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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

[國語辭典(教育部)]

ㄔˋ ㄒㄧㄣ
忠心、誠心。《文選.丘遲.與陳伯之書》:「聖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推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唐.杜甫〈承聞河北諸道節度使入朝歡喜口號絕句〉一二首之一一:「李相將軍擁薊門,白頭惟有赤心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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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扶南國

位於中南半島南部,係柬埔寨(Cambo-dia,今之高棉)古名。又作跋南、邑心、閣茂、真臘。係自西元一、二世紀至七世紀中葉,吉蔑(Khmer)人在湄公河下游所建立,深受印度文化影響的國家。一般咸以此國之名源自吉蔑語phnôm而來。其字義為「山」。

依中國史籍《通典》卷一八八載,此國本為女王柳葉所統治。後受來自印度的混填所征服。混填遂以柳葉為妻,自任為王。其後,其子孫相傳至槃況王。況歿,大將范師蔓受百姓擁立為王,自號「扶南大王」。氏曾攻占鄰近諸國,擴大領土。蔓病歿後,范旃奪位。中國三國吳之呂岱派遣朱應、康泰至此國時(229),正值范旃治世之時代,此為扶南國與中國互通友好之始。此後扶南之國勢漸盛,至唐‧貞觀(627~649)初年為真臘合併之前,扶南一直是一獨立的國家,且常入貢中國。《大唐西域記》卷十所載之「伊賞那補羅」國,亦即扶南。

真臘本為扶南之屬國,隋‧大業十三年(617)曾遣使獻貢於中國。在併吞扶南之後,經唐、宋至元亦皆朝貢中國。明‧洪武三年(1370)以來亦常朝貢明室,自稱「甘孛智」。後訛傳為「甘破蔗」。萬曆後改號「柬埔寨」。不久,為暹羅所破,其後又被安南入侵。十八世紀至二十世紀中葉,先後為暹羅、安南、法國之隸屬國或殖民地,直至1954年始得獨立。

依《南齊書》卷五十八〈東南夷傳〉載,扶南王僑陳如於齊‧永明二年(484),派遣天竺道人釋那伽仙進獻金鏤龍王坐像、白檀像、象牙塔時,釋那伽仙曾上書,謂扶南國乃摩醯首羅天神之守護地,亦為流通佛法之地。《梁書》卷五十四〈南海諸國傳〉,記載僑陳如於梁‧天監二年(503)獻珊瑚佛像,十八年獻天竺旃檀瑞像、婆羅樹葉等,大同五年(539)武帝聞此國有長一丈二尺之佛髮,乃遣沙門雲寶親迎之。《歷代三寶紀》卷十一載,梁‧天監(502~519)初年,此國沙門曼陀羅仙齎梵本來貢,於揚都與僧伽婆羅共譯《寶雲經》等三部十一卷。由此可知,佛教應早於西元三、四世紀即傳播至扶南。唐代之前,扶南不僅流布大乘佛教,即如《解脫道論》等之南傳佛教重要論書亦曾流傳。直至崇拜印度教之信仰盛行,佛教乃逐漸衰微。十四世紀由暹羅等國傳入南方佛教,此地佛教勢力始漸次復興。在共產黨統治高棉之前,佛教為該國之國教。

十九世紀,由法國學者亨利莫克特(Hen-ri Monkot)、伯希和等人之探險考證而重現於世的吳哥古蹟,即扶南與真臘合併後,約於九世紀至十二世紀所建。吳哥古蹟分成吳哥城與吳哥寺兩部分,均為石材建築。前者為闍邪跋摩二世(Jayavarman Ⅱ)創建於九世紀初,歷經十餘代,至十二世紀始告完成。城中建有王宮、伽藍等建築物。後者為十二世紀中葉之蘇利耶跋摩二世(Sūryavarman Ⅱ)所建。

◎附︰《南齊書》卷五十八〈東南夷傳〉(摘錄)

扶南國,在日南之南大海西〔灣〕中,廣袤三千餘里,有大江水西流入海。其先有女人為王,名柳葉。又有激國人混填,夢神賜弓一張,教乘舶入海。混填晨起於神廟樹下得弓,即乘舶向扶南。柳葉見舶,率眾欲禦之。混填舉弓遙射,貫船一面通中人。柳葉怖,遂降。混填娶以為妻。惡其裸露形體,乃疊布貫其首。遂治其國。子孫相傳。

至王槃況死,國人立其大將范師蔓。蔓病,姊子旃〔篡〕立,殺蔓子金生。十餘年,蔓少子長襲殺旃,以刃鑱旃腹曰︰「汝昔殺我兄,今為父兄報汝。」旃大將范尋又殺長,國人立以為王,是吳、晉時也。晉、宋世通職貢。

宋末,扶南王姓僑陳如,名闍耶跋摩,遣商貨至廣州。天竺道人那伽仙附載欲歸國,遭風至林邑,掠其財物皆盡。那伽仙閒道得達扶南,具說中國有聖主受命。

永明二年,闍耶跋摩遣天竺道人釋那伽仙上表稱扶南國王臣僑陳如闍耶跋摩叩頭啟曰︰「天化撫育,感動靈祇,四氣調適。伏願聖主尊體起居康〔豫〕,皇太子萬福,六宮清休,諸王妃主內外朝臣普同和睦,隣境士庶萬國歸心,五穀豐熟,災害不生,土清民泰,一切安穩。臣及人民,國土豐樂,四氣調和,道俗濟濟,並蒙陛下光化所被,咸荷安泰。」

又曰︰「臣前遣使齎雜物行廣州貨易,天竺道人釋那伽仙於廣州因附臣舶欲來扶南,海中風漂到林邑,國王奪臣貨易,并那伽仙私財。具陳其從中國來此,仰序陛下聖德仁治,詳議風化,佛法興顯,眾僧殷集,法事日盛,王威嚴整,朝望國軌,慈愍蒼生,八方六合,莫不歸伏。如聽其所說,則化隣諸天,非可為喻。臣聞之,下情踊悅,若蹔奉見尊足,仰慕慈恩,澤流小國,天垂所感,率土之民,並得皆蒙恩祐。是以臣今遣此道人釋那伽仙為使,上表問訊奉貢,微獻呈臣等赤心,并別陳下情。但所獻輕陋,愧懼唯深。伏願天慈曲照,鑒其丹款,賜不垂責。」(中略)

扶南人黠惠知巧,攻略傍邑不賓之民為奴婢,貨易金銀綵帛。大家男子截錦為橫幅,女為貫頭,貧者以布自蔽。鍜金鐶鏆銀食器。伐木起屋,國王居重閤,以木柵為城。海邊生大箬葉,長八九尺,編其葉以覆屋。人民亦為閣居。為船八九丈,廣裁六七尺,頭尾似魚。國王行乘象,婦人亦能乘象。鬥雞及狶為樂。無牢獄,有訟者,則以金指鐶若雞子投沸湯中,令探之,又燒鎖令赤,著手上捧行七步,有罪者手皆燋爛,無罪者不傷。又令沒水,直者入即不沈,不直者即沈也。有甘蔗、諸蔗、安石榴及橘,多檳榔,鳥獸如中國。人性善,不便戰,常為林邑所侵擊,不得與交州通,故其使罕至。

〔參考資料〕 《隋書》卷八十二〈南蠻傳〉;《明史》卷三二四〈真臘傳〉;周達觀《真臘風土記》;《梁書》卷五十四〈扶南傳〉;《新唐書》卷二二二〈扶南傳〉。


梵語

古代印度的標準文章語。屬於印歐語族,印度‧伊朗語派。sanskrit之語,源自saṁ-skṛtā bhāṣā,意為完成修飾的語言,原是西北印度上流知識階級的日常語,相對於一般民間所使用的俗語(Prākrit),此梵語又稱為雅語。我國及日本依此語為梵天所造的傳說,而稱其為梵語。

廣義而言,梵語包括吠陀梵語(Vedic Sanskrit)及古典梵語(Classical Sanskrit),前者為西元前1000年左右,婆羅門教的根本聖典《吠陀》所使用的語言,其後經歷許多演變、整理,而由西元前四世紀前後的文法學者波你尼,加以規格化而集大成。後者即是古典梵語。其後再經巴丹闍利等人的增修、註釋而更趨完備。直至今日,舉凡文學、宗教、哲學、學術書類等一切文章語,凡是以梵語書寫者,皆遵守《波你尼文法》的規定。

此外,另有《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的敘事詩梵語,十世紀左右古典梵文學的欽定詩調美文體(kārya),代表故事文學的平易體,佛教經典所使用的佛教混合梵語等,可以說都是最具古典美文體的代表性梵語。

