(三)《華嚴經探玄記》卷一;《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卷一;《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華嚴五教章義苑疏》卷二;《華嚴五教章復古記》卷二;《華嚴五教章纂釋》卷上之十一。(四)《探玄記南紀錄》卷一之四。(五)《維摩經玄疏》卷三;《四教義》;《華嚴經探玄記》卷一;《華嚴五教章》卷一;《華嚴經疏鈔玄談》卷四;《佛祖統紀》卷三(上);《天台四教儀集註》。(六)《續華嚴經略疏刊定記》卷一;《探玄記南紀錄》卷一之四。(七)《宋高僧傳》卷六;《華嚴探玄記發揮鈔》卷一。


地論宗

我國南北朝時代和攝論宗並稱的一個佛教學系。「地論」即《十地論》,詳稱《十地經論》。《華嚴經》的中心部分〈十地品〉,在印度,係以《十地經》的名稱單行。有金剛軍、堅慧、世親等論師的釋論。現行漢譯本即世親釋。自從菩提流支等於北魏宣武帝永平元年(梁武帝天監七年,508)將此論譯出之後,學者的研習及弘傳逐漸興盛,後世因而稱為「地論宗」,或就此宗的學者立名稱為「地論師」。《十地經論》廣闡明十地義,又陳述八識、無明、三身、三聚淨戒、因分果分及總、別、因、異、成、壞六相等。其中說到阿梨耶識、阿陀那識及無明等,並且闡述三界虛妄但是一心作的義旨。地論譯出後,學者把其中的阿梨耶識和《楞伽經》所說的如來藏心、《涅槃經》所說的佛性看作義同體一,指為「真常淨識」。例如慧遠(淨影)在《大乘義章》〈八識義〉中,說阿梨耶有藏識、聖識、第一義識、淨識(也叫作無垢識)、真識、真如識、家識(也叫作宅識)、本識等八個名字。又《十地論義記》說(卍續71‧436下)︰「阿梨耶者,此翻名為無沒識也,此是第八如來藏心,隨緣流轉,體不失滅,故曰無沒。」這是把梨耶和如來藏看作同一。其次,菩提流支的《金剛仙論》卷五,有第八佛性識等語。又《大乘義章》卷一說(大正44‧472a)︰「佛因自體,名為佛性,謂真識心。」又吉藏的《法華玄論》卷二說︰「先代地論師,以第八識為佛性,自性清淨故,亦名性淨涅槃。」又慧影的《大智度論疏》卷十四說(卍續74‧410上)︰「佛性義據能照,即是阿梨耶識。」又慧思的《隨自意三昧》說(卍續98‧701上)︰「藏識湛然不變,西國云阿梨耶識,此土名為佛性,亦名自性清淨藏,亦名如來藏。」這是把梨耶佛性看作同一。此「梨耶即如來藏,梨耶即佛性說」,源出南印度的大乘一派系。而盛行於我國北朝,即所謂「地論宗」。

其後在同一地論宗內,又分作南道、北道二派。所謂南道、北道,是以相州(即當時所謂鄴都,今河南省安陽縣)為中心,分作南北二道。北道一派,稱北道地論師,從菩提流支出,以道寵為開祖。南道一派,稱南道地論師,從勒那摩提出,以慧弘開祖。北道派的學說,受攝論宗的影響;傳承地論宗的正統的,是南道派。而南道北道兩派的對立,在菩提流支、勒那摩提共譯出《十地論》時,已發其端。

關於《十地論》的譯出,有種種傳說。

其一是勒那、流支二人別處別譯說,據《歷代三寶紀》卷九等說,起先流支奉北魏宣武帝詔勒,傳譯《十地經論》,初譯之日,宣武帝親自筆受,然後才交付沙門僧辯等接著把論文寫下去。同時又命勒那傳譯。後來勒那的弟子慧光,請勒那、流支對校兩本的同異,把它合糅為一。

其二是勒那、流支、扇多(佛陀扇多)三人別處別譯說,據《續高僧傳》卷一〈菩提流支傳〉等說,勒那、流支、扇多三人,當傳譯此論時,各傳各的師承和所習,彼此不相諮詢和論究。宣武帝命令他們分開在三處各別譯出,後人把它合為通部。

然而《十地論》卷初的序文,說此論是勒那、流支二人同處同譯,文中所記,沒有任何二人二處、三人三處的痕跡。此序文的作者,是當時列席譯場從事筆受的侍中崔光,其說應當比較可信。所以《開元釋教錄》卷六依此,只把《十地經論》列在流支錄中。

如此,《十地論》究竟有沒有別譯的事實,不得不存疑。然而勒那、流支在教義上,有不同的見解(或者就是關於阿梨耶識),卻似乎是事實。因此,流支的弟子道寵,和勒那的弟子慧光,其傳承有所不同,於是產生南道、北道二派。北道派道寵的弟子,有牢宜、僧休、法繼、誕禮、儒果、志念。志念的弟子,有隋代的神素,其後不明。南道派的慧光,有法上等十六弟子。其後有隋代的慧遠、靈裕、靈幹、曇遷、靖嵩。再後,一方面有慧遠、靈裕、靈幹一系的後地論宗,在唐代很繁榮。同時他方面有曇遷、靖嵩、法侃一系的後攝論宗,在唐代也很興盛。

(一)地論宗南道派的法系
地論宗南道派的創立者慧光,定州長盧人,十三歲隨父到洛陽,從佛陀扇多受三歸,既而出家為沙彌,扇多授以律學。到二十歲,往本鄉受具足戒,聽受律部,隨所聞奉行。將近四年,曾開講《僧祇律》,更從僧辯學習經論。後來到洛陽,搜採新義。其時佛陀扇多任少林寺主,勒那、流支也在其時傳譯《十地經論》,慧光列席譯場,因為素來學過梵土的語言,會通雙方的諍論,後來撰《十地論疏》,發揮論文的奧旨,開地論宗南道派。他註釋了許多經論,如《華嚴》、《涅槃》、《維摩》、《地持》、《勝鬘》、《遺教》等經(現存《華嚴經義記》卷一)。並著《四分律疏》,又著《玄宗論》、《大乘義律章》、《仁王七誡》及《僧制十八條》。因為他對律部也很有研究,著過《四分律疏》,故後世尊為四分律宗的開祖。慧光初在洛陽,任國僧都;後被召入鄴都,任為國統;因此,一般稱他為「光統律師」。他住鄴都大覺寺,弘布道化;七十歲,圓寂。他門下弟子有「地論」、「四分」兩派︰法上、僧範、道憑等,傳承他的地論學;洪理、道暉、道雲等,傳承他的四分律學。

慧光的弟子,以法上為眾中的上首。法上,朝歌人,十二歲初從禪師道藥出家,十五歲就開講《法華》,轉而專究《涅槃》,不以凍餒為意,後來入慧光門下受具足戒。慧業既充,道譽日隆,應眾人的要求輪流講《十地》、《地持》、《楞伽》、《涅槃》等經,並著有文疏(現存《十地論義疏》卷一、卷二兩卷)。當時人說︰「京師極望,道場法上。」四十歲,遊化懷衞,應魏大將軍高澄的奏請,入鄴都。魏齊兩代,歷為統師,綜理佛教,將近四十年,當時有許多所寺僧,都稟承他的教化,遠到高句麗國,也遣僧來鄴都問法。到北周滅北齊毀滅佛教,法上易服隱於俗中,而修習淨業一如常時。北周靜帝大象二年(即陳宣帝太建十三年,581),年八十六歲,圓寂於西山合水寺。所著除他所常講學的《十地》等經疏外,有《增一法數》四十卷、《佛性論》二卷、《大乘義章》六卷,又《眾經錄》一卷等。

僧範,平鄉人,二十九歲聽講《涅槃》,於是往從鄴城僧始出家。初學《涅槃》,繼往洛陽從法獻聽《法華》、《華嚴》,後入慧光門下受業。嘗敷講《華嚴》、《十地》、《地持》、《維摩》、《勝鬘》等經,各有疏記。

道憑,平恩人,十二歲出家,初誦《維摩》,後學《涅槃》,復究《成實》。繼聞慧光弘揚戒律,因往聽講,停留十年,往趙魏弘化,敷講《地論》、《涅槃》、《華嚴》、《四分》。

法上的弟子,有法存、融智、慧遠等,就中慧遠是一位偉大的佛教學者。他是敦煌人,十三歲出家。二十歲依法上為和上、慧順為闍黎,受具足戒。既而就慧朮弟子曇隱聽《四分律》五年,後專以法上為師,隨侍七年,深究奧旨。北周滅北齊在鄴聚集眾僧,議廢佛教時,慧遠獨抗聲爭辯。後來隱居誦《法華》、《維摩》等經。隋文帝開皇七年(587),勒召六大德入關,遠為其中之一,住長安淨影寺,圓寂於開皇十二年(592),年七十歲。所著有《地持經義記》、《十地經論義記》、《華嚴經義記》、《涅槃經義記》、《維摩經義記》、《勝鬘經義記》、《無量壽經義疏》、《觀無量壽經義記》、《溫室經義記》等,又撰《大乘義章》十四卷。慧遠繼承法上的系統,闡揚南道的學說,然而晚年又就北方攝論宗的創立者曇遷,稟承《攝論》。他最致力的是《地論》,兼究《涅槃》、《攝論》及三論。慧遠的門葉甚茂,弟子見於記載的多到十九人。他的弟子靈璨、慧遷都是擅長《地論》的。靈璨懷州人,深明《十地》、《涅槃》,是跟隨慧遠入關的大德十人之一,起初住在大興善寺,後來慧遠圓寂,開皇十七年(597),敕補為眾主,在淨影寺弘傳故業。後住大禪定寺,唐高祖武德初年圓寂,年七十歲。慧遷也曾經作十地眾主,瀛州人,愛翫《地論》,在北齊時已經知名。又從慧遠重修前業,兼通《涅槃》、《地持》,跟隨慧遠入關,住在大興善寺,以弘敷《地論》為己任。開皇十七年勒立五眾時,請他作十地眾主,住在寶光寺,繼續講說。後住大禪定寺,武德末年(626)圓寂,年七十九歲。《續高僧傳》卷十二說(大正50‧520c)︰「自遷之歿後,十地一部,絕聞關壤。」此外有智徽、玄鑒、道顏、智嶷、寶安、僧昕等,也都講敷《十地》、《涅槃》。

