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行經
[佛光大辭典]梵名 Bodhicaryāvatāra 或 Bodhisattva-caryāvatāra。凡四卷。龍樹菩薩集頌,宋代天息災譯。收於大正藏第三十二冊。本經述說成菩提之道行。內容共有偈頌八品:(一)讚菩提心品(梵 Bodhicittānuśajsā),(二)菩提心施供養品(梵 Pāpadeśanā),(三)護戒品(梵 Samprajanya-raksana),(四)菩提心忍辱波羅蜜多品(梵 Ksānti-pāramitā),(五)菩提心精進波羅蜜多品(梵 Vīrya-pāramitā),(六)菩提心靜慮般若波羅蜜多品(梵 Dhyāna-pāramitā),(七)菩提心般若波羅蜜多品(梵 Prajñā-pāramitā),(八)菩提心迴向品(梵 Parināmanā)。然本經另有梵本及西藏譯本,皆於第二品之下另加菩提心持品(梵 Bodhicittaparigraha)、菩提心不放逸品(梵 Bodhicittāpramāda)。
關於本經之作者,漢譯本題為聖龍樹菩薩集頌,然於梵本及西藏譯本則謂為寂天(梵 Śāntideva)之撰述。於本經護戒品之終有(大三二‧五四七中)「聖龍樹菩薩,一心之所集」,若作者自稱聖龍樹則頗難解。且本經與寂天所著大乘集菩薩學論(梵 Śiksāsamuccaya)相關聯之處甚多,而龍樹思想之特徵,則未見於此。故本經為寂天所撰殆可確定。〔至元法寶勘同總錄卷十、菩提行經と其の原書(大宮孝潤,新佛教第七之十二)、M. Winternitz: Geschichte der indischen Literatur, Bd. II〕(參閱「入菩提行論」264) p5201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菩提行經(梵Bodhicaryāvatara、Bodhisattva-caryāvatara,藏Byaṅ-chub-sems-dpaḥi spyod-pa-la ḥjug-pa)
四卷。相傳為龍樹菩薩集頌,宋‧天息災譯。收錄在《大正藏》第三十二冊。此外,現代有台灣‧陳玉蛟自藏文本譯出之《入菩薩行》。
全經旨在闡示成就菩提之道行。共有偈頌八品,即︰
(1)讚菩提心品,讚嘆發菩提心的功德,敘說發菩提心可滅大罪得勝果。
(2)菩提心施供養品,敘說以諸妙花、妙菓、湯藥、香等,供養如來、法寶、普賢、文殊、觀自在等。
(3)護戒品,說護心護戒之要。
(4)菩提心忍辱波羅蜜多品。
(5)菩提心精進波羅蜜多品。
(6)菩提心靜慮般若波羅蜜多品。
(7)菩提心般若波羅蜜多品。
此上四品,說四波羅蜜多行。
(8)菩提心迴向品,謂以大悲菩提心救度一切,願得世間樂及菩提樂。
本經有梵本及西藏譯本,二者都在第二品之次加上〈菩提心持品〉與〈菩提心不放逸品〉,故皆為十品。又,漢譯本題為聖龍樹集頌,但梵本、西藏本,以及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都認為本書是寂天(Śantideva)所撰。至於以為本書是龍樹撰偈頌之緣故,係依據書中〈護戒品〉之末有「聖龍樹菩薩,一心之所集」之語而來。但是,作者自己尊稱「聖龍樹」,有違常情,頗為難解。依學術界的研究,此經仍應視為寂天所撰。
近年有關本經之刊行,有P. Minayev及H. P. Sastri刊行的梵本、B. Bladimirzov印行蒙古譯本、L. de la Vallée Poussin的梵文法譯本、R. Schmidt的梵文德譯本、河口慧海氏的藏文日譯本。此外,尼泊爾現有梵語註疏本流傳,西藏大藏經中也存十一部註釋本。
◎附︰陳玉蛟《入菩薩行導論》〈自序〉
西元七世紀後半至八世紀中之間,印度出了一位擅長詩文的中觀學者──寂天(Śan-tideva)。他寫的《入菩薩行》(Bodhicary-āvatāra,以下略稱《入行》),充滿了濃郁的宗教情感;時而寧靜莊重,時而灑脫飄逸,時而悲天憫人,時而超塵絕俗。在精簡切當的議論中,呈現出深刻的哲學洞見;在巧妙傳神的譬喻中,蘊含著殷切的宗教教誨,真不愧是一部能使頑者廉、弱者立的曠世巨著。在印度,《入行》是後期大乘佛教最流行的文學作品。據說單在印度,它的相關註釋就多達一百部以上,只可惜大部份的註釋都沒流傳下來。當《入行》和它的十部註釋陸續被傳譯到西藏以後,它同樣很快地就成為西藏僧俗共賞的寶典。西藏佛教各派的學者,都著有《入行》的註釋。直到今天,達賴喇嘛和其他藏僧仍然經常對藏胞宣講此論。
《入行》的梵文本,幸運地被保存了下來。早在西元1889年和1894年,就分別由I. P.Minayeff和Śāstri Haraprasad出版過。1901年至1904年間, Louis de La Vallée Poussin也陸續校訂出版了智作慧(Prajñākaramati;950~1030)的《入菩提行難處釋》(Bodhi-caryāvatārapanñjikā)。關於智作慧的註釋,還有P. L. Vaidya於1960年出版的校訂本。在翻譯方面,1907、1920年,分別出版了Poussin和Finot的法譯本;1923、1981年,有Schmidt和Steinkellner的德譯;1921、1958年,有河口慧海和金倉圓照的日譯;在英譯方面,則分別有Barnett(1909)和Matics(1971)的譯本。1987年,在布拉格也出版了Dharm aoipa的捷克文譯本。這些譯本主要是根據梵文頌本翻譯的。到目前為止,除了塚田貫康正在陸續發表智作慧關於第九章的部份註釋之外,智作慧的註釋尚未被完整研究過。此外,間接譯自藏文本的,還有Batchelor的頌文譯本(1979)和Tenzin P. Phunrabpa翻譯Geshe Kelsang Gyatso的《入行》註疏譯本(1986)。Batchelor的譯本,十年間發行了五版,它的需求量可想而知。後者是目前比較完整的《入行》註疏的英譯本。不過,此書內容近似格魯派賈曹傑(rGyal tshab rje)的註疏,可能是Kelsa ng Gyatso講解賈曹傑註疏的講稿。可惜,其中賈曹傑的釋文和Kelsang自己的解釋混在一起,若不核對原文,涇渭難分。除了《入行》的翻譯以外,Amalia Pez-zali 還作了有關寂天生涯、著作和思想等全盤性的研究(1968)。江島惠教也發表過一篇關於《入行》註釋的論文(1966),介紹印度十部《入行》註釋中第九〈智慧品〉的大致內容。
反觀我們漢地,《入行》早在趙宋時期就被天息災譯成了漢文,題名《菩提行經》。可是一直未受重視,既無人研究作釋,也無人講說流通。在印度與西藏如此膾炙人口的一部名著,傳到漢地以後,竟然一直默默無聞。這究竟是何原因呢﹖筆者以為,主要的原因大概有兩個︰
(一)隋唐以後,漢地佛教已經發展到相當成熟定型的階段,論修行,非禪即淨。論教理,非天台即華嚴。其他舊譯的大經大論尚且乏人問津,新譯的典籍還有誰會去理會呢﹖
(二)天息災的譯文不怎麼流暢,很難讀懂,而且還缺了第三、四兩品。關於這點,只要把天息災所譯的前面幾頌列出來作一比較,我們很快就能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筆者譯 天息災譯 (1)法身善逝佛子伴, (1)如佛妙法體無邊, 及諸應敬我悉禮; 佛子正心歸命禮, 今當依教略宣說, 佛甘露戒垂覆護, 入善逝子律儀方。 我今讚說悉依法。 (2)此論未宣前所無, (2)此說無有未曾有, 詩韻吾亦不善巧, 亦非自我而獨專, 是故未敢言利他, 我無自他如是時, 為修自心撰此論。 乃自思惟觀察作。 (3)循此修習善法故, (3)如是發心觀察時, 吾信亦得暫增長; 能令我此善增長, 善緣同我諸餘人, 時見如是娑婆界, 得見此已亦獲益。 此乃是彼佛世尊。 (4)暇滿人身極難得, (4)此界剎那難得生, 既得能辦人生利, 得生為人宜自慶, 倘若今生利未辦, 思惟若離菩提心, 後世怎得此圓滿! 復次此來何以得。 (5)猶於烏雲暗夜中, (5)如雲覆蔽夜黑暗, 剎那閃電極明亮, 閃電光明剎那現, 如是因佛威德力, 佛威德利亦復然, 世間暫萌修福意。 剎那發意人獲福。
從前面的比對我們不難看出,像天息災這樣的翻譯,正確達意尚嫌不足,遑論從中感受寂天豐富的宗教情操。無怪乎呂澂先生會批評它說「譯文拙劣,錯訛亦多」。也難怪如此具有震撼力的經典之作竟然被漢僧束諸高閣,不聞不問。
〔參考資料〕 陳玉蛟《入菩薩行導論‧譯注》;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六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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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寶授菩薩
(菩薩)三歲童子而說大乘之深義。見寶授菩薩菩提行經。
[佛光大辭典]
入菩提行論
梵名 Bodhicaryāvatāra。為七、八世紀印度中觀學派論師寂天(梵 Śāntideva)所著。本書係英國之東方學者荷吉森(B.H. Hodgson, 1800~1894)於尼泊爾所發現大量梵文原典之一。全書由九一七梵文偈頌組成,共分十章:(一)讚歎菩提心,(二)皈依三寶與懺悔,(三)誓發菩提心,(四)修道,(五)保護正知,(六)忍辱,(七)精進,(八)禪定,(九)智慧(般若)與波羅蜜,(十)對諸佛菩薩之讚歎。本書梵文原典蘊滿詩趣,以醇郁之詩偈表達慈悲博愛之宗教信念,乃印度後期大乘佛教文學之傑出著作。
本書原有西藏譯本與漢譯本,梵文原典刊行後,陸續有蒙古譯本,及法文、德文、日文等各國之譯本。其中,西藏譯本題為 Byav-chub-sems-dpahispyod-pa-la hjug-pa(入菩薩行);漢譯本題為「菩提行經」,譯者為天息災,古來被視為印度中觀學派之祖龍樹所集頌。然若將寂天之另一著作「大乘集菩薩學論」內之思想及龍樹之「經集」,與本書相互對照比較,則可確定本書非龍樹所作;且於梵文原本、藏譯本,及多羅那他之印度佛教史中,皆以寂天為本書之作者。
此外,若比較梵本與漢譯本之內容、篇幅,則漢譯本之第二章部分不全,第三、四章全缺,遂將第二章作為施品,第五章作為戒品,故漢譯本僅包含八品(共四卷)。(參閱「菩提行經」5201) p264
布頓佛教史
西藏名 Bde-bar-gśegs-pahi bstan-pahi gsal-byed, Chos-kyi hbyuv-gnas gsuv-rab-rin-po-chehi mdsod ces-bya-ba。略作 Bde-gśegs bstan-pahi chos-hbyuv。意譯作善逝教明法生寶藏史、善逝教法源流、善逝教法史。為藏文佛教史。著者布頓(藏 Bu-ston, 1290~1364)生於西藏中部,係一通達顯、密教理及歷史、文獻等之大學僧。對般若經中之現觀莊嚴經論、入菩提行經,及宗喀巴之祕密道次第論尤為精熟。著書共百數十種,本書完成於一三二二年,即其較具代表性之著作。布頓精研譯自梵本之西藏大藏經,並作成目錄,附於本書之中,新奈塘版藏經目錄可謂即以此目錄為基礎而編成。
本書可大別為二,一為佛教文獻與教法概說,又分為:(一)教法(梵 dharma)之學習及教授之功德,(二)佛教文獻概說,(三)學習及教授之規則方法。二為佛教史部分,又分為:(一)印度部分,詳述十事非法,及第二、三次結集至分派為十八部之經過。(二)西藏部分。本書廣泛敘述教法與佛教史,係作者佛教學體系化之著作,非單純之佛教史書,以其為西藏最早之教史及教法文獻,故為研究印度佛教及西藏佛教之重要史籍,亦深為後世所珍視。〔Obermiller: History of Buddhism; Wassilijew: Der Buddhismus;Rockhill: The Life of the Buddha; Schiefner: Geschichte des Buddhismus in Indien、タ|ラナ|タ印度佛教史、西藏傳印度佛教歷史、西藏撰述佛典目錄〕 p1908
佛書
指與佛教有關之典籍。又作佛典、內典、妙典。反之,佛教以外之典籍稱外典、世典、外道書、外俗書。妙典係尊稱,尤指一宗所依之經論。隨著佛教史之展開與傳播地域之擴展,佛書漸次擴大其內容。通常指所有有關佛陀教說之經論典籍,廣義之佛書則包括經、律、論三藏及其注疏、各宗之典籍、史傳類、大藏經目錄、辭彙、行事、寺誌及地誌等,乃至於依據佛教所寫之故事、小說、戲曲、隨筆、歌謠等之佛教文學。故知佛書一語涵蓋極廣,然嚴格言之,應以大藏經聖典為中心,即以經、律、論三藏為主幹之印度佛教聖典,及我國、日本所撰述而次第增廣之一切經。
若以經典流傳之地域別之,則北傳方面,自印度經由西域,或經南海而傳入我國、朝鮮、日本,或自印度傳至西藏、蒙古;南傳方面,則自印度傳至錫蘭、緬甸、暹羅(泰國)、柬埔寨(高棉)等東南亞諸國。由於地域之不同,遂形成各自獨特的佛教思想與文化。又因各種語言文字之翻譯流傳,及歷代祖師之種種著作,佛教典籍因而內容分歧、數量龐大。被收入大藏經中之佛典各有其特色,其中傳承於我國、日本之漢文佛典,其質、量最大。其次,能與之抗衡者為流傳於西藏、蒙古之藏譯佛典及喇嘛教聖典。錫蘭、緬甸、泰國、高棉等地所傳承之巴利語三藏,則具有聖典之一貫性與純粹性。至於梵語佛典,其量遠不及前三者(漢藏、藏文佛典、巴利藏),然因收入大乘經典及各種重要論書,故對佛教研究甚為重要。梵語佛典主要自尼泊爾傳來,其他從喀什米爾、西藏之古僧院、古塔,及西域發掘之窟院中所發現者亦不少。
據傳,佛陀入滅後,以摩訶迦葉為首之五百弟子,於王舍城召開第一次經典結集,編纂佛陀之言教。此次結集恐係聚集多數佛弟子合誦佛陀之聖句,而非在此時成立聖典。據現存資料推定,在阿育王時代,即有聖典之單行本出現。雜阿含經卷四十九中記載牟尼偈(梵 Munigāthā)之名,又阿育王碑文中亦發現牟尼偈之文,由此可見西元前三世紀已有單行本存在。然其時非以編纂經典為目的,乃為便於諷誦佛語之故。此由西晉白法祖所譯之佛般泥洹經所載,及阿含經中隨處有佛弟子晨朝誦經之記錄可以得知。今日所謂之巴利語三藏乃後世所編纂者。經、律、論三藏成立以前,曾將佛典分為九分教、十二分教。
三藏之中,律藏成立最早,時代約在阿育王之時,其次為經藏。從第一次結集至部派佛教時代之間,分成四階段,隨後次第附加,以至於現存之型式。論藏為三者中成立最晚者,此因部派佛教時代盛行對佛陀教說之研究,致力於說明、注釋、整理分類、除去教說中相互之矛盾,由此遂產生諸種論書。
早期佛教並無記錄之經典,雖稱結集,然不用筆錄,僅合誦而擇其義而已。此因當時之印度認為筆寫有瀆經典之神聖,故以口授相傳。至阿育王時代漸次出現筆錄之佛典。現今之佛典,從語文之流傳上可分為:
(一)巴利文佛典:為南方各地區所傳持之佛教聖典,有經、律、論三藏及藏外典籍。三藏之中,經藏稱為尼柯耶(部),相當於漢譯之阿含,共有五部,即長部、中部、相應部、增支部、小部。律藏分為經分別、犍度部、附錄三部,為研究原始佛教教團之重要資料。論藏有法聚論等七論。藏外典籍大凡可分三期:第一期有指導論(Nettipakarana)、藏釋(Petakopadesa)、彌蘭王問經(Milindapañhā)、島史(Dīpavajsa)等。其中彌蘭王問經為說明印度與希臘文化交流情形之典籍,極為重要。第二期有三藏注釋書(Atthakathā)與大史(Mahāvajsa)。第三期有三藏注釋書之注及小史(Cūlavajsa)等。此外尚有文典、辭典、史書、教理史等大量文獻。
(二)梵文佛典:貴霜王朝之迦膩色迦王於喀什米爾召開第四次結集之際,決定其後以梵語為聖典語。初期之梵語佛典並非採用古典梵語,乃是用佛典特有之佛教混淆梵語。佛教徒以古典梵語著作或始於笈多王朝,即四至五世紀以後。梵語佛典大多屬於大乘,極少數為小乘,不若巴利語佛典之系統化,內容亦無秩序而多歧異,大部分在十九世紀初以後才由西歐探險家所發現。
日本學者山田龍城將各種梵語佛典分類為:(1)原始─阿含類、毘奈耶(律)類、譬喻文學、佛傳文學、讚佛文學。(2)大乘─般若經類、華嚴經類、法華經類、涅槃經類、寶積經類、大集經類、諸經集類。(3)諸論─毘曇類、中觀論書、瑜伽諸論、後期諸論。(4)祕密─所作經疏、行瑜伽類、無上瑜伽、祕密拾遺。其中,阿含類僅殘留斷片,毘奈耶類近年來次第刊行戒本及根本說一切有部所傳之律典,這些律典與佛傳、譬喻文學有密切關係。名之為阿波陀那(Avadāna)的譬喻文學,係由印度通俗文學中尋求主題,再穿插佛教教理,以教化民眾為目的之佛教文學。其梵文寫本之數量僅次於祕密部,內容亦極重要;譬喻百集(Avadānaśataka,漢譯撰集百緣經)、天譬喻(Divyāvadāna)、寶鬘譬喻(Ratnamālāvadāna)為其主要者。佛傳文學有大事(Mahāvastu)、方廣大莊嚴經(Lalitavistara)、馬鳴之佛所行讚(Buddhacarita)等。讚佛文學有馬鳴所作歌詠難陀出家與成就之孫陀羅難陀詩(Saundarananda-Kāvya)、摩咥里制吒(Mātrceta)之四百讚,及克歇門德拉(Ksemendra)之作品等。
大乘經典有十萬頌般若、二萬五千頌般若、八千頌般若、金剛般若、七百頌般若、十地經、入法界品、法華經、極樂莊嚴(無量壽經、阿彌陀經)、普明菩薩會、悲華經、金光明經、月燈三昧經、入楞伽經等。另有大般涅槃經、大集經等諸種之斷片等。諸論有俱舍論,龍樹之中論、迴諍論、寶行王正論,及提婆之四百觀論等之中觀論書。瑜伽論書有瑜伽師地論、大乘莊嚴經論、中邊分別論、現觀莊嚴論、究竟一乘寶性論、唯識二十頌、唯識三十頌等。後期論書有月稱之中論註淨明句、寂天之大乘集菩薩學論、入菩提行經、寂護之攝真實論、法稱之量評釋、正理一滴等。屬祕密部之梵文寫本現存三百多部,包括各種陀羅尼、儀軌、成就法、怛特羅等。
(三)西域佛典:佛教由印度傳入我國之際,途經西域、中亞等地,遂有下列各種語言所寫經典之流傳,即:和闐語、龜茲語、回鶻語、吐火羅語(Tukhāra)、粟特語(Sogdh)等,此等經典直至二十世紀才被探險家發現,其現存者皆為斷片,翻譯及書寫年代均很早,為研究佛典、佛典史之重要資料。
(四)西藏、蒙古文佛典:藏語佛典包括大藏經及藏外文獻,前者大多譯自梵語佛典。西藏大藏經分成甘珠爾(Bkah-hgyur)與丹珠爾(Bstan-hgyur)兩部分,前者為經部與律部,後者為論部與經律之注疏、讚歌、儀軌,及與歷史、論理、語言、醫學、工藝等有關之著作。藏外文獻有喇嘛教之新舊諸宗派聖典,及喇嘛傳記、寺誌、史書、文法書、曆法書、醫學書、讚歌、儀軌、誓願文、信等。
蒙古民族自十三世紀信仰佛教以來,除由藏文大藏經翻譯成蒙古語大藏經之外,用蒙古語所著作之書、注釋書等,數量亦很龐大。