梵語雖也被使用於佛教、耆那教的典籍,且對近代印度雅利安語文學、南印達羅毗荼語文學、印度尼西亞、東南亞諸島文學也有很大的影響,但在十世紀以後,由於近代印度之各種方言甚為發達,又加上回教徒入侵印度,梵語乃逐漸喪失其實際的勢力,僅以古典語的地位存在而已。其書寫體係以天城體書寫,擁有十三個子音與三十五個母音。我國及日本所使用的梵字為悉曇字,相傳為六世紀左右通行的文字之一。

梵語語法與其他古代印歐語言(如拉丁語與希臘語)語法相似,曲折變化繁複,有三種性(陽性、陰性與中性),三種數(單數、雙數與複數)及八格(主格、賓格、工具格、與格、奪格、屬格、位格與呼格)。形容詞的變化與名詞同。動詞變化有時態、語氣、語態、數與人稱。

◎附一︰井ノ口泰淳著‧張桐生譯〈絲路出土的佛典〉(摘錄自《絲路與佛教文化》)

古代印度的語言一般稱作梵語,而梵語所代表的通常並不僅限於Sanskrit(高級的雅語),其中也廣泛地包括了一般的俗語,在相反的情形下,Sanskrit(雅語)這個名稱也有的時候表示了比原來更為廣泛的意義,所以,為了避免狹義和廣義之間的混淆不清,我在這裏使用印度雅利安語這個名稱。雅利安人種並非印度的原住民,他們是在西元前一千數百年以前移住印度的,當時他們帶到印度來的語言流傳下來,就是我們所說的雅利安語。古代印度雅利安語可以大分為兩類,一種是包含了古文獻吠陀上的語言──吠陀語,在文法上並未完全整理好,也就是一種不完全的語言──Pra-krit(俗語)。另外一種是,在文法上作過嚴格的整理,每一個詞彙也都有明顯的意義的San-skrit(雅語)。印度的佛典中所用的語言雖然說是梵語,不過是介於上面所說的Sans-krit(雅語)和Prakrit(俗語)中間的一種具有獨特性質的語言,一般稱作佛教梵語或混合梵語。此外,現在東南亞還通行一種使用了Prakrit(俗語)中的巴利語的佛典。絲路上各地域出土的佛典中所用的古代印度雅利安語幾乎都是佛教梵語,文字則使用梵文。只有一個例外,就是用卡羅休提文所寫的《法句經》。《法句經》中的語言是Prakrit(俗語)的一種,是西北印度的犍陀羅語。在印度完全沒有用Khrosthi(卡羅休提)文所寫的宗教典籍,所以《法句經》是非常珍貴的寫本,這個寫本的製作年代,據說最遲不會晚於西元三世紀,也可能早在二世紀就已經完成了,所以,這是現存最古的佛典寫本。用梵文所寫的佛教梵語的佛典,從東土耳其斯坦各地到敦煌之間大量地被發掘出來,不過多半是斷片,具有完整形狀的幾乎沒有。出土的數量可以說以吐魯蕃和敦煌為最多。所有的寫本並不都是在出土的地方所寫的,有許多據推嵌寫於印度,然後經過絲路被帶到了東土耳其斯坦或敦煌來。如果詳細地考察一下的話,我們會發現其中的語言、文字、書寫的材料和內容等包括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實在是非常複雜的。

◎附二︰周一良〈中國的梵文研究〉(摘錄自《現代佛學大系》{14})

(一)
我國自來稱印度文為梵文。因為印度人相傳,他們的文字是梵天(Brahma)所製(《西域記》卷二)。但在印度本土,普通卻不叫梵文。只有大史詩《Mahābharata》裏,曾稱梵文為brahmi vac,意思是神聖的語言,僅僅當作一種別名或美稱而已。那麼,印度人稱他們的文字叫什麼呢﹖他們稱為Sanskrit。這字的原義有文飾、修整、精製一類的意思。顧名思義,我們不由得想到中國的「文言」。梵文在印度的地位,確和中國的文言文體很相像。Sanskrit這字最早見於《梨俱吠陀》──印度最古的文獻。這部書的文體就是一種古梵文。吠陀是婆羅門教的聖典,同時也只有四種姓裏最上層的婆羅門才有資格學習。大約從很古的時期,梵文已經是上層種姓專有的語言了。以後註釋吠陀的書,也都是用梵文。到了西元前五世紀,波膩儞(Pānini)作了一部梵文文法,奠定了梵文文法的基礎。直到現在兩千多年來,寫梵文都要受《波膩儞文法》的約束。也就是因為大家都遵守他的軌則,兩千多年來梵文竟沒什麼大變化。中國雖沒有波膩儞的文法,因為作文章的文要摹古,於是乎無形之中文言和白話分了家。文言成了知識分子唯一的表達工具,情形正和梵文在印度相同。不過梵文之佔優勢,最先和宗教有相當關聯,中國文言文的流行則不然。還有一點,就是印度人不但寫梵文,並且說梵文。現在印度的梵文學者還能用梵文會話,「出口成章」呢。

古代印度除了社會上層所說的梵文以外,還有口語。玄奘關於天竺語言,曾說,「因地隨人,微有改變。語其大較,未異本源。」(《西域記》卷二)這些口語總名之為Prakrit。這個字原來有自然發生、本質、原料等義,是和Sanskrit的原義相反的。換言之,Prakrit就相當於中國的白話。在古代印度戲劇裏,婆羅門剎帝利種姓的角色,一定要說梵文,表示他們的身分。女人、奴隸、商人等等全都說白話。現代的印度口語,便是從這種古代白話演變而來。梵文跟希臘文、拉丁文都屬於印度歐羅巴語一系,是一種語根變化最繁複的語言。名詞有八種格,近代歐洲語言裏用前置詞表達字和字之間的關係,梵文裏都用不同的格表示。數目除單複之外,還有雙數,動詞的過去式也有多種。梵文還有兩個跟其他印歐語不同之點︰第一是喜歡用長的複合語(compound),第二是連音變化律(sandhi)。就是說,某字母與某字母聯在一起,就要發生變化。梵文這許多複雜的規則,到了Prakrit便簡單化了不少,有些根本消滅。更進一步到現在的口語,許多格和雙數等等都不復存在了。

中國人最先和印度文字發生關係,當然是翻譯佛經。最早著於竹帛的佛典究竟是什麼語言,無從知道。現在流傳於錫蘭、緬甸、泰國的小乘佛經都是所謂巴利文(Pāli),也是一種較早的印度方言。pāli這個字並非地名,原是典冊、典範的意思。這一套佛典大約由口授傳入錫蘭,到西元前一世紀才寫下來。錫蘭島的僧侶們先稱這種文字所記載的經典為「巴利」,後來便引申來指這種文字了。有人說巴利文是摩揭陀國的方言,這話不大可靠。但我們可以相信,最早的佛經一定是用方言寫下來,而不是用梵文。釋迦牟尼曾告誡他的弟子,應該用當地人的方言說法,不應該用梵語。這話和佛教平民化以及反對婆羅門教的精神正相符合,再看現存較早期的梵文佛經,例如《妙法蓮華經》,也足以證明。這部經的韻文部分裏,含有很多Prakrit成分,散文部分則是很好的梵文。有人認為,這書原是口語,後來佛教徒為了跟婆羅門教相爭,要提高自己地位,於是把口語改成梵文。散文因為沒有韻律關係,所以改得完全。韻文要受韻律的限制,就改得四不像了。又有人以為韻文部分成書比較早,原是口語而改為梵文。散文部分是後來加進去的,所以根本就是梵文。無論那一說近於事實,至少這部經主要部分原是口語,是無可置疑的。其餘文白混合體的經典,類似《法華經》的,還有好幾種。漢魏以來中國所譯的經典,原本一定是白話文或文白混合體的多,純粹梵文的少,也是意料中事了。

(二)
後漢佛教傳入中國,譯經事業開始,直到宋以後才衰歇。這一千年間的翻譯工作,尤其以唐代為盛。西行求法的高僧如玄奘、義淨等,都深通梵文和方言。那時譯場有「譯語」、「證梵文」、「證梵義」等等,各有分工,非常嚴密。對於原文和譯本的考覈校勘都極注意。然而奇怪的是︰在這一千年間,我們竟找不到一部研究梵文文法的書!即使有而失傳,一定也極少,因為我們現在連目錄裏都看不見。玄奘、義淨都曾提到波膩儞,但沒有想到翻譯他的文法。也許他們覺得佛經口語文多,波膩儞的書不適用﹖