法上弟子融智,無傳,《續高僧傳》附於他的弟子〈靖嵩傳〉(卷十)中說(大正50‧501b)︰「有大學寺融智法師,大齊國統法上之神足也,解貫眾師,道光二藏,學徒五百,負袠摩肩,常講涅槃及地論。嵩聞之,乃投誠焉。」靖嵩雖然曾經從融智攻研數載,然而到周武帝毀滅佛教,與同學法貴等到南方避難,當時真諦的弟子法泰,在建業講演新譯的《攝大乘》、《俱舍》等論。靖嵩常時到法泰那裏,諮受攝論宗的教義,後來回到江北,盛開講肆,弘揚其說,至此地論宗南道派的靖嵩一系轉而為後攝論宗。

曇道弟子曇遷,精研《華嚴》、《十地》、《維摩》、《楞伽》等經,《地持》、《起信》等論,到北周武帝毀滅佛教,南渡住揚州道場寺,常時和同伴談唯識的義旨,後來獲得《攝大乘論》,認為是全如意珠。隋初,往彭城盛弘敷此論,為北地攝論宗的開祖。

道憑的弟子靈裕,定州鉅鹿曲陽人,十五歲出家。二十歲,從道憑受《地論》。二十二歲,受具足戒,誦《四分》、《僧祇》等律,又從曇隱學《四分》。此後以《華嚴》、《涅槃》、《地論》、律部為專業,到周武帝毀滅佛教,隱於村落中。隋初,召為都統,所著有《十地》、《華嚴》、《涅槃》、《地持》、《般若》、《大集》、《四分》、《勝鬘》、《觀無量壽》、《無量壽》、《遺教》等經律的疏釋及《大乘義章》、《往生論註》等。弟子有𩇕淵、惠休、道昂、靈智、曇榮、道辯等。律宗的名德智首,也曾經列席他的講筵。其中惠休後來轉為後攝論宗。𩇕淵是隋代終南山至相寺的開祖,武功人,十三歲出家,聽受《華嚴》、《地持》、《涅槃》、《十地》等經,既而往從靈裕,列席講筵。後入終南山,置寺結徒,分時程業。隋煬帝大業七年(611)圓寂,年六十八歲。弟子有法琳、法侃、智正、普安等。就中智正,定州安喜人,十一歲出家,開皇十年(590),和曇遷同到長安,受敕住勝光寺。後來往終南山至相寺從𩇕淵,常講《華嚴》、《攝論》、《楞伽》、《勝鬘》、《唯識》等經論,著有《華嚴疏》十卷,其餘也都作了抄記,唐太宗貞觀十三(639)年圓寂,年八十一歲。弟子有智現、智儼。就中智儼是華嚴宗的實際創立者賢首法藏之師,後世華嚴宗人推尊為第二祖,所以說華嚴宗淵源於地論宗的南道派。

(二)地論宗北道派的法系
地論宗北道派的創立者道寵,原來是大儒雄(一作熊)安生的弟子,以才藝著稱,後來歸心佛法而出家。受具足戒後,廣研尋三藏十二部,據《續高僧傳》本傳說,《十地論》的譯出,菩提流支在紫極殿,勒那摩提在太極殿,各有禁衞,不許通言。到譯完把兩本對勘,只有一字的差異。道寵聽到這個奇蹟,於是往訪流支,問佛法的深義,流支授以《十地》,受教三年,隨所聞作疏,就疏開講,聲譽日高,為鄴下所推許。他培養出學子多到千餘人,而以僧休、法繼、誕禮、牢宜、儒果及志念等為最。

志念,冀州信都人,受具足戒後,往鄴都問道於精通《智論》的道長(一作場)法師,經過數年,便和誕(誕禮)、札(不詳)、休(僧休)、繼(法繼)等一期的俊彥齊名。既而往從道寵,學《地論》;又往西秦從高昌毗曇學者慧嵩學毗曇。學成回到本鄉,前後開講《智度》、《雜心》二論十餘年,到周武帝毀滅佛教,逃到海邊,重新研尋小乘論部。隋‧開皇四年(584),開講《心論》。歷住晉陽的開義、大興國等寺。大業四年(608)圓寂,年七十四歲。所著有《八犍度論疏》、《雜心論疏》及《廣鈔》等,從他受學的僧俗弟子有好幾百人。此外僧休、法繼、誕禮,附見於《續高僧傳》〈志念傳〉中,僧休並見於〈靈幹傳〉中,事蹟多不明。地論宗北道派的法系,以後便無所聞。

(三)地論宗的學說
如篇首所述,地論學者以阿梨耶識為真常淨識,並以阿陀那以下七識為妄識,又以阿陀那識為無明。然而這只是從慧遠個人的學說中了解到的。因為地論宗從慧光一直到慧遠,著述多半散佚不傳,他們的學說有遺著可稽考的,只有慧遠一人,所以要想知道地論宗的學說,唯有求之於慧遠的著述中。如慧遠於《大乘義章》〈八識義〉中,說阿陀那和阿梨耶二識的區別,以阿陀那為無明癡闇的妄識,以阿梨耶為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文中說阿陀那此方正翻名為無解,隨義旁翻有無明識、業識、轉識、現識、智識、相續識、妄識、執識等八種。其中無明識的解釋,是(大正44‧524c)「體是根本無明地故」。又說阿梨耶此方正翻名為無沒,隨義旁翻有藏識、聖識、第一義識、淨識、真識、真如識、家識、本識等八種。其中藏識的解釋,是(大正44‧524c)「如來之藏為此識故,是以經言如來之藏名為藏識,以此識中涵含法界恆沙佛法,故名為藏。……」淨識的解釋是(大正44‧524c)︰「亦名無垢識,體不染故,故經說為自性淨心。」這雖然是慧遠一人的學說,然而拿他宗的學者所述來和它對勘,就可以知道慧遠的學說,和先代地論師所說相符,由此可以推知慧遠的學說,即地論宗傳統的教旨,而地論宗原始的學說也不外乎此。如智顗於《法華玄義》卷五(下)中說(大正33‧744b)︰「若地人明阿黎耶是真常淨識攝。」吉藏於《中觀論疏》卷七(本)中說(大正42‧104c)︰「舊地論師以七識為虛妄,八識為真實。」吉藏又在《法華玄論》卷二中說(大正34‧380b)︰「攝大乘論阿僧伽菩薩所造;及十八空論婆藪所造;皆云八識是妄識,謂是生死之根。先代地論師用為佛性,謂是真極。」所以慧遠是傳承地論宗的正統的,而所謂地論宗的正統,如上所述,即南道派。

關於地論宗北道派的學說,更沒有遺著可稽考,也僅僅是在他宗的學者所述南北二道學說的差異中窺見它的崖略而已。關於南北二道學說的差異,有一種說法是︰北道的學說是梨耶依持說,南道的學說是真如依持或法性依持說。如天台宗的荊溪湛然,於所著《法華玄義釋籤》卷十八中說(大正33‧942c)︰「陳、梁以前,弘地論師,二處不同︰相州北道,計阿黎耶以為依持;相州南道,計於真如以為依持。此二論師,俱稟天親,而所計各異,同於水火。加復攝大乘興,亦計黎耶以助北道。又攝大乘前後二譯,亦如地論二計不同。舊譯即立菴摩羅識。唐三藏譯,但立第八。」荊溪又在《法華文句記》卷七(中)說(大正34‧285a)︰「古弘地論,相州自分南北二道,所計不同︰南計法性生一切法,北計黎耶生一切法。宗黨既別,釋義不同。」即南道派把梨耶和真如、法性看做同一而主張宇宙萬法是真如的緣起所生,所以真如即是萬法所生的依持。慧遠於《大乘義章》卷三(末)中,祖述這個真如依持說。他說(大正44‧530b)︰「真中分二︰(一)阿摩羅識,此云無垢,亦曰本淨;就真論真,真體常淨,故曰無垢。此猶是前心真如門。(二)阿梨耶識,此云無沒,即前真心隨妄流轉,體無失壞,故曰無沒。」此顯阿梨耶亦稱阿摩羅無垢識,其體不異。然而阿梨耶是就隨妄流轉義立名,阿摩羅是就真體本淨義立名,其義相有不同。所以當論述宇宙萬法的依持,不採取隨妄流轉的阿梨耶,而以阿摩羅即無垢真如為依持。北道派和南道派相反,主張宇宙萬法從梨耶緣起,即以梨耶為依持。

有說南道是梨耶淨識的八識建立說,北道是真妄和合的九識建立說,立第八梨耶妄、第九梨耶淨。然在地論北道雖有第九識,還沒有菴摩羅的名稱,到後來真諦倡導的攝論宗興起,立八識梨耶妄、九識菴摩淨說,如智顗的《法華玄義》卷五(下)說(大正33‧744b)︰「攝大乘人云︰(阿梨耶)是無記無明隨眠之識,亦名無沒識。九識乃名淨識。」又吉藏的《中觀論疏》卷七(本)中說(大正42‧104c)︰「攝大乘師以八識為妄,九識為真實。」它的歸趨,和地論北道一致。因此,地論北道和攝論宗相合,只南道獨存,更發展而為華嚴宗。(黃懺華)

◎附一︰田光烈〈地論師〉(摘錄自《中國佛教總論》)
地論師是我國從北魏到唐初的許多精通並弘揚《十地經論》的佛教學者之稱。《十地經論》是印度大乘瑜伽學系的重要典籍。作者世親初從聲聞乘出家,後聞其兄無著講《十地經》有省,便改變所宗而先撰成《十地經論》,以讚揚「大乘」。那裏面有很多大乘教義的解釋,從而更鞏固了瑜伽一系學說的理論基礎。這部《十地經論》是在北魏宣武帝永平元年至四年(508~511)時由勒那摩提、菩提流支二人合作譯成的,共十二卷。傳說摩提與流支見解不同,宣武帝乃命二人別譯,後來對勘譯本,很奇怪的是僅有一字之差,所以仍歸於一本流行(見《續高僧傳》卷七〈道寵傳〉)。但是在現存崔光的經序裏,並沒有說到這一段因緣。不過摩提與流支所習並不盡同,而且摩提對《地論》似乎更有專長(《法經錄》等都以摩提為主譯者),因之從他們二人傳習《地論》的,也就發生異解,而形成南北兩道。這南北道的解釋,一般都說從相州去洛陽的通道,有南有北,兩家學徒即沿著兩道各別發展而得名。其實,南北道「地論師」在魏都洛陽時期即已分裂,可能是摩提與流支分居在當時御道街的南北,因而成為南道北道兩系。

南道系傳自勒那摩提。勒那摩提(譯為寶意),中天竺人。北魏宣武帝正始五年(即永平元年,508)到洛陽弘法。譯出《十地論》、《寶性論》等二十餘卷。教授弟子三人,房、定二士傳其心法,慧光傳承他的法與律學。即因慧朮弘通,南道地論的學說得到極大發展。