(五)漢文佛典:分為印度傳來的佛典之漢譯及我國所撰述者二種。前者之原本除梵語佛典外,另有西域等地之方言及混淆俗語之典籍。後者為經律論之注釋書、講義書,及我國祖師之撰述,與對此等之注釋書及研究書等。其數量隨時代而增加,為其他佛書所不能比擬者。大正新修大藏經所收錄之印度撰述與中國撰述兩部分,印度撰述部分包括阿含、本緣、般若、法華、華嚴、寶積、涅槃、大集、經集、密教、律、釋經論、毘曇、中觀、瑜伽、論集等十六部分;中國撰述部分則分為經疏、律疏、論疏、諸宗、史傳、事彙、外教、目錄等(史傳、外教兩部包含若干印度撰述,目錄部則包含部分日本撰述),總計二二三六部,九○○六卷。我國祖師撰述之典籍中,最具代表性或對後世影響較大者,經疏有僧肇之注維摩經十卷、智顗之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各二十卷、法藏之華嚴探玄記二十卷、一行之大日經疏二十卷、善導之觀經疏四卷等,律疏有道宣之四分律行事鈔十二卷等,論疏有普光之俱舍論記三十卷、法寶之俱舍論疏三十卷、吉藏之中觀論疏二十卷、窺基之成唯識論述記二十卷、法藏之起信論義記五卷等。其次,有關各宗特色者為僧肇之肇論一卷、慧遠之大乘義章二十六卷、吉藏之三論玄義一卷、大乘玄論五卷、窺基之大乘法苑義林章七卷、法藏之華嚴五教章四卷、宗密之原人論一卷、智顗之摩訶止觀二十卷、道綽之安樂集二卷、德輝重編之敕修百丈清規十卷,及宋代禪僧之各種語錄等。
史傳部自印度翻譯者有異部宗輪論,為部派歷史、教義之概說,其他如阿育王、龍樹、馬鳴、提婆、世親之各傳記等。我國所撰述者為梁代慧皎之高僧傳十四卷及唐、宋、明各代之高僧傳及高僧之別傳、往生傳、寺誌、地誌之類,法顯傳、西域記等。齊梁以後,抄寫大藏經要旨之風盛行,現存者有梁代寶唱等之經律異相五十卷、唐代道世之法苑珠林一百卷、諸經要集二十卷等。又入藏諸經之解題有宋代惟白之大藏經綱目指要錄八卷。為研究大藏經而作之音義有唐代玄應之一切經音義二十五卷、唐代慧琳之一切經音義一百卷等。此外,有關解說梵語字義者有宋代法雲之翻譯名義集七卷,有關大藏經名數事項之編集者有明代寂照之大藏經法數七十卷等。外教部中則有真諦所譯之金七十論三卷,係數論學派之論書;玄奘所譯之勝宗十句義論一卷,係屬勝論學派之論數;此外,尚有道教之老子化胡經等。
(六)日本之佛典:可大別為五種:(1)有關經律論之注釋。(2)各宗派之典籍。(3)史傳、目錄等。(4)法語、御詞、聞書、語錄等宣揚宗義信仰之文書。(5)用於教化民眾之唱導、讚歌、和讚、講式及通俗文學等。其中,較具日本佛教特色之代表作為聖德太子之三經義疏、最澄之守護國界章九卷及顯戒論三卷、空海之十住心論十卷、即身成佛義一卷及辨顯密二教論二卷、淳和天皇敕撰之天長六本宗書、源為憲之三寶繪詞三卷、源信之往生要集三卷、慶滋保胤之日本往生傳一卷、源空之選擇本願念佛集一卷、高辨之摧邪輪三卷、榮西之興禪護國論三卷、道元之正法眼藏九十五卷、瑩山之瑩山清規二卷、親鸞之教行信證六卷、唯圓編之歎異抄一卷、日蓮之立正安國論一卷、凝然之八宗綱要二卷、師鍊之元亨釋書三十卷、蓮如上人御文五卷、師蠻之本朝高僧傳七十五卷、良遍之觀心覺夢鈔三卷、白隱之夜船閑話一卷等。又屬於說話集者有西行之撰集抄九卷、鴨長明之發心集三卷、住信之私聚百因緣集六卷、無住之沙石集十卷等,皆收入大正藏第五十六卷以下,或大日本佛教全書一百五十卷中,及各宗派聖典全書之中。另有昭和七年(1932)小野玄妙所編佛書解說大辭典,其書網羅和語、漢語佛書共六萬五千五百餘部,共分:(1)藏經,(2)全書,(3)古寫本、古刊本之單行本,(4)現在之單行本,(5)古逸書類。又自大正六年(1917),日本陸續有國譯大藏經三十卷、國譯大藏經四十八卷、國譯一切經一五六卷、國譯禪學大成二十五卷等,以和文翻譯大部漢文經典之佛書問世。此外,昭和十年至十六年所刊之南傳大藏經七十卷為巴利語三藏之全譯。又各宗派所出版之全書亦為日本佛書近數十年來之特色,有天台宗全書二十五卷、真言宗全書四十二卷、淨土宗全書二十卷、真宗大系三十七卷、日蓮宗全書二十六卷等。(參閱「大藏經」893、「中文大藏經」1001、「西藏大藏經」2588、「南傳大藏經」3748、「南傳佛教」3750)p2645
具緣派
梵名 Prāsavgika。全稱中觀具緣派(梵 Mādhyamika-prāsavgika)。為印度佛教中觀派之分支。約於四七○至五四○年間,由中觀論師眾護(梵 Sajgharaksita,又作僧護,音譯僧伽羅苦什達)之弟子佛護(梵 Buddhapālita)所創。中觀派之祖龍樹依般若經而造中論,倡說「緣生即空」之義,於中論本頌之歸敬頌中列舉不生(梵 anutpāda)、不滅(梵 anirodha)、不常(梵 aśāśvata)、不斷(梵 anuccheda)、不一(梵 anekārtha)、不異(梵 anānārtha)、不來(梵 anāgama)、不出(梵 anirgama)等「八不」,以破斥諸法有所得之見解,闡明緣起即因待之法。故可謂中觀派乃通達諸法緣生之義,令有無之諸見皆泯絕,而使真空中道之正觀現前之宗派。
於印度佛教史中,中觀派係與瑜伽派相互對立的大乘佛教兩大教派之一。自二世紀之龍樹開始,歷經提婆、羅羅跋陀羅、青目等,至六世紀初,護法、佛護、清辯等論師相繼弘揚中道空觀之旨。其中,佛護與清辯同時就學於眾護,研習龍樹之教說,然兩人見解互異,各自造立論書,批評對方之論說,由是,中觀派乃分裂為二,即以清辯之學說為主流之依自起派,及以佛護為主流之具緣派。
佛護為印度南方坦婆羅國(梵 Tajbara)人,師事眾護之後,居於南方檀多弗利伽藍(梵 Dantapuri),撰著根本中論註一書,主張諸法畢竟空之說。七世紀時,有月稱論師(梵 Candrakīrti)出,撰中論註、六十頌如理論釋、四百論註、入中觀論等書,提倡具緣派之說,並對清辯之中論註釋予以強烈評議;其學說思想後傳入西藏廣泛流傳。其後,又有寂天論師(梵 Śāntideva),作菩提行經、大乘集菩薩學論等,祖述中觀之旨趣。
自七、八世紀開始,中觀派與瑜伽派漸有相互融攝之傾向,而形成中觀瑜伽派,由是,本派與依自起派之對立,及各自演布之情形,即自然消融於中觀、瑜伽兩大派交流之時潮中。〔大唐西域記卷十、南海寄歸內法傳序、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W. Wassiljew: Der Buddhismus; Th. Stcherbatsky: The Conception of Buddhist Nirvāna〕(參閱「中觀派」1037、「依自起派」3055) p3079
寂天
(一)梵名 Śravanā。又作寂母天、女宿、耳聰宿。二十八宿之一。居北斗曼荼羅外院北邊右第三位,或胎藏現圖曼荼羅外院西方。孔雀經載為室羅末拏,譯作聽聞、學問。其形像,於北斗曼荼羅中,此尊身呈肉色,現菩薩相,著羯磨衣,以天衣為絡,有四臂,左右第一手持螺貝,作吹狀,高舉左右第二手,右持綠珠,左持輪,乘金翅鳥。胎藏現圖則為右手垂臂豎掌向右,稍屈拇指,左手豎掌,屈食指、中指、無名指,持蓮上赤珠,交腳坐圓座。三昧耶形為蓮上星。
(二)梵名 Śāntideva,西藏名 Shi-ba lha。西元第八世紀頃印度之學僧。蘇羅室蹉國(梵 Saurāstra)之王子,初時名寂鎧梵(Śantivarman),幼受諸藝,特從一修祓者習快利文殊師利成就法(梵 Tīksna-mañjuśrī-sādhana),感見文殊師利之尊容。父王崩,於即位前夕,文殊師利夢告彼至那爛陀寺,依勝天(梵 Javadeva)出家,遂改名寂天。於同寺,著大乘集菩薩學論(梵 Śiksā-samuccaya)、菩提行經(梵 Bodhisattva-caryāvatāra)、諸經要集(梵 Sūtra-samuccaya)。其後,遠赴南印度室利達式那寺(梵 Śrīdaksina),論破外道,最遠抵摩竭陀國西部。更嘗破斥婆羅門商羯羅天(梵 Śavkaradeva),受伽特毘訶羅王(梵 Khatavihāra)及其人民之皈依。著作除上記外,西藏大藏經另收有俱生歌(梵 Sahaja-gītā)、聖命終智經註(梵 Āryātyayajñāna-nāma-mahāyānasūtra-vrtti)。〔E. Obermiller: History of Buddhism by Bu-ston; N. Dutt: Aspectsof Mahāyāna Buddhism and its Relation to Hīnayāna; E.J. Thomas: The Historyof Buddhist Thought〕 p4499
啟蒙書
三藏典籍中,能啟發蒙昧,而生般若正智之書。經典中,諸如訓示教徒所須引用的句集之法句經、聚集因緣譚之賢愚經、雜寶藏經等,以及印度撰述如龍樹之菩提行經、勸發諸王要偈等,皆稱為啟蒙書。我國隋代智顗所著之修習止觀坐禪法要(小止觀)、唐代法藏之華嚴金師子章、宋代淨善之禪林寶訓等亦屬之。此外,日本良遍之觀心覺夢鈔、凝然之八宗綱要、三國佛法傳通緣起等,亦皆為啟蒙書。近代以來,此類著作頗多,如英國洪飛瑞斯(Ch. Humphreys)之「佛教」(Buddhism)一書亦廣受誦讀。 p4411
閔那耶夫
(Minayeff, Ivan Pavlovitch; 1840~1890)俄國之印度學學者。通曉梵語、巴利語、中國語、滿州語。以受華西里耶夫(Vasiliev, V.P. 1818~1900)之影響,而從事古代印度學之研究,並師事韋伯(Weber)。曾編纂巴黎國立圖書館所藏之巴利語寫本目錄。一八六八年刊行巴利語之波羅提木叉(Pātimokkha)及詩論(Vuttodaya)等原典。一八七三年任彼得斯堡大學教授,曾至印度、錫蘭(1874)、緬甸(1885)等地旅行。一八八七年,開始發表佛教研究論文及有關梵語、巴利語原典等研究,成果豐碩。曾與朱利安(Julien, Stanislas; 1799~1873)共同擔任翻譯名義大集(梵 Mahāvyutpatti)之梵語部分之校訂。重要著作有 Nāmasajgīti(妙吉祥真實名經); Bodhicaryāvatāra(菩提行經), 1890; Kathāvatthu; Pali Grammar(巴利文語法), 1872; Grammaire Palie, 1874.p5297
龍樹
梵名 Nāgārjuna。音譯那伽閼剌樹那、那伽阿周陀那。為印度大乘佛教中觀學派之創始人。又稱龍猛、龍勝。二、三世紀頃,為南印度婆羅門種姓出身。自幼穎悟,學四吠陀、天文、地理、圖緯祕藏,及諸道術等,無不通曉。曾與契友三人修得隱身之術,遂隱身至王宮侵凌女眷。其事敗露,三友人為王所斬,僅師一人身免。以此事緣,師感悟愛欲乃眾苦之本,即入山詣佛塔,並出家受戒。
出家後,廣習三藏,然未能饜足。復至雪山(喜馬拉雅山),遇一老比丘授以大乘經典,惟以雖知實義,末能通利。又以曾摧破外道論師之義,故生起邪慢之心,而自立新戒、著新衣,靜處於一水晶房中。其時,有大龍菩薩,見而愍之,遂引入龍宮,授以無量之大乘經典,師遂體得教理。其時南天竺王信奉婆羅門教,攻擊佛法。師遂前往教化,使放棄婆羅門教信仰。此後大力弘法,又廣造大乘經典之注釋書,樹立大乘教學之體系,使大乘般若性空學說廣為傳布全印度。晚年住於南印度之黑峰山,門弟子有提婆等。
西藏所傳龍樹之事蹟與上記所述相異之處頗多,例如多羅那他之西藏文「七高僧書」謂,師曾習得無量壽陀羅尼,成就大孔雀女、九夜叉等種種悉地;令德叉迦龍王之女及其眷屬建立寺院、支提;後與諸夜叉女共於吉祥山修怛特羅等;另有謂師曾以白芥子七粒開南印度之鐵塔,得金剛頂經。凡上種種紀傳,頗具密教色彩,概為後世之傳說。
有關師出世之時代,諸說有異。如:(一)僧叡之大智度論序、廬山慧遠之大智論抄序(收於出三藏記集卷十)等載,師生於佛陀入滅後九百年頃。(二)百論疏卷上載,師生於佛陀入滅後五百三十年頃。(三)依三論遊意義、道安之二教論、龍樹菩薩傳等所說,師生於佛陀入滅後八百八十年頃,即西元四世紀末。現代學者,如印順法師等,多採用第三說。
關於師之入寂,據龍樹菩薩傳載,有一小乘法師,以嫉恨之故,不願師久住於世,師知曉後,即入靜室,行蟬蛻而去。另據大唐西域記卷十憍薩羅國條載,該國國王娑多婆訶歸依師,師以妙藥贈之,二人俱長壽不衰。王子欲早登王位,故乞請師自盡,師即以乾茅葉刎頸,王因哀愁之故,不久亦命終。至於師之年壽,依十二門論宗致義記卷上、法苑珠林卷五十三等所說,皆謂師之年壽達於數百,其說實難採信;然若依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一朝嚼齒木條及其他諸書所說師擅長藥術之言,推測其年壽亦應在百歲以上。
師之著作極豐,如:中論頌、十二門論、空七十論、迴諍論、六十頌如理論、大乘破有論、大智度論、十住毘婆沙論、大乘二十頌論、菩提資糧論、寶行王正論、因緣心論頌、菩提心離相論、福蓋正行所集經、讚法界頌、廣大發願頌等;造論之多,世所罕見,遂有「千部論主」之美稱。後世基於師所著中論而宣揚空觀之學派,稱為中觀派,並尊師為中觀派之祖。此外,師又被尊為付法藏第十三祖,且於我國、日本,古來亦被尊為八宗之祖。
關於師之梵名與譯名,依龍樹菩薩傳、大唐西域記卷八、十二門論宗致義記卷上等之說,其梵名為 Nāgārjuna。又梵文菩提行經、月稱之中論釋、師子賢之般若釋等,亦皆舉出 Nāgārjuna 之名;然於梵文入楞伽經則以師之梵名為 Nāgāhvaya,應譯為龍叫、龍名、龍猛;多羅那他之印度佛教史第十七章則謂龍樹與龍叫為不同之二人,龍叫與龍樹之弟子提婆為同時代之人,住於那爛陀寺。印順法師即依準上記說法,於所著「空之探究」第四章之一,謂龍叫(或龍猛)並非龍樹,其年代遲於龍樹,活躍於西元三二○年以後之旃陀羅笈多王之時代。〔入楞伽經卷九、大乘玄論卷五、華嚴經傳記卷五、付法藏因緣傳卷五、傳法正宗記卷三、佛祖統紀卷五、法苑珠林卷三十八、M. Walleser: The Life of Nāgārjuna from Tibetan and Chinese Sources〕 p6393
寶授菩提行經→
請參閱 寶授菩薩菩提行經
寶授菩薩菩提行經
全一卷。又稱寶授菩提行經。北宋法賢譯。收於大正藏第十四冊。記述寶授童子年始三歲,即以金蓮供佛,並與大目乾連、舍利弗、吉祥菩薩等互相問答,明示大乘之法義。寶授次以一器之飲食,遍供佛、僧而無有盡竟。 p6753
獻身
謂皈依、歸命,或獻身信奉之意。源自梵語 namas(巴 namo,音譯南無);namas原謂屈身禮敬,其後演變為皈依、獻身等意。此乃佛教徒對三寶皈依或獻身之信仰所不可或缺者。至大乘佛教,獻身之意義有進一步之發揮,認為所謂禮佛乃對他人獻身之服務。如菩提行經所載(大三二‧五四四下、五五○中):「我今思惟為自他,願佛受斯隨力施;我自身施一切佛,以自身等遍一切。(中略)我今奉事於如來,同於世間諸僕從;眾人足蹈我頂上,受之歡喜而同佛。」
於密教中,更講求絕對之奉獻。如金剛頂經瑜伽修習毘盧遮那三摩地法所載(大一八‧三二七下、三二八上):「為欲承事諸如來,捨身奉獻阿閦佛;全身委地以心禮,金剛合掌舒頂上。(中略)為求供養轉法輪,次應敬禮無量壽;金剛合掌置頂上,以口著地奉其身。(中略)由是獻身方便故,便能示現種種身。」(參閱「歸依」6570) p6775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入菩薩行論
說明菩薩如何修行的要典。印度中觀派論師寂天著。中國西藏佛教前弘期,曾由印度一切智天同西藏吉祥積,依據迦濕彌羅國本,譯成藏文(約在西元750~850)。在後弘期初期(980~1050)印度法祥賢同西藏寶賢又重譯和校改。後來寶賢同釋迦慧,又依中印度本修改一次。再後,俄‧羅敦喜饒到迦濕彌羅國求法(1076~1108),又同印度善慧稱(賈曹傑註中說是尼泊爾人),依照迦濕彌羅國本,經過修訂和潤文,成為現在流通的藏文頌本。
在漢文譯典中,宋太宗雍熙二年(985)由天息災翻譯,名為《菩提行經》共四卷,八品,七八六頌,較藏文本缺兩品,少一二七頌零三句,文義也有出入。本文據藏文頌本略作介紹。
作者寂天(約在650~750),為南印度梭羅修多羅國德鎧王之子,原名寂鎧。他成長以後,不願繼承王位,在登位前夕,逃出宮廷,行至一片森林地帶,遇見一個婦女,把他帶到森林深處,見到一位瑜伽行者,傳授他許多甚深教法,依法修習,獲得禪定和智慧。後到中印度那爛陀寺從勝天出家,取名寂天,著有《學處要集論》(漢譯名《大乘集菩薩學論》)和《諸經要集》,後來又為大眾說了一部《入菩薩行論》。由在座的學者們,聽後記誦下來。
關於本論頌文有多少,當時各地學者說法不一。迦濕彌羅人說共有一千多頌,在論的前面增加了皈敬頌;東印度人說有七百頌,論首加上了《中論》的皈敬頌,但少〈懺悔品〉和〈智慧品〉;中印度人則說無皈敬頌和作者誓言頌,共有千頌,因而引起了爭論。於是有三位學者到迦憐伽城去見寂天,請問他《學處要集論》和《諸經要集》收藏的處所及《入菩薩行論》共有多少頌﹖他回答說︰《學處要集論》和《諸經要集》用樹皮親筆寫的小字,放在住室的窗戶上;《入菩薩行論》頌文,中印度人所說是正確的。
本論文體全以頌文寫成,所以又名《千頌》。但現在通行的藏文本,只有九一三頌零三句。除第一頌皈敬三寶,第二第三頌說明造論的因由外,其餘的頌,共分十品,分別說明發菩提心和修菩薩行的方法。說發菩提心的有四品,說修菩薩行的有六品。其內容略述如下。
第一,〈贊菩提心功德品〉,共有三十三頌,分兩大科。
(1)菩提心的勝利︰說明一切被業和煩惱所繫縛的眾生,只要能發菩提心,一剎那間,就能稱為佛子,就可受人天的供養,廣讚勝利,無量無邊。
(2)菩提心的種類︰說菩提心有兩種,即願菩提心和行菩提心。「為利他故願成佛」的心是願心,為施等波羅蜜多向著成佛的路上走去的心是行心。
第二,〈懺罪品〉,共有六十五頌,分四大科。
(1)供養︰是用大自然中的無主物山水森林等和有主物乃至自身為供物,供養三寶。
(2)禮敬︰以觀想我身變為無量身,到諸佛剎土而作禮拜,並於現前塔廟、和尚、阿闍黎前,也作恭敬禮拜。
(3)皈依︰從今日起,直到獲得菩提果位,皈依一切如來、正法、菩薩眾會。
(4)懺悔︰由具足四力門懺悔業障。(1)能破現行力︰即從無始以來直到今生,由於愚癡,對殊勝境──父、母、師長等所作的一切罪業,現在發至誠心,於導師(佛)前,發露懺悔。
(2)依止力︰思維所造罪業,即從今日,皈依佛、法、僧三寶,如教而行。(3)對治現行力︰說三毒的大病,唯有大醫王佛所說的教法,才能醫治。應從今日,依佛說法而修對治。(4)遮止罪惡力︰對所造的性罪或者遮罪,心生追悔,於佛菩薩前,恭敬禮拜而作懺悔,以後,決定不造。
第三,〈總持菩提心品〉,共有三十三頌零兩句,分三大科。
(1)加行︰是在發菩提心以前先集順緣資糧,隨喜一切善法,見有作世間功德和修解脫的正因或由修持能得無上菩提的善法,都心生歡喜隨喜讚嘆。
(2)正行︰是正發起菩提心的方便。為作眾生的現時和究竟的利益,發起菩提願心和行心,並依次學習菩薩學處等。
(3)結歸︰是總結發心以後的功德。想這一生,能發菩提心,從此生於佛的種族中,得名菩薩了。願望得到實現,心中歡喜,常受安樂。
本品上半品所說的隨喜功德等,就是集積順緣資糧,結合第二品的〈懺罪品〉,就是淨違緣障。由修習這兩個前方便以後,下半品才說明起二種菩提心的方便。這樣正適合於三士道的修習次第,先修共下中士道,然後才修上士道。
第四,〈不放逸品〉,共有四十八頌,分三大科。
(1)棄捨菩提心的過失︰說明菩提心,是經過多次思維其功德以後,才發起的。如果棄捨菩提心,就是欺騙諸佛和一切眾生,應墮惡趣。經常思維這些道理,不令菩提心衰退。