中國僧人關於梵文的著作,現存者可以分成兩大類,而文法不與焉。第一類是悉曇,第二類是字書。悉曇(siddhim)是梵文「成就」的意思。大約印度幼童學習拼音的綴字表前面,一定要寫上這麼一句吉祥話。義淨也說︰「創學悉曇章,亦名悉地羅窣覩。斯乃小學標章之稱,俱以成就吉祥為目。」(《寄歸內法傳》卷四)悉地羅窣覩(Siddhirastu)就是「希望成功」的意思。中國僧人於是取悉曇兩字來作梵文拼音表的名稱了。現存這類梵文拼音的書,有唐‧山陰沙門智廣的《悉曇字記》(收在《大正大藏經》卷五十四。以下凡是收在《大正藏》裏的書,都不另註明版本。)和北宋時印度僧人法護和中國僧人惟淨合編的《天竺字源》七卷。

智廣是山陰人。自序裏說︰「頃嘗誦陀羅尼,訪求音旨,多所差舛。會南天竺沙門般若菩提齎陀羅尼梵夾自南海而謁五台。寓於山房,因從受焉。與唐書舊翻兼詳中天音韻不無差反。」序裏又說所傳是南天竺字體,「中天……與南天少異,而綱骨同。健馱羅國(印度西北部)熹多迦文獨將(﹖)尤異。而字之由皆悉曇也。」印度字體本有不同,傳到中國來就愈加紛歧。但字體雖異,其為拼音表則一樣。序裏所說的般若大約就是《宋高僧傳》卷二的智慧,也是密教大師,原是罽賓國人。傳裏說他「聞南天竺頗尚持明,遂往諮稟。彼有灌頂師,名達摩耶舍。見慧勤重可教,授瑜伽法,入曼荼羅」。因為他從南天竺來中國,所以智廣以為他是南天竺人。

智慧於德宗建中初(780左右)到廣州,參謁五台當在以後,智廣的書當然是八世紀末葉的著作了。

《天竺字源》是景祐二年(1035)成書。法護是中印度摩揭陀國人,景德元年(1004)到中國。嘉祐三年(1058)圓寂。宋代東來的印度僧人裏,他是譯經最多的幾人之一。所譯尤以密宗經典為多。惟淨是南唐後主的姪兒。太平興國八年(983)天息災(也是印度僧人)建言兩街選童子五十人習梵學,惟淨在內。「口受梵章,即曉本義」(《佛祖統紀》卷四十二)。後來屢次翻經,頗著聲譽。景祐年間宮裏的木匠鋸木頭,發現橫剖下來的木頭裏面,「有蟲鏤文數十字,如梵書旁行之狀」。於是奏明仁宗,以為是祥瑞。仁宗命惟淨翻譯,他研究了許久,告訴使臣說,根本不是梵文。使臣勸他馬虎說兩句,若稍成文,譯館恩例不淺!連夏竦都暗示他從權,可是惟淨不肯,說︰「恐他日彰謬妄之迹,雖萬死何補﹖」(文瑩《湘山野錄》卷上)惟淨於皇祐三年(1051)圓寂。

為什麼這些高僧對於梵文文法不加注意,特別喜歡悉曇呢﹖我想最大原因是由密宗的傳播。八世紀善無畏、金剛智、不空等到中國來以後,密教頗為流行,尤其在上層社會裏。密宗的教義,在高超的一面,承受唯識哲學,主張外界萬物都由心造。卑近的一方面,又提倡儀軌咒術等等,祈求現世和未來的福利。密宗經典裏,幾乎沒有一部沒有咒語的。大部分的咒語都沒有意義,所以向來是譯音。念咒時一定要發音正確,然後才有效,才能獲得好結果。(阿拉伯人念《古蘭經》似乎也有同樣信念,這原是宗教信仰中共同的心理。)智廣《悉曇字記》自序明白地說他誦陀羅尼,才訪求音旨。又說學者如果讀了他的書,「不逾信宿,而懸通梵音。字餘七千,功少用要。……總持一文,理含眾德,其在茲乎﹖」可見是為通總持而學悉曇。鄭樵《通志》〈六書略論華梵〉項下說︰「今梵僧咒雨則雨應,咒龍則龍見。頃刻之間隨聲變化。華僧雖學其聲,而無驗者,實音聲之道有未至也。」這話正足表現密宗僧人念咒的精神。為要講求音聲之道,不得不研究天竺拼音文字的讀法,於是乎悉曇亦即梵文拼音表就成為重要科目。這是第一個原因。因為中國文字不是表音的符號,加以梵文字母的詭奇難辨,悉曇之學便顯得奧妙非常了。

提到梵文字母本身的詭奇,還要舉出悉曇所以變成中國僧人研究對象的第二原因。密宗除誦咒以外,對於梵文字母還有特別解釋。就是所謂「字門」。每個字母都象徵教義裏的一種道理。譬如「阿」字,是梵文字母表裏的第一個母音。梵文子音字母單獨寫出來的時候,總是一音綴。而這音綴的母音一律是「阿」。因為發音之始就有「阿」,每個單獨字母裏又都有它,所以密教對於「阿」這字母特別賦以重大意義。用它來象徵「萬法(法是原素、成分一類的意思)本不生」的道理。就是說︰世間一切現象都是相對待,有因果的。只有在一切現象還沒發生之前,那階段才是至高無上。如果悟到這一點,便發現一切現象裏,都有「本不生」的道理在焉。一行註《毗盧遮那經》曾舉過一個例︰譬如有人在土地上面演算學。在他用手指畫一畫之前,土地上本無一物。畫了一畫之後,從這一畫就演出無窮數目。等到他把土地上的數目擦掉,又空無一物。這無窮的數目也許還保存在演算的人的心裏,但土地上已經毫無蹤迹。密宗僧人就拿「阿」字來代表這本無一物、「法本無生」的階段,因此,經典裏常常要談到字母,曼荼羅除畫佛和菩薩像外,有時也用字母來代表。無形中字母就變成神聖的符號了。這是僧人要研究悉曇字母的第二原因。

因為僧侶注意悉曇,士大夫好佛者也從而效之。王維有一首詩,題目說︰「苑舍人咸能書梵字,兼達梵音,皆曲盡其妙。戲為之贈。」(《全唐詩》二函八冊)不說苑咸通梵語,卻說能「書梵字」,「達梵音」。從我們今日學語言的角度看來,自然很可笑。然而當時風氣如此,毫不足怪。詩裏說︰「……蓮花法藏心懸悟,貝葉經文手自書。歲詞共許勝楊馬,梵字何人辨魯魚﹖」苑咸答詩云︰「蓮花梵字本從天,華省仙郎早悟禪。三點成伊猶有想,一觀如幻自忘筌。……」(《全唐詩》二函九冊)苑咸自註云︰「佛書伊字如草書下字。」由善書梵字一點推測,他或者是密宗信徒﹖苑咸的時代,密宗已經相當得勢。凡是信奉密宗的將相大臣,今日可考的,如元載、王縉、杜鴻漸、劉巨麟等人,無不貪臧瀆貨。據《舊唐書》〈李林甫傳〉說李林甫︰「自無學術,僅能秉筆。……而郭慎微苑咸文士之闒茸者代為題尺。」可見苑咸也是趨炎附勢之流。大約他之書梵字達梵音只在求現在或來世的福利,並不曾悟出梵書「字門」的大道理!

《宋史》〈藝文志〉載有鄭樵論梵書三卷,其書不存。想來也是論悉曇的。《通志》〈六書略〉裏有論華梵三則,大都討論梵字。他說︰「華則一音該一字,梵則一字或貫數音」;「梵有無窮之音,華有無窮之字」等等,似乎他對梵文有相當了解。但他也說了些很荒謬的話,例如︰「華有象形之文,梵亦有之。尾……有尾垂之形,縛……有纏縛之象。」硬把中文譯音所用的字的意義派在印度表音符號的頭上,豈不可笑﹖又如「華有同聲而借之字,梵亦有之。野也馱陀……。」其實這是中國人用不同的字來迻寫梵文同一的音,梵文原只ya或da一個音,何關假借﹖

現存悉曇書籍因為展轉鈔寫,字體不少譌誤。但苑咸「三點成伊」的話,和現在所傳悉曇梵字還相合。印度字體有種種變化。西元四世紀時,所謂笈多(Gupta)派的字體漸漸流行。是一種銳角型、首楔而尾尖的字體。日本法隆寺所藏貝葉兩片──《心經》和《尊勝陀羅尼》(六世紀物),跟佛陀伽耶的碑文(六世紀末)都是這種字。中國相傳的悉曇字體,也屬於這一系。到了七世紀時,所謂Nagari字體開始出現,十世紀以後大為盛行,一直到今天。字體和笈多系頗有不同,並且字母上部都畫一道橫線。現在的梵文字母還是如此。