慧光,定州長廬人,年幼即依佛陀禪師受學。時佛陀任少林寺主,勒那摩提與菩提流支正在翻譯《十地經論》,意見分歧。慧光參與其事,由於他素習方言,遂折衷筆受以為一本。他素擅律學,先在洛陽任國僧都,後在鄴城轉為國統。並著論疏,故使《十地經論》得以暢行。慧伋下的高材很多,知名者有法上、道憑、曇遵、僧範、惠順、靈詢、僧達、道慎、安廩、曇衍、曇隱、洪理、道雲、道暉等人,其中以法上為上首。

法上(495~580),朝歌人,十二歲投道藥出家,後入洛陽從慧光受具足戒,講《十地》、《地持》、《楞伽》、《涅槃》等,並著文疏。魏齊二代,歷為統師將四十年,所部僧尼二百餘萬,寺四萬餘。其弟子有慧遠、法存、融智等,以慧遠為最有名。慧遠(523~592),敦煌人,年十三投澤州僧思出家,依法上進具,後即專從法上受學。齊幼主承光二年(578),周武滅齊,將毀齊地佛法,遠獨抗不屈。毀法後潛隱汲郡西山。隋興,授洛州沙門都。開皇七年(587)召六大德入關,遠居其一,住淨影寺。撰《十地疏》十卷等。又撰《大乘義章》十四卷,分為五聚,二四九科,一本地論師說,料簡各家。其弟子有靈璨、慧遷、善胄、寶安、智嶷、智徽、辯相、玄鑒、道顏、僧昕等人。靈璨(548~618),懷州人,遊學相鄴,深通《十地》、《涅槃》。後隨遠入關,住大興善寺,為十大德之一。慧遠去世後,敕補為眾主,於淨影寺弘揚所學。慧遷(548~626),瀛州人,初習《地論》,後從慧遠通《涅槃》、《地持》。齊亡南奔陳。隋初隨慧遠入關,住大興善寺。開皇十七年敕立五眾,遷遂為十地眾主,住寶光寺。他死後,關中即無人再講《十地》。善胄(550~620),瀛州人,少出家,通《大論》、《涅槃》。齊亡南奔陳。隋初北上,依慧遠住淨影寺。遠亡,敕令於淨影寺為涅槃眾主。寶安,兗州人,初依慧遠習《涅槃》。齊亡南奔陳。隋初北上從慧遠入關住淨影寺。智嶷,本康居王的後裔,十三出家,依慧遠傳《十地》與《涅槃》,後入關住靜法寺。智徽(560~638),澤州高平人,十三出家,後從慧遠學習經論,深通《大涅槃經》,講《涅槃》、《十地》等。辯相,瀛州人,出家後依慧遠學《十地》乃至大小三藏。開皇七年隨慧遠入關,住淨影寺。玄鑒,澤州高平人,十九出家。依慧遠學習經論。深通《大涅槃經》,講《涅槃》、《十地》、《維摩》,四時不輟。道顏,定州人,初從慧遠學《涅槃》、《十地》,後入京住淨影寺。僧昕,潞州上黨人,隋初入洛陽,從慧遠學《十地》、《涅槃》,得其宗旨。後入關住興善寺。

法上的弟子還有融智,常講《涅槃》與《地論》。其弟子靖嵩,在周武法難時,南避建業,又從真諦弟子法泰學習《攝大乘》與《俱舍論》,後來講學於彭城,其學兼《地》、《攝》兩論,弟子有智凝等。

道憑(488~559),平恩人,十二歲出家依止慧光十年。常講《地論》、《涅槃》等。吐納清爽,京師譽為「一代希寶」。其弟子有靈裕(518~605),弘《地論》等,著有論疏。曇遵(480~564﹖),河北人,少投慧光出家,化行洛陽等地。年七十餘,丞相淮陰王肱舉為國都,後轉為僧統。他的弟子曇遷,也是學兼《地》、《攝》兩論的名僧。僧範(476~555),平鄉人,年二十九,聞《涅槃》有悟,遂投鄴城僧始出家,旋遊洛從慧光受業,聲聞鄴下。常講《華嚴》、《十地》、《地持》等學,著有疏記。惠順(487~558﹖),年二十五投慧光出家,講《十地》、《地持》等,都著有疏記。靈詢(482~550﹖),漁陽人,少年入道,後從慧光研尋十餘年,撰有《維摩疏記》。僧達(475~556),上谷人,十五出家,到洛陽依勒那摩提三藏學習《地論》。勒那卒,又從慧光學《十地》,並受菩薩戒。歷講《華嚴》、《四分》、《十地》、《地持》。道慎(515~579﹖)高陽人,十四歲出家,後入洛陽從慧光學《地論》。安廩(507~583)、曇衍(503~558)、曇隱、洪理、道雲、道暉等,均從慧光受學有名。

地論師北道系傳自菩提流支。菩提流支(譯為道希),北天竺人。於魏‧永平初年(508年頃)來洛陽,住永寧大寺,與勒那摩提等創譯《十地》,後隨東魏遷鄴。前後二十餘年,譯《佛名》、《楞伽》、《法集》、《深密》、《金剛》、《無量壽》、《勝思惟》、《大寶積》、《法華》、《涅槃》等經論,共三十九部,一二九卷。其弟子傑出者有道寵。

道寵,俗姓張,名賓,為儒學大家熊安生的弟子。出家後,從菩提流支學《十地經論》,隨聞出疏,名揚鄴下。門下英才甚多,其中以志念、僧休、法繼、誕禮、牢宜、儒果等為最有名。但除志念外,餘無傳記可考。志念(535~608),冀州信都人,出家後,初從道長學《智論》,後依道寵學《十地經論》,撰《迦延雜心論疏》及《廣疏》各九卷,盛行於世。

北道系的人才,沒有南道系多,所以在學說傳播上,遠不如南道之盛。加以《攝論》學說盛行於北方,其主張與北道系相近,而條理縝密過之,所以遂為攝論師所掩,融成一派。到了唐代,因賢首建宗,《華嚴》之說大張,《十地》原為大經之一品,《地論》精義又悉為賢首家所資取,更無獨立宣揚的餘地,於是南道系也終於沒有傳承了。

地論師的著作,屬於北道系的,已蕩然無存,但南北道不同的重要主張,依據後人的輾轉傳述,仍大略可言。地論師所學,並不限於《十地》一論,思想上還受到先後流行的涅槃師、攝論師的影響,所以學說的性質比較駁雜。其南北兩道互有爭論之點,則集中於「當常」與「現常」的主張以及四宗五宗的教判(見《續高僧傳》〈道寵傳〉)。「常」是涅槃或佛性的異名。北道地論師主張「阿梨耶識依持說」,以眾生的根本意識(即阿梨耶識)為諸法的依持,說一切法從阿梨耶識生起(這和攝論師說法相近)。阿梨耶識雖和如來藏(佛性)無別,但並不具足一切功德(《楞伽經》說具足者,是對斷見人方便說的)。一切功德必待新薰而後生,亦即是說眾生的佛性必須成佛後始得,當果而現,後天所有。這就是「當常」之說。南道地論師反對此說,而主張「真如依持說」,以為阿梨耶識法性,即是真如佛性,以之為諸法的依持,生一切法。此法性真如即如來藏(佛性依《楞伽》等經說)本來具足一切功德,就是說眾生的佛性與生俱生,先天而有,這就是「現常」之說(見道倫《瑜伽論記》)。當常與現常之爭,即佛性始起和本有之辯。南道地論師後來主張也多少有些變化。他們說佛性有理性(本有)行性(始起)二種;或說有理性(隱時)體性(顯時)緣起性(用時)三種(見《大乘玄論》及《四論玄義》)。這樣,他們在本有佛性之外,也主張有始起佛性了。「當常」、「現常」原為地論南北兩道對峙之說,後來演變為攝論師與地論師之爭,唐初佛教界議論為之紛然。玄奘亦即於此問題疑難不決,而益堅其赴印求法的志願,從他回國後表啟中的敘述可知。關於判教問題,北道地論師用五宗說,而南道用四宗說。五宗之說不得其詳,只舊傳護身寺自軌有五宗說,即於南道四宗(詳下)之上再加第五法界宗,以推尊《華嚴經》,此或與北道五宗說有關。南道四宗說,佛陀扇多與慧光同說。(1)因緣宗,指《毗曇》說六因四緣;(2)假名宗,指《成實》說三假;(3)誑相宗,指《大品》、三論說「相皆虛妄」;(4)真實宗,指《華嚴》、《涅槃》說「佛性常住」。此四宗名目,後來慧光弟子大衍寺曇隱,改之為因緣宗、假名宗、不真宗及真宗。慧遠又改之為立性,破生、破相、顯實。又有約四宗為立相、捨相、顯真實三宗者。總之,南道系判教說,後來是有些變化的。

◎附二︰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第七講 (摘錄)
《地論》兩系的傳承是這樣的︰

(1)流支傳道寵──寵在流支門下三年,隨聽隨記,寫成《十地經論疏》,同時即能宣講,影響很大,有「匠成千人」之說。在這千人之中,著名的有僧休、法繼、誕禮、牢宜,形成為後來的所謂「北道系」。由於他們的學說與攝論師相通,所以在攝論師勢力發展到北方之後,二者合流,一般也就只知有攝論師的傳承了。

(2)摩提門下有兩個方面,因為他兼傳定學,禪定方面傳給了道房、定義;教學方面傳給了慧光,光又兼習律學(當時是四分律)。慧光門下著名的有十人,主要為法上,道憑、僧範、曇遵。再後,由法上傳慧遠(淨影寺),道憑傳靈裕,曇遵傳曇遷,這就成了所謂「南道系」。這一系的傳承,直到隋唐未斷;後來發展出賢首宗(以《華嚴》開宗而包括《十地》在內),才被融合了進去。