(2)應勤捨罪業︰說房提心衰退的主要因素,就是不喜作善而喜造惡業。現在既得難得的人生,就應勤修善法。
(3)應斷除煩惱︰說妾業是由煩惱生起的,所以應當勤求斷除煩惱。對於煩惱,如對死敵作戰一樣,不怕艱苦,勤修善法,勤學菩薩行來對治它。
第五,〈守護正知品〉,共有一○九頌,分三大科。
(1)守護心的方便︰說明要守護心住於善所緣時,必須守護正念和正知。若離正知,則妄念生,不僅將已生的善財奪去,並且障礙未生的善法,不令生起,甚至摧折能得解脫的慧命。守護正知還須正念,要以正念之繩,繫心象於善所緣的柱上,不令散亂。
(2)怎樣生起正念︰說怛起正念,須要依止善知識,聽從善知識的指示和教導,激發自羞的慚和怖畏他人毀謗的愧,並且相信異熟果報。由具有這些善因,就能生起正念,然後由正念守護正知,以正知防護自心,不令散亂。
(3)怎樣守護三聚戒︰先說守護律儀戒,就是觀察身語的行為及造業前的等起心(動機),不令有過失(煩惱)。其次說明守護攝善法戒,應思維身是不淨,不應貪著,但可用作修善的工具,依此得渡輪迴大海,到達彼岸而成佛。其次說明怎樣守護饒益有情戒,應當常以財、法施與有情,隨護有情心,不令三業染罪。
第六,〈安忍品〉,共有一三四頌,分兩大科。
(1)瞋恚的過失︰常懷瞋恚的人,身心經常是痛苦的。一念瞋心,即能摧毀善根。
(2)修忍的方法︰當思在輪迴中,苦多樂少。若因不忍小苦而造惡業,則將來生於惡趣的苦,更是不可想像。瞋恚是不順善法的,當以修忍的方法,防止瞋恚的為害。
第七,〈精進品〉,共有七十六頌零三句,分兩大科。
(1)思維精進相違品的過失︰說明懈怠就是精進的相違品。懈怠有兩種,(1)是對於善法能做而不去做。(2)是貪著庸俗無義利的事,空過時日。
(2)修習精進的方法︰當思維已得的人身,終歸死亡,應當常時警惕,不要貪著睡眠懈怠。現在為求菩提,成就自他大利,當勤精進。
第八,〈靜慮品〉,共有一八七頌,分三大科。
(1)靜慮相違品的過失︰靜慮的相違品就是世間憒鬧和顛倒分別。即顛倒分別對於五欲受用執以為樂,不淨之身執以為淨。思維這些過失以後,當於靜處生起愛慕。
(2)住於靜處的勝利︰說明住於森林靜處,資具簡單,少欲知足,修習靜慮與菩提心。
(3)修自他相換的菩提心︰先修自他同等,然後修自他相換。修菩提心的菩薩,當給一切人以安樂和除一切人的痛苦。自他既是同等,是可以相換,以愛執自己的心轉移到他人身上,將自己的身財善根,布施給一切有情。
第九,〈般若品〉,共有一六七頌零一句,分兩大科。
(1)二諦的建立︰由破實事師等所說的實有而成立中觀性空的說法。否認經部師說色等境是現量所得是實有,以及唯識師所說心為實有,主張心境等一切法,都是假立的,自性本空。
(2)廣說修二種無我的方法︰分為二,(1)廣說修補特伽羅無我︰說明補特伽羅有兩種,俱生我執和分別我執,以觀察六大非我的方法來破除我執。(2)廣說修法無我︰先由四念處說明法無我,其次用緣起為因,成立一切法無自性。
第十,〈回向品〉,共有五十七頌零一句,分兩大科。
(1)總回向︰願以造論的功德,回向一切眾生,共同趣入菩薩行。
(2)別回向︰分為三,(1)為利他回向;(2)為自利回向;(3)為安樂的生源,廣弘教法回向。
本論梵文註釋很多,僅從西藏大藏經中由梵文譯成藏文的註釋就有下列十種︰(1)《入菩薩行論釋難廣釋智品》,作者慧生。(2)《入菩薩行論釋難》,作者不明。(3)《入菩薩行論釋千九百七十五頌》,作者善天。(4)《入菩薩行論難解處決擇》,作者黑論師。(5)《入菩薩行論釋難》,作者遍照護。(6)《入菩薩行論智品釋難》,無作者名。(7)《入菩薩行論智品及回向品釋難》,無作者名。(8)《入菩薩行三十六義略攝》,作者金洲。(9)《入菩薩行論十一要義略攝》,作者金洲。(10)《入菩薩行密意釋殊勝光顯疏》,作者畢補底旃陀羅。
本論譯傳到西藏後,又為迦當派宗為六論之一。以後各派都有註釋,其中以宗喀巴的上首弟子賈曹傑所著《入菩薩行論釋佛子津梁論》為最著稱。宗喀巴所著《菩提道次第廣‧略論》未問世以前,本論是修菩薩行的代表作。宗喀巴也非常珍視這部論,他著的《菩提道次第廣論》中引用了本論三分之一以上的文句。西藏行者有以本論作為課誦本每日分段念誦。尤以本論最後第十〈回向品〉列為藏族佛教徒課誦的「五大願文」之一《入菩薩行願》,影響巨大。(胡繼歐)
大乘稻芉經
一卷。譯者不詳。又稱《稻芉經》。收在《大正藏》第十六冊。內容敘述彌勒菩薩應舍利弗之請問,宣說因緣生法有內外二種,並藉稻芉由種生芽,由芽生葉,乃至由花生實之事,比喻十二因緣之生起次第。本經之異譯有支謙譯《了本生死經》、東晉失譯《稻芉經》、不空譯《慈氏菩薩所說大乘緣生稻𦼮喻經》、施護譯《大乘舍黎娑擔摩經》等四本,其中不空譯本與施護譯本頗為相近。
本經中的「芉」字,並非正確的漢字。在各譯本中,不空譯本作「稻𦼮」;東晉失譯本之宋代刊本和宮內省本作「稻芉」,元、明刊本作「稻稈」,而《大正藏》則作「稻芉」。
本經原先並未入藏,最初是以敦煌出土的版本為主,加上法成《大乘稻芉經隨聽疏》一起在上海刊行,後來才以敦煌出土的大英博物館本編入《大正藏》。
西藏本收在《大谷甘珠爾目錄》中,其古寫本係由斯坦因在于闐所發掘。弗郎克等諸氏認定此古寫本為現在所知西藏佛典古寫本中最古者。梵本目前已佚。普辛以西藏本為基礎,從梵本《集菩薩學論》、《菩提行經註》、《中論疏》等抽出適當的梵文加以輯補,而製作成復原梵本,並將此復原本與西藏本收於1913年其所著的《十二因緣論》中。
如將此漢譯本和西藏本相比對,並從其流傳等事來推究,則可知此譯本之原典可能是西藏本。譯者名已失傳。據研判,可能是編集《大乘稻芉經隨聽疏》的法成。
〔參考資料〕 上山大峻《敦煌佛教の研究》第二章。
世自在王佛
指救度世間眾生而得自在的佛。過去佛之一。音譯作樓夷亘羅佛,又作世間自在王佛、世饒王佛、饒王佛。據《無量壽經》卷上所載,此佛為法藏比丘的本師,其文云(大正12‧267a)︰「有佛名世自在王如來應供等正覺。(中略)時有國王聞佛說法,心懷悅豫,尋發無上正真道意,棄國捐王,行作沙門,號曰法藏。(中略)於是世自在王佛,即為廣說二百一十億諸佛剎土,天人之善惡、國土之粗妙,應其心願悉現與之。」
法藏比丘因此攝取二百一十億諸佛妙土清淨之行,發起四十八願,成就佛果,即為阿彌陀佛。
關於此佛的出世順序,依《無量壽經》卷上記載,此佛的出世年代晚於過去錠光佛等五十三佛。但其餘諸經,如《大阿彌陀經》卷上、《平等覺經》卷一、《無量壽經》(梵文本和藏文本)、《大寶積經》卷十七、《大乘無量壽莊嚴經》卷上、《十住毗婆沙論》卷五等處則另有異說。
又有主張世自在(Lokeśvara)即是觀自在(觀音,Avalokiteśvara)者,如日本荻原雲來認為觀自在係avalokita(觀)和īśvara(自在)的合成語,並主張avalokita乃由avalo-1itṛ(觀者、能觀者)轉訛而來,因此「觀自在」意即「能觀的自在者」。世自在(Lokeś-vara)是loka(世)和īśvara(自在)的合成語,而loka的語根為lok(見),因此可將lokeśvara別譯為觀自在、光自在。如密教中,金剛界的阿彌陀(Lokeśvararāj)譯作觀自在王。寂天《入菩提行經》第二章第十三頌的世自在(Lokeśvara),據推測乃指觀音。達斯(S. Candra Das)的藏英辭典即以世自在為觀自在的通名,並列出Ḥjig-rten mgon-po(世主)、Thugs-rje-chen-po(大慈)等異名。
〔參考資料〕 《玄應音義》卷五;《決定總持經》;《謗佛經》;《理趣釋》卷下;《荻原雲來文集》;本田義英《法華經論》。
大乘集菩薩學論
二十五卷。法稱菩薩造,宋‧法護、日稱等譯。又稱《集菩薩學論》、《學處要集》。收在《大正藏》第三十二冊。全書十八品,敘述菩薩應學之法;亦即揭示六波羅蜜等德目,再援引諸經所說以資證明,並略作解釋。
各品內容略如下述︰
(1)集布施學品︰發菩提心,住大悲心,捨施一切,除滅眾生一切苦惱。(2)護持正法戒品︰不捨善知識,不吝身命,尊重護持正法。(3)護法師品︰行者護持正法所遇諸難事。(4)空品︰遠離十惡等諸罪難。(5)集離難戒學品︰敘述當遠離之諸過難。(6)護身品︰護持身心之諸戒行。(7)護受用福品︰為利益眾生應護持之清淨福業。(8)清淨品︰令身心清淨之法。(9)忍辱品︰長養諸戒行之忍辱行。(10)精進波羅蜜多品︰精進之功德。(11)說阿蘭若品︰可止住之阿蘭若處。(12)治心品︰依禪定治諸煩惱。(13)念處品︰示四念處之相。(14)自性清淨品︰離毀犯時,知法自性清淨空寂。(15)正命受用品︰遠離非法邪惡之活命,可受用正命平等。(16)增長勝力品︰增長殊勝堅固力之方法。(17)恭敬作禮品︰恭敬諸佛增長福行。(18)念三寶品︰念三寶之相。
本書現行之梵本,係1902年由英國學者班達爾(C. Bendall)所刊行。譯本方面,除了漢譯本,另有西藏譯本及英譯本。英譯本係魯斯(W. H. D. Rouse)繼班達爾未成之業,從梵本迻譯而成。又,關於本書的作者,梵本闕其名,漢譯本作法稱造,藏本則作寂天(Śan-tideva)撰。
此外,本書引用之經典,為數甚多,其原典亦大多不存,故書中所引經文,頗為研究梵文原典者所重視。
◎附︰Winternitz《印度文獻史》〈佛教文獻〉第八章(依觀摘譯)
據多羅那他所述,《大乘集菩薩學論》(Śikṣāsamnccaya,學處要集)、《集經論》(Sūtrasamccaya)、《入菩提行經》(Bo-dhicaryavatāra)皆為寂天所撰。
《大乘集菩薩論》是大乘佛教的教科書,全書由二十七首偈頌及作者編纂的註釋組成。其所以謂之為「編纂」,係因作者用以作註釋的,幾乎全部取自經論。作者的博學,在書中表露無遺,但書中少有作者之創作。作者在本書序中謙虛的說︰「我絲毫沒有意圖新創,也不懂撰述文學作品。因此,個人的努力,並不是為了裨益他人;唯一希望,是要成就自己之心。雖然如此,在此一著作中,仍含有向善的期望。諸方賢達若能知此期望,則此書之撰即非白費。」
雖然作者如此表白,但本書極適合當作大乘佛教道德性教理的入門書。又由於其所引用典籍,今已大多不傳,故本書更具價值。本書的基本觀念及大乘的道德核心,係揭示在卷首的二偈中︰
如果恐怖、苦痛,
對於我以及他人,都是可憎的;
那麼,為什麼我的身體,
要比別人多一層保護﹖
你若欲達苦滅,
欲臻幸福之目的地,
你應深植信仰,
你心應趣向正覺。
此外,諸如發菩提心、行菩薩行、求取正覺等,皆是取自大乘經典。而發此心者,必須否定自己,捨己為人。不畏縮承受地獄有情之罪與苦。菩薩如是言道︰
「我願承受一切有情之苦。不退縮、不逃避、不畏懼、不怖畏。我視承受一切有情之重擔為當然。我誓願救一切有情。我欲令一切有情自生、老、病之稠林中解脫。我不求自己之解脫。我欲以智慧之舟,拯救溺於輪迴洪流中之一切有情。(中略)我願以身代一切眾生之苦。」
但是,菩薩的清淨法,除了積極性的慈悲之外,也包括其他波羅蜜。尤其以禪定指導最高智(一切現象空)之洞察,以及佛陀崇拜、塔之建立形態的信仰。然而,於其中菩薩之心亦應常繫於為令一切眾生解脫。「我欲引導一切有情入涅槃之都。」係其不變之心願。
在《大乘集菩薩學論》所引用的諸多典籍中,某些引用較多或摘錄較長的經典,值得吾人注意。自《虛空藏經》所引用者,係與罪有關的,即國王的主要五罪、初發心菩薩八罪等。自《優波離所問經》取出者,係有關罪與懺悔的長短章句。自《烏格拉達塔所問經》(Ugradattaparipṛcchā),引用頗多有關婚姻生活的責任、森林行者的生活等。自《說無垢稱經》(維摩經),引用有關菩薩之德的章句。《大事》中的〈觀察世間經〉(Avalokana-sūtra),寂天以之為獨立經典而引用。自《寶光明陀羅尼經》(Ratnolkā-dhāraṇī)引用的章句,與菩薩之德有關,此中,「陀羅尼」不是僅採咒文的形態,而是與經典無異。此外,引用的經典另有《如來祕密經》(Tathā-gataguhya-sūtra)、《十地經》、《法集經》(Dharmasaṃgīti-sūtra)、《般若經》之若干異本、《悲華經》、《華嚴經》、《月燈(三昧)經》、《寶積經》、《寶雲經》、《入楞伽經》、《普曜經》、《稻稈經》、《法華經》、《金光明經》等。
〔參考資料〕 梶山雄一(等)著‧李世傑譯《中觀思想》(《世界佛學名著譯叢》)。
天息災
北天竺迦濕彌羅國僧。北宋‧太平興國五年(980),與施護一同攜梵本至汴京。太宗召見,並賜紫衣。其時,太宗有意重興譯經事業,乃敕令於太平興國寺之西建譯經院;七年六月譯經院成,詔天息災與施護、法天等人居之,從事譯經。賜天息災為明教大師,此後譯經不輟。翌年,天息災奏請選拔童行,選修梵學,以儲譯才。當時選出惟淨等五十人,送入譯經院學習。雍熙二年(985),天息災任朝散大夫試鴻臚少卿,翌年受賜「御製三藏聖教序」,三年蒙詔改名法賢。真宗咸平三年八月示寂,年壽不詳,諡號「慧辯法師」。
自太平興國七年七月以後,天息災所譯出的經典,有《大方廣菩薩藏文殊師利根本儀軌經》二十卷、《分別善惡報應經》二卷、《聖佛母小字般若經》一卷、《觀想佛母般若經》一卷、《大乘莊嚴寶王經》四卷、《菩提行經》四卷等,計有十八部五十七卷。
◎附︰《中國佛教人物與制度》〈天息災、法天、施護〉條(呂澂撰)
中國佛教典籍的漢譯,從唐憲宗元和六年(811)譯成《本生心地觀經》之後就中斷了,直到宋太宗太平興國七年(982)才復興,當時主持翻譯工作的即是天息災、法天、施護三人。
法天是中印度摩伽陀國那爛陀寺僧,原出剎帝利族,通達三藏。宋初,印度內地的佛教徒因回教的侵入受到逼迫,外出的很多,法天和兄法護也攜帶梵本經典來到了中國的鄜州。他們在那裏遇著河中府梵學僧法進,共同翻譯了《大乘聖無量壽決定光明如來陀羅尼經》、《最勝佛頂陀羅尼經》和《七佛贊唄伽陀》。由於法進熟習教典,所以譯文委婉簡約,具備傳統的風格。開寶七年(974)鄜州守吏王龜從將這些譯本送到汴京,宋太祖很喜歡,召見了他們,並允許他們去朝禮五台山,遊歷江浙、嶺表、巴蜀各地(那三部譯典,後來在太宗端拱元年,即西元988年,經過校訂,都編入大藏經)。
天息災生在北印度迦濕彌羅國,是中印度惹爛馱羅國密林寺僧,施護則是北印度烏填曩國帝釋官寺僧。他們原係同母兄弟,在太平興國五年(980)一同攜帶梵本來京,也受到優待。那時法天等已遊歷歸來,太宗叫他們審查宮廷收藏的各種梵本。因為他們兼通華語,能夠翻譯,太宗動了重興譯經的念頭,遣內侍鄭守鈞計劃在京中太平興國寺的西邊建築譯經院。過了兩年,院屋建成,天息災等便受命住入開始翻譯。
天息災等參酌密教儀軌,佈置了譯場。場內設一金剛界的種子圓壇,分布諸尊的種子梵字,稱為「大法曼拏羅」。每天用香華燈水果品等二時供養,禮拜旋繞,做著祈禱。壇外安排了譯場各種職事的坐位。其職事有以下幾種︰第一,譯主,是通達梵本的三藏,正坐在壇的北面。第二,證梵義,評較梵本的解釋;第三,證梵文,審定梵本的讀法;他們都坐在譯主的左邊。第四,筆受;第五,綴文;第六,證義;第七,參詳;這些是跟著讀文譯義記錄下來並改定為譯本的,都坐在譯主的右邊(其中「參詳」一職不常設,後來更改設「校勘華字」一職)。第八,潤文,對譯本為最後的筆削刊定;第九,監譯,維持譯場的秩序;他們分坐在東南、西南兩面。
這樣的譯場制度很適合當時的具體情況。那時主譯的雖為印度人,但通達華語,自不必再設傳譯。還有參加譯事的印度三藏不止一人,所以又設了證梵義、證梵文兩職,以便合作。在宋初較長的一段時期裏,天息災等便是在這種組織下進行翻譯的。
天息災、法天和施護最初於太平興國七年七月,分別試譯《聖佛母小字般若波羅蜜多經》、《大乘聖吉祥持世陀羅尼經》、《無能勝幡王如來莊嚴陀羅尼經》各一卷。當時集合了京城義學沙門一百人共同審查,左街僧錄神曜等以為譯事久廢,新譯不見得會合式,經過對勘證明,才肯定它的價值,繼續編入大藏。從此便充實了譯場各職(證義的擴充到十人)經常翻譯,譯成即隨時附表進上;特別是在每年十月間太宗生日的一天,必定準備新經獻祝,以為點綴(後來帝誕獻經,即成為定例,歷太宗、真宗、仁宗三朝不改)。
譯事進行不久,天息災等就注意到翻譯人才的培養。他們以為,歷代譯經都依賴印度僧人,但道路遠隔,假使沒有人來(這當然是由於那時印度佛教的衰勢而引起的遠慮),譯事豈不又要停頓﹖因此,他們建議選拔童行,選修梵學,以儲譯才。當時從京城童行五百人中選出惟淨等五十人,送入譯經院(隨後改名傳法院)學習。後來惟淨、澄珠、文一等數人均學有成就而參加了譯事。
天息災等新譯的經典在雍熙元年(984)九月刻版流通,太宗還做了「新譯三藏聖教序」加在各經的前面。二年(985),他們因為翻譯有成績,加給了朝散大夫試鴻臚少卿官銜(以後歷有升遷)。四年(987),天息災奉詔改名法賢。他們從此一直工作不輟;到了真宗咸平三年(1000),法賢病死;後一年,法天也死了。剩了施護一人主譯,由惟淨協助(證梵文),景德三年(1006)才有北印度僧人法護(梵名「達理摩波羅」,和法天之兄同名,其實是兩個人)參加證梵義。祥符二年(1009),惟淨、法護便協同施護主譯。五年(1012),施護等建議將宋代譯出的新經,接著《開元》、《貞元》兩種經錄之後,編輯新錄。後來即由譯場潤文大臣趙安仁、楊億和惟淨等編成《大中祥符法寶錄》二十二卷。施護的翻譯一直繼續到天禧元年(1017)病死時為止(和法天之兄同來的法護,最初也曾參加譯事,在太平興國八年譯出《大力明王經》二卷後便回印去了)。
天息災等所譯典籍的種類、名目、卷數,都詳細記載在《大中祥符法寶錄》和《景祐新修法寶錄》裏。
太平興國七年天息災等試譯新經成功以後,譯經院的東西兩邊更擴建了殿堂,分別安置佛像和經藏;宋代宮廷所藏梵本都取了出來,供給翻譯之用。當時太宗詔令用新刻的大藏經目錄(大體同於《開元錄》)對勘,揀未有的經翻譯,避免重覆;因此,印度新流行的密教經典譯出最多。在天息災等譯籍總數二五二部四八一卷裏,大乘祕密部經就有一二六部二四0卷,整整占了一半。再就它的內容說,像大部《金剛頂經》十八會的初會(《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三昧大教王經》三十卷,施護譯)、六會(《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三昧大教王經》七卷,法賢譯)、十五會(《一切如來金剛三業最上祕密大教王經》七卷,施護譯),都有了新譯。另外像觀音六字明咒信仰的根本經典《大乘莊嚴寶王經》也翻譯了過來(天息災譯)。但在密典的翻譯裏面也夾雜一些不純的作品,像淳化五年(994)法賢譯的《頻那夜迦成就儀軌經》說到種種成就法,而葷血之祀甚凟於真乘,厭詛之辭尤乖於妙理,這些都違反佛教根本精神。天禧元年(1017)發現了它的錯誤,便禁止入藏;但以後各版藏經仍舊將它保存下來,只是密典的翻譯從此無形中受到了限制。
天息災等譯本在顯教方面,也有幾種是中觀、瑜伽學派的重要論著,如龍樹的《六十頌如理論》、《大乘二十頌論》,陳那的《佛母般若圓集要義論》,三寶尊的同論《釋論》(以上都是施護所譯),寂天的《菩提行經》(天息災譯)等。不過譯文晦澀,且多錯誤,這大概是由於當時的翻譯流於形式不求甚解所致;因此譯出之後,對於當時佛教義學並沒有發生什麼作用。另外,天息災等譯本為了正確地念誦陀羅尼和諷咏讚唄,在音譯方面卻有它相當的發展,特別是譯出了好多梵讚。這當法天初到中國鄜州時譯了《七佛讚唄伽陀》,就已開端。此譯現存本雖已經過改訂,但仍可看出它是怎樣地著重對音的正確,以致七佛名稱都沒有沿用舊譯(如迦葉波改譯為迦引捨鉢,釋迦牟尼改譯為設枳也(二合)母𡫸等)。其後這類譯本,更有法天譯的《文殊師利一百八名梵讚》、《聖觀自在菩薩梵讚》,法賢譯的《三身梵讚》、《八大靈塔梵讚》、《犍椎梵讚》、《聖金剛手菩薩一百八名梵讚》、《曼殊室利菩薩吉祥伽陀》、施護譯的《聖多羅菩薩梵讚》。有了這些華梵對翻的經驗,後來法護、惟淨更加以總結,依著悉曇章十二番字母編成《景祐天竺字源》一書,即作為一代音譯的典範。這和舊譯對照看來,是有其特色的。