(三)
悉曇以外,中國人關於梵文的著作就是字書。玄應、慧苑、慧琳、希麟等人的《音義》,法雲的《翻譯名義集》,都是註解中文翻譯的經典,和梵文研究沒什麼直接關係。所以我們不去管它。梁代寶唱有《翻梵語》,共十卷。把經典裏譯的梵字抽出來,分成佛號、佛名等七十三類,註以漢譯。體裁和法雲《名義集》近似,也不能算正式的梵漢字典。現存字典最早的要算《梵語千字文》。這書相傳是義淨作的。內容包涵九九五個常用的梵字,旁邊用漢字對音,下面再註一個中國字。把這些中國字連綴起來,是四個字一句,都成文義,所以名為千字文。有人以為這書是後人託名義淨。印度學者師覺月(P. C. Bagchi)曾研究此書和利言的《梵語雜名》,把它們印在Deux lexiques sanskrit-chinois裏。他根據前人研究,舉出幾條證據證明這書的確出於義淨之手︰

(1)詞句和義淨的《寄歸傳》、《求法高僧傳》相同或者相近似的很多。

(2)讚詠彈舌齒木等字樣,不是親到過印度的人,不大會用。

(3)「嚴儀像殿,寫勘尊經」、「梵音彈舌」、「悉曇莫忘」都像是他夫子自道。

(4)書裏梵字有的出自方言,在中國的僧人未必知道。

(5)書尾稱Paramartha-deva製,當是義淨兩字的梵譯。

一良案︰除去deva譯淨字這一條外,別的證據大都還可信。書裏把「咸京」與「龜洛」對舉,也和武后時情形相合。序裏說是為「向西國人」學語而作。(師覺月誤解此句以為是為西國人學華語而作。)又說︰「並是當途要字,但學得此,則餘語皆通……若兼悉曇章讀梵本,一兩年間即堪翻譯矣。」《千字文》文章爾雅,序文便不然,也許因為有脫漏。但「一兩年間即堪翻譯」這種話到底不像義淨口吻,或者序文是後人假託﹖這書名為「梵語千字文」,應當以梵文為主。其實卻像是作就了千字文,再逐字譯成梵語。書裏有許多地名,如「給園」、「禪河」都當作四個單字譯成梵語。「咸京」的梵文是「Yatkimcit」(皆)和「mahā」(大)。「赤心罔詐」的罔,梵文作「jāla」,是網的意思。只有洛字沒法譯義,作「saraga」,是當時一般西域人稱洛陽的名稱。全書不牽涉到文法,只有「若箭之催」的「之」字用「sya」來翻譯,sya是梵文中表達所有格的字尾,本不能獨立。割裂它來譯「之」字,未免可笑。如果唐代和尚真能不讀文法,憑這樣一本字典「即堪翻譯」,真可謂大膽了。

九世紀中葉日本和尚圓仁把《梵語千字文》帶回國去,因而流傳至今。現存的最早刊本的年代是1773年。在這刊本的後面,附有《梵唐消息》,也是一部字典,包含三一0個常用字。大抵以類相從,但不像《千字文》能成文理。有許多字跟《梵語千字文》重複。這個小字典的年代作者都不可曉。書末有日本三井寺沙門良勇題跋,年代是884年。想來也是圓仁帶回去的,因為跟義淨的書性質相同,於是後人就刻在一起了。這書裏梵字和今日梵文不同的相當多,大約是當時地方方言,再加以傳寫訛誤。書裏有「Śaya」一字,漢譯曰紙。師覺月氏考定,以為十二世紀時阿拉伯人最先介紹紙入印度,這時候印度還不能造紙。「Śaya」一字或者是中文紙字的譯音。他的話如果可信,倒可與silk,tea這一類流傳外國的譯音漢字媲美。

《梵語千字文》之外,還有一部《梵語雜名》,也是圓仁帶回國,因而流傳的。現在有1732年的刻本,題作︰「翻經大德兼翰林待詔光定寺歸茲國沙門禮言輯。」禮是利字之誤,光定是光宅之誤。利言的事蹟見於《宋高僧傳》(卷十五〈圓照傳〉內)、《貞元釋教錄》(卷十四)等書。他是龜茲國人,早年從印度僧人法月出家,開元十四年(726)受具足戒。記憶力極好,梵文中文之外還會不少中亞方言。730年跟法月東來,732年到長安。法月從事翻譯,利言「度語」。741年法月回印度,利言隨行。他們中途在于闐住下,法月就死在那裏。利言又回到龜茲。差不多又過了十年(754),哥舒翰請不空到武威譯經,特為從安西請利言來幫忙。後來他再度入長安,曾助般若譯經。大約這時住在光宅寺,被封翻經大德翰林待詔。大德本是和尚的尊稱,譯自梵語bhadanta。唐時用它作種種頭銜,如講論大德、引駕大德等等。不空《表制集》卷二〈請抽化度寺文殊師利護國萬菩薩堂三長齋月念誦僧制〉一首中,列僧二十七人,其中有醴泉寺大德利言,時為大曆二年(767)。利言大約死於789~795年之間。《梵語雜名》當然是他晚年在長安時的著作。

《梵語雜名》包括一二二一條,每條大抵一個字,有時也有複合語,如眼睫、指節等。還有些動詞,如「上馬」、「何處去」等等,是與《千字文》大不相同的。《梵語千字文》是先撰好千字文,再逐一翻譯。這部書顯然是選擇梵語,再翻成漢字。有時因為找不著適合的翻譯,同一漢語會出現好幾次,字的次序也以類相從,而且跟印度字典的分類法次序很相近。因為以類相從,有的字兼屬兩類也就兩見,如迦偎與金翅鳥。原本每類之前一定有題目,現在都已不存,只有開篇第一類的題目「有情身分」四個字還保存。

書裏中央亞細亞的地名比印度地名多,因為利言比較熟悉。「京師」的梵語是Kumuda-na。這並不是固有的梵語,實在是梵語化的突厥以及中亞人稱長安的名字──Khumdan。高麗的梵語Mukuli也是從突厥語Mukrit來的。敦煌發現的西藏文寫本裏,也稱高麗為Mug-lig。京師之後有「吳」,梵字是Para-vada,「蜀」的梵字是Amṛdu。這兩個梵字的語源是很有趣而值得研究的。

《大正藏》收有《唐梵兩語雙對集》,題作天竺僧人僧怛多櫱多和波羅瞿那彌捨沙合撰。內容次序與利言的書完全相同,只是有些字被省略。並且沒有梵字,只有漢字譯音。譯音所用漢字也大都和《雜名》相同。一定是後人節鈔利言的書,隨意加上兩個僧人的名字。這兩人在別處也無可考。還有一部《唐梵文字》,包括一一一七個字。除去最後四百字外,與義淨《千字文》完全相同,而略有省減。書尾記作者的名字為︰「師傳五部瑜伽教北平(今河北完縣東北)吉祥子(寺﹖)全真。」可見是密宗僧人。他所加的句子有「真言密教,遇之甚希」、「發菩薩意,入灌頂壇」、「從何道來﹖總持為逕」,以及「悉地」、「金剛」等字樣,也都證成此說。密宗大興在肅、代以後,全真無疑要比義淨晚幾十年。這書一定是他為宣傳密教起見,根據義淨的《千字文》改編而成。有人以為千字文出於此書,是因果倒置。全真對梵文的知識似乎並不高明。譬如大毗盧遮那佛的名字有普照的意思,義譯為大日。全真書裏「聖者大日」把大日兩字直譯回梵文為Mahāsūra。

九世紀的時候,西藏地方僧人為譯佛經編了一部梵藏字典。元代傳入內地,蒙古喇嘛和漢族僧人又加上了蒙文跟漢文。1853年俄國人在北京得到梵藏蒙漢對譯寫本,帶回聖彼得堡大學圖書館。歐洲學者展轉鈔寫。1915年日本學者把梵藏漢三部分排印出來,翻譯原書的名字,叫它作《翻譯名義大集》(Mahāvyu-tpatti)。全書有九五六五條。排列的方法也是以類相從,大都是佛典裏的字。漢譯部分固然不少是本於元代以前所譯經典,也頗有用當時俗語直接翻譯的。還有些是從西藏文翻譯出來,而不與梵文相關的。大約元代僧人的梵文研究只是藏文研究的附庸工作吧﹖

明代以後,我國梵文研究更加衰落。巴黎所藏明寫本《四夷館考》一書,前有萬曆八年(1580)王宗載序文。卷下〈西天館〉條云︰「至今貢使久不通,本館雖設有專官,其所習番文止真實名經,不可通於文移往來。」真實名經不知是什麼經典,但當時學梵文的人已經不能應用了。