上述兩系,隋唐以來通稱為南北兩道。如天臺智的《法華文句》、《法華玄義》是這樣的稱呼,玄奘在《謝高昌王表》中說「大乘不二之宗,析為南北二道」,也是這樣提的。但「南北二道」究竟指什麼說的,後人就不甚清楚了。如湛然的《法華文句記》中說,所謂南北二道,乃是指從相州(鄴都)通往洛陽的南北二道︰道寵系散布在北道一帶,慧光系散布在南道各地。但這一說法不甚可信。道宣《續高僧傳》〈道寵傳〉說,由於兩系傳承不同,「故使洛下有南北兩途,當現兩說自此始也,四宗五宗亦自此始」。這明明認為《地論》之分為兩派,在洛陽時就已經如此。相州之說與洛下之說,距離是很大的,相州是東魏的新都,遷都在永熙三年(534),而洛陽地方之講《地論》,則是遷都前二十年的事,假若因講《地論》不同而分派,應該在洛陽時就發生了,不待遲至二十年之後。所以從相州分派之說,與事實是有出入的。日人布施浩嶽提出了這樣一種解釋︰以為流支與摩提在洛陽異寺而居,流支住永寧寺,在洛陽城西第三門道北,摩提可能住白馬寺,在西郊第二門道南,根據他們所住寺院一在御道南,一在御道北,因此有了南道、北道之說。這一解釋,可供參考。

道南道北兩系學說的不同,道宣已經大體上指了出來,即「當現兩說」和「四宗五宗」之異。地論師原來兼通《涅槃》,討論過佛性問題。不過兩系的著作,除南道的還略有殘存外,北道的早已沒有了。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僅能知道二家的主要區別在於︰南道講染淨緣起是以法性(真如、淨識)為依持,故與本有說(現果)有關係;北道講染淨緣起則以阿梨耶識為依持,同攝論師相近,認為無漏種子新熏,與佛性始有說(當果)有關係(道宣講的「當」,就是本有,「現」就是始有。)此外,在判教方面,南道的慧光及後來的慧遠講四宗︰因緣宗(《毗曇》),假名宗(《成實》)、不真宗(《般若》),真宗(《華嚴》、《涅槃》、《十地經論》)。認為不僅印度如此,中國也是如此。北道則講五宗,特別抬高了《華嚴》地位,稱之為法界宗。──以上就是從道宣記載中所見到的兩家主要分歧所在。當時兩道在同一問題上,意見也是極端相反的,使得一般人迷惑不解,所以就有人企圖調和,而出現了《大乘起信論》這樣的著作。不過《大乘起信論》的主要思想還是來自禪學。

〔參考資料〕 《華嚴五教章》卷一;《華嚴經探玄記》卷一;《中觀論疏》卷七(本);《法華文句》卷七(中);《法華玄義》卷十(上);《法華玄義釋籤》卷十八;《大乘起信論研究》;《三國佛法傳通緣起》;《續高僧傳》卷七〈道寵傳〉;高崎直道編‧李世傑譯《唯識思想》;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


判教

在佛教中根據義理的淺深、說時的先後等方面,將後世所傳的佛教各部分,加以剖析類別,以明說意之所在的叫做判教。又作教判。判教起源於南北朝時代,到了隋唐還繼續盛行。從有判教以來,就未得一致的見解。又由於諸家所見各異,遂生宗派之別,所以判教也是宗派成立的原因之一。

在南北朝時代,南北判教著名的有十家,後人謂之「南三北七」。如連同隋唐時代判教之說來看,他們的主張一教乃至六教,大致如次︰

(1)主張一教的有二︰{1}姚秦‧鳩摩羅什,{2}後魏‧菩提流支。立一音教,謂一切聖教都是如來一圓音教,因眾生根器不同而有種種區別。

(2)主張二教的有四︰南齊‧劉虬立頓、漸二教,初頓為《華嚴》;後漸復分為五︰即人天(提謂)、聲聞(四諦)、般若(空)、法華(破三歸一)、涅槃(佛性)。{1}陳‧真諦三藏立頓、漸二教,與此大同。{2}隋‧誕法師,立直往與漸悟二教。{3}宋‧曇無讖、隋‧慧遠等立半(初說)、滿(後說)二教。{4}唐‧江南印法師、敏法師等立屈曲與平道二教︰釋迦佛說《涅槃經》,隨逐機性破除執著,為屈曲教;盧舍那佛說《華嚴經》隨逐法性自在無礙為平等教。(3)主張三教的有四︰{1}後魏‧統法師立頓、漸、圓三教︰為根熟者演常與無常、空與不空等一切具說,更無漸次,名為頓教;其次為根未熟者先說無常後說常,先說空後說不空,名為漸教;最後為上達佛境者,說如來無礙解脫究竟,果德圓極祕密自在法門,名為圓教。{2}陳‧真諦立轉、照、持三教︰本《金光明經》說四諦為轉教,《般若》為照教,《瑜伽》為持教。{3}隋‧吉藏立本、末、攝末歸本三教︰《華嚴》最初說為根本法輪,為三乘等隨後說為枝末法輪,《涅槃》、《法華》最後說為攝末歸本教。{4}唐‧玄奘本《解深密經》立三時說教︰初四諦教,次空教,最後非空非有之中道教。(4)主張四教的有五︰{1}齊‧大衍立因緣宗等四教︰謂小乘薩婆多等部為因緣宗,《成實論》及經部等說為假名宗,諸部般若說即空理明一切法不真實為不真宗,《華嚴》、《涅槃》明法界真理佛性為真宗。{2}梁‧光宅法雲立四乘教︰《法華》中臨門三車為三乘教,四衢道中所授大白牛車為第四乘教,前三(聲聞、緣覺、菩薩)為權,後一為實,合三乘與一乘為四乘教。{3}隋‧笈多立四諦等四教︰謂《阿含》為四諦教,《般若》為無相教,《楞伽》為法相教,《華嚴》為觀行教。{4}隋‧智立藏、通、別、圓四教︰依據講因緣生法而不究竟的小乘經律論立藏教;依據大小乘相共而與前藏後別圓相貫;如《般若經》中共般若之說立通教;依據但說大乘不共佛法如《般若經》中不共般若之說立別教;依據大乘究竟義理,圓滿具足圓融無礙之說立圓教。{5}唐‧新羅國元曉立三乘別教等四教︰謂四諦教《緣起經》等為三乘別教,《般若》、《深密經》等為三乘通教,《瓔珞》、《梵網經》等為一乘分教,《華嚴經》為一乘滿教。(5)主張五教的有三︰{1}護身寺自軌根據用的四教,僅許《涅槃經》為常宗,而推尊《華嚴經》於《涅槃經》之上,別立為法界宗,這樣就成為因緣、假名、不真、真、法界等五宗。{2}唐‧波頗立四諦、般若(二同笈多之說)、三觀(《華嚴》)、安樂(《涅槃》)、守護(《大集》)等五教。{3}唐‧法藏立小、始、終、頓、圓五教︰謂《阿含》為小教,《般若》為始教,《楞伽》為終教,《華嚴》為頓教與圓教。(6)主張六教的有一︰隋‧耆闍崛多立因緣等六宗︰謂《毗曇論》說六因四緣為因緣宗,《成實論》說三假為假名宗,「四論」說如幻為不真宗,《法華》為真宗,《涅槃》為常宗,《華嚴》為圓宗。

綜計諸家判教之說,不下二十餘種。其中以天台、賢首兩家的說法比較特殊,其影響後世也最大,這裡略加敘述如下︰

天台智的判教,即有名的五時八教說,簡稱四教說。五時是依《涅槃經》裡佛說開展如牛乳五味(乳、酪、生酥、熟酥、醍醐)的比喻而建立的。五時即佛一代說法的五個階段︰(1)華嚴時,(2)鹿苑時,(3)方等時(說《大集》、《寶積》、《思益》、《淨名》等經),(4)般若時,(5)法華涅槃時。此外,又由說法的形式和內容來區別,各分四種,合成八教。形式方面稱為化儀四教,內容方面稱為化法四教。化儀四教首先是頓教,大乘圓滿教理直下全提;其次是漸教,由小而大次第宣揚;再次是祕密教,受教的同聽異聞,或頓或漸都以為對自己所說;最後是不定教,也是一齊聽法而領會不同,或於頓中得漸義,或於漸中得頓義,但都知道佛是普遍而說。如果用這四教和五時配合,那麼最初華嚴時即為頓教,鹿苑、方等、般若三時為漸教,隨著三乘根基逐漸從小入大,在此頓、漸二教中間,又都含有祕密不定,只有第五法華涅槃時,才超然於頓漸祕密不定之外。化儀四教即先所述的藏、通、別、圓。這四教亦可以與五時相配合,最初華嚴時為圓教而說意兼別,第二鹿苑時但是藏教,第三方等時因為說法通於三乘所以並不屬於那一教,第四般若時,除藏教外兼明後三時,第五法華涅槃時,專門開闢圓頓義理,唯屬圓教。《法華》本已究竟,但還有不能得益的,故又重之以《涅槃》。五時配到《法華》為止叫做前番五時;如要到《涅槃》為止叫做後番五時。這樣不但推尊了《法華》,《涅槃》亦同時被推尊了。

天台以前判教之說雖多,大概以頓、漸、不定三種為主要區別。《華嚴》為化菩薩,如日照高山名為頓教,三藏為化小乘,先教半字故名有相教,十二年後為大乘人說五時般若乃至常住名無相教。此等俱為漸教。別有一類經非頓非漸明佛性常住,如《勝鬘》、《金光明》等,名為偏方不定教。惟漸教中有分三時、四時、五時等等的說法。羅什門下慧觀結合三時、四時等說,而立五時說,其順序與天台五時說大體一致,所不同者,慧觀於漸教中分有相、無相、抑揚三種,而天台分鹿苑(有相)、方等(抑揚)、般若(無相)而已;至於祕密與不定,仍由前述各家所立的不定教而來。祕密可說是隱覆的不定;而不定則是顯露的不定。又慧觀判教為三乘與一乘之區別,而以三乘為三乘別教(有相教)與三乘通教(無相教)二種。天台由大乘教而來,故設大乘通教、大乘別教,而立藏、通、別之區別;更綜合《法華》、《涅槃》於其上設為圓教。此藏、通、別、圓之次序,似又與用所立的因緣、假名、誑相、常宗等四教相通。可見天台五時八教之說,是吸取南北各家異說而加以發展的。

華嚴、賢首的判教,即有名的五教十宗說。五教即(1)小乘教(唯說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為心的即是),(2)大乘始教(說八識阿賴耶的,如《唯識論》即是),(3)大乘終教(說現象差別法不外乎真如的,如《大乘起信論》與攝論派等即是),(4)大乘頓教(進一步說妄心妄境俱空,僅一真心朗然,如《維摩詰經》等即是),(5)大乘圓教(更進一步說森羅萬象的差別現象,不外乎朗然一心的顯現,如《華嚴經》即是)。五教說淵源於杜順的《五教止觀》,其目的不外推尊本宗所宗的《華嚴經》在諸經中為最尊最勝。賢首於五教之外,又立十宗之名︰(1)我法俱有宗(犢子、法上、賢胄、正量、密林山等五部,以及經量部中的一派),(2)法有我無宗(雪山、有部二部),(3)法無去來宗(法藏、飲光、大眾、雞 胤、制多山、西山住、北山住等七部,以及化地部中的一派),(4)現通假實宗(說假部及經量部中的一派),(5)俗妄真實宗(說出世部),(6)諸法但名宗(一說部),(7)一切皆空宗(大乘始教),(8)真德不空宗(大乘終教),(9)相想俱絕宗(大乘頓教),(10)圓明具德宗(大乘圓教)。十宗是配合五教而立說的,從一至六屬小乘教,從七至十屬大乘四教。