〔參考資料〕 《大中祥符法寶錄》卷三~卷八、卷十、卷十一;《佛祖統紀》卷四十三、卷四十四;《佛祖歷代通載》卷十八;《祥符法寶錄略出》。
佛教文獻學
十八世紀以來,以西洋學術方法對佛典所作的系統性研究。內容包含對各種語文佛典的解讀、校勘、編目、翻譯、註釋及內容研究等。
〔佛典研究之肇始〕 在中國、日本的佛教傳統宗派中,大、小乘一切佛典,都被視為釋尊一代的說法,而完全忽略佛典成立的事實。各宗派也將所有經典都認為是釋尊親口所說,而選擇其中之某一經典為自宗之所依。另一方面,不承認這種傳統的經典觀,而以為經典不是釋尊說法的實錄,並以為經典自有其歷史發展性,而率先以文獻方法研究經典的,是日本江戶時代的思想家富永仲基(1715~1746)。但是,當時佛教界並沒有接受他的方法。日本以學問性的研究方式研究佛典,是在明治時代,由歐洲所輸入的。
歐洲人中,最先接觸印度原典的,是蒙兀兒王朝第四代王賈漢格爾(Jahangir)的長子達拉沙可(Muhammed Daraschakoh)。他動員眾多學者將《五十奧義書》翻譯為波斯語。此書其後由法國的培龍(A. Du Perron,1732~1805)譯為拉丁語,於 1801至1802年出版。但是,歐洲人之從事印度研究,是在十八世紀後半就已經開始了。1784年,英國人威廉瓊斯(Sir W. Jones)設立「孟加拉亞洲協會」(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開始作正式的印度研究。首先是由英國的研究者,進行印度古典之翻譯與介紹。到了十九世紀,對佛教的注意,逐漸昇高。在這種趨勢之下,首先從事佛典研究而留下成果的是,法國的布赫諾夫(E. Burnouf,1801~1852)。
英國駐尼泊爾公使赫吉森(B. H. Hodgson,1800~1894)於1833年開始在尼泊爾搜集梵語佛典寫本。布赫諾夫對這些寫本極為重視,乃從事研究。布赫諾夫涉獵了不少梵文佛典,而於1839年完成《法華經》的法譯(Lelotus de la bonne loi ,Paris)。而其力作《印度佛教史序說》(L'Introduction a' l'histoire du Bouddhisme indien,Paris,1844)一書,可說是其佛教文獻研究之金字塔。此外,在巴利語文獻的研究上,布赫諾夫也扮演開拓者的角色。在此領域上,在斯里蘭卡任職的突諾爾(G. Turnour,1799~1843),已在1837年刊行巴利原典《大史》(Mahāvaṃsa)最初三十八章並發表其所作的英譯。而英國傳教士哈代(R. S. Hardy,1803~1868)、羅馬天主教士畢岡迭特(P. Bigandet,1813~1894)也發表其依據緬甸資料所作的佛傳研究。
在佛教文獻研究的最初期,俄羅斯的傳教士兼喀山大學的漢學教授華西列夫(W. Wassiliew,1818~1900)著有《佛教》(DerBuddhismus,St. Petersburg,1860)一書,荷蘭的佛教學者克恩(H. Kern,1833~1917)也撰有《印度佛教綱要》(Manual of Indian Buddhism,Strassburg,1896),這兩部書是這一時期所發表的綜合研究成果。
〔中期文獻研究〕 此處仿照狄雍(J. W.de Jong,1921~ )所訂,以十九世紀末期至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為佛教文獻學史的第二期。此一時期的特徵,是進行梵文文獻的原典研究,校訂出版甚多巴利原典。
首先,丹麥的印度學學者華斯勃爾(V.Fausböll,1821~1908)出版《本生經》(Jātaka,1877~1897)、德國的佛教學者奧登貝格(H. Oldenberg,1854~1920)校訂出版《律藏》(Vinayapiṭaka,1879~1883)。1881年,英國佛教學者賴斯戴維斯(T.W. Rhys Davids,1843~1922)設立「巴利聖典協會」(Pali Text Society),開始校訂出版「五尼柯耶」等巴利原典。
梵文佛典方面,西那爾(É. Senart,1847~1928)刊行《大事》(Mahāvastu,1897)、馬克斯‧穆勒(F. Max Müler,1823~1900)刊行《金剛般若經》(Vajracchedikā,Oxford,1881)、《無量壽經》、《阿彌陀經》(cSukhāvati Vyūha,Oxford,1883)。對二十世紀日本的文獻學研究有大貢獻的高楠順次郎,在當時即就讀於英國的牛津大學。這些大乘經典,就是穆勒與高楠二人所共同校訂的。
在十九世紀末期出版的佛典,除了前面所提到的以外,另有英國的印度學學者柯衛爾(E. B. Cowell,1826~1903)與奈爾(R. A.Neil)的《天業譬喻》(Divyāvadāna,Cambridge,1886)、克恩的《本生鬘》(Jātakamālā or Bodhisattvāvadānamālā,Boston,1891)、明那耶夫(I. P. Minaev,1840~1890)的《入菩提行經》(Bodhicar-ya#vatara,St. Petersburg,1889)、法國普辛(L. de la Vallée Poussin ,1869~1938)的《入菩提行經細疏》(Bodhicaryāvata-ra-pañjikā,Calcutta,1901~1914)、柯衛爾的《佛所行讚》(The Buddhacarita ofAśvaghoṣa,Oxford,1893)、德國佛教學者雷夫曼(S. Lefmann,1831~1912)的《普曜經》(Lalitavistara,Halle,1902)。
對佛教教祖釋尊,作歷史性的考察,是此一時期文獻研究的結果。首先提起問題的是法國的東洋學者西那爾。西那爾校訂佛傳經典《大事》,並根據巴利語的《因緣故事》(Nidānakathā)、《佛種姓》(Buddhavaṃ-sa)等書,進行佛傳研究。而發表其所撰〈佛陀傳說之試論〉(Essaisur lalégende deBouddha,Journal Asiatique,1873~1875)。西那爾將佛傳中的傳說部分去除後,主張釋尊是太陽神、大丈夫、轉輪聖王,並非實在之人物。對於西那爾這種主張,奧登貝格在《佛陀及其生涯、教義、教團》(Buddha,SeinLeben,Seine Lehre,seine Gemeinde,1881)一書中加以否定。奧登貝格從判定資料新舊著手,再從最古的資料中,選侑於歷史事實的資料,而論證釋尊為實有其人。
〔中亞寫本之研究〕 十九世紀的後十年,中亞地區的梵語等多種語言佛典陸續出土,學術界也開始著手研究。駐喀什噶爾的俄國領事培措夫斯基( N. F. Petrovskij,1837~1908),在和闐獲得由數種語言寫成的寫本,並將之贈予聖彼得堡的東洋學者歐登柏格(S.Oldenburg,1863~1934)。1892年,歐登柏格出版一頁庫車語原典的照相版。1900年,琉曼(E. Leumann,1859~1931)也刊行了相同的資料,並刊行喀什噶爾出土的梵文斷片。同一時期,洪里(A. F. R. Hoernle,1841~1918)則提出有關和闐、喀什噶爾出土寫本的學術報告。
二十世紀時,受中亞地區出土物的刺激,各國紛紛組織中亞探險隊。其中,最早進行的,是斯坦因(Sir A. Stein,1862~1943)所率領的探險隊。從1900年至1916年間,一共進行三次探險。其次較主要的有四次。德國方面第一次(1902~1903)是由格倫威德爾(A.Grünwedel,1856~1935)及胡特(G. Huth,1867~1906)率領。第二次(1904~1905)由里克(A. Von Le Coq,1860~1930)帶隊。第三次(1905~1907)由格倫威德爾與里克率領。第四次(1913~1914)由里克帶隊。法國方面,是由伯希和( P. Pelliot,1878~1945)帶領。日本則自1902至1913年之間,進行三次。又,自1898 年至1915年之間克雷孟玆(D. Klementz)、歐登柏格也進行過三次的探險。
這些探險活動對佛教文獻的研究,有極大的影響。由於這幾國學者的探勘蒐尋,才使梵文、藏語、漢文、庫車語、阿耆尼語、和闐語、粟特語、維吾爾語的寫本,大量流入巴黎、倫敦、柏林、聖彼得堡、日本等地。各國學者並開始進行研究。其研究成果中,具代表性的,有斯坦因的《Serindia》(五卷,1921,其第一卷中,含中亞研究文獻目錄),以及華德史密特(E. Waldschmidt)的《吐魯番出土的梵文寫本》(S anskrithandschriften ausdenTurfanfunden l,Wiesbaden,1965)。華氏此書,是 1904年至1964年間,德國學者所出版的梵文斷片目錄。此外,另有許溫特那(E.Schwen tner)的庫車語、阿耆尼語寫本,德瑞斯登(M. J. Dresden)、葛千柏格(L. G.Gercenberg)的粟特語、和闐語寫本,羅文達爾(R. Loewenthal)的維吾爾語寫本的目錄,或語言、文獻的研究。
〔法國的佛教文獻研究〕 法國的巴利語、梵文、藏語、漢譯佛教文獻的研究,開始得相當早。十九世紀中期,朱利安(S. J. Julien,1797~1873)已將《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Paris,1853)、《大唐西域記》(Paris,1857~1858)譯成法文。此外,另有佛庫(É.. Foucaux)刊行藏譯本的《普曜經》(Paris, 1847~1848)原典,並於1853年刊行法譯本。
佛教文獻研究的業績對日本學界影響最大的是,烈維(S. Lévi,1863~1935)、普辛及其門弟。烈維自1885年以來,在高等研究院(École des Hautes Étude)教授梵文,1894年任法蘭西學院的教授。他三次赴尼泊爾,每次都曾發現新寫本,其後也都加以校訂、刊行。計有無著《大乘莊嚴經論》(Mahāyāna-sūtrālaṃkāra)的梵文校訂本(Paris,1907)與法譯本(Paris,1911)、世親《唯識二十論》(Viṃśatikā)、《唯識三十頌》(Triṃśikā)的刊行(Vijñaptimātratāsiddhi,Paris,1925)。在烈維所發現的尼泊爾寫本中,安慧的《中邊分別論釋疏》(Madhyān-tavibhāgaṭīkā),係由其弟子山口益(1895~1976),於1934年在日本刊行。這些都是有關唯識思想的重要文獻,對日本的唯識學研究影響頗鉅。烈維曾三次赴日本,與日本學界的關係甚深。日本學者中,以研究印度學、佛教學為目的,而留學法國的,幾乎都是在烈維門下作研究。因此,烈維被推舉為日本帝國學士院的名譽會員。
烈維的弟子普辛,專研大乘佛教之各個哲學學派。曾刊行月稱《淨明句論》(Prasan-napadā,龍樹《中論》的註釋)的梵本校訂本(St. Petersburg,1903~1913)、《入中論》(Madhyamakāvatāra)的藏譯校訂本(St. Petersburg,1907~1912)、般若伽羅末提《入菩提行經細疏》的梵本校訂本。普辛對漢譯文獻也有研究。他曾參考稱友(Yaśomit-ra)的梵文註釋、藏傳的各種註釋、普光、法寶等人的漢文註釋、真諦譯《俱舍論》、日本佛教學者的研究成果,而將玄奘譯《俱舍論》全書三十卷譯成法文刊行(L' Abhidharmakośa de Vasubandhu》(6 vols,Paris,1923~1931)。又譯有中國、日本唯識學法相學的重要文獻《成唯識論》(Vijñaptimātra-tāsiddhi,2 vols,Paris,1928~1929)。同樣是烈維弟子的普集魯斯基(J. Przy luski,1885~1944),曾與拉露(M. Lalou,1890~1967)合作出版《佛教文獻目錄》(Bibliographie bouddhique)。在烈維的弟子中,最有名的是拉莫特(É.Lamotte,1903~1983)。他曾將《解深密經》(Saṃdhinir-mocana,Louvain,1935)、世親《成業論》(Karmasiddhaprakaraṇa,1936)、無著《攝大乘論》(Mahāyānasaṃgraha ,2 vols,Louvain,1938~1939)、《大智度論》(Louvain,1944,194 9,1970,1976,1980)、《維摩經》(Vimalakīrtinirdeśa,Louvain,1962)、《首楞嚴經》(Śūraṅgamasa-mādhi,Bruxelles,1965)等書譯成法文刊行。
〔列寧格勒學派等〕 聖彼得堡(列寧格勒)也有東洋學、佛教學的研究傳統。瑞士的佛教學者瑞格昧(C. Regamey)將那些以聖彼得堡為研究據點的歐登柏格、明那耶夫、謝爾巴斯基(F. I. Stcherbatskoi,1866~1942)等人,稱為「列寧格勒學派」(DieLeningrader Schule)。謝爾巴斯基的業績中,以有關後期的佛教論理學者法稱(Dharmakīrti)、法上(Dharmottara)的論理學、認識論最為重要。他首先刊行法稱的《正理一滴論》(Nyāyabindu),及法上之註釋的俄文譯本(1903)。接著出版其梵文原典及藏譯本(Petrograd,1918)。又以俄文撰寫有關佛教論理學、認識論的問題(1909),隨後又譯之為法文(1924)、德文(1926)。最後以英文出版其增補版《Buddhist Logic》(2 vols,Leningrad,1930,1932)。他的弟子歐柏密勒(E. Obermiller,1901~1935),曾將藏譯本《究竟一乘寶性論》譯成英文刊行(1930)。
二十世紀的歐洲各國,在對佛教各哲學學派的文獻研究中,有謝爾(S. Schayer,1899~1941)與突克先(P. Tuxen,1880~1955)對月稱《淨明句論》的研究、圖奇(G.Tucci,1894~1984)對佛教論理學之相關文獻的翻譯、弗勞瓦爾那(E. Fra uwallner,1898~1974)的佛教論理學、認識論的研究。在佛傳文學方面,有烱斯頓(E. H. Johnston,1885~1942)發表馬鳴《孫陀利難陀》(Saundaranand a,Calcutta,1928,1932)、《佛所行讚》(Calcutta,1935~1936)等書的校訂本及英譯。另有威勒(F. Weller,1889~﹖)對《佛所行讚》(Das Leben desBuddha Van Aśvaghoṣa,Leipzig,1926~1928)的校訂與翻譯。威勒不僅通曉梵、藏語,也擅長中文與蒙古語。曾校訂、翻譯不少蒙古語佛典。
藏語資料的佛教研究,起步也很早。首先,洛克希爾(W. W. Rockhill,1854~1914)曾有藏譯本《Udānavarga》的英譯(London,1883)。胡特有《蒙古佛教史》(Horchosḥbyuṇ)的校訂及德譯(Strassburg,1892~1896)。柯迪葉(P. Cordier,1871~1914)也有西藏大藏經論疏部目錄的出版(Paris,1909~1915)。此外,另有勞弗耳(B. Laufer,1874~1935)及圖奇的研究。
〔日本的佛教文獻研究〕{1}{8}1876年(明治九年),南條文雄、笠原研壽(1852~1883)二人,以真宗大谷派留學生身份赴英國牛津大學留學,在馬克斯‧穆勒門下研究梵文佛典。此二人跟隨穆勒的弟子馬克都尼爾(A. A.Macdonell)學習梵文,並協助穆勒校訂梵文佛典。南條氏在牛津大學的研究成果,是日本文獻研究之嚆矢。他回到日本後,在東京大學開設梵文課程。自此之後,日本始有梵本佛典研究。爾後,其他的大學也開設梵文、巴利語與藏語課程。在這種基礎之下發展一百餘年,乃使日本的佛教文獻研究圈,成為足以傲視國際的學術重鎮。(菅沼晃《佛教文化事典》第十四章)
〔參考資料〕 塚本啟祥譯《インド文化研究史論集‧歐美のマハ一バ一ラタと教の研究》;湯山明〈西洋人の大乘佛教研究史〉(《講座‧大乘佛教》{10});山口益《フランス佛教學の五十年》;鷹谷俊之《東西佛教學者傳》;山田龍城《梵語佛典導論》(《世界佛學名著譯叢》{79});J. W. de Jong著‧霍韜晦譯《歐美佛教研究小史》;W. Peiris著‧梅迺文譯《西洋佛教學者傳》(《世界佛學名著譯叢》{84})。
思溪大藏經
《思溪大藏經》是我國宋代刻藏事業中緊接著福州東禪院本而在南方開雕的私刻大藏之一。因為刻版的地點在浙西湖州的思溪,所以叫做「思溪版」或《思溪藏》,也稱湖州本或者浙本。此種版本藏經現存有《湖州思溪圓覺禪院新雕大藏經律論等目錄》和《安吉州思溪法寶資福禪寺大藏經目錄》(安吉州是宋‧寶慶元年,即西元1225年以後湖州的改稱)兩種目錄,印本上也蓋有「圓覺藏司」或者「法寶大藏」兩種印記,但一般收藏的整部大藏卻都是兩寺印刷的混合本;因而此版究竟是一副還是兩副,成為向來難解的問題。現在依據已有的資料看,仍以只有一副刻版而先後改變名稱為合於事實。
思溪版印本上題記極少,所以曾經被人誤認為官刻本。但已經發現的題記有背字函《解脫道論》卷一尾記靖康元年(1126)二月王沖元寫經開版,又有槐字函《菩提行經》卷一尾記靖康元年七月王永從寫刻。這兩部都是論典,依千字文的編號已到了三百四十五函和四百九十五函,全藏開版當然不會從這些刻起。由此上推,最初開刻至少要在更早十年即當宋‧政和的末年(1117)。那時候東禪院本刻成(1112)不久,開元寺本又接著重雕,「思溪版」大概即是受著這些事實的影響而開版的。到了南宋‧紹興二年(1132),全藏大體完成將近五百五十函,故有印造流通的總題記,刻為單版,附黏在一些刻本的前後(像現存本《長阿含經》卷二十二、《觀所緣緣論》等)。從這一題記上可見「思溪版」是湖州歸安縣鄉居致仕前密州觀察使王永從一家捐款所刻(上面提到王沖元即係王永從的長子),勸緣為平江府大悲院住持淨梵(據《釋門正統》卷六,淨梵早於建炎二年去世,題記是後來追記的),都勸緣是圓覺禪院住持懷深。刻版就存在圓覺禪院,經過十餘年,版片一部分為蟲蟻所侵蝕,所以淳祐八年(1248)、十年(1250)迭有補修(見盤字函《賢愚經》卷三,又可字函《圓覺經》題記)。