(四)
六朝時因為佛教流行,佛教名詞的梵語因而也很流行。《世說新語》〈政事篇〉有一個故事︰「王丞相(導)拜揚州,賓客數百人,並加霑接,人人有悅色。唯有臨海一客姓任,及數胡人為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云︰『君出臨海便無復人!』任大喜悅。因過胡人前,彈指云︰『蘭闍蘭闍!』群胡同笑,四座並懽。」劉盼遂先生《世說新語校箋》曾引陳寅恪先生說,蘭闍也許是梵文的rañj,意思是喜悅。一良案︰隋唐以後胡梵兩字的分別漸嚴。胡專指中亞胡人,梵指天竺。六朝時胡的用途還很廣,印度也每每被稱為胡,所以這裏的胡人很可能是指印度人而言。王導為聯絡感情,行了天竺彈指之禮,還要學說一個梵字。

自從明末天主教傳入中國以來,相信天主教或基督教的人,往往取些保羅、約翰一類的名字。六朝時代的佛教徒也有同樣習慣,喜歡用梵語作名或小字,一時成為風氣。有些人未必是相信佛教,也取梵語為名。譬如西晉懷帝小字沙門,陳宣帝小字師利,北齊後主穆后小字舍利,婁昭字菩薩,楊津字羅漢,宇文覺字陀羅尼,宇文晶字波羅門。元羅實本名羅剎,元叉本名夜叉。還有爾朱菩薩、李瞿曇、康維摩、崔目連、蕭摩訶、穆提婆、周羅睺等。此外六朝人用作名字的梵語有︰耶輸、沙彌、達摩、悉達、那羅、婆羅、須跋等。《東洋史研究》三卷六期、四卷十二期裏集有六朝人名中所見佛教語。統計六朝人名裏帶「僧」字的有一二二人,帶「曇」字的三十九人,帶「佛」字的二十四人。但所舉帶有「道」字、「靈」字的,都是天師道,與佛教無干。還有禰羅突等小名,也不是梵語。詩人王維的名與字也是拆散維摩詰(意思是無垢稱)三字組成。大抵社會上層只取梵語為小名,廣大下層人民就逕取作本名了。中國和尚到印度去的,也往往取梵文名字,如法顯之名Vinayadeva(律天),玄奘之名Mahāyānadeva(大乘天),也就像今日留學生之競稱喬治、威廉了。

我們今天的語彙裏,還有些梵語遺迹。譬如「劫」(kalpa)是印度神話裏一個極長的時期的名稱。在每劫的末尾,一切都要毀滅,所以有「歷劫不磨」、「遭大劫」等語。這個字因為漢化太深,同時它的面貌又像中國固有的,於是很容易把劫盜的意思附會上去了。「剎那」(kṣaṇa)是一瞬的意思,也是我們還常常用的。魔鬼的魔原文是māra。最早音譯用磨字,梁武帝才改從石為從鬼。據佛教傳說,māra是一個惡神,蓄意要破壞釋迦牟尼的道行。釋迦牟尼快要得道的時候,他派了他的女兒來引誘如來。如來不為所動。他又帶了魔兵來威脅,結果失敗。māra這字是從語根mṛ(死)變來,意思是破壞者,或致死者。梵文是印度歐羅巴語的一支,所以有很多語根和希臘文、拉丁文以及由它們變來的英法字相同。例如這魔字,就跟法文的mourir,英文的mortal同出一源。我們覺得魔字是從鬼魔聲的形聲字,殊不知它原是外國種,並且還有外國遠房親戚呢。「招提」是「招鬥提舍」(catur-diśa)的省譯,原意是四方。僧人來自四方,而止於一處,於是引申而有寺廟的意思。招字代表的catur,和法文的quatre,英文的quarter,也都是孳乳於一源的。「檀越」的原文danapati,直譯意思是施主。檀字所代表的dana跟法文的donner,英文的donation,也都是一家眷屬。此外如「和尚」、「沙門」、「禪」、「沙彌」等等,都是漢化很深的梵語。不過他們並不是從梵文直接翻譯過來,乃是從印度方言或者中亞語言間接譯音而來的。我再舉一個例來結束這一段。「閻羅王」原文是Yamarāja。「羅」所代表的rāja已經是王的意思。所以「閻羅王」三字實是疊床架屋,猶之乎英美人稱黃河為Huang-ho River了。

因為中國士大夫不注意梵語文法,雖然我們早已跟這語根變化最繁複的語言相接觸,直等到一千五六百年後,馬眉叔學了拉丁文,才有《馬氏文通》出現。他的方法對不對是另一回事,假如六朝隋唐的高僧像他一樣,應用梵文文法的軌則編幾部當時的文法,豈非真是「嘉惠後學」﹖然而在音韻學方面,悉曇的研究對中國的音韻學有一定的影響。唐末守溫的三十字母,和宋人修訂的三十六字母,亦與梵文字母不無歷史淵源。詳細可以參看羅莘田先生敦煌寫本〈守溫韻學殘卷跋〉和〈中國音韻學的外來影響〉。守溫的事蹟不可考。殘卷題作「南梁漢比丘守溫述」。關於「南梁漢」這三個字的解釋也眾說不一。一良案︰《廣清涼傳》記唐末淨土宗大師法照說︰「本南梁人也。」敦煌出土的《五台山讚》也說︰「南梁法照遊仙寺。」法照所撰的《五會念佛略法事儀讚》上自稱「梁漢沙門法照」。敦煌出土《五台山讚》也有「梁漢禪師出世間」一句,守溫殘卷的「南梁漢」一定和法照的「南梁」、「梁漢」是同指一地。據近人考定,漢是現在四川成都北部唐時的漢州。天寶元年改郡,乾元元年復為漢州。法照的師友多漢州人,他所唱導的引聲念佛也是四川省所流行。漢字上冠以南梁或梁大約因為其地是古之梁州,並非當時的正式地名。或者守溫也是四川人麼﹖唐代和尚名字上所冠地名未必一定是籍貫,有時是駐錫或說法之處。也許守溫並非漢州人,而是駐錫漢州也未可知。至於近代,如汪榮寶之〈考歌戈魚虞模的古讀〉,羅莘田先生之〈考知徹澄娘四個字母在六世紀到十一世紀間的音值〉,都借助於梵音。

梵文對於中國文體雖然沒有什麼直接影響,但六朝以來譯經文體的流風餘韻卻不可忽視。正像民國以來翻譯文學之影響白話文一樣。現在舉一個例。助詞「於」字在先秦兩漢的書裏,沒有用在他動詞和目的格之間的。魏晉六朝和尚譯經,才有這種特別用法。如西晉‧竺法護譯《佛說海龍王經》︰「護於法音」、「見於要」。羅什譯《法華經》︰「擊於大法鼓」、「供養於諸佛」。羅什譯《童受喻鬘經》︰「得於聖道」。例子不勝枚舉。大約最先為湊韻文字數,繼而散文裏也仿效起來。但究竟是一種不雅馴的用法,所以佛典以外,文人的著作裏很少見。唐代的變文大都根據佛典敷衍而來。民間作家比較不受傳統的拘束,不但採納這種用法,而且變本加厲。變文中這種例子多不可言,隨便舉幾個︰「見於何物」(八相變文)、「側耳專聽於敕命」(《維摩詰經》變文)、「怕於居士」(同)、「爾現於菩薩之相」(同)、「每弘揚於三教」(降魔變文)、「好給濟於孤貧」(同)等等。這種用法一直傳到皮簧戲詞裏,如「打罵於他」、「取等於我」等。如果追溯起來,始作俑者一定是魏晉六朝譯經的和尚們了。

從上面簡短的敘述看來,中國印度兩個國家之間,一千幾百年來除了思想上的接觸外,傳達思想的媒介物──梵文──本身也在中印文化交流上占相當重要地位。

〔參考資料〕 《梵文文法》、《梵文文法動詞及梵英字彙對照表》、《梵文入門》、《佛教語言論集》(《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7}、{22});辻直四郎《梵語,世界語言概說》;榊亮三郎《解說梵語學》;荻原雲來《實習梵語學》;岩本裕《サンスクリット》;宇井伯壽《印度哲學研究》第二冊;W. D. Whitney《Sanskrit Grammar》;F. Edgerton《Buddhist Hybrid Sanskrīt Grammar & Dictionary》。