賢首五教十宗之說,大體因襲天台,改天台的藏教為小教、通教為始教、別教為終教、圓教為頓教與圓教,這就連本宗的清涼國師也承認過的(見〈華嚴經疏鈔序〉),故其說無何創見。(田光烈)

◎附一︰霍韜晦〈中國佛教說「判教」之智慧〉(摘錄自《佛教的現代智慧》)

判教的活動在印度佛教時已有,雖然「判教」的觀念當時未見。如《楞伽經》言頓漸,《華嚴經》言三照,《涅槃經》言五味,《解深密經》言三時,《法華經》言三車,以譬喻大小乘之別等等,都可以說是一種判教。不過這種判教在印度方面言,是顯示思想義理之進展,亦與經典文獻的出現有關。因為這些說法,多半是在大乘佛教初出的時候,面對從前的傳統佛教的教義而作出的。它主要是強調自身資料的重要性,及晚出性,以爭取群眾及信徒的支持,所以自立門戶的意味極重。印度的判教,從思想背景看,是以後出之義來統攝、批判前出之義。但中國佛教的判教情形,則有所不同,中國高僧大德在吸收印度傳來的佛法時,不必知其經典產生之歷史,但見種種資料皆佛所說,而義理方向有不同。既然諸經都是佛所說,為什麼其中會有不同呢﹖為了表示佛教乃一大系統,各經典之間亦有其有機之聯繫,這些不同之資料即有融通的必要。融通之後,即見其不相礙,諸經典之間皆有橋樑可通。換言之,這種做法就是要求我們不可只陷在一個資料中,而應該互換觀點,即「互觀」,以見雙方皆有其價值,亦各成就一義理方向,然皆不離佛陀慈悲救度眾生之大業。以此互觀作起點,再進一步要求從一切可能觀點對一切已成資料之「遍觀」。遍觀,即將我們的心靈擴充至極,以容納種種義;反面說,也就是把我們陷於一隅之見的妄心一一去掉,於是可以滙成一大義理世界,而各各不相礙。這是一個至美、至莊嚴,而又至和諧的世界,其成就即由「互觀」以至「遍觀」而得。由此看來,判教的工作,也就是要形成一總持的智慧,以總持一切經典的價值。

在中國佛教中,真正構成一個嚴格的判教系統,以總持當時一切傳入的佛典的,是天台與華嚴兩教派。天台判教,先設標準︰(一)以說法之先後次第分,此即「時」,(二)以說法之內容分,此即「化法」,(三)以說法之方式分,此即「化儀」,合為「五時八教」。通過「時」、「法」、「儀」三觀念,遂將佛陀一代所說之教法總持起來。及至華嚴宗興,其所走之圓教之思路與天台不同,天台是從「法性」的觀念入,著重心靈對法性的把握,由此而歷種種觀以成圓觀,故天台從內容上分佛法為「藏、通、別、圓」四教,各教所觀境皆不同。例如四諦之理,在藏教所說的是生滅四諦,通教所說是無生滅四諦,別教所說的是無量四諦,圓教所說的是無作四諦。無作,即表示心靈的分別活動於此已不再相應,「作」的觀念已去除,現象上的法已消散,法性已自一切主觀之觀法中豁出,所以說這是一圓觀。在此圓觀之作用下,人乃能保證見一切法皆涅槃之理,而如如相應。比較起來,華嚴是從「真心」的觀念入,著重心靈活動所創生之境,由此而立五教︰小、始、終、頓、圓。內容之分別即在小乘只言六識;始教中雖說唯識,而及於阿賴耶,但不及於如來藏;終教則知此阿賴耶識自另一義言之,即為如來藏;頓教則顯一切法皆唯一真心。至華嚴圓教更大彰此真心之全幅大用,性海圓明,無礙自在,以徹入一切法,而「一切即一、一即一切」,所以說這是無盡緣起,亦即由佛之心靈所開出之無限之莊嚴、美麗之世界,這亦是心靈升進後所得之圓觀。由此我們可領悟華嚴之所以改判五教及特別重視《大乘起信論》的原因。

華嚴除以「教」開宗外,同時亦以「理」開宗,而判分為十。為免繁瑣,此處從略。但它的精神,即在於顯示義理之層次,由小乘教而次第上升,最後進至華嚴境界。這即是一義理層級的安排,由有歸空,再見真實不空,如是即將一切佛義、佛理收攝其中而總持起來。

由此看來,天台、華嚴之圓教內容雖不同,但其判教之智慧則一。目的都是總持佛法,把各種義理分別按其層級、方向安設起來,使各義理不相障礙,但隨人心之遊賞貫通。人的問題,在對一家之義起執︰一方面封閉自己,一方面抹煞他家他理之存在,於是人之世界分裂,相輕相害,終至生大苦。也許人生之無明非得吃大苦、付大代價不能超化。智慧之來,原非輕易。由此我們回顧上文所說的人生無明煩惱的反省,這是人類悲劇產生的內在根源,故必須轉出智慧以消解之。但在客觀上,此智慧之出,又關乎對別人義理之了解,所以判教之智慧,尤為必要。今日世界四分五裂,人心浮囂,究其原委亦是知識世界分裂的結果。西方文化原是一重智而向多方活動之文化,故其所成立之知識世界,亦是一分途獨立、各自發展的世界。

◎附二︰唐君毅〈中國佛學中之判教問題〉(摘錄)

中國佛學家最大的一個問題即是判教。判教的問題是印度佛學傳入中國以後才生起的,中國佛學的派別亦見於其判教之不同,故我們亦可由不同之判教去看各派佛學之不同。

判教表現了中國人對於外來佛學的消化吸收。當佛學傳入時,即有許多不同的派別。各派皆為佛法,皆傳為佛所說,但是其間卻有許多相互衝突、不一致的說法。佛所說是不能有錯的,為了消弭衝突、避免矛盾,即以判教的方式將各種說法融和消化,而謂各派皆為佛所說,只是佛在不同時,對不同根器的人說法,故有種種不同。印度原先即有三時判教之說。戒賢所傳之三時教,是釋迦佛首言有教,待有教出了毛病,就講空教,空教又出毛病,再講非空非有之瑜伽之教;智光所傳之三時教,是釋迦佛原先說空教,空教出毛病,而後說有教,有教出毛病,而後說非空非有之般若之教。依此判教之說,則釋迦說法之次第是由於前一時的說法出了毛病,為了消除流弊,在第二時即換一種說法補救。這樣一來,凡是佛經中有衝突不同的部分,皆可分別安排為不同時中釋迦所說,使其不顯衝突。有如早晨言起,晚上言臥。同時說起臥即矛盾,分開來在不同的時間說,則不矛盾。凡是矛盾的說法,可分在不同的時間來說,即不再矛盾;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對各種不同的人來說,各人的問題不同,修行的進程不同,缺點不同,則釋迦佛對各人的說法,皆可有所不同。例如釋迦佛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一切人皆可成佛,一種是說有的人永遠不能成佛,或只能成聲聞、獨覺。這兩種矛盾的說法在佛經中皆有記載。若是用判教的方式處理,這兩種矛盾的說法是可以並行不悖的;即說一種是專對某些人的方便說、權說,而非究竟說、實說,另一種才是實說、究竟說。照唯識法相宗承《解深密經》而來的說法(玄奘、窺基即如此說),言眾生有五種姓,只菩薩種姓、不定種姓者,可成佛。聲聞、獨覺種姓,只能成聲聞、獨覺。一闡提種姓,則永不能成佛。故謂釋迦佛之言一切人皆可成佛,除對菩薩種姓外,乃是對不定種姓的一般人的鼓勵而已。為了要鼓勵此不定種姓的一般人,才說人人皆可成佛;即如老師告訴學生說︰你們每個人都能考取狀元,這話只是為了鼓勵學生用功讀書,事實上,不是人人皆可成狀元的。是以照唯識法相宗的看法,說人人皆可成佛,只是對不定種姓的人之方便說;說有的人不能成佛,有菩薩、聲聞、獨覺之三乘之別,才是實說。

但是照天台宗、華嚴宗承《法華經》、《涅槃經》而來的說法,則恰好相反;他們以為佛說有一闡提人不能成佛,說有聲聞、獨覺、菩薩之三乘之別,只是權說,乃為有的人覺得由菩薩行而成佛的路途太遙遠,然後釋迦對這些人說聲聞、緣覺為究竟,而有三乘之別。其實只有由菩薩乘至佛乘之一乘法,才是究竟法。此涅槃、天台、華嚴的看法及唯識法相的看法,是相反的。但這兩種不同的觀點,卻有著同樣的精神,即是把看似矛盾的說法,當作是對不同的人來說,即是不矛盾了。事實上,對不同的人,說法也應該有異,說法應視不同對象而分別應用的。例如老師說學生永遠考不取時,有的學生會因此刺激而奮發,有的學生則會因而沮喪氣餒了,這時必須要換一種說法,鼓勵他,而說他一定能考取。釋迦佛之教眾生,即如同老師之教學生,許多不同的說法實際上只是教法的不同,或是於不同時對不同人而說;這些不同的說法,分在對不同人、不同時來看,都是可以成立的。若照我們現在歷史學的眼光來看,為了經典內容的不同而作判教的工作,可是不必要的。佛經中的種種說法不一定都是釋迦佛所說的,或是釋迦佛的弟子說的,或是弟子的弟子說的,不過假託釋迦之名,其間說法自然有種種差異。此是一現代之觀點。但是以前中國人則不採取此種歷史學的觀點,卻肯認這些佛經上的道理,都是佛所說的,都是不會有錯的;基於這種信念,中國人用了判教的方式著意安排,以消除諸佛經間的矛盾。但是佛經如此之多,欲將印度傳入的佛經皆予一適當的地位,在判教的安排上,自有許多可斟酌處。於是,對於諸佛經如何運用判教的方式安排妥當,就產生了中國許多不同的判教理論。