就在淳祐以後,圓覺禪院所刻的藏經版片移藏於法寶資福禪寺;這中間的原委現在不明了,也許法寶寺即是圓覺禪院的改名。當時檢點舊目,和刻版有些出入,所以另編了法寶寺藏經目錄。其中羊字函較圓覺藏目多出《佛垂涅槃略說教誡經》一卷,思字函多出《佛說舍利弗目犍連遊四衢經》一卷。藏經的末後又補目五十一函。這將原有阜字函的兩種改編在補目裏的用字函,而於阜字函另收《藥師本願經》三種,重出《理門論》等五種。又將原有微字函的《中觀釋論》九卷分成十八卷,改編在補目裏的弊、煩兩函。此外,伏字函《佛華嚴入如來智德不思議境界經》,原刻以第一紙至第七紙作上卷,第八紙以下作下卷,舊目即記載為兩卷。但勘《開元錄》卷七,此經本來只有一卷,因此新目加以改正(實際刻版還是原有的一種),並在經版上加刻了題記。思溪版移藏法寶寺為時也不太長,到了宋末,便為兵火所毀滅。
思溪版的印本,從景定以後(1260~)陸續流入日本,現存的還有八九部,都是圓覺、法寶兩處印刷的混合本。其中還有王永從題記本加蓋了「法寶大藏」印記的,可見原版只有王氏一刻,不過前後編目改變了名稱而已。同時,這些印本裏都未見有補目五十一函的經,又可見補目基本上只是一種存目。日本天安寺舊藏思溪版經一部(原缺六百餘卷),清末由楊守敬購回中國,今藏北京圖書館。
《思溪大藏經》圓覺院本原為五百四十八函,約五千八百七十三卷(從前日僧據圓覺本目錄粗計為五千八百二十四卷)。內容依照福州版改編,並略去一般入藏著述。其全體可分六個部分︰
(1)《開元錄》入藏經(一千零八十五部),約五千零六十卷,四百八十函(這一部分圓覺舊目遺漏兩種,已如上述;另英字函福州版有《貞元新定目錄》一卷,今從刪;千字文編號從天字到英字,和福州版全同)。
(2)入藏著述一《法苑珠林》,一百卷,十函(編號從杜到羅,和福州版相同)。
(3)宋代新譯一(從太平興國七年到咸平二年,即982~999年所刻一百八十一部),二百七十一卷,二十函(編號從將到轂,和福州版相同)。
(4)入藏著述二(宋太宗著述五種),三十八卷,三函(編號振、纓、世,和福州版伊、尹、佐三函相同)。
(5)宋代新譯二及《貞元錄》續入藏經(宋代新譯係咸平三年以後所譯,連《貞元錄》續入依圓覺本計算兩共一百四十二部),約三百三十八卷,二十八函(編號從祿到微,這和福州版從奄到勿各函相同;但詳細比較,其中不無出入,像伊字函缺少《千手千眼觀音大悲心陀羅尼咒本》、《普遍智藏般若心經》、《千手千眼觀自在真言釋》三種三卷,佐字函增《仁王護國經》一種二卷,衡字函增《密嚴經》一種三卷)。
(6)入藏著述三和補遺(《宋高僧傳》、《南本大般涅槃經》共兩部),六十六卷,七函(編號從旦到合,都是福州版所無)。
法寶寺本目錄在以上各函而外,還補充了五十一函,編號從濟到最。這裏面有二十函仍出於福州版,即《宗鏡錄》和天台三大部六種;又有三函以原有之籍改編,即阜字函所收的《海意所問經》、《觀自在陀羅尼經》及上述微字函所收的《中觀釋論》。此外有《大藏一覽集》二函,《大乘藏正法經》四函,《大乘集菩薩學論》二函,《福蓋正行所集經》一函,《父子合集經》二函,《蓮華心輪迴文偈頌》二函,《施設論》、《開覺自性般若經》合函,《金色童子因緣經》、《守護國界主陀羅尼經》、《大宗地玄文本論》各一函,《四十華嚴》四函,《國清百錄》、《大藏目錄》各一函。這些書大都也收在《高麗新雕大藏經》裏,可能是當時見到了《高麗藏》目錄或者印本而計劃補充,但實際除《宗鏡錄》一百卷之外,並未刻出(法寶寺本有《宗鏡錄》合成五百五十八函,見元大普寧寺藏經目錄序文)。
《思溪大藏經》也係摺本,版式仿照福州本,每版三十行,每行十七字,上下有界線。版心高二十四公分餘,寬五十四公分,五摺,每摺寬約十一公分(一版三十行即以每六行為一組,組間略留空白,以便摺疊)。每卷題前有時也空白數行,大概原有題記未經印出。題縫(即是刻函號、經題、卷數、版號和刻工姓名的一行)的刻法很不一律,有些刻在每版六、七行之間,即當第一摺口處(或者在第十二、三行間當第二摺口處),文字較略,這是摺本式的原樣;但也有很多的刻在版末,文字較詳,彷彿卷子式。這兩式的不同,表面似乎由於刻版的各異,實際在同一卷版片裏也每每雜著兩式,可見只是刻版時的隨便採用而已。
思溪版以福州版為底本,而校勘時仍用未經校定的蜀版作參照,所以在大藏經各種版本上有它獨立的價值。又因為它刻在湖州,靠近當時的首都臨安,流通便利,後來且直接發展為磧砂版、元普寧寺版等;它的一些特徵,如對於著述的精簡,宋代新譯的拾遺等,也給各版以相當的影響。(呂澂)
〔參考資料〕 蔡運辰《二十五種藏經目錄對照考釋》;小川貫弌《大藏經的成立與變遷》。
空
表示佛教根本立場的概念。相對於「有」,而具否定存在實體之意。但並非「無」或「虛無」。音譯舜若、舜若多,又作空無、空性、空寂、空淨、非有等。
佛教所說的空雖有多義,然大致不出人空、法空。人空又稱生空、我空。係以自我(āt-man)的實體為空;法空則是打破主張諸法之自性(svabhāva)恒存不變的迷執,認為諸法皆由因緣和合所生,並無實體存在。一般而言,小乘說人空,大乘說二空。然小乘亦非全然不說法空,如《舍利弗阿毗曇論》闡明內空、外空、內外空、空空、大空、第一義空等六空。《大毗婆沙論》亦說明內空、外空、內外空、有為空、無為空、散壞空、本性空、無際空、勝義空、空空等十空。
特別強調空之思想者是初期大乘之般若經典,以及歸納《般若經》空義的《中論》。又,此「空」有理論與實踐二面。理論性的空,指一切物質無固定的實體,乃無自性空;實踐性的空,指無所得、無執著的態度。另外,大乘諸經論亦分類解說析空與體空、但空與不但空,以及四空、七空、十一空、十八空、二十空等,為對空義之多種角度的解析。
為實證空理所修的觀法,謂之「空觀」。佛教各系之空觀,深淺勝劣雖然並不一致,但目標皆為捨遣「實有之情執」。大體而言,小乘主修「我空觀」,斷煩惱障;大乘修「我法二空觀」,斷煩惱障與所知障。此外另有析空觀、體空觀、但空觀、不但空觀等觀法。
◎附一︰印順〈大乘空義〉(摘錄自《現代佛學大系》{52})
(一)空為大乘深義︰佛,是由於覺證空性而得自在解脫的。所以從覺證來說,空是一切法的真實性,是般若──菩提所覺證的。從因覺證而得解脫來說,空是解粘釋縛的善巧方便;空,無所住,無著,無取等,是趣證的方便,是覺證的成果。一約真性說,一約行證說。現在要說的大乘空義,是約真實義說。
在大乘法中,空是被稱為︰「甚深最甚深,難通達極難通達」的。如《般若經》說︰「深奧者,空是其義,無相、無作是其義,不生不滅是其義」等。《十二門論》也說︰「大分深義,所謂空也。」所以空、無生、寂滅等,是大乘的甚深義。為什麼被看為最甚深義﹖這是世俗知識──常識的、科學的、哲學的知識所不能通達,而唯是無漏無分別的智慧所體悟的。這是超越世間一般的,所以稱為甚深。
(二)空與滅之深義︰這一最甚深處,佛常以空、無生、滅、寂滅等來表示。凡佛所說的一切名言,都可以說是世間共有的。如依世間名義去理解,那只是世間知識,而不是佛說的深義。所以這些詞語,都含有不共世間的意義,而不能「如文取義」的。例如空與無生滅的寂滅,一般每照世間的解說,認為是虛無消極的,而不知恰好相反,這是充實而富有積極意義的。
空,佛經每舉虛空為譬喻,有時更直稱之為虛空。從一般來說,虛空是空洞得一無所有。而佛法中說︰虛空是「無礙為性」,「色於中行」。物質──「色」的特性,是礙;而虛空的特性,是無礙。無礙,不但是在於物質的質礙以外,也與物質不相礙。由於虛空的無礙性,不但不障礙物質,反而是物質──色的活動處。換言之,如沒有虛空,不是無礙的,物質即不可能存在,不可能活動。因此,虛空與物質不相離,虛空是物質的依處。佛法所說的空或空性,可說是引申虛空無礙性的意義而宣說深義的。空,不是虛空,而是一切法(色、心等)的所依,一切法所不離的真性,是一切法存在活動的原理。換言之,如不是空的,一切法即不能從緣而有,不可能有生有滅。這樣,空性是有著充實的意義了。
說到寂滅,本是與生滅相對的,不生不滅的別名。生與滅,為世俗事相的通性,一切法在生滅、滅生的延續過程中,但一般人總是重於生,把宇宙與人生,看作生生不已的實在。但佛法,卻重視到滅滅不已。滅,不是斷滅,不是取消,而是事相延續過程的一態。在與生相對上看,「終歸於滅」,滅是一切必然的歸宿。由於滅是一切法的靜態,歸結,所以為一切活動起用的依處。佛法稱歎阿彌陀佛,是無量光明,無量壽命,而從「落日」去展開,正是同一意義。滅是延續過程的靜態,是一切的必然歸結,引申這一意義去說寂滅,那寂滅就是生滅相對界的內在本性。生滅滅生的當體,便是不生不滅的寂滅性。由於這是生滅的本性,所以矛盾凌亂的生滅界,終究是向於寂滅,而人類到底能從般若的體證中去實現。
(三)從事相而觀見空寂之深義︰一切法空性或寂滅性,是一切法的真實性,所以要從一切法上去觀照體認,而不是離一切法去體認的。如《般若心經》說︰「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深般若,是通達甚深義的,照見一切法空的智慧。經文證明了,甚深空義,要從五蘊(物質與精神)去照見,而不是離色心以外去幻想妄計度的。說到從一切法去觀察,佛是以「一切種智」知一切法的,也就是從種種意義、種種觀察去通達的。但總括起來,主要的不外三門︰(1)從前後延續中去觀察,也就是透過時間觀念去觀察的。(2)從彼此依存中去觀察,也就是透過空間觀念(或空間化、平面化的)去觀察的。(3)直觀事事物物的當體。這猶如物質的點、線、面一樣;而甚深智慧是從豎觀前後,橫觀彼此,直觀自體去體認,而通達一切法性──空或寂滅性。
(1)從前後延續去觀察時,得到了「諸行無常」的定律。一切法,不論是物質或精神,無情的器世間或有情的身心,都在不息的流變中。雖然似乎世間有暫住或安定的姿態,而從深智慧去觀察時,發覺到不只是逐年逐月的變異,就是(假定的)最短的時間──一剎那,也還是在變異中。固有的過去了,新有的又現起,這是生滅現象。這一剎那的生滅,顯示了一切都是「諸行」(動的),都是無常。這種變化不居的觀察,世間學者也有很好的理解。但是世間學者,連一分的佛學者在內,都從變化不居中,取相那變動的事實。也就是為一切的形象所蒙蔽,而不能通達一切的深義。唯有佛菩薩的甚深般若,從息息流變中,體悟到這是幻現的諸行,不是真實有的。非實有的一切,儘管萬化紛紜,生滅宛然,而推求本性,無非是空寂。反過來說因為一切法的本性空寂,所以表現於時間觀中,不是常恆不變,而現為剎那生滅的無常相。無常,是「無有常性」的意義,也就是空寂性的另一說明。
(2)從彼此依存去觀察一切法時,得到了「諸法無我」的定律。例如有情個體,佛說是蘊界處和合,不外乎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現象。所謂自我,是有情迷妄的錯覺,並不存在,而只是身心依存所現起的一合相──有機的統一。稱之為和合的假我,雖然不妨,但如一般所倒想的自我,卻不對了。印度學者的(神)我,是「主宰」義,就是自主自在,而能支配其他的。換言之,這是不受其他因緣(如身心)所規定,而卻能決定身心的。這就是神學家所計執的我體或個靈。照他們看來,唯有這樣的自主自在,才能不因身心的變壞而變壞,才能流轉生死而不變,才能解脫生死而回復其絕對自由的主體。但這在佛菩薩的深慧觀照起來,根本沒有這樣的存在。無我,才能通達生命如幻的真相。依此定義而擴大觀察時,小到一微塵,或微塵與微塵之間,大到器世界(星球),世界與世界,以及全宇宙,都只是種種因緣的和合現象,而沒有「至小無內」、「至大無外」的獨立自體。無我,顯示了一切法空義。無我有人無我與法無我,空有人空與法空;空與無我,意義可說相同。從彼此依存去深觀空義,如上面所說。如從法性空寂來觀一切法,那就由於一切法是空寂的,所以展現為自他依存的關係,而沒有獨存的實體。這樣,無我又是空義的又一說明。
(3)從一一法的當體去觀察時,得到「涅槃寂靜」的定律。雖然從事相看來,無限差別,無限矛盾,無限動亂;而實只是緣起的幻相──似有似無,似一似異,似生似滅,一切終歸於平等、寂靜。這是一一法的本性如此,所以也一定歸極於此。真能通達真相,去除迷妄,就能實現這平等寂靜。矛盾,牽制,動亂,化而為平等,自在,安靜,就是涅槃。大乘法每每著重此義,直接的深觀性空,所以說︰「無自性故空,空故不生不滅,不生不滅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
從豎觀前後,橫觀彼此,直觀自體,而得「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三法印」。但這決非三條不同的真理,而只是唯一絕待的真理,被稱為「一實相印」──法性空寂的不同說明。三印就是一印,一印就是三印。所以如依此而修觀,那末觀諸法無我,是「空解脫門」;觀涅槃寂靜,是「無相解脫門」;觀諸行無常,是「無願(作)解脫門」。三法印是法性空寂的不同表現,三解脫門也是「同緣實相」,同歸於法空寂滅。總之,佛法從事相而深觀一一法時,真是「千水競注」,同歸於空性寂滅的大海。所以說︰「高入須彌,咸同金色。」
(四)法空寂滅即法之真實(自性)︰一般名言識所認知的一切法,無論是物質、精神、理性,雖然被我們錯執為實有的、個體的,或者永恆的,而其實都只是如幻的假名。假名,精確的意義是「假施設」,是依種種因緣(意識的覺了作用在內)而安立的,並非自成自有的存在。所以,這一切都屬於相對的。那末,究竟的真實呢﹖推求觀察一一法,顯發了一一法的同歸於空寂,這就是一切法的本性,一切法的真相,也就是究竟的絕對。空寂,不能想像為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取消,而是意味著超脫一般名言識的自性有,而沒入於絕對的不二。經論裡,有時稱名言所知的為一切法(相),稱空寂為法性,而說為相與性。但這是不得已的說法,要使人從現象的一一法去體悟空寂性。法與法性,或法相與法性,實在是不能把他看作對立物的。這在空義的理解上,是必不可少的認識。
方便所說的法與法性(空寂),在理解上,可從兩方面去看。
(1)從一一法而悟解到空寂性時,這就是一一法的本性或自性。例如物質,每一極微的真實離言自性,就是空寂性。所以法性空寂,雖是無二平等,沒有差別可說,而從幻現的法來說,這是每一法的自性,而不是抽象的通性。
(2)從平等不二的空寂去看,這是不可說多,也不可說為一(一是與多相對的)的絕對性。不能說與法有什麼別異,而又不能說就是法的。總之,空寂性是一一法自性,所以是般若所內自證的,似乎是抽象的普遍性,而有著具體的充實的意義。
(五)法相與法性空寂之關係︰從上面的論述,法與法性,不可說一,不可說異,極為明白。所以在大乘法中,這──不一不異是無諍的定論。但在古代大德的說明方面,適應不同根性的不同思想方式,也就多少差別了。
(1)如法相唯識學者,著重於法相。在「種現熏生」的緣起論中,說明世出世間的一切法。當他在說明一切法──無常生滅時,從不曾論及與法性不生滅的關係。依他說︰一切法要在生滅無常的定義下,才能成立種現熏生,不生滅性是不能成立一切法的。這一學派,一向以嚴密見稱。但或者,誤以不生滅(無為法性)與生滅(有為法),是條然別體的。其實,這決非法相學者的意趣。因為,當生滅的一切因緣生法,離妄執而體見法性時,與法也是不一不異的。這就是一一法的離言自性,何嘗與法有別﹖所以,專從生滅去成立染淨一切法,只是著重性相的不一而已。
(2)如天臺、賢首、禪宗,著重於法性,都自稱性宗,以圓融見長。從法性平等不二的立場來說,一切事相都為法性所融攝;一切染淨法相,都可說即法性的現起。因此,天臺宗說「性具」,賢首宗說「性起」,禪宗說「自性能生」。一切法,即法性,不異法性,所以不但法性不二,相與性也不二──理事不二。由於理事不二,進一步到達了事與事的不二。這類著重法性的學派,也就自然是著重不異的。雖然不得意的學者,往往落入執理廢事的窠臼,但這也決非法性宗的本意。
(3)被稱為空宗的中觀家,直從有空的不一不異著手。依空宗說︰一切法是從緣而起的,所以一切法是性空的。因為是性空的,所以要依因緣而現起。這樣,法法從緣有,法法本性空,緣起(有)與性空,不一不異,相得相成。空與有──性與相是這樣的無礙,但不像法相宗,偏從緣起去說一切法,也不像法性宗,偏從法性去立一切法,所以被稱為不落兩邊的中道觀。
雖有這大乘三系;雖然法與法性,近似世間學者的現象與本體,但都不會與世學相同。在大乘中,不會成立唯一的本體,再去說明怎樣的從本體生現象,因為法性是一一法的本性。也就因此,法與法性,雖不可說一,但決非存在於諸法以外;更不能想像為高高的在上,或深深的在內。唯有這樣,才能顯出佛法空義的真相。
◎附二︰印順〈法印經略說〉(摘錄自《妙雲集》下編{11})
「空性」(śūnyatā),指諸佛(聖者)證悟的內容,或稱自證境界。聖者所證悟的,本來離名離相。但為了引導大家去證入,不能不方便的說個名字。無以名之,還是名為空性吧!空性是這樣的︰
(1)「空性無所有」︰經上以「無處所,無色相」來解說。這是說︰空性是不落於物質形態的。物質,佛法中叫做色。物質的特性(色相)是「變礙」。在同一空間中,物質間是相礙的。因為有礙,所以有變異,物質一直在凝合(水)、穩定(地)、分化(火)、流動(風)的過程中。凡是物質,就有空間的屬性,就可以說在這裡,在那裡(處所)。諸佛圓滿證悟的空性呢,是無所有──不落於色相的,也沒有空間的處所可說。
(2)空性「無妄想」︰經上以「非有想」來解說。想是意識的取像相。凡是意識──一切心識,一定攝取境相(如攝影機的攝取一樣),現起印象;由此取像而成概念。一切想像、聯想、預想,一切觀念,一切認識,都由此而成立。但這種意識形態──有想,是虛妄而不實的;這種虛妄分別(或稱妄念、妄識),是與諸佛證悟的空性,不相契合。所以,空性是不落於意識(精神、心)形態的。
(3)空性「無所生、無所滅」︰經上以「本無所生」來解說。世間不外乎色相與心相(想)──物與心。物質有空間的屬性;而物與心,又一定有時間的屬性。從無而有名為生,從有而無名為滅,物質與精神,一直都在這樣的生滅狀態中。由於物與心的生滅,現出前後不同的形態,而有時間性。然而生從何來,滅向何處﹖現代的科學,已進步到懂得物質的不滅;不滅當然也就不生。從佛陀的開示中,心──意識也是這樣的;在人類知識的進步中,一定會證明這一論題。從世俗的見地說,這是永恆的存在。但不離時間的觀念,只是想像為不生不滅而已。在生滅的現象中,在時間的形態中,物也好,心也好,不可能有究極的實體性──自性。一切不離於生滅,而生滅是如幻的,虛妄的,相對的存在;從諸佛自證的空性說,一切本不生,是超越時間性的。
(4)空性「離諸知見」︰經上以「非知見所及,離諸有著」來解說。我們認識什麼,了解什麼,總不出於見聞覺知。從眼(根及眼識)而來的叫見,從耳而來的叫聞,從鼻嗅、舌嚐、身觸而來的叫覺,從意而來的叫知。或簡單的稱為知見︰見是現見,通於一切直接經驗。知是比知,是經分析、綜合等推理的知識。知見──推理的,直覺的一切認識,就是心──意識的活動。可是一有心──知或見的分別,就有(六塵境界,所分別)相現前。這樣的心境對立,有心就有相(成為妄想),有相就有(報)著,就落於相對(差別)的世界,矛盾的,對立的,動亂的世界。空性是知見所不及的,也就不是這一般認識所能認識的。這樣,空性不落於色相、心相、時空相,超越於主觀客觀的對立境界。在我們的認識中,所有的名言中,可說什麼都不是,連不是也不是,真的是「說似一物即不中」。唯有從超越情見,超脫執著去體悟,所以還是稱為空性的好。空是超越的(豎的、向上的)意義,不要誤解為沒有,更不要誤解為(橫的、向下的)相對的──與有相對的空,才好!