道一

唐代著名的禪師,漢州什邡(今四川什邡縣)人,俗家姓馬,後人尊為馬祖。他幼年依資州處寂出家,從渝州圓律師受具戒。開元中(735年頃),到衡山,結庵而住,整日坐禪。當時南嶽懷讓住在般若寺,見他很不凡,便去問他說︰「大德坐禪圖什麼﹖」道一說︰「圖作佛。」懷讓於是拿一塊磚在庵前石上磨。道一說︰「師作什麼﹖」懷讓說︰「磨作鏡。」道一說︰「磨磚豈得成鏡耶﹖」懷讓說︰「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成佛耶﹖」道一因問法要。懷讓給以開示,最後說偈︰「心地含佛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言下道一豁然契會,侍奉十年,才離南嶽。後在江西開堂說法,起初住建陽佛迹嶺,既而遷臨川,又遷南康龑公山,所至聚徒說法,創建禪林,大曆年中(766~779),住鍾陵(今江西進賢縣)開元寺,四方學者雲集,法嗣有百丈懷海、西堂智藏等一三九人,後各為一方宗主,散佈天下。六祖慧能的後世,以道一的門葉最繁榮,禪宗至此而大盛。道一在洪州弘傳懷讓的宗旨,當時稱為洪州宗。道一的言行,後人輯有《馬祖道一禪師語錄》(又稱《大寂禪師語錄》,收入《古尊宿語錄》卷一)、《馬祖道一禪師廣錄》(收入《四家語錄》卷一)各一卷。

道一雖得法於懷讓,但其思想實淵源於曹溪,而對接機方面更有所開展。首先他根據六祖慧能的主張,倡導「即心即佛」,一切皆真;後來又恐人落於知解窠臼,於是進而倡導「非心非佛」。有一天他對大眾說︰「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後有人問他︰「……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道一說︰「為止小兒啼。」那人又問︰「啼止時如何﹖」道一說︰「非心非佛。」道一有一弟子名叫法常(752~839),聽到他說即心即佛,立即大悟,就到餘姚南七十里大梅山去住。道一想瞭解他領悟的程度,派一個人去問他︰「和尚見馬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法常說︰「馬師回我道即心即佛。」那人說︰「馬師近日佛法又別,(中略)又道非心非佛。」法常說︰「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那人回去告訴道一,道一卻印可他說︰「大眾!梅子熟也。」這都是從遮、表兩方面說底生心性與佛性無異的。


道一


從是心是佛解釋出發,他更認為「道不用修,但莫污染」。此即慧能傳懷讓「即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的思想進一步發展。他說︰自性本來具足,只要在日常行事上於善惡兩方面都不沾滯,就喚作修道人。又說︰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以來,長在法性三昧之中,穿衣吃飯,言談應對,六根運用,一切施為都是法性;只為不了解返本還源,於是隨名逐相,起惑造業;假如能一念迴休照,就全體都是聖心;假如能瞭解聖心,更無他事。因此他更具體地主張「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是本來具足的聖心。悟得此心則行住坐臥、應機接物都是道,只須護持不染,更無別樣修持。這一思想對於後來修禪定的人起了很大的影響。特別是慧海、法常、惟寬、景岑、從諗等都有平常心是道的一說。

又接機的方式,他和慧能有所不同。慧能作風甚為平實,處處透露真諦,而道一則機鋒峻峭,變化無方,卷舒擒縱,殺活自如。他的作略有打、畫地、竪拂、喝及蹋等。不外乎隨事截斷學人的情解,而使悟得本心。這方式經其弟子西堂智藏等的發展運用,遂開後世臨濟一宗的家風。(黃懺華)

◎附一︰乃光〈馬祖禪要〉(摘錄自《現代佛教學術叢刊》{3})

禪宗自六祖惠能(638~713)而後,直如春風化雨孕育萬方。六祖生當初唐,大宏頓教法門。此時教下,三論宗則已衰歇,天台宗亦不絕如線。義學最盛者當推窺基一系之唯識宗,法藏新創之華嚴宗,以及南山律學而已。祖師禪初啟宏規,傳至馬祖與石頭,禪宗大盛。兩師參學創化正當盛唐開元天寶之際,中經中唐、晚唐、五代,下迄宋初,秉承兩師法系之禪宗則衍成五家,頓形璀璨之象。不惟掩蓋教下義學,且更影響我國傳統的儒學而為之孕育宋以後之新的「理學」。馬祖石頭的禪風,精力彌滿,含蓄閎深,實足以代表我國漢地佛教之極致。馬祖嗣南岳懷讓禪師,石頭嗣青原行思禪師,故於六祖同為法孫;同源異流,各具超方手眼。「江西主大寂(馬祖諡號),湖南主無際(石頭諡號),古德謂往來憧憧不見二大師者,無知之人也」。即此可知兩師地位之重要。馬祖藉棒喝顯機用,後來百丈、黃檗、睦州、臨濟諸師直下承當,要見便見,真乃「石火莫及,電光罔通」(臨濟語)。石頭不動聲色綿密有致,後來藥山、道吾、雲巖、洞山諸師亦承擔勿替,回互宛轉,「半肯半不肯」(洞山語),以啟發學人。當時兩師弟子們是互相參學,後來臨濟、洞山兩家賢俊也是互參其師。唯馬祖、石頭以來的禪風,因各人的才調、悟緣、作風有異而自成格調,並非天下同風,亦無以言句定宗旨之說,不過為了成就學人以悟為則。五家以前,全體作用惟在以本分事接人;五家以後,悟得本分事了,必須體會宗旨方許接人。或體會宗旨,具足頓悟意樂,亦可豁破本分事。宗旨的權說,可以印證修證,也可保任學人的悟境,更重要的必須在日常生活上,勞動作務上,要求見地端正,即事明宗。馬祖、石頭兩師之示教,實乃五家禪道曲立宗旨依據之本母。

馬祖傳略及其悟緣
馬祖名道一,漢州人。容貌奇偉,俗姓馬,人們尊稱為馬祖。幼歲於本邑羅漢寺出家,受具於渝州圓律師。開元中,一往南嶽住菴,常習坐禪。南嶽般若寺懷讓師(594~657),六祖真子,往訪道一問曰︰「大德坐禪圖什麼﹖」一曰︰「圖作佛。」讓乃取一磚於彼菴前石上磨。一曰︰「磨作什麼﹖」讓曰︰「磨作鏡。」一曰︰「磨磚豈得成鏡耶﹖」讓曰︰「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一曰︰「如何即是﹖」讓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一無對。讓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一聞示誨如飲醍醐。禮拜問曰︰「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讓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又問︰「道非色相云何能見﹖」讓曰︰「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又問︰「有成壞否﹖」讓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讓即說偈曰︰「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花無相,何壞復何成。」一蒙開示,心意超然。侍奉數載,日臻玄奧。後得讓師印可,謂「得吾心,善古今」。馬師初住建陽佛跡嶺,旋遷臨川,次至南康龑公山,所遊無滯,隨攝而化。四方學者雲集座下,人才傑出。當馬師闡化江西時,讓師問眾曰︰「道一為眾說法否﹖」眾曰︰「已為眾說法。」讓曰︰「總未見人持個消息來。」眾無對。因遣一僧去,囑曰︰「待伊上堂時,但問『作麼生』﹖伊道的言語記將來。」僧去,一如讓旨,回謂讓曰︰「馬師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讓然之。貞元四年正月馬師示疾。院主問︰「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師曰︰「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滅。世壽八十,僧臘六十。元和中追諡「大寂禪師」。包佶為碑記述,權德輿為塔銘。

馬祖主要的開示和接機
(一)體會大道 僧問︰「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曰︰「為止小兒啼。」曰︰「啼止時如何﹖」師曰︰「非心非佛。」曰︰「除此二種人來如何指示﹖」師曰︰「向伊道不是物(此即讓師答六祖「說似一物即不中」之意)。」曰︰「忽遇其中人來時如何﹖」師曰︰「且教伊體會大道。」

此則答話,直截掏出釋迦心腸。說法四十九年撒賴說他未曾說著一字,雖是實供,卻無人肯信,也無人證明,真是鈍置黃面老漢,到頭落得一場羞慚。雖在涅槃會上百千種喻說個佛性,亦是惹得人「眼花撩亂口難言」。不意千百年後被馬師敗露拆穿,不值一文錢。只如馬師說「且教伊體會大道」,這又是個啥圈兒﹖學人切忌眼花,被他手法遮掩過去!