吉藏、智顗、法藏之判教
當佛學初入中國,佛教內部之判教問題未正式出現之先,原有格義之說的產生。格義就是要找出佛學與儒家、道家在義理上的相同處,拿一些名辭概念所涵之義理來相互比格說明。較格義進一步的,則是拿整個儒家或道家的境界與佛學相印證,如僧肇即以為儒、道、佛之聖人的最高境界都是一樣的,而拿儒、道來說明佛學。此外亦有人以佛學與中國儒、道之學是相互衝突的,如《弘明集》中所輯之當時反對佛學之文。此皆是以中國固有思想與佛學思想作一般的比較。佛教中之判教,謂是對佛教本身各宗派之教義之同異作比較。

至於專就中國之判教的說法來講,則智顗之《法華玄義》有南三北七之說,即南方有三說,北方有七說,後澄觀之《華嚴疏抄》則有十五家之說。宗密《圓覺經大疏》所述判教之說,有人數過是二十餘家。但就其中一方判教,一方於所判之教又有所宗主,而為一宗之大師者而言,則首推吉藏。《華嚴疏抄》謂吉藏判佛說之經為三法輪,即根本法輪(佛初說之華嚴)、枝末法輪(佛中間所說),及攝末歸本法輪(佛最後所說)。澄觀責其何以將般若放在枝末法輪。但我近來懷疑此澄觀所傳之吉藏說,恐非吉藏說之真。因吉藏之《三論玄義》乃重在判別大小乘,並以十義判當時人所視為大乘之《成實論》為小乘。在大乘中,則吉藏不滿攝論師之說,明歸宗於般若,而引《華嚴》、《法華》為證。吉藏亦可說為綜結東晉南北朝以來之般若三論之學之一大師,絕不致以般若為枝末法輪。唯吉藏以三論之破邪即顯正,為般若之所歸,則未必是。因般若學之自身,仍有其教義,如般若須出於大悲,與方便配合等,此不可以三論之破邪盡之。

次一個判教的大師是智顗。智顗之判教,分佛說法為華嚴、鹿苑、方等、般若、法華涅槃之五時,又分藏、通、別、圓,為化法四教,頓、漸、祕密、不定為化儀四教。此說比較複雜,而具一系統性。其顯然進於吉藏之處,在對當時傳入之地論人及攝論人之說,安排一地位於其五時教中之第三時,並屬於其所謂藏、通、別、圓之化法四教中之別教,又將華嚴列為五時教中第一時之圓頓教,《法華經》列第五時之圓教,《涅槃經》則列為教聞法華而尚未得度者。《涅槃經》講佛性。智顗之學之進於以前之般若宗者,則在由《般若經》之法性實相,以講正因佛性;由《般若經》之觀照般若,以講了因佛性;由《般若經》之扶助般若波羅蜜之布施等五度,以講緣因佛性。是為三因佛性。了因佛性,重在觀空,成般若。緣因佛性,重在有五度行等,成解脫。正因佛性,是中道第一義空,證此成法身。智顗之空、假、中之三觀之「中」,即對應正因佛性說。故別教之能見有此佛性真如,而能次第對惑業煩惱,修解脫行、般若智,而與此佛性真如隔別不融者,則稱為只見「不但中」之別教。只有能即惑業煩惱,以修解脫行、般若智,而見三因佛性,如印度之伊字三點,與佛果之三德,圓融不二者,方為見「不但中」之圓教。智顗之以「中道」為佛性,以言空、假、中三諦,更配成七重二諦,與吉藏之以真空俗有不二之「中道」為佛性,而言三諦,配成四重二諦,形式上有相類處,而內容更豐富。又其以三因佛性與佛果之三德,圓融不二,則與《涅槃經》之言佛性,尚有以「十二因緣為因,觀緣智為因因,菩提為果,涅槃為果果」,因果縱列之說,其實不同,而有所進。

第三個判教之大師是華嚴宗之法藏。法藏之判教,大體承智顗之五時四教,而成小、始、終、頓、圓之五教。於始教中,又分相始教與空始教,以位攝論一系之法相唯識,及般若之經論。又立終教以位《大乘起信論》,立頓教以位新起之禪宗(後宗密判教,承法藏更依三教,以判禪宗之三宗)。此法藏之判教之進於智顗者,即在能為新起之禪宗及《大乘起信論》之說,安排一地位。在智顗之時,《大乘起信論》未出。在智顗之別教中,亦安排不了《大乘起信論》之思想。因在智顗之別教中,其真如佛性之體乃深藏未顯,唯待人次第修行修觀之工夫,斷盡惑業煩惱,然後顯。故此真如佛性之體,與人當前之修道工夫,彼此隔別不融,故不能言即修即性,即工夫即本體。但在《大乘起信論》,乃以「眾生心」之一法,統智顗承慧思而言之「心」、「佛」、「眾生」之三法,即直下顯示「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即心性即佛性」之義。《起信論》言此眾生心有真如門及生滅門二門。心真如為一法界大總相大法門體,其體大、相大與用大,互不相離。此心真如與無明和合,似智顗所謂無明法性合,而有心生滅門。此二門互相熏習。心生滅門,即煩惱之源;悟心真如即菩提之源。人之修道工夫,即以心真如熏心生滅,使眾生由生滅門入真如門,悟真如之本覺,以有始覺,以至圓覺,而成佛。此不能說是智顗之別教,而極難與智顗之圓教義相分別。故在天台宗人,如湛然於此《大乘起信論》,亦初未斷為別教,亦用其隨緣不變之名,以講心性,但又似不便列之為圓教。此即見智顗之判教應用於其後出之書,不無問題。對於禪宗,則天台宗人初不重視,至宋之天台宗人則與禪宗爭佛門正統。然法藏之判教,為小、始、終、頓、圓五教,其圓教與智顗同,其小教即智顗之藏教。以頓教為禪宗列一地位;而以始教概括智顗之通教之般若(宗密稱為空始教)及別教之攝論(宗密連唯識法相之論併稱之為相始教)一流之說;更以《大乘起信論》高於始教之終教,其位高於始教,所論之理為圓理。然又不以圓教稱之,而保存此圓教之名於頓教以上之華嚴。

《法華》、《華嚴》二經之對比問題
此法藏之判教,因其既承智顗之說,又能為《大乘起信論》及禪宗安排一地位,顯然更能涵融各派之佛學。遂引起天台宗之湛然為重振天台之宗風而為智顗之書作疏記。智顗嘗說《華嚴經》乃圓教中帶別教,此尚無所謂。如《華嚴》之大經,帶一些別教,亦無礙。但至湛然之疏記,則有心貶抑《華嚴》。如其《法華玄義釋籤》卷十論判教處,即說《華嚴經》未如天台所宗之《法華》之開權顯實,亦未如《法華經》之佛之由其近成,以及於其久已成道之遠跡(如無量劫來恆說《法華》等),而更發跡,以顯其法身常住之本。又謂《華嚴》只對菩薩說法,不被小乘根器之機,不如《法華》兼對三乘說云云。然若依天台宗及華嚴宗共許之五時教去看,則佛初說《華嚴》時,原未說權教,自無權可開。佛說權教後,因其中有不圓不實之義,佛之本懷未暢,故須說《法華》以補其所不足,而開權顯實。但在佛說《華嚴》時,既未說權教,亦無須補其所說者之不足,自可只說一圓實之教如《華嚴經》所說,而佛之本懷亦無不暢。又《華嚴經》雖只就釋迦之初於菩提樹下成道時,不離世間之此樹,而升天,本其自證境界而說法,固未說其「久遠以來恆說法華」等跡。然依《華嚴經》之義,在佛之海印三昧、普眼境界中,一處即一切處,一時即一切時,一現即一切現,華嚴會上,佛將說法時,光明遍照,一一光中,各出十方諸佛世界,過去、未來、現在,一切諸佛,皆悉顯現。何須更由近及遠,發跡顯本﹖至於《華嚴經》之不被小乘根器,乃由小乘根器之聲聞,在華嚴會上,自如聾如啞,非佛不欲被小機。此亦如法華會上有五千人退席,佛亦無可奈何。依五時教,亦唯因小機於華嚴會上不聞不解,然後佛於後三時中說天台所謂藏、通、別等教,更有第五時之說《法華》,以開權顯實。若佛說《華嚴》先被小機,則以後之四時教皆無,《法華》之圓教亦無。湛然何可以此責《華嚴》之不足。故依華嚴宗人之意,於此湛然所說之三者,即正可轉而取之以證《華嚴》之佛成道時,乃頓說「其自證境界中之不與餘教相待,亦迥然別(此乃分別之別,非隔別之別,智顗之別教乃隔別之別,不可以分別之別釋之)異餘教」之一乘圓實教。此即澄觀所謂「頓圓」,而即在此頓圓之一義上,高於《法華》之「開三乘之權方法一乘之圓實」,乃「漸圓」者,是即見《華嚴》之勝於《法華》。遂與湛然之所說,正相對反。然此湛然與澄觀之二說,實永無相勝之期。因依二家同認《華嚴》在五時教中為日初出時,為始;《法華》在五時教中為日還照時,為終;餘三時教所說三乘教為日之轉照時,為中。《華嚴》為三乘教所自出之一乘,《法華》為三乘所同歸之一乘。始必有終,終以返始,三乘出於一乘,必歸於一乘,而歸即歸於所自始,如智顗於《法華玄義》卷十所謂「初後佛慧,圓頓義齊」。此中之「始」、「終」之相涵,「自出」與「同歸」之相涵,即見佛之垂教之自行於一圓。如日之由初出而經轉照時,至返照時之為行於一圓。則於此,由始之非終,而謂始不夠圓,如湛然說;或由終之非始,而謂終不夠圓,如澄觀說;即皆於二家所同許之五時教相悖了。實則畢竟《華嚴》與《法華》之同為圓教,只須自二經所顯示之義理定。不當自佛說之時機,而分高下。則《法華經》之神話式的說︰「釋迦佛之久已成道,其所垂之種種教迹,皆顯其常住法身之本」、「其今日之說法華,由其無量劫來恆說法華」及「由佛之本懷原望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故有今說法華時之開權顯實」等,固是本迹權實相即之圓教義。《華嚴經》之神話式的說「毗盧遮那佛於一心之海印三昧中,所展現之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主伴重重,相即相入,諸佛與眾生交澈,淨土與穢土融通,法法皆彼此互收,塵塵悉包含世界」之客觀法界的無盡緣起,同為一如來性起正法心(此心於佛為顯,於眾生為隱)之所起,亦是鎔融無礙之圓教義。二經之所說之為圓教義,唯當自此二經之內容所涵之客觀義理說。不可謂《華嚴》之佛只說其海印三昧中境,便與眾生法不即,而非圓教。亦如不可謂《法華》之佛說其所憶之久遠以來之事跡,便與眾生法不即,而非圓教。而佛之說此圓教之時機,亦與此圓教義理之為圓教義理無關。然而湛然與澄觀,乃欲自佛說二經之時機,以爭勝負,實未見其可。