經以四層意義,顯示空性。空性不只是理論所說明的,而是要從修行中,超越情見去體證的。所以在說到空性不是知見所及,離一切有著的以後,就說︰在超越情識知見的當下,既離一切相,離一切著,就攝一切法而融入平等法性,無二無別(不落對待),如如不動。住於無二無別的平等見,就是聖者的真實智見。不虛妄的真實見,就是聖者的正覺,佛陀的知見了!
說到這裡,可能在理解上、修證上,會引起錯誤,以為空性與相對界的一切法,完全是兩回事︰生死以外有涅槃,世間以外有出世,如那些自稱阿羅漢的增上慢人那樣。所以經上說︰「當知空性如此,諸法亦然。」這就是說︰空性是這樣的不落相對界(不二法門),但並非出一切法以外。空性平等不二,一切法不出於空性(「不出於如」),也一樣的平等平等。空性就是一切法的真相,一切法的本來面目。這如《中論》頌所說︰「不離於生死,而別有涅槃,實相義如是,云何有分別﹖」「涅槃與世間,無有少分別;世間與涅槃,亦無少分別。」
在這裡,有要先加解說的︰空性是諸佛(聖人)所證的,由修三解脫門而證入的,但為什麼要證入空性呢﹖修行又有什麼意義呢﹖要知道︰佛陀本著自身的證悟來指導我們,是從認識自己、自己的世間著手的。我們生在世間,可說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活動。一切物質的、社會的、自己身心的一切活動,都影響我們,拘礙著我們。使我們自由自主的意願,七折八扣而等於零。我們哭了,又笑了;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在這悲歡得失的人生歷程中,我們是隨波逐浪,不由自主,可說環境──物質的、社會的、身心的決定著我們,這就是「繫縛」。其實,誰能決定誰呢﹖什麼能繫縛自己呢﹖問題是︰自身的起心動念,從無始生死以來,陷於矛盾的相對界而不能自拔。所以環境如魔術師的指揮棒一樣,自己跟著魔棒,而跳出悲歡的舞曲。在客觀與主觀的對立中,心物的對立中,時空局限的情況中,沒有究竟的真實,沒有完善的道德,也沒有真正的自由。唯有能悟入平等空性,契入絕對的實相,才能得大解脫、大自在。如蓮華的不染,如虛空的無礙一樣。實現了永恆的安樂,永恆的自由,永恆的清淨(常樂我淨)︰名為成佛。
◎附三︰霍韜晦《佛教的現代智慧》(摘錄)「空」之智慧
「空」的觀念是大乘佛教中觀學派提出來的。從思想史上說,中觀學派提出「空」的觀念,目的是消除部派學者對「法」的執著。部派學者喜歡從分析的立場上了解一切「法」,目的是尋求各類現象的最後的存在情形。例如物質的現象(色法)列出十一種︰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及無表色等。精神現象或心理現象則分別列出「心」、「心所」、「心不相應行法」等,後二者又各有數十種之多。此外尚有非現象意義的三無為法。部派學者認為︰這些法就是最後的實在,各有其獨立的性質(自性),更不可彼此化歸為一。所以這是一種多元實在論的哲學。他們認為︰如果我們不承認這些法的獨立性,則無法說明經驗的來源,亦無法說明因果。但是,中觀學派認為︰法的獨立性的賦與,是我們妄心(經驗心識)活動的結果。因為妄心有分別作用,在它的作用之下,主客二分,主體遂以分別性的活動套上客體。經驗、觀念或概念都是這樣產生的,所以對象的獨立性,不過是主觀經驗的實體化,它自身並無這一獨立的實體。
那麼,它自身的存在狀態是怎樣的呢﹖中觀學派說,它的存在是處於「緣起」狀態︰即不能自主、不能靜止、不能自與其他存在的關連中切離出來的狀態。相應於這種狀態,一切觀念均不能套上。這是以緣起觀念來描述當下所經驗的對象的存在情形,使其不能定著,以免為主體的分別活動套住。這可以說是存在論的用法。
中觀學派即根據這一用法,進而提出「空」(śūnya)或「空性」(śūnyatā)的觀念來說明它。「空」並非虛無之義,而是指所經驗之存在無獨立性、無「體」,所以不能用概念來表述。一切存有之事為緣起,則一切均當體即空,如幻如化,無可定著,亦無可取相。能如此把握,即是如實觀──由此可見,中觀學派可謂遠承原始佛教的精神,點明主觀經驗心識的活動永不能進入真實的領域。
不過,中觀學派的這一見解,並沒有在他們的論書中清楚表達出來,也許他們不願意違反自己反對以概念說空的前題,所以不願意作正面的解釋。他們的重要活動,依《中論》、《百論》的精神看來,是破斥一切企圖以語言概念說最高真實的哲學。蓋必破盡之後,方能呈顯此一超語言之「空」態。於是,「中觀」亦更無所說,言語道不斷自斷。另一方面,中觀破斥一切言語概念,似乎亦在表明一切言語概念皆相依而立,因此亦可以互相抵消。因為依語言概念而成之理,不能離一觀點,或一角度;換言之,在某一觀點下,此理可成立,但若一離此一觀點,此理即不成立。這種語言文字的性格,頗有點像康德所說的二律背反(Antinomy)。因此中觀學派認為︰凡有所說,即有正反兩端,或有「四句」,彼此相害。如說「生」,即可分析出自生(A生A)、他生(非A生A)、共生(A及非A合生A)及無因生(A不由A生,亦不由非A生)四種情形,而四種均不合法。所以真正的真實,是必然自正反兩端超出,亦即自語言的世界超出。所以,中觀學派所嚮往之「空」,實是須經「雙遣」後方能至的境界。在這一意義言,「空」可以說是對一切言說、一切對立的消解。換言之,「空」不但是存有論的概念,同時亦是表示雙遣對破的方法論的概念。
(前略)人由於無明煩惱的限制,不能盡知別人的觀點,而自我封閉,由此更生敵對心理,或傲慢自信,或憎怨仇視,互相傷害。若能觀空,知所有由經驗心靈所成之知識皆不能免執,皆不能免自我封閉,則知人所行之愚昧狹小,而求開拓消解。所以空亦可以說是一種消解的智慧,即以雙遣對破來消解心靈上的執著。我們不否認現代人在處理具體問題上有成就,知識的分工亦使人類在不同的問題上各有所見,這可以說是一種建構的智慧,通過此,能把知識世界建立起來。但有建構即有消解,從知識發展的方向看來,人不能有完全的建構,故必須經常就所已建構者反省之,使之更進,這是其一;知識世界領域甚多,人所能參與建構者往往只是其中的一小領域,人必須自知其限制,自虛其心,自空其說,以求容納別人,這是其二。由此看來,空的作用極大,現代人類社會能否各捐成見,免除分裂,即在於我們能否各自消解自身之障壁,去執成教,以成一共存互尊之社會。
◎附四︰T. R. V. Murti著‧郭忠生譯《中觀哲學》第十章(摘錄)
空是證得涅槃之唯一方法
中觀學派一直強調唯有透過「空」,我們才能得到究竟解脫。其他諸家所提倡的修行法門充其量不過能得少份的、部份的解脫,或者是充其量只能算是打入究竟解脫的基礎。以特殊的模式來詮釋「真實」,如「實體」、「存有」、「轉化」等等必然會產生與其相對立的模式,而我們即會很自然的,或者是不得不執著於我們所認為是「真實」者,並且排斥、否定與之相反者,任何的見解緣於其本具的「定性」與「限度」,亦必然有隨之而來的二元對立──輪迴生死的根本。龍樹菩薩把這種辯證法上所見的難題總結為︰
當假定有「我」時,即已預設了與之相對的「他」(para),既有我非我的分別,即有執著、瞋恚,由此則一切煩惱過患相繼而生,執著引發追逐欲樂的渴望,這種熱切的渴望即無視於客體內在的瑕疵缺憾,他們盲目的、瘋狂的用自我錯誤的影像投射到客體上,一廂情願的想像,並且執取追逐欲樂的方法。所以只要執著於「我」,即有流轉生死。
月稱在其《顯句論》(Prasannapadā)引龍樹菩薩之《寶行王正論》(Ratnāvalī)說︰正命題(paska)引發反命題(pratipak-ṣa),但是此二者都是不真實的。在實際修行方面,固執於各種見解必然會招致執著與瞋恚。至於這些見解有多少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一見解都有排他性,因為有排他性,即有其相對立者,只要我們主張某一見解──不管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即免不了要發生衝突與爭執。
依中觀之看法,苦的根源乃是妄想分別(kalpanā,vikalp),而妄想分別又是無明之最。「真實」是不可定性的(指即是空),我們卻善自賦予「真實」各種特性,把「真實」說成是這個或不是這個,這些都是曲解「真實」,使之成為殘缺不全的「一邊之見」,甚至不成其為「真實」。老實說,這無異是在無意之間否定了「真實」,因為所有的「定性」即是一種否定。職是之故,中觀辯證法──空諸見(śūnyatā of dṛṣṭi)乃是對「錯誤之否定」的否定;真實是「無分別、無戲論」(nirvikalpa,niṣprapañca)。空不是一種疏離逃避、虛無斷滅,而是「否定」之否定;它是改正吾人對真實的錯誤影像。
◎附五︰J. W. de Jong著‧陳銚鴻譯〈空──兼評史提連格著「空」〉(摘錄自《歐美佛學研究小史》附錄二)
許多學者對龍樹的「空」(śūnyatā)思想都曾加以研究。首先有畢爾奴夫(Burnouf),他認為龍樹的學說是虛無的繁瑣哲學(見《印度佛教史概論》,Introduction 'hà l'histoi-re du Buddhisme indien,Paris)。十九世紀後半期至二十世紀初期的西方學者大都接受畢爾奴夫的看法。
徹爾巴斯基在他的《涅槃概念之研究》(The Conception of Nirvāna,Leningrad)一書中,卻極力主張對中觀學派的絕對作正面的理解。他說︰「從大乘佛教的觀點看來,所有的部份或元素都是空的,只有整體,全部所有之整體(dharmatā=dharma-kāya,即法性或法身)才是真實存在。」他以為︰「佛陀的真實,即是宇宙的真實。」而真正的佛,「是只有靠直覺才可感覺到的」。不過,徹爾巴斯基並非最先強調龍樹學說的存有論本質的學者,因為印度及日本學者早已提出相似的論調。由於徹爾巴斯基的權威,他所引起的影響是較為深遠的。雖然沙耶(Schayer)並不完全同意徹爾巴斯基的結論,但仍深受其影響。他在節譯月稱《淨明句論》一書的序文中(Au-sgewählte Kapitel aus der prasannapadā,Kraków),指出聖者是從神祕直覺中把握絕對真實、無限與總相。起初魏萊‧蒲仙(deLa Vallée Poussin)並不贊同這一解釋,但在他死後才出版的一篇短文中,他毫無隱瞞地表明︰「我有一段時期,認為中觀學派是虛無主義者(收在希士庭的百科全書的幾項說明︰涅槃、教理與哲學),否認有獨立存在的最高真實。在〈中觀學〉的短文中(《中國佛學散記》‧2),我開始作出沒有那麼肯定的結論。最後,在這裡,我不得不承認中觀學派是承認有最後真實的。」(HJAS,Ⅲ)。徹爾巴斯基後來又推翻自己的理論,使事情更形複雜。在對沙耶作出凌厲的攻擊時,他認為中觀學派是否定有絕對真實的存在的(Die dreiRichtungen in der Philosophie der Buddhismus,so,X] of also Madhyantāvibkāga,Le-ningrad)。中觀學是一元論者,但並非一獨立實在的元,而是一解說上的原理,在此原理下否定有多元性的存在。他將絕對真實形容為否定辯證思想裡的一個觀念。在另一方面,沙耶更明顯地解釋了大乘佛教裡的絕對真實,他認為中觀及瑜伽學派是相通的(Das Mahāyā-nistische Absolutum nach der Lehre derMādhyamikas,OLZ)︰蓋絕對是無限的,同質的、不能分割的,這也就是純粹的,不分裂為主客的靜止不變的意識。它超越出一切語言概念,絕不是任何描述與傳播可以表達出來。再者,無限是有空間的,意識則是精神性的實體,比所有其他的實體更為精巧。沙耶引用《月燈三昧經》(Samadhirāja)及其他文獻,而不參取《根本中論頌》(Mūlamādhyama-kakārikās),來為這精神性的一元論作證。
除徹爾巴斯基、沙耶、蒲仙等學者對龍樹的思想加以研究外,保羅‧杜仙(Poul Tuxen)在他的著作︰《Indledende Bemaerk-ninger til buddhistik Relativism》(Copen-hagen)裡,對龍樹的頌文和月稱的疏解(即《淨明句論》)有透徹的分析,值得提出。可惜此書迄今尚未能引起適當的注意。它只是在梅氏(May)的著作目錄中提及(Candrakīr-ti,Prasannapadā malhyamakavṛtti Paris),但在梅氏書內則未有提及。史提連格評杜仙的這部作品,認為他把龍樹的辯證法(即對每一個體否定,以達成「整體」之表現)作了全面的分析。杜仙對印度的宗教、哲學有極深的認識,他的《瑜伽》(Yoga,Copenhagen)一書,實在是有關瑜伽哲學系統的一流著作。而他的另一以丹麥語寫成的《佛陀》,雖只在丹麥國內流傳,但卻是他在泰國經過長期的遊歷與對巴利文典籍的詳細考據後的成果。杜仙極重視徹爾巴斯基及沙耶的解說,但認為他們未免忽略了龍樹思想裡的宗教意義。徹爾巴斯基(在1927年)和沙耶(在1931年)都認為個別現象是虛妄的,與所有現象合成的整體真實是不同的。杜仙同意他們的觀點,絕對真實只可以被瑜伽行者在禪定中,以神祕的直覺去體驗,但他不同意絕對真實就是個別現象的「全體」或總和,假如我的理解正確,他只有一次應用「全體」(Helhed)的字眼,但隨即加註說明,此字與其他一切文字一樣,是不足以用來描述那最高的、神祕的真實。
第二次大戰後,龍樹的學說,再次被新一代的學者研究。這裡包括了安德烈‧巴羅(Andre Bareau)、傑奎‧梅(Jacques May)、穆諦(T. R. V. Murti)、愛德華‧孔茲(Edward Conze)和李察‧羅賓遜(Ri-chard Robinson)等。他們各人對了解中觀學的系統與基本觀念都有不同的貢獻,故不可能個別分析。史提連格這本書,是對中觀學的最新研究。它的重要性在于作者是以宗教史的觀點去研究龍樹的體系。實則,從龍樹的著作看來,尤其是他的《中論頌》(Kārikās),無論後人怎樣註疏,他毫無疑問是位偉大的宗教思想家。他的成就,應屬人類的共同遺產。故此他的作品,實不應局限於文獻學者與印度哲學的專家。史提連格的博學,使他足以負擔這項艱巨的工作。他對梵文的認識,使他不需借助別人的解釋,就能直接分析龍樹的用語。同時他博覽西方學者的著作,使他能詳盡地將有關資料附註於目錄內。更重要的是史提連格的精密思考,使他能小心地解釋他所運用的觀念。這本書並不易讀,但主要是由於龍樹思想而作者又不肯輕易地略過任何艱深的義理。
我們不打算把史提連格的書,分段總結,因為這樣做法,會將原著審慎安排的論證破壞。但我希望指出一些有助於理解龍樹思想的要點。這本書的重心在第三部份,因為它闡釋前文論證,同時又引出第四部份論「空」的救度論的意義。史提連格把印度宗教思想的理解方式分作三種構造︰神祕的、直覺的,與龍樹辯證法的。神祕的構造,是利用語言規範力,通過特定的語音或神祕符號去構成宗教真理。直覺的構造,則假設有絕對宇宙的存在,它是通過一種獨特的、不須任何形式的知覺去體驗。此外,作者亦提及,在直覺構造中的「真實」,是應被視為各物象的全體,它的理解方式應與精神的理解不同。以上這兩個構造,都用描述式的語言,因為他們的前提都說有一個靜止的、最終極的存有形態以對應於這些語言。然而龍樹的否定辯證,則在提供一積極的理解,這不是關乎「物」,而是對無外在的獨立絕對的法的覺悟,甚至亦無虛構的法。這覺悟中的理性的力量是極有助於認識最後真實。龍樹以「空」及他的批判的辯證,來表達一種宗教的視野,它與否定現象世界為真實的「本體證悟」不同,與聖言祕音所創生的物質形式的「最後真實」亦不同。
上文我們引用史提連格的字眼,去表達他對龍樹的否定辯證的了解,以比對於神祕的與直覺的了解方式。這種否定辯證可以使人洞察絕對真實的不存在。但這樣子得來的洞察,又怎樣與「般若」(prajñā)或直覺的活動發生關聯呢﹖作者特設一章討論般若,但對直覺則無詳細研究。在這一章裡,般若是消除一切關於有的觀念,因此這與否定辯證的功能極相似。但在別處,般若則被形容為一種集中精神的訓練,它能消除精神和情意上的執著(包括思想和推斷),因為般若就是對一切法空的了解。此中般若與否定辯證的分別,曾清楚表列如下︰「中觀學者的辯證活動,是由無分別的般若所形成的邏輯論證或破斥,以證知實體。」但我們覺得史提連格似仍未能把否定辯證與般若的功用分別清楚。在對龍樹的直覺方面的評述亦然。他把龍樹用以了解絕對真實的方法──一種「普遍」或總相的直覺,與否定辯證清楚地劃分開來。他引述穆諦和沙耶的觀點,以為中觀學者的辯證法,只是一種直覺那幻象世界後面的真實的準備工夫。我們上面已提及徹爾巴斯基在1927年首先創立這種理論。史提連格否定有一能認知總相的直覺,這一點我們同意,但他並未想及在龍樹系統內根本無有直覺的存在。他似乎承認最後真實可在邏輯推理及直覺的方式下顯現。他更以為龍樹在這方面與法稱不同,因為法稱相信神祕直覺是體驗最後真實的唯一途徑。如我沒有誤解史提連格的話,他似乎認為理性(邏輯或否定辯證法)與直覺都能證入最後真實,但般若則超越此兩者。原文「神祕主義」(mysticism)及「神祕體證」(mystical awareness),若我們同意這就是指神祕直覺(mystical intuition )的話,則上述見解可從下文清楚看出︰「宗教的智慧(prajñā)是超越邏輯與神祕主義,同時,它運用心靈的推理結構,加之以對邏輯及經驗知識的不足夠性的神祕體驗。」