(二)藏頭白海頭黑 僧問︰「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師曰︰「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問取智藏去。」僧問西堂(即智藏),堂云︰「何不問和尚﹖」僧云︰「和尚教來問。」堂云︰「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問取海兄(即百丈)去。」僧又問百丈,丈云︰「我到這裏卻不會。」僧卻回,舉似師,師曰︰「藏頭白,海頭黑。」

佛果勤云︰「若以解路卜度,卻謂之相瞞。(中略)這僧將一擔懵懂換得個不安樂,更勞他三人尊宿入泥入水,畢竟這僧不瞥地。(中略)殊不知古人一句截斷意根,須是向正脈裏自看,始得穩當。(中略)若論此事,如當門按一口劍相似,擬議則喪身失命。」又道︰「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但向八面玲瓏處會取。(中略)要會藏頭白海頭黑麼﹖五祖先師(名法演,綿州人)道︰『封後先生』。」

上面引《碧巖錄》佛果語,足以說明這個淆訛公案當如何參究,今不再剖。只有一點當交代一下,馬師勞倦,西堂頭痛,百丈不會,且道其中有西來意也無﹖

(三)西來意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只今是什麼意﹖」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打,曰︰「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近前來向汝道。」僧近前,師劈面便掌,曰︰「六耳不同謀。」

這三個答話,便見馬師機用活脫。言中有路誰人唯唯,說禪打人赤心片片,切莫辜負馬師好。「西來意」,一般是指達摩從西土來傳個什;和臨濟向黃檗問「如何是佛法的大意」是同一語義的話頭。後來百丈、黃檗、睦州、臨濟等師,拈一條白棒或一聲喝來回答這問話,果無來由麼﹖盲加瞎棒亂喝,豈得雷同無過﹖棒下不知歸,當報恩無極!不是棒,便是喝,且道什麼處是西來意﹖

(四)東湖水 師問僧︰「什麼處來﹖」云︰「湖南來。」師曰︰「東湖水滿也未﹖」云︰「未。」師云︰「許多時雨水尚未滿﹖」

這個答話,石頭一系全在裏許。後來他家裏人著語對答,個個解游東湖水。道吾云︰「滿也。」雲巖云︰「湛湛地。」洞山云︰「什麼劫中曾欠少。」請看這一絡索禪道,還能分得彼此麼﹖閑話且置,這般對話一似人情之常,道了也就完了,若是具眼參學的便不然,撞著道伴交肩過,豈不可惜!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明眼人也不較少,借問一句,那裏是許多時雨水,而今還有雨水麼﹖

(五)傳持何法 有講僧(即教下講經的法師)來,問曰︰「未審禪宗傳持何法﹖」師卻問曰︰「未審座主傳持何法﹖」主曰︰「忝講得經論二十餘本。」師曰︰「算是師子兒否﹖」主曰︰「不敢。」師作噓噓聲。主曰︰「此是法。」師曰︰「是什麼法﹖」主曰︰「師子出窟法。」師乃默然。主曰︰「此亦是法。」師曰︰「是什麼法﹖」主曰︰「師子在窟法。」師曰︰「不出不入是什麼法﹖」主無對(百丈代云「見麼」)。遂辭出門,師召曰︰「座主!」主回首。師曰︰「是什麼﹖」主亦無對。師曰︰「這鈍根阿師。」

這則問答,將禪宗與教下的密切關係透露了,暗穿針線不易摸索得著,必須仔細參看。後來禪宗諸師拈提祖意教意是同是別跟這一則公案卻有些淵源,不可忽略。在這段話裏,座主問禪宗傳持何法,馬祖卻反問座主傳持何法,這裏實在透露了消息。不是見問就反問濟得了事。無奈座主講得經論不明佛意,卻成了個擔板漢。心裏想當師子兒,發言呈解卻成了野干鳴。繩索在馬師手裏,調弄得他團團轉,「出窟」、「在窟」正是妄想流識,怎識他「噓噓」、「默然」之意﹖被馬師問個「不出不入是什麼法」,果然烏珠突出說不上來,只得𢣗㦬告辭。馬祖不辜負他,召了,回首了,要他瞥地,再曰︰「是什麼﹖」可惜座主這番又失照也。擔板太重心眼昏昏,非鈍根而何﹖座主一再錯過且不管他。而今若於百丈代云「見麼」處荐得,不妨靈利。若於馬師曰「是什麼」處荐得,也不為分外。筆者盡情漏洩了,檢點將來,卻還成了個擔板漢。

以上選了五段馬祖主要的開示和接機;以下再節錄兩段直說的法語,最便初機。

「一日謂眾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磨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以『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捨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中略)汝但隨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著衣吃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抵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

「一日示眾云︰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趨向皆是污染。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聖,故經云『非凡夫行,非聖賢行,是菩薩行。』只如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門,云何言無盡燈。(中略)建立亦得,掃蕩亦得,盡是妙用,妙用盡是自家,非離真而有立處,立處即真,盡是自家體。若不然者,更是何人﹖一切法皆是佛法,諸法即是解脫,解脫者即是真如,諸法不出於真如。行住坐臥悉是不思議用,不待時節,經云『在在處處則為有佛』。(中略)如天起雲忽有還無不留踪跡,猶如划水成文不生不滅是大寂滅,在纏名如來藏,出纏號淨法身。(中略)性無有異,用則不同。在迷為識,在悟為智;順理為悟,順事為迷;迷則迷自本心,悟則悟自本性。一悟永悟,不復更迷,如日出時不合於暗,智慧日出不與煩惱暗俱。了心境界,妄想即除,妄想既除即是無生,法性本有有不假修。(中略)若見此理真正合道。隨緣度日,坐起相隨,戒行增熏積於淨業,但能如是,何慮不通。」

馬祖印可的弟子
馬祖會下得法者眾,據云出八十四人善知識,法道之盛罕有其匹。時人稱馬祖道場為「選佛場」,大冶洪爐鍛鍊出許多銅頭鐵額漢,嘆未曾有。嗣法印可諸弟子中,以百丈、南泉、歸宗、大梅、鹽官、盤山等師最為傑出。(下略)

◎附二︰馬祖道一語錄選輯(摘錄自《古尊宿語錄》卷一)

馬祖大寂禪師,師諱道一,漢州什邡人也,俗姓馬氏。江西法嗣布於天下,時號馬祖焉。

問︰「如何是修道﹖」師云︰「道不屬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即同聲聞;若言不修,即同凡夫。」云︰「作何見解即得達道﹖」云︰「自性本來具足,但於善惡事上不滯,喚作修道人,取善捨惡,觀空入定,即屬造作,更若向外馳求,轉疎轉遠,但盡三界心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無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無上珍寶,無量劫來,凡夫妄想,諂曲邪偽,我慢貢高合為一體。故經云︰但以眾法合成此身,起時唯法起,滅時唯法滅。此法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前念後念中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滅,喚作海印三昧,攝一切法,如百千異流,同歸大海,都名海水,住於一味,即攝眾味,住於大海,即混諸流。如人在大海中浴,即用一切水。所以聲聞悟迷,凡夫迷悟,聲聞不知聖心本無地位因果階級心量,妄想修因證果住其空定八萬劫二萬劫,雖即已悟卻迷。諸菩薩觀如地獄苦,沉空滯寂,不見佛性,若是上根眾生,忽遇善知識指示,言下領會,更不歷於階級地位,頓悟本性。故經云︰凡夫有反覆心,而聲聞無也。對迷說悟,本既無迷,悟亦不立。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來,不出法性三昧,長在法性三昧中著衣喫飯言談祇對,六根運用一切施為,盡是法性,不解返源,隨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種種業,若能一念返照全體聖心,汝等諸人各達自心,莫記吾語,縱饒說得河沙道理,其心亦不增,總說不得其心亦不減,說得亦是汝心,說不得亦是汝心。乃至分身放光現十八變,不如還我死灰來,淋過死灰無力,喻聲聞妄修因證果,未淋過死灰有力,喻菩薩道業純熟,諸惡不染;若說如來權教三藏河沙劫說不可盡,猶如鉤鏁亦不斷絕,若悟聖心總無餘事,久立珍重。」

上堂龐居士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師云︰「待汝一口噏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又問︰「不昧本來身,請師高著眼。」師直下覷,士云︰「一等沒弦琴,唯師彈得妙。」師直上覷,士禮拜,師歸方丈,居士隨後云︰「適來弄巧成拙。」問︰「如何是佛﹖」師云︰「即心是佛。」

〔參考資料〕 〈唐故洪州開元寺石門道一禪師塔銘〉(《全唐文》卷五0一);《宋高僧傳》卷十;《景德傳燈錄》卷六;宇井伯壽《禪宗史研究》;鈴木哲雄《唐五代禪宗史》;忽滑谷快天《禪學思想史》上卷。


擔當

明末清初之滇南詩僧。俗姓唐。初名泰,字大來。原籍晉寧,而久居大理雞足山寶蓮庵。以書畫詩禪自掩,寄情丹青墨翰。圓寂後葬於大理感通寺,其墓及塔銘尚存。

師幼承家學,工於詩畫。後感於明祚衰亡,遂從無住禪師受戒為僧。為人志存氣節,又放浪形跡,故畫作飄逸有奇氣。畫中描繪蒼山及雞足山之山水,多含禪機。其作品被譽為「畫中有詩,詩中有禪」。著有詩集《翛園集》、《橛菴草》、《罔措齋聯語》、《雜偈》與《拈花頌》等。

◎附︰虛雲〈雞足山普荷擔當禪師〉(摘錄自《虛雲和尚法彙》)