此外,湛然與澄觀還有許多立義不同之處,但實與《華嚴》、《法華》二經所啟示之義理,多無直接關係,而只是他們對若干佛教問題或對圓教之意涵所主張者之不同。如湛然之以智顗《觀音玄義》有性惡之義,而責華嚴宗人唯一真心迴轉,其義不圓;「忽都未聞性惡之義,安能有性德之行﹖」然澄觀則亦許性具善惡染淨,而又自「淨能奪染」及「佛心雖知世間染淨法,而自無染」說,則在第一義之佛性,不許言性惡。此外澄觀又承《大智度論》及《涅槃經》主無情物,如草木無佛性,只有法性,但亦言「二性互融,無非覺悟」。然而湛然則只自「法性佛性,互融為一」處講,不分二性,以言草木瓦石成佛。後之天台知禮亦抓住此點,說澄觀之說只是別教,不知澄觀亦有二性互融之說。其餘湛然、澄觀不同之處尚多。而天台宗與華嚴宗,遂成相爭之勢。此與智顗對《華嚴經》,除說略帶粗之外,更無貶辭;法藏對智顗亦無貶辭之情形,遂大不相同。

〔參考資料〕 《華嚴經搜玄記》卷一;《法華經玄贊》卷一;《大乘起信論義記》卷上;《成唯識論演祕》卷一(本);《楞伽經玄義》;《金剛頂大教王經疏》卷一;牟宗三《佛性與般若》。


扶律談常

天台宗用語。用以顯示《涅槃經》教說內容的特質。佛陀憐愍末代鈍根之機易起惡見、破戒無乘、易失常住法身之慧命,故於《涅槃經》說戒律以扶助戒門,談佛性常住之理以扶助乘門,故稱扶律談常,或稱扶律說常。湛然於《法華玄義釋籤》卷六云(大正33‧858b)︰「以彼經部前後諸文,皆扶事說常。若末代中,諸惡比丘破戒,說於如來無常,及讀誦外典,則並無乘戒,失常住命。賴由此經扶律說常,則乘戒具足,故號此經為贖常住命之重寶也。」

依天台家所說,如來說《涅槃經》,其意有二。一為佛在世之未熟者而說捃拾之教,稱之為「當座贖命涅槃」。二為贖末代鈍根之常住慧命而說扶律談常之教,以對治鈍根者之惡見。故此經被稱為「末代贖命涅槃」或「對治無常涅槃」。

〔參考資料〕 《天台四教儀》;《法華經文句》卷十(上);《法華經玄義》卷十(上)。


南三北七

南三北七是隋代智者大師總結當時各家對於佛教所有教判之說的總稱。中土判教的起源,凡有兩方面︰其一,佛教傳來,到南北朝時代的二、三百年間,三藏經典已大致譯出。這些教典,在印度出現的時地和因緣各異,而且隸屬的部派有別,因而所顯的義理互有出入,有空性相等許多學說同時分存並立。此土的學者更從而鑽研探討乃至解釋闡明又不一其說,遂愈形其異解紛歧。然而佛教的教義,是在多樣之中有它的統一的理體,而學者爬羅剔抉,又可把這些紛歧的教義加以整理,分別歸納作幾個範疇,更把它有秩序地配列,統一在體系的組織之下,於是形成一個佛教大一統的構圖。這是教相判釋發生原因的一面。

其二,由於這時教典略備,學者鑽研探討,各有所崇,思想的體系逐漸成熟,因而逐漸呈現宗派的雛形,像毗曇師、成實師、涅槃師、地論師、攝論師等相繼而出。他們把釋迦如來一代的教法,依一家的義旨,或者加以時間的配列,或者就教理的淺深加以組織,來剖判解釋,以闡明各家在整個佛教當中所占的地位和價值。這是教相判釋發生原因的又一面。

給予教相判釋以重大啟發的,乃是中天竺曇無讖在北涼譯出《大般涅槃經》。《涅槃經》卷五以梵語《悉曇章》(成就吉祥章)的字本摩多(母韻)、體文(子韻)為半字,用它比喻聲聞乘經;以《毗伽羅論》(聲明記論)義理皆足成字為滿字,用它比喻大乘經典。又卷十四用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比喻從佛出生十二部經,從十二部經出修多羅,從修多羅出方等經,從方等經出般若波羅蜜,從般若波羅蜜出大涅槃。一方面表示了整個佛教的教義有它的體系,一方面也表示了教義有高下深淺,這可以說是樹立了教相判釋的典型。所以最先由《涅槃經》的啟發而從事教相判釋的,至少也可從現存文獻上說是涅槃師,特別是道場慧觀。慧觀是廬山慧遠的弟子,後來師事鳩摩羅什,是劉宋時代有名的佛教學者,著有《辯宗論》、《論頓悟漸悟義》等書。《涅槃經》在北方譯出,後來卻在南方盛行,而南本《涅槃》的修訂,慧觀亦預其列,所以慧觀的思想是深受《涅槃》的影響的。據隋‧吉藏《三論玄義》說︰慧觀立二教五時的教判,把釋迦如來一代的教法大別作頓教、漸教二種,以《華嚴經》為頓教,以從鹿苑到鵠林所說諸經為漸教。於漸教更開為五時︰以說三乘行果不同諸經為第一時三乘別教,以《般若經》通化三機為第二時三乘通教,以《維摩》、《思益》等經為第三時抑揚教(讚揚菩薩、抑挫聲聞),以《法華經》為第四時同歸教(會彼三乘,同歸一極),以《涅槃經》為第五時常住教。一說慧觀於頓漸二教外立不定教成為三教,這是由於《勝鬘經》(劉宋‧求那跋陀羅譯)、《金光明經》(曇無讖譯)的譯出而有此看法。《勝鬘》、《金光明》不是頓、漸二教所攝而闡明佛性常住,所以叫它作不定教。其次蕭齊隱士劉虬在他所作〈無量義經序〉當中把釋迦如來一代的教法分作七階。然而據淨影慧遠的《大乘義章》說,劉虬也把一代教法大別作頓、漸二教,《華嚴》等經是頓教,其餘是漸教,漸教當中有五時七階。所謂五時是︰(1)佛初成道為提謂等說五戒十善人天教法,(2)佛成道後十二年中說三乘差別教法,(3)佛成道後三十年中說《般若》、《維摩》、《思益》等經三乘教法,(4)佛成道四十年後於八年中說《法華經》辨明一乘教法,(5)佛臨滅度一日一夜說《涅槃經》,闡明一切眾生悉有佛性、法身常住的教法。所謂七階,是在第二時中更分三階為拘鄰等演說四諦授聲聞乘,為中根演十二因緣授緣覺乘,為上根說六波羅蜜授以大乘,和其餘四時合成七階。

教相判釋在慧觀、劉虬之後,一時稱盛。大成天台宗的智顗,在他所說的《法華玄義》當中,網羅這一時代的教判,便概括作「南三北七」。南北之分,據荊溪湛然說︰「南謂南朝,即京江(揚子江)之南;北謂北朝,河北也。」一般作江南三家、江北七家。南地諸師之說側重佛說法的形式,主要把一代教法加以時間的配列,而以教理的組織輔之。北地諸師之說側重佛說法的內容,主要把一代教法就教理的淺深加以組織,其中也有參合時間的配列的。

南北諸師的判教互有出入,然而智顗說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基礎,就是都用頓、漸、不定三種教相。他說︰「南北地通用三種教相︰(一)頓,(二)漸,(三)不定。華嚴為化菩薩,如日照高山,名為頓教。三藏為化小乘,先教半字,故名有相教;十二年後為大乘人說五時般若乃至常住,名無相教;此等俱為漸教也。別有一經非頓漸攝而明佛性常住,勝鬘、金光明等是也,此名偏方不定教。此之三意通途共用也。」吉藏《大乘玄論》也說︰「常途諸師,頓、漸、無方三種判教。」實際南三以頓、漸、不定為通相,北七則以頓、漸、圓為通相。茲略述如次︰

(1)江南三家︰在頓、漸、不定三種教相當中,關於頓教及不定教的判釋,江南三家大致相同,他們的分別在漸教。

①三時教說︰虎丘山岌師在漸教內更開作有相教、無相教、常住教三時。依他說,佛在《華嚴經》以後十二年間所說,闡明見有得道的法門,叫做有相教;十二年以後到《法華經》,闡明見空得道的法門,叫做無相教;最後在《涅槃經》的會上闡明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如來常住無有變易,是為常住教。岌師不見於僧傳,事蹟不詳。

②四時教說︰宗愛在漸教內更開作有相教、無相教、同歸教、常住教四時。在岌師所判無相教終末的《法華經》,說會三歸一,萬善悉向菩提,所以特別把它提出來,叫作同歸教。此說為梁京莊嚴寺僧旻(梁‧三大法師之一)所採用。宗愛也不見於僧傳。

③五時教說︰齊‧定林寺僧柔、惠次兩師,承道場慧觀之說,在漸教內更開作有相教、無相教、褒貶抑揚教、同歸教、常住教五時。《維摩》、《思益》等經,貶抑聲聞,褒揚菩薩,所以把它從無相教的終末提出來作為褒貶抑揚教。此說為開善寺智藏、光宅寺法雲(智藏、法雲是梁‧三大法師中的兩位)所採用。

(2)江北七家︰在江北七家中的特點,是開出了圓教。即北魏‧慧光僧統承佛陀扇多之說,把一代教法大別作頓、漸、圓三教,並以《華嚴》為圓教之初,為後世賢首宗所祖述。

{1}五時教說︰北地某師用劉虬說以《提謂波利經》為人天教,又以《維摩》、《般若》兩經列為無相教,其餘三時和南地相同。其實就是於南地的四時教說加上人天教。

{2}半滿二教說︰北魏‧菩提留支說佛說法第十二年以前都是半字教即聲聞藏,十二年後都是滿字教即菩薩藏。如吉藏《勝鬘寶窟》說︰「從菩提留支度後,大分佛教為半滿兩宗,亦云聲聞、菩薩二藏。」