這裡面的核心問題,就是要確定中觀學派裡面的理性、直覺與般若之間的關係。我認為單談龍樹的《中論頌》和《迴諍論》(Vigra-havyāvartani)是不足以研究這問題的。史提連格在該書的前言中提及他參閱了龍樹的梵文著作。但並未提及龍樹的《寶行王正論》(Ratnāvalī),此書之大部份內容有梵本流傳(參看杜慈著《The Ratnāvalī of Nāgārjuna》,JRAS );亦未提及龍樹所作的讚頌。龍樹有兩篇梵文讚頌(〈Niraupamyastava〉、〈Paramārthastava〉),杜慈曾將之校訂出版(JRAS)。在這裡我們不可能考據龍樹著作的真實性,但月稱(Candrakīrti)在他的《中論讚》(Madhyamakaśāstrastuti,OriensExtremus,IX)裡曾經指出此讚頌(saṁstuti)是龍樹所寫。而在《入菩提行經》(Bodhi-caryāvatāra)的註疏中,般若行慧(Prajñā-karamati)亦提及「四讚歌」(Catustava)。但到底是那四篇呢﹖這問題曾被蒲仙、柏提爾(Patel)與杜慈等人考據過(參看Tucci,Minor Buddhist Texts,1,Roma)。羅莫特(Lamotte)最近提出,月稱所提及的saṁ-stuti指的就是這四篇讚歌(Le traité de lagrande vertu de sagesse,Ⅲ,Louvain)。羅莫特同意蒲仙的選擇,而反對杜仙所選的四篇︰〈Lokātītastava〉、〈the Niraupamyastava〉、〈Acintyastava〉及〈Paramārthastava〉。他們認為應選〈Niraumpamyestava〉、〈Lo-kātītastava〉、〈Cittavajrastava〉、〈Para-mārthastava〉。但般若行慧及據杜慈所編的《四讚集》(Catuhstavasamasa)的作者,都較月稱為晚而月稱則認為龍樹所作的,實不單祇是四首讚歌。再者,梵文資料,亦不限於《中論頌》與《迴諍論》。可是,即使參閱了上述各資料,又加上月稱所指出的龍樹的著作,及今存於西藏文譯本中的文獻,但要對龍樹學說作全體一致的了解,仍絕不容易,要去認識像龍樹那樣的學者,一定要參考有關他作品的各家註疏,尤其是有關他的《中論頌》的註。只有遍讀各家註疏後,才可以把龍樹本人的思想,和評註者的意見分別出來。
我希望藉下面的例子指出史提連格未參考各家註疏而引起的錯誤。這些註疏有三家已被翻譯為西方語言(參看史提連格、華萊沙(Walleser)兩譯與《淨明句論》二十七章的翻譯)。在《中論頌》十八章的第十二偈,龍樹的原文是︰「saṁbuddhānām anutpāde śrā-vakāṇāṁ punaḥ kṣaye∕jñānaṁ pratyeka-buddhānām asaṁsargāt pravartate」,(譯者按︰漢譯為︰「若佛不出世,佛法已滅盡,諸辟支佛智,從於遠離生。」)史提連格譯成︰「若如來不生(於此世),及(佛陀的)弟子不有,則獨覺者的智慧不須賴外緣而生。」史提連格註云︰「空的知識並非對『某物』的感覺,亦非對某物的陳述,毌寧為一種貫通存在(或非存在,或非存在非不存在)的自發的力量。」其實,這兩頌的正確翻譯,應參考《無畏註》(Akutobhayā)與《淨明句論》,兩者都有相同的解說。據《淨明句論》的註疏,獨覺者的智慧以前生所聞法為因。這個解釋是符合傳統佛教對辟支佛的觀念的。故此,] 提連格這段解釋是不適當了。還有其他相同的情況,假如史提連格有參考《淨明句論》二十七章的各譯本或華萊沙的譯本,則他的翻譯或註疏會更為準確。
較重要的一點,是《中論》頌中並沒有對「般若」作明顯的解說。《中論》頌文和《迴諍論》甚至連「般若」的字眼都未提及。這兩篇文獻對研究龍樹的否定辯證法極有價值,史提連格即藉書中數章來研究龍樹對佛教若干基本教義的分析。例如︰法、緣起及涅槃等。但龍樹只以否定辯證法去說明一切法皆空,並沒有談及般若與直覺。要適當的了解龍樹的思想,就不但要讀他的著作,更要參考後人的註疏及後期中觀學者如聖提婆、佛護、清辯和寂天等對他的觀念的宏揚,這樣才可使我們更易於明瞭他的教法的涵義。這項工作,當然不是一個人所能擔當的,需要幾代學者的努力。因為祇有將中觀學的主要著作全部翻譯及分析後,每一位思想家的貢獻與地位才能準確地標示出來。
史提連格的這本書,雖然他的原典基礎較狹窄,文句的翻譯亦有出錯,但仍有相當價值,因為它對研究龍樹的宗教思想有極大貢獻。這是由於作者以上述兩篇文獻為基礎,而能審慎、精確地博覽其他有關佛教,尤其是中觀學的重要著作所致。在許多地方,特別是龍樹教義中的救度論觀點,作者是較許多其他佛學專家更為敏銳。雖然他未能清楚地分析理性、直覺與般若三者對達成正覺之間的關係。在這裡,我打算把自己翻閱過幾部中觀著作後,對這個思想系統的印象寫出來,作為本書評的結語。佛教傳統一直認為︰正見是由禪定產生的,先是戒,次後是定,最後是慧,所以六波羅蜜多中最終及最高的般若波羅蜜多,亦是從禪波羅蜜多之後產生的。中觀學者認為對究竟真實的體證是只有在禪定狀態中由智慧把握。它不是語言與觀念所能描述,但瑜伽行者從禪定裡所獲得的洞察力,使他在世俗諦中使用辯證理性,就能證明一切法空,甚至連涅槃亦空。這種否定辯證其實不足以令人了解最後真實,但有助於在禪定中獲取正見。般若是超越理性的,也許可以淺近地,被描述為一種神祕直覺,它之「見」實是無所見。從哲學觀點上說,佛教的基本趨勢是將各種存在加以捨棄,到中觀學而達到大成。原始佛教否定「自我」的存在,到中觀學派,則一切法皆空。中觀學者把剎那滅的觀念發展到極點了。
◎附六︰〈三空〉(摘譯自《望月佛教大辭典》等)
(一)唯識家依遍計所執、依他起、圓成實等三性而立無性空、異性空、自性空等三空。
(1)無性空︰又稱無空、無體空,謂遍計所執性於妄情之前雖有,然其體性實無。
(2)異性空︰又稱不如空、遠離空,謂依他起性之體相異於遍計所執,非為全無,然亦非實有自性。
(3)自性空︰又稱性空、除遣空,謂圓成實性乃諸法之自性,彰顯人法二空。《辯中邊論》卷中云(大正31‧469a)︰
「(一)無性空,謂遍計所執,此無理趣可說為有,由此非有說為空故。(二)異性空,謂依他起,如妄所執不如是有,非一切種性全無故。(三)自性空,謂圓成實,二空所顯為自性故。」
此外,《中邊分別論》卷上以無、不如、性為三空;《顯揚聖教論》卷十五以無體、遠離、除遣為三空。《成唯識論》卷八亦舉之。又《成唯識論述記》卷九(本)、《成唯識論了義燈》卷六(末)也有詳細的論述。
(二)指般若慧所照見的空理,有人空、法空、俱空三者。出自《金剛經纂要刊定記》。
(1)人空︰又稱我空,指五蘊和合之人身無實在的人我。
(2)法空︰是以其五蘊之法為因緣所生法,如幻如化無實法。
(3)俱空︰在《金剛經纂要刊定記》卷一有由淺入深的三說(大正33‧176b)︰「(一)別觀人法名二空,同一剎那雙觀人法曰俱空。(二)即二執既遣,二空亦遣名俱空。(三)即能所遣時,慧亦無住,即與本性相應,此時自無人法二相,及非法相等,名俱空。」
(三)同於「三三昧」。
◎附七︰〈二十空〉(摘譯自《佛教大辭彙》)
二十空,指揭示諸法皆空之理的二十種空。語出《大般若經》卷四十四。即內空、外空、內外空、空空、大空、勝義空、有為空、無為空、畢竟空、無際空、散空、無變異空、本性空、自相空、共相空、一切法空、不可得空、無性空、自性空、無性自性空。此中所舉與《大品般若經》卷三所述的十八空的名目甚為相似。
據《大明三藏法數》卷四十六所釋︰內空,謂眼等六根皆無自性;外空,謂色等六塵皆無自相;內外空,謂六根、六塵、六識都無自性;空空,謂一切法皆空,此空亦空;大空,謂小乘四諦十二因緣諸法,皆空無有;勝義空,謂第一義之理,假立名言,悉同真性本來空寂;有為空,謂三界煩惱惑業,本無有為之相;無為空,謂生、住、滅三相皆空,無為寂靜,不墮諸數;畢竟空,謂有為無為諸法一切之相,悉皆空寂而不可得;無際空,謂一切諸法滅無終,起無始,起滅之際無從可得;散空,謂一切諸法因緣假合而成,皆無和合之相;無變異空,謂一切法非常非滅,不變不異,法性如如了不可得;本性空,謂一切法非常非滅,本性清淨,離性離相;自相空,謂五蘊法虛幻不實,了無自相;共相空,謂一切法彼此之相,非常非滅,本來空寂;一切法空,謂一切法本性皆空,非常非滅了不可得;不可得空,謂三世一切諸法皆無所有了無可求之相;無性空,謂一切法悉皆虛假,無實性;自性空,謂一切法非常非滅,性本自空;無性自性空,謂須陀洹等四果之相皆空無有。
〔參考資料〕 《三論玄義》;《維摩經義記》卷二(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中論》卷四〈觀四諦品〉;《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中觀與空義》、《中觀思想》(《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2}、{63});《天台思想論集》(《現代佛教學術叢刊》{57});印順《中觀今論》、《性空學探源》、《空之探究》;游祥洲《十八空之研究》(稿本);中村元(等)編《佛教思想》第六冊〈空〉;壬生台舜編《龍樹教學の研究》。
寂天
西元八世紀左右的印度中觀派論師。南印度梭羅修多羅(Saurāṣṭra)國之德鎧王(Kalyāṇavarman)之子。原名寂鎧(Śānti-varman)。幼學諸藝及文殊師利成就法。在其父崩殂後原可繼位為王。然因夢見文殊菩薩,乃發心至那爛陀寺入勝天(Javadeva)門下出家,並改名寂天。
師出家後,在那爛陀寺祕著《大乘集菩薩學論》(Śikṡā-samuccaya,即《學處要集》)、《菩提行經》(Bodhisattva-caryāvatāra,《入菩薩行》)、《諸經要集》(Sūtra-samuccaya)。但是,由於寺僧見師整日除了吃、睡、經行外,無所事事,乃有意排擠而強要他背誦不被人知的典籍。因此,師誦出自撰之《菩提行經》,並留下《大乘集菩薩學論》及《諸經要集》後,赴南印度的Śrīdakṣiṇa寺。後來,又在東印度論破外道;在摩竭陀國西方賑濟五百外道及數千饑民;使欲殺害東印度王Ariviśana的暴徒悔悟歸依佛教。在南印度Śriparvata修烏樞瑟摩(Ucchuṣman)法時,婆羅門商羯羅天(Śaṅkaradeva)以現神變欲逼Khatavihāra王信奉其教。然遭師破斥之,該國君民遂歸信佛教。
關於師之生存年代,班達爾(C. Bendall)認為是西元第七世紀中葉至九世紀間。巴達恰里雅(B. Bhattacharyya)從唐‧義淨未曾提及師名,且師之《菩提行經》曾被引用於寂護(Śāntarakṣita)之著作《真性成就》(Tattva-siddhi)中,而判定師生存於義淨離開印度後至寂護入藏之間。謂其為695年至743年間之人。
師之著作除上述三書外,《西藏大藏經》另收有《俱生歌》(Sahaja-gītā)、《聖命終智經注》(Āryātyaya-jñāna-nāmahāyā-nasūtra-vṛtti)二書。
◎附一︰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六講第三節(摘錄)
寂天的三部書,現在都存在。《菩提行經》的梵文本,已校勘出版,還附有智慧作的詳註,本文還有法、日文的翻譯;日譯並有河口的舊譯與中村的新譯兩個本子。漢譯是趙宋時譯出,作者題名龍樹,譯文拙劣,錯訛甚多。藏譯本較好,迦當派對它極重視,列為必學的六論之一,看作是中觀派的代表著作。藏譯除本文外,譯的註釋就有十一家之多。《學處要集論》的梵文本也校印出來了(蘇聯佛教文庫),題名寂天作。漢譯也是趙宋時譯的,名《大乘集菩薩學論》,共二十五卷,作者題名法稱,譯文也劣。此書原文是提綱式的經鈔,作者本人並無多少議論,不過從它的取材、編排上,也可看出作者的思想體系。書是頌本,共二十七頌,釋是長行,計四千二百頌,分十九品。它的可貴之處是所鈔的大乘經,許多已無原本,通過它的鈔錄片斷,可以使人瞭解原本的概貌。例如《維摩詰經》,漢文譯得挺好,但梵本不存,無從瞭解其原來的樣子,譯本總是隔著一層,此書引了經的八個片斷,就可從之看出原文的一些精華。諸如此類,全書共計引經達一0五部之多。《諸經要集》梵本不存,藏譯本題名龍樹著。漢譯名《大乘寶要義論》,趙宋譯,無作者名,體裁與《學處要集論》相似,也是提綱式地點一下,然後引經。不過比較簡略,引經也比較少。
從這三部書來看寂天的學說,總的講,他是站在中觀無自性立場上來談問題的。在《菩提行經》〈般若品〉的前二十幾頌,就特別批判了瑜伽行派的唯心之說。唯心說證明心的存在最主要的理由是自證,而有關自證的作用中又特別提到記憶,寂天對於自證、記憶等說,都一一給予了有力的駁斥,可見他是站在中觀無自性立場上的。
寂天對佛學的貢獻表現在對學風的轉變上。他的學風有兩個特點︰第一,守約。一般治學者容易趨向兩邊,或者簡約,或者廣博。簡約者,知識面不廣,廣博者又泛濫無歸。合理的學風是由博而約,因為這是建立在綜合大量材料基礎上的概括。寂天即屬於這種學風。他的《學處要集》、《諸經要集》都是要約的,同時又很廣博。第二,見行相應。歷來有兩種傳承,或偏於見(觀點、理論)或偏於行(實踐),寂天則是見行相應,虛實並舉。他的著作不多,都是從實踐方面來的;他的理論觀點就完全貫穿在他所講的實踐之中,從而使理論觀點顯得很突出。後來大乘學說如果說有發展的話,就是依著這個路子下去的。寂天這種學風,以後被阿底峽傳到西藏,宗喀巴就大加宣揚而發生了深遠的影響。
◎附二︰T. R. V. Murti著‧郭忠生譯《中觀哲學》第三章(摘錄)
寂天的《大乘集菩薩學論》(Śikṣā Sa-muccaya)與《入菩提行論》(Bodhicary-āvatāra,宋‧天息災譯為《菩提行經》。)是整個大乘文學中最為流行的作品,而從其內容與寫作技巧而觀之,此二書之流行確是實至名歸。
《大乘集菩薩學論》是一部大乘教理的總集,不過特重於中觀思想的介紹。整部作品概為引述重要經典連貫而成,可惜大部分寂天所引經典的梵文原本皆已散佚,寂天並自撰二十七首偈頌以作為所引經文之分章分節的標題。本書與《入菩提行論》所強調的是精神的淬勵,心靈的歷練以及行菩提心(bodhicitta),這二本書可說是吾人瞭解中觀修行法門的主要資料。《入菩提行論》的第九章說︰般若波羅密對吾人瞭解中觀之形上學具有非凡的價值。寂天跟月稱一樣謹守應成派的自家宗風,且對唯識亦不假顏色的提出批判。
寂天的作品顯得非常寧靜穩重,並且散發著一股灑脫平淡的氣息,當我們細心咀嚼《入菩提行論》的文字的含意時,不禁會令人想起《仿效基督》(Imitation of Christ)一書,可是前者似乎較為生動感人,說服力較高,因為前者涵泳著深厚的哲學的洞見。本書提到了恭敬供養諸佛菩薩,以及向佛菩薩懺悔業障(papadeśanā)乃是心靈淨化的一部分,不過這並非寂天的創見,龍樹的〈讚歌四首〉(Catuḥstava)已有強調此點。
普辛
又譯普珊、布桑,或蒲仙。為比利時著名的佛教學者、梵文學者、藏學家。嘗留學法國,就烈維(S. Lévi)、巴特(A. Barth)、克恩(J. H. Kern)等人學習。精通梵語、藏語、古典中文。1893年,擔任比利時干德(Gand)大學教授。初,講授西洋古典學,後專攻印度學、佛學。1905至1914年間,曾主辦《Museon》雜誌,1921年創立比利時東洋大學,創刊中國學佛學雜誌《Méla nges chinoiset bouddhiques》。其後發表甚多著作,成為歐洲佛學界的開拓者。
普辛在佛教研究方面,有相當出色的成就,曾校訂出版《入菩提行論》(Bodhicaryā-vatara)及般若伽羅末提(Prajñākaramati)的註釋(1901~1914)、龍樹《中論頌》及月稱《中論釋》(Prasannapadā)、藏譯《入中論》(Madhyamakāvatāra),又將《入菩提行論》、《俱舍論》、《成唯識論》譯為法文。著有《Bouddhisme︰Études et maté-riaux》(佛教──研究與資料,1898~1918)、《Nirvāṇa》(涅槃論,1925)、《Lamorale bouddhique》(佛教的道德,1929)、《La dogme et la philosophie du Bouddhi-sme》(佛教之教義與哲學,1930)等書。
此外,有關印度史方面,撰有《L'Indeaux temps des Mauryas》(孔雀王朝時代之印度,1930)、《Dynasties et Histoire del'Inde depuis Kanishka jusqu'ans invasionsmusulmones》(迦膩色迦王至回教入侵之印度王朝與歷史,1935)等書。另外,又作成英國劍橋大學所藏耆那教文獻目錄、斯坦因所收集中亞出土西藏佛典的目錄。
普辛為天主教徒,宗教見解自然偏向自己的宗教,但在佛教文獻學的原典研究上,留下不可忽視的業績。此外,對中觀派等論書之研究成果亦甚豐碩。繼承其學說者,有拉莫特(E. Lamotte)等人。日本學者宇井伯壽、宮本正尊、山口益等留學歐洲時,亦曾受其指導。
◎附︰J. W. de Jong著‧霍韜晦譯《歐美佛學研究小史》第二章(摘錄)
蒲仙是烈維的早期弟子之一,但他的工作,卻與乃師大異其趣。他把他的大部份的研究,都傾注於他所謂佛教教理(Buddhist dog-matism)和大乘的各派哲學之中。他最先出版的幾本書,則是有關密宗的,例如《五次第》(Pañcakrama)的校訂、《童蒙燈》(Ādikarmapradīpa)的校訂和翻譯;此外,在18 98年出版的《佛教》(Bouddhisme)一書中,亦有一章專論密宗。但早於1897年,他已經對《淨明句論》(Prasannapadā,譯者按︰即《中論疏》,月稱造)裏的一章進行分析。其後數年間,陸續出版了附有權威註解的《淨明句論》的校訂本、《入菩提行經詳註》(Bodhicaryāvatārapañjikā)的校訂本,和藏文《入中論》(Madhyamakāvatāra)的校訂本。關於後者,另有未完成的翻譯發表。至於他所作的《入菩提行經》(Bodhicaryāva-tāra)的譯文,則至今仍然是所見的翻譯中功力最深的一篇。1933 年,蒲仙寫了一篇長文,概論中觀學派,但他對於中觀絕對者的觀念的終極意見,則至逝世時尚未提出。1905年,他在一篇討論七十五法和百法的論文中研究了《俱舍論》(Abhidharmakośa)和《成唯識論》(Vijñaptimatratāsiddhi)。在這方面,他的貢獻至《俱舍論》的譯出而達於頂點。這是佛學研究史上的偉大成果之一。此外,蒲仙還譯出有部阿毗達磨論書中的若干章節,其中包括參照他的阿毗達磨研究而譯出的《大毗婆沙論》(Mahāvibhāṣā)的段落在內。在瑜伽行派的研究方面,他最大的成就是《成唯識論》的翻譯。但對於佛教後期的邏輯學派他亦並未忽略,這可以從他校訂了法稱的《正理一滴》(Nyāyabindu)的藏文本並附以律天(Vinī-tadeva)的註疏就可以看出來。