師雲南晉寧人,姓唐,俗名泰,字大來。身丁有明末造,以明經選,不赴。國變後,禮無住老人祝髮,遍參吳越名宿,於湛然處,發明大事。出世於雞山石鐘,滇南衲子浩然趨附。康熙癸丑冬,示微疾,趺坐書偈曰︰「天也破,地也破,認著擔當便錯過,舌頭一斷誰敢坐。」置筆而化,壽八十一。著有《修園》、《橛庵》二集,《拈花頌》百韻行世。

贊曰︰「山寒水涸,天老地荒。空劫前事,妙用無方。赤心片片,日月重光。一肩雲水,凜凜冰霜。」

〔參考資料〕 《徐霞客遊記》;陳垣《明季滇黔佛教考》;藍吉富編《雲南大理佛教論文集》。


[國語辭典(教育部)]

ㄔˋ, [形]

1.紅色的。如:「面紅耳赤」、「近朱者赤」。

2.熱烈、忠誠。如:「赤忱」、「赤膽忠心」。《荀子.王制》:「功名之所就,存亡危安之所墮,必將於愉殷赤心之所。」

3.空無的。如:「赤手空拳」。

[動]

1.誅滅。《文選.揚雄.解嘲》:「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

2.裸露。如:「赤身露體」。

[名]

1.姓。如古時有赤翼。

2.二一四部首之一。



ㄕㄜˋ, [動]

寬免應得的刑罰。如:「大赦」、「特赦」、「十惡不赦」。《文選.丘遲.與陳伯之書》:「聖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推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

[名]

姓。如明代有赦敬。


沒實誠

ㄇㄟˊ ㄕˊ ㄔㄥˊ
不確定、沒憑據。元.尚仲賢《漢高皇濯足氣英布》:「我則怕你沒實誠,閑話我赤心多。」也作「沒十成」。


夢遊

ㄇㄥˋ ㄧㄡˊ
在睡夢中無意識的起來,並完成複雜的動作。《五代史平話.唐史.卷上》:「其父赤心,將產克用時,是夜夢遊一樣。」


丹魄

ㄉㄢ ㄆㄛˋ, 1.赤心、赤誠。南朝梁.江淹〈蕭重讓揚州表〉:「素心丹魄,皦然靡疚矣,不任憂迫之情。」

2.琥珀的別名。參見「琥珀」條。


投死

ㄊㄡˊ ㄙˇ
效死。《後漢書.卷一.光武帝紀上》:「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


坦然

ㄊㄢˇ ㄖㄢˊ, 1.平坦的樣子。《大宋宣和遺事.亨集》:「平明視之,四望坦然,不知葬所。」

2.顯然、明顯。《文選.孔安國.尚書.序》:「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舉而行。」《文選.阮瑀.為曹公作書與孫權》:「若能內取子布,外擊劉備,以效赤心,用復前好,則江表之任,長以相付,高位重爵,坦然可觀。」

3.坦白心安、處之泰然的樣子。唐.元稹〈捉捕歌〉:「主人坦然意,晝夜安寢寤。」《兒女英雄傳.第二八回》:「笑得華忠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卻坦然無事的扶了個婆兒一路進來。」


推心置腹

ㄊㄨㄟ ㄒㄧㄣ ㄓˋ ㄈㄨˋ
語本《後漢書.卷一.光武帝紀上》:「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後以推心置腹比喻真心誠意的待人。明.焦竑《玉堂叢語.卷七.規諷》:「李侍郎紹,江西安福人。與人交,必推心置腹,務盡忠告。」也作「推心致腹」。


彤管

ㄊㄨㄥˊ ㄍㄨㄢˇ, 1.一種紅管的筆。古代皇宮內的女史,以此記錄后妃的事蹟。以紅色表赤心公正。《詩經.邶風.靜女》:「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後漢書.卷一○.皇后紀上.序》:「女史彤管,記功書過。」

2.漢代尚書丞、尚書郎每月所賜的赤管大筆。後指在朝任官。《晉書.卷五五.夏侯湛傳》:「入閶闔,躡丹墀,染彤管,吐洪煇,干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有效矣!」《醉醒石.第一四回》:「徒然殞遘瀆,彤管愧莫收。」

3.畫筆。明.唐寅〈題牡丹畫〉詩:「穀雨花枝號鼠姑,戲拈彤管畫成圖。」


錄用

ㄌㄨˋ ㄩㄥˋ
錄取人才,加以任用。《文選.丘遲.與陳伯之書》:「聖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推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宋.蘇軾〈上神宗皇帝書〉:「凡所擘劃利害,不問何人,小則隨事酬勞,大則量才錄用。」


跪拜

ㄍㄨㄟˋ ㄅㄞˋ
跪而叩首的敬禮。《史記.卷九二.淮陰侯傳》:「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五代史平話.唐史.卷上》:「赤心到殿下,金甲人喝令拜。赤心鞠躬跪拜。」


好心

ㄏㄠˇ ㄒㄧㄣ, 1.忠心。《北史.卷九九.突厥傳》:「帝於仁風殿召其使者,言處羅不順之意,稱射匱有好心。」《隋書.卷八○.列女傳.譙國夫人傳》:「汝等宜盡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

2.善心、善意。《紅樓夢.第一○三回》:「他待香菱很好,我倒喜歡。你大妹妹知道了,說只怕不是好心罷,我也不理會。」


夾擊

ㄐㄧㄚˊ ㄐㄧˊ
從兩面攻擊。《漢書.卷三四.韓信傳》:「於是漢兵夾擊,破虜趙軍,斬成安軍泜水上,禽趙王歇。」《新唐書.卷二一八.沙陀傳》:「勛欲速戰,眾八萬,短兵接,赤心勒勁騎突賊,與官兵夾擊,敗之。」也作「夾攻」。


鞠躬

ㄐㄩˊ ㄍㄨㄥ
彎腰行禮。《五代史平話.唐史.卷上》:「赤心到殿下,金甲人喝令拜。赤心鞠躬跪拜。」《初刻拍案驚奇.卷七》:「張果道:『不可!不可!弟子當侍立。』小道士遵師言,鞠躬傍站。」


氣吐虹霓

ㄑㄧˋ ㄊㄨˇ ㄏㄨㄥˊ ㄋㄧˊ
霓,彩虹。氣吐虹霓指吐氣能成天上的彩虹。形容氣魄很大。元.無名氏《石花亭.第三折》:「有一日功成,功成名遂,那時節耀武,耀武揚威。雲路鵬程九萬里,氣吐虹霓,志逞風雷。」《孤本元明雜劇.聚獸牌.頭折》:「氣吐虹霓興宇宙,赤心忠孝保江山。」


棄瑕錄用

ㄑㄧˋ ㄒㄧㄚˊ ㄌㄨˋ ㄩㄥˋ
瑕,玉上的斑點,借指過失。棄瑕錄用指不計較其缺點過失而加以任用。《後漢書.卷七四上.袁紹傳》:「廣羅英雄,棄瑕錄用。」《文選.丘遲.與陳伯之書》:「聖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推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也作「棄瑕取用」。


屈節

ㄑㄩ ㄐㄧㄝˊ
不能保持節操。《漢書.卷五十四.蘇建傳》:「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五代史平話.晉史.卷上》:「明公誠能推赤心,屈節以事契丹。」


斟量

ㄓㄣ ㄌㄧㄤˊ
斟酌評量。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省事》:「比較材能,斟量功伐。」《北齊書.卷二.神武帝紀下》:「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動,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


怔營

ㄓㄥ ㄧㄥˊ
惶恐驚懼的樣子。《晉書.卷四二.王濬傳》:「惶怖怔營,無地自厝,願陛下明臣赤心而已。」晉.陶淵明〈詠荊軻〉詩:「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


忠良

ㄓㄨㄥ ㄌㄧㄤˊ, 1.忠正善良。《書經.冏命》:「小大之臣,咸懷忠良。」《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一○○回》:「你道他果然赤心忠良,代主人看行李麼?」

2.賢良盡忠的人。《列子.湯問》:「妖靡盈庭,忠良滿朝。」《樂府詩集.卷六一.雜曲歌辭一.南朝宋.鮑照.出自薊北門行》:「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


忠心赤膽

ㄓㄨㄥ ㄒㄧㄣ ㄔˋ ㄉㄢˇ
忠誠的心,赤誠的膽。形容極為忠誠不二。《封神演義.第一八回》:「因見子有忠心赤膽,直諫紂王,憐救萬民,身遭剜目之災,貧道憐你陽壽不絕,度你上山,後輔周王成其正道。」《紅樓夢.第六五回》:「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人,從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會挑妻窩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膽伏侍他,纔容下了。」也作「赤膽忠肝」、「赤膽忠心」、「赤心忠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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