{3}四宗說︰又慧光一代教法分作四宗︰(a)因緣宗,指說六因、四緣的《毗曇》;(b)假名宗,指說三假的《成實》;(c)誑相宗,指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大品經》及三論;(d)常宗,指說常住佛性本有湛然的《涅槃經》及《華嚴經》。《勝鬘寶窟》也說︰「北土彰於五時,立四宗教,謂因緣、假名及真、不真。」法藏撰《華嚴經探玄記》說︰「齊朝大衍法師(慧光弟子大衍寺曇隱)等立四宗教︰(一)因緣宗,謂即小乘薩婆多等部;(二)假名宗,謂成實論及經部等說;(三)不真宗,謂諸部般若說即空理,明一切法不真實等;(四)真宗,謂華嚴、涅槃明法界真理法性等故。」

{4}五宗說︰有師在慧朮四宗內,更從常宗中把《華嚴經》提出,叫它作法界宗。此說是護身寺自軌所採用,淨影慧遠也採用它。

{5}六宗說︰有師說《法華》、《大集》兩經,慧光四宗未收,《法華》說諸佛法久後要當說真實,可稱為真宗;《大集》說染淨俱融,法界圓普,可稱為圓宗;其餘四宗同前。此說是耆闍寺法凜所依用,凜師也不見於僧傳。

{6}二種大乘教說︰又北地禪師立二種大乘教︰(a)有相大乘,(b)無相大乘。《華嚴》、《瓔珞》、《大品》等經,立十地位次,各說其功德行相,叫做有相;《楞伽》、《思益》等經,說真理沒有位次,叫做無相。

{7}一音教說︰北地禪師說佛用一音說法,然而眾生隨著不同的機類而獲得不同的理解。如《大乘義章》等說一音教是菩提流支所立。

依智顗《四教義》卷一︰南三以成實師為重點,北七以地論師為重點。這是有相當見地的。如南地諸師中僧柔、慧次及梁‧三大法師都是有名的成實師;岌師及宗愛,依《法華玄義》所說,似乎也是成實師。北地諸師中菩提流支是《十地論》譯者之一,慧光是地論師的先行者而他的四宗說是北七當中最足重視的,五宗、六宗所據的《四教義》也是地論師所說。

智在《法華玄義》當中縱橫難破南三北七十家之說,但他的化儀四教(頓、漸、祕密、不定)實淵源於南地諸師之說,他的化法四教(藏、通、別、圓)也是基於北地諸師之說而發展的,所以他的教判可以說是集南三北七之大成。(黃懺華)

◎附︰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第八講(摘錄)
智顗判教的基本說法,見於他的晚年著作《法華玄義》的第九、第十兩卷,即屬於五重解釋的最後一重,從「教相」上分析,提出了一家的判教看法。此外,他從玉泉回到天臺臨寂之前的兩年,還應隋煬帝的請求,註釋了《維摩經》,此註仍用註《法華經》的方式,分為《玄疏》和《文疏》。在《玄疏》的十卷裏也講到了判教問題。後來有人把判教部分單獨抽出,改題為《四教義》(四卷)另行。此外,還有《四悉檀義》、《三觀義》相合構成一個體系的三書。從上面有關著作看,他在進行判教時,首先對過去各家的說法作了考察,把它們分為十類,名曰「異解」,以區別於自己的看法。異解從地區上分,南方有三家,北方有七家,簡稱為「南三北七」。「南三」是在頓、漸、不定三類分別上形成的不同說法,都是對漸教的次第看法有異。第一家是虎丘岌師,認為漸教有三種︰

(1)釋迦成道以後的十二年中所說的「有相教」,講諸法實有。十二年是根據《十二遊經》的說法。經中簡略說明了十二年內所進行的教化事實,內容都屬於小乘,因此說它是「有相」。

(2)十二年以後,釋迦講大乘經,從《般若》、《維摩》直到《法華》。此說根據即在《法華》,經中講到以前的佛說都屬於方便,只有《法華》才是究竟之說。這一類大乘經都偏重於講空、無自性,所以叫做「無相教」。

(3)佛的最後說法《涅槃經》。經內有明文,指出是在將要涅槃時所講。此經特點在於提出常、樂、我、淨的說法,一反以往之講無常、苦、無我、不淨,所以叫做「常住教」。以上是三教說。

第二家宗愛法師(行事不詳),據三教說在「無相教」與「常住教」之間,分出《法華》為「同歸教」,這樣,成了漸教的四教說。《法華》融攝了三乘的區別,會三乘為一乘,所以謂之同歸。梁代三大師中的莊嚴僧旻,也同於這一提法。

第三家是定林的柔、次二師,又在四教上加了一教,構成了漸教的五教說。即在「無相教」與「同歸教」之間,分出《維摩》、《思益》等經,作為《法華》會歸三乘的預備階段。諸經對二乘作了批判,對菩薩乘則加以讚揚,其中有褒有貶,有抑有揚,故謂之「抑揚教」。梁代三大師中的開善智藏、光宅法雲兩家也用此說。如上所述,南三的說法比較有系統,也比較簡單,實際上都是從三教之說發展而成。

「北七」比較複雜。

(1)最初南方的漸教五教說北傳後,北地師(人名不詳)作了一些改動。他們認為佛成道後,首先為提謂、波利二人說過「人天教」,所以在「有相教」之前應加上這一教;又認為《維摩》等經也講無相,可以包括於「無相教」之內,不必另立「抑揚教」。這樣一增一刪,就構成了北地師的「五教」說。

(2)地論師菩提流支另有一種看法,可稱之為「二教說」。他不講頓、漸、不定三類分法,也不講漸教的次第,而是根據《涅槃經》〈如來性品〉採取了二類分法。經中有個比喻,在小兒啟蒙識字時,先教半字,後教滿字,半字就是小乘教,滿字就是大乘教。以此為判教標準,則佛在十二年內講的都是半字教,其後都是滿字教。

(3)地論師佛陀扇多、慧光,判佛教為四宗︰開始為「因緣宗」,即小乘有部所講的各種毗曇,以四因六緣為其主要理論。其次「假名宗」,這是成實師講三假。第三「誑相宗」,此為《大品》、《三論》,講諸法為虛誑。第四「常宗」,此為《涅槃》、《華嚴》等經。地論師推崇《華嚴》,所以把它作為判教中最後的說法。

(4)護身(寺)自軌(也稱大乘師)在前四宗基礎上另提出了「五宗」說。認為《涅槃》與《華嚴》也可分開,《涅槃》叫做「常宗」,《華嚴》地位更高,應名「法界宗」。

(5)耆闍(寺)凜師(行事不詳)主張「六宗」,即在前五宗基礎上分出《法華》,以此經講「真實」是最後說法,應獨立為「真實宗」,他又認為《華嚴》、《大集》一類的經,講染淨圓融,應改稱為「圓宗」。

(6)是北方的禪師,認為只分「有相」、「無相」兩類就行了。《華嚴》、《般若》、《瓔珞》講修道時都有順序次第,如《華嚴》講十地,《般若》也講十地,《瓔珞》分四十二個層次等,各有一定範圍、一定的相可說,所以叫做「有相」。另外,如《楞伽》不講次第,而是講頓,可以叫做「無相教」。

(7)其他一些禪師認為,佛教並無各種區別,不過聽法的人理解上有差異,「一音異解」而已。因此他們的判教成為「一音教」。

以上是智在判教時先分析舊說舉出的「南三北七」。他接著予以批評,以為這些判教不能說全無根據,例如,南方的五時就是由《涅槃》中得到啟發的。《涅槃》〈聖行品〉(涼譯卷十四)經文中以牛乳五味作比喻︰牛乳可以煉成酪,由酪而生酥、熟酥、醍醐,以此說明佛法也有五重層次︰十二部經出修多羅,修多羅出方等,方等出般若,般若出涅槃達到最高的階段。此外,在〈如來性品〉(卷九)中還有半字、滿字的比喻。儘管如此,但他們以頓、漸、不定等來判教,不論是內容或形式,與佛經出現的次第都有矛盾。比方說十二年內佛講的都是有相教,而《央掘魔羅經》是佛成道六年後說的,其中就已講無相教,不是有了例外嗎﹖再如,說小乘經是有相教,主要指四阿含,但是《長阿含》〈遊行經〉(性質類似《涅槃經》)中敘述佛的說法一直到晚年,怎能算是有相教呢﹖根據研究,智顗認為「五時八教」的判釋才是合理的。


[南山律學辭典]
大殺戒釋名

亦名:殺人戒釋名

子題:殺生戒、生有二種、色生、無色生、殺戒、眾生佛性住色陰中、殺生、眾生

戒本疏‧四波羅夷法:「釋戒名。古人云,殺生戒者,無論人畜,約命是同。今言大殺,對後小害,大則重夷,小則輕墮,故名也。故善見云,生有二種:一﹑者色生,二﹑無色生。色生可壞,無色生不可壞。然無色生,依於色生;色心相依行者,資稟成一假命。今以刀輪,壞彼色生;無色生者,相與俱壞,使前不感後,後不赴前,斷報相續,名之為殺。戒者能治之行,能所通舉,故曰殺戒。故涅槃云,生佛性住色陰中,若壞五陰,名殺生;若有殺生,即墮惡道。色有三種,過去、現在,則不可殺;遮於未來,故名為殺。夫眾生者,名出入息;斷出入息,故名為殺。我等諸佛,亦隨俗說,說名為殺。」  行宗記釋云:「色無色者,即是五陰;四陰皆心,故言無色。色即凝滑,心謂業識,此二相依,乃成假命,故並名生。然下,正釋,初釋生義。上二句,明心依於色。色心下二句,六字為句讀之,此顯相依而成報命。依行古本作依住。今下,釋壞義。以刀為輪,趣舉殺具,如罽膩吒王,為千頭魚,劍輪遶身之類。問:『上言無色生不可壞,此云俱壞者?』答:『心依於色,以色壞故,識無所依,故言俱壞;不妨心識實無壞也。』前即過去心色,既已斷滅,故不感後;後謂未來心色,既不相續,故不赴前。……引證中,彼經佛說,佛性常住,不可斷壞,故迦葉菩薩,乃舉殺業以難,今疏但引佛答耳。但望壞五陰,而得名殺;亦由色陰滅故,餘四隨滅,是以下文,正明三色。過現不可殺者,過去已往,現色遷滅,念念不停,未滅則是未來,已滅還成過去,現色不立,故不可殺;遮未來者,斷相續故。眾生無實,攬陰以成,但有名字;然識依息,隨息斷續以分存亡,故名眾生為出入息。第一義中,實無眾生,逐陰求之,尚無生相,何況有殺?但隨世諦,說為業道;非唯釋迦,故云我等。經文三段:初引如來性品,證前二生俱壞;色下,次引梵行品,簡上所壞何色;夫下,復引梵行品後段,明上斷報相續。」(戒疏記卷七‧二‧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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