蒲仙在他的著作之中研究了好些哲學問題,在此我們僅舉出若干篇他討論業、三身、緣起和結集等問題的論文便可概見。(中略)
我們已經好幾次提到蒲仙的《佛教》(Bouddhisme),它是在1898年面世的。在這本書中,有許多問題,例如巴利資料之價值、大眾佛教的性格、佛教的瑜伽等,都是首次被論及。蒲仙從不滿足於他所獲得的成績,在四十年的研究生活中,許多問題他都是一再檢討,因此我們很難對他的主要觀點給予一般化的描述。不過,在某些方面,他的見解並無大幅改變。例如︰他經常強調,佛教大部份的觀念都是取諸婆羅門的思惟與苦行的這一事實。雖然他又指出︰在佛教之中有一個獨特的、審視救度問題的方法,但其理論(與婆羅門教)之一致性,仍可被稱為「正統說」(orthodoxy,見Bouddhisme,Opinions,etc.)。其次,蒲仙自始即強調瑜伽的重要,直到晚年他所寫的一篇論文中,仍然毫不猶豫的認為佛教是瑜伽的一支。這種意見,對奧頓堡來說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不過,蒲仙研究的中心問題畢竟是在涅槃的解釋上。魏爾本(G. R. Welbon)在他的《佛教涅槃與西方解人》一書中,曾經企圖勾勒出蒲仙在這個問題上的推進(The Bud-dhist Nirvāṇa and its Western Interpreters,Chicago ,1968),但恐怕祇有通過更完備的處理纔能對這個問題下公平的判斷。蒲仙並不喜歡研究佛陀生平,和一些很難僅靠現存資料解決的問題,他寧願分析不同部派的見解。在增進我們對阿毗達磨佛教的知識方面,沒有學者比蒲仙的貢獻更多。
瑜伽行派
印度大乘佛教二大學派之一。係與中觀派對立的學派。以《解深密經》、《瑜伽師地論》為思想根據,主張行「瑜伽行」的唯識說,故名為瑜伽行派或唯識派,又稱瑜伽宗。此派在印度,分裂為有相唯識派與無相唯識派。傳到中國後,則形成法相宗(或稱唯識宗、慈恩宗)。
此派在印度之成立與發展的時期,約在西元四至八世紀間,大約屬於印度佛教的中期。在教義方面,此派將一切法作組織性的分類,構成其精密的認識論、心理論與實踐論。其學理上的成立,受大乘中觀派與小乘部派(尤其是說一切有部)的影響頗鉅。
此派在印度發展數百年。其間,學者輩出,著述甚多。茲將主要學者及代表性著作,略述如次︰
此派之開祖相傳是彌勒。相傳西元四、五世紀時,彌勒在印度宣說《瑜伽師地論》、《分別瑜伽論》、《辯中邊論頌》、《大乘莊嚴經論頌》等書,提倡唯識中道之旨,開瑜伽派之基礎。其後,無著稟其教旨,著《攝大乘論》、《顯揚聖教論》、《大乘阿毗達磨集論》等書,為此派學說奠定堅實之基礎。無著之弟世親又撰《攝大乘論釋》、《辯中邊論》、《唯識二十論》、《唯識三十論頌》、《十地經論》、《大乘百法明門論》、《大乘五蘊論》、《六門教授習定論》等書,盛弘彌勒、無著之學。世親之門人陳那,亦為一代名匠。師倡導瑜伽論,作《佛母般若波羅蜜多圓集要義論》、《觀所緣緣論》、《無相思塵論》、《入瑜伽》等書,闡揚此派學說。又製《集量論》、《因明正理門論》,為因明學開展出新方向。同時又有親勝、火辨二大論師詮釋世親之《唯識三十論頌》。
不久,德慧、安慧、護法、難陀、淨月、勝友、最勝子、智月等人,各製《唯識三十論頌》之釋論,宣揚三界唯識之義。其中德慧於《三十頌釋論》外,撰有《隨相論》。安慧為德慧門人(一說德慧之師),別著《大乘阿毗達磨雜集論》、《大乘廣五蘊論》等論。又有護法,住中印度那爛陀寺,著有《觀所緣緣論釋》、《成唯識寶生論》、《大乘廣百論釋論》等書,且曾破中觀派法師佛護、清辯等人之學說。難陀除《三十頌釋論》之外,又作《瑜伽師地論釋》。淨月造《阿毗達磨集論釋》及《勝義七十論釋》。
勝友、最勝子及智月三師皆護法之門人。其中,最勝子等別製《瑜伽師地論釋》、《菩薩戒品廣註》(西藏所傳)。其時又有無性著《攝大乘論釋》,註《攝大乘論》;親光撰《佛地經論》,以詮釋《佛地經》;德光撰《五蘊論疏》(西藏所傳,藏Phuṅ-po lṅaḥi rnam-par ḥgrel-pa)、《菩薩地註》、《菩薩戒品疏》等書。又,護法之門人有戒賢,住那爛陀寺,盛唱瑜伽唯識之學;玄奘入竺時,其年事已達一0六歲,玄奘親就之學,稟承其教。此外,又有法稱,為陳那因明學之重要推展者,在因明學上有重要貢獻。
◎附一︰呂澂《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第五講第四節(摘錄)
無著、世親以後,大乘學說內部有了鮮明的分立,主要有兩派︰一是瑜伽行派,一是中觀派。
瑜伽行派是從無著、世親這個系統下來的,重要的典據是《瑜伽師地論》。「瑜伽師」是漢譯名,從藏譯看,原名是「瑜伽行」,所以一般稱這派為瑜伽行派,簡稱瑜伽派,為了避免同六派中瑜伽派相混,還是稱瑜伽行派。與此同時,有些學者自稱要以龍樹、提婆學說為典據,恢復其學說的本來面貌,實際上對龍樹、提婆之學已有很大發展,這就是組成的中觀學派。中觀、瑜伽兩派,在重要學說上都是對立的,儘管有人想調和兩家,仍無濟於事,後來的發展,愈趨分裂,始終未能統一。
瑜伽行派應從世親的傳承說起。在世親時,那爛陀寺已經建立,他本人是否在該寺主持過講壇,已無可考,但他的一派學者,主要是在該寺活動,這是可以肯定的。那麼,世親這一派的傳承是怎樣的呢﹖這個世系,一直是不明瞭的,在中國傳世親學的學者有好幾家,前有菩提流支、真諦,後有玄奘,他們對此也都沒有明確的說法。流支所譯《金剛仙論》(即《金剛經論》註),論末附註云︰《金剛經論》是世親作,《金剛經論註》是世親弟子金剛仙作,輾轉三傳至於菩提流支云云。此說不是出於流支本人,只是後人的一種說法,未必可信。玄奘譯了《三十唯識論》,還譯了十家的註(不是十家分譯,而是把十家的註糅合一起譯的)名《成唯識論》。他的門人窺基作《成唯識論述記》,在初發論端裏,說到有關十家的一點情況,從中多少可以看出十家與世親的一些關係。十家中,親勝、火辨二家是與世親同時的,後八家與世親時間相距有一百多年,他們是否世親的弟子,《成唯識論述記》都未談到,只說到德慧是安慧的老師,另外還提到勝友、最勝子、智月與護法有師承關係。至於親勝、火辨、德慧、護法與世親之間的關係,就不清楚了。《述記》記載十家情況如下︰(1)護法(世親後),(2)德慧(世親後,安慧之師),(3)安慧,(4)親勝(世親同時),(5)難陀,(6)淨月(安慧同時),(7)火辨(世親同時),(8)勝友(護法門下),(9)最勝子(護法門下),(10)智月(護法門下)。總之,從上述記載的十家,還看不清世親的世系。
西藏在這方面倒有比較詳細的記載,說世親以後有四大家︰
(1)安慧︰他和世親的年齡相差很大,據西藏所傳的神話,安慧原是世親講學時在那兒聽講的一隻鴿子,後來轉生南印度,七歲時,又重到世親處受學,可見兩人年齡的懸殊了。還說,安慧對世親四科學說中的毗曇科特別擅長,這個說法倒是符合事實的,安慧確實對世親關於毗曇的著作,有很多註疏。例如,《俱舍實義疏》,分量相當大,有藏譯本,漢譯略本的殘卷是在敦煌卷子中發現的。其後此註,還由他弟子滿增重疏,名《隨相疏》,流行很廣,在西藏幾乎成了佛學的重要參考書。另外,他又糅合《阿毗達磨集論》和師子覺的註釋而成《雜集論》(師子覺為無著的弟子)。作此論的目的是為了補救人們對《俱舍論》的攻擊,雖是糅合成書,但對世親學說已有所發展。實際上,安慧的著作還不限於註疏毗曇的幾種,他還有《大乘莊嚴經論疏》、《辯中邊論疏》、《三十唯識論釋》等等。此外,對《小品寶積經》也有釋,漢譯名《寶積經論》。
(2)陳那︰也是南印度人,婆羅門姓。他不在十家之內,主要是傳世親因明方面的學說。此外,他對《俱舍論》也有註。同時對《小品般若經》也有註釋,漢譯名《圓集要義論》,是個頌本。關於因明的著作,重要的有八部,稱為「因明八論」。
(3)德光︰主要是傳世親的律學,現存著作有他對《瑜伽師地論》開頭幾品的註,又有菩薩地的〈戒品〉註。另外,他對聲聞乘的律也有綱要性的著述,名《律經》(此處的經,指略詮的體裁,即綱要),是說一切有部的律,後來很盛行,凡學有部戒的都以它為主。因他對瑜伽行派及有部的戒都有發明,也算一家。不過玄奘對德光是抱有歧視態度的,從《大唐西域記》記載有關德光的事情可以看得出來。後來義淨去印度,倒很推崇他,說他「再興律藏」。
(4)解脫軍︰這一家在漢譯中連名字也沒有,西藏說他是傳世親的般若學的。他除傳《金剛般若論》外,還傳《現觀莊嚴論》。《現觀莊嚴論》有藏譯本,後世傳說是彌勒作的,同《大智度論》一樣是解釋《大品般若》的。玄奘時還不知道有此書,可能是後出的。西藏認為解脫軍有這方面的著作,所以也算一家。
從西藏所傳的材料看,世親的世系有此四人,至於他們的年代,與世親有無直接傳承關係等等,還是不清楚。不過世親之學,因有這些人,而得到發揚光大,從而形成一個與其他學派相對立的一派,這是很明顯的。
◎附二︰高崎直道著‧李世傑譯〈瑜伽行派形成史〉(摘錄自《唯識思想》第一章)
瑜伽行派的歷史,如由以前的研究來說,不詳的部份尚多,學者之間的解釋亦不一致。這裏,只舉最確實之部份來看。瑜伽行派的唯識理論,是由無著之《攝大乘論》始成體系化。無著才是以有機的方法把三性說和阿賴耶識說統合起來,而對入唯識性之實踐(=瑜伽行)給與理論基礎的;同時,亦以包含此三部門之唯識說,為大乘最勝之教義,而作為一切大乘教說的基礎。無著之說,由其弟世親繼承,世親更使「識之理論」發展,於是,唯識說乃告完成。其學說之基本,可見於《唯識二十論》和《唯識三十頌》。世親以後,識之理論,在認識論上更加精密,又以與其他學派論爭之情況為背景,因而促進了因明學的發達與獨立。
據說,無著是從兜率天的彌勒菩薩承受唯識說的。由此來看歷史事實的時候,就生出了彌勒論師的實在說。其論據是說︰無著於其《攝大乘論》所引用的《大乘莊嚴經論》或《中邊分別論》等,必有無著從前代所繼承的論典,而其論典應有其著者,於是將其著者歸屬於彌勒的。在歷史上,除了彌勒之外,並不知有其他之人物,故有認為將無著以前的瑜伽行派之論典,皆暫定為彌勒之名義,這種見解亦可成立;同時,將一切的著作暫歸於事實上之編纂者無著,這個看法亦可成立。不過,假如認為,因無著的出現而突然形成了瑜伽行派,這是太勉強的;應該要推測為,在無著以前仍有相當長期的瑜伽師之傳統。這些瑜伽師們,是以北印度有部系之教團為母體,而因在實踐上之要求,接受了龍樹所確立的空性說而大乘化的。他們想在歷來的瑜伽行體系上,確立大乘瑜伽行,因而造了後來成為〈菩薩地〉原型之綱要書。與此相對,從來的瑜伽行,便叫做「聲聞地」。〈聲聞地〉之瑜伽行理論,另外又成為《解深密經》中〈分別瑜伽品〉之精髓。此經是把大乘瑜伽行實踐之唯識觀,最初表明出來的重要經典。一方面,〈菩薩地〉是標榜大乘教說=菩薩藏之總攝而名為「攝大乘」的。此主張亦被《大乘莊嚴經論》所繼承,至無著之《攝大乘論》而告完成。瑜伽行派,是由為其母體的「有部」之體質而來,它與龍樹之徒不同,而以包括三乘為任務。基於此立場,以聲聞地、菩薩地為中心,企圖編集《瑜伽師地論》。再以它為〈本地分〉而加上了〈攝決擇分〉以下四分,於是,完成了瑜伽行派的基本原典。《解深密經》,也可把它認為是︰由每問題所作成的,相應於此〈攝決擇分〉之製作而編集為現在的樣子。還有,與《大乘莊嚴經論》同一的作者又造《法法性分別》與《中邊分別》二論,完成了構成唯識說之個別理論。《大乘莊嚴經論》以瑜伽行派之體系與大乘說之組織化為其目標;《法法性分別》是辨別雜染(法)與清淨(法性),並論從雜染到清淨之轉依;《中邊分別》是對空性的解釋,並以給三性說一主體的意義為主題,這是準備結合三性說與識說的重要論典。另有《阿毗達磨經》,但此經現在散佚而不傳,故其內容,無法知道。
《攝大乘論》以前的瑜伽行派歷史,筆者把它推定為大體是經過上來所述的情形。《大乘莊嚴經論》以下三書,在西藏所傳中,認為是彌勒菩薩所作。《瑜伽論》在中國說是「彌勒菩薩說」;在西藏則說是「無著造」;現在的學者,一般都認為是無著以前的作品,而先成立〈本地分〉,〈攝決擇分〉以下則是後來所作的;但也有說是無著之時所成立的。
如上所述之經過,究竟是發生在歷史上的什麼時候﹖關於世親的年代,現在從他與笈多王朝二王之交涉的事實看來,可推定為五世紀後半是其晚年,所以把它認為︰400至480年左右,是最有力的說法。無著是世親的長兄,他們的年齡差距,可能相當大,所以無著的年代,可能是在380至460年左右。
這個年代的推測,如從有關瑜伽行派經論的漢譯年代來看,究竟有沒有矛盾﹖先從漢譯年代來說,最古老的是︰曇無讖的《菩薩地持經》的翻譯(414以後)和求那跋摩所譯的《菩薩善戒經》(424~431之間)。此二書是〈菩薩地〉的異本,曇無讖譯的內容大體是與〈菩薩地〉相同,但求那跋摩所譯的就比較接近古形,或者可認為這個(求那跋摩譯的)就是〈菩薩地〉的原型也說不定。從此二書的傳入來說,曇無讖是於405至410年間取得此書的,而求那跋摩在396年已離開了北印度,所以在這396至410年之間,就已成立了〈菩薩地〉的原形,而且可推想在那時候,五部全體當已存在。
其次,有求那跋陀羅所譯出的屬於《解深密經》一部之《相續解脫地波羅蜜了義經》,以及《相續解脫如來所作隨順處了義經》,其年代,可認為與443年《楞伽經》的譯出,大體為同一個時候。這二本經的開始寫出,有一點兒變則,決非獨立的經典,它們在形式上,類似在《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中的引用,可能是從該書選出來寫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就可以成為確認在430年左右〈攝決擇分〉已存在之資料。一方面,《楞伽經》在其內容上,雖是與唯識說持有密切之關係,但在無著的著書中,則完全沒有引用,就是在世親的著書中,於其《釋軌論》中,以無經名而被引用的,是到現在為止所知的唯一之例。另一方面,有與世親《三十頌》極其類似的學說,被推定為是在《楞伽經》以前所出現的教說(佛說),這是一個麻煩而且難解的問題。在目前,只好把這個問題,認為是︰《楞伽經》的作者位置於瑜伽行派之邊緣,而在正統上不太被知的,但此問題還須要再檢討。
世親的著作漢譯最早的,是由菩提流支所譯的《唯識二十論》和《十地經論》(510年左右)。一方面,無著的主著《攝大乘論》最早的漢譯,為由北魏‧佛陀扇多所譯的論本兩卷。譯出年代是如此的散亂無次序,這是表示著漢譯者在真諦以前尚不熟知有唯識說的體系,只以順手拿到的集起來翻譯而已。真諦的生年,是49 9年,當時是世親後繼者們的活躍期,所以,真諦所譯出其著作的陳那或德慧可能都還在世。或許在此時期,瑜伽行派才開始以一學派之存在而為世人所知的吧。
◎附三︰高崎直道著‧李世傑譯〈近代的唯識思想研究〉(摘錄自《唯識思想》第一章)
明治時代,輸入了近代歐洲印度學的研究方法與研究成果以後,隨著印度佛教的歷史與原典研究的進展,對唯識思想的評價也逐漸變化了,而其變化的出發點,是在於有關唯識思想之諸經論之梵語原典的發現、校訂本的刊行和西藏語譯的研究。如法國烈維(SylvainLévi)所刊行的《大乘莊嚴經論》(1907)及《唯識二十論》與《唯識三十頌安慧釋》(1925)。另一方面,比利時的普辛(Louis dela Vallee Poussin)也曾經一面研究《中論》或《入菩提行經細疏》等中觀派的典籍,而一面著手於藏譯或漢譯之俱舍、唯識之研究,將漢譯的《俱舍論》與《成唯識論》譯為法語(1923~1931、1928~1929),把日本傳統的唯識的基礎介紹給歐洲的世界。以這兩位學者的業績為端緒,新的唯識學的研究,在日本也突然興盛起來了。尤其是上述的安慧釋,與漢譯《成唯識論》皆是對世親《三十頌》的一種註釋,但由於它(安慧釋)有與護法不同的解釋或學說,其研究乃形成了對傳統教學的批判的原因。
最早表示關心於唯識說的人,是宇井伯壽(1882~1963)。宇井於1916年在英國劍橋留學時,受了普辛(Poussin)的工作指導,發表了〈關於「唯識」的原語〉的論文。而於其論文中,指出︰(1)於《入菩提行經細疏》中可發現相當於「唯識」的vijñaptimātratā之語,(2)耆那教白衣派的哈里巴得羅(Haribhadra)的著書中所引用的偈文乃是《唯識二十論》的第一頌,此中(第一頌中)亦可看出vijñapti-mātrā之語。其次,宇井乃於1921年,發表了〈作為歷史人物之彌勒及無著之著述〉。這是論述唯識學說之歷史的最早期論文,同時,也主張彌勒之歷史的實在性。在這一點,此論文在唯識思想的研究上,引起了很驚人的影響力。在法相宗的傳承上,彌勒被確認為是天上的菩薩,而宇井對此傳承認為有歷史事實的反映,而設想了有同名的論師之存在。宇井以諸論的漢譯年代或中國的傳承為材料,將始自彌勒論師的唯識說的傳統,推定為彌勒(270~350)、無著(300~380)、世親(320 ~400)之年代,而對於龍樹(150~250)以後的大乘佛教的歷史,給與一個大體上的目標。後來,宇井也推定了到玄奘為止的諸論師的年代(1928),這些在後來都成為《印度哲學史》編年的基礎。宇井更以新的眼光,嘗試了《成唯識論》的再檢討(1928),繼之,他透過法相宗所排斥為錯誤的真諦譯的諸論的文獻研究(1931,《印度哲學史》第六冊),根據《攝大乘論研究》(1932),終於斷定為︰真諦所傳的舊譯之唯識說才是傳述無著、世親的真實意趣,而玄奘所譯是含有後世經過改變的新學說等內容。這個見解,與傳統以法相教學為宗旨的學者之間,引起了一個很大的論爭。
宇井的學說,是根據近代研究的方法,對於傳統的看法,採取一種根本的批判,而其結果所趨,倒對真諦所傳的學說,給了一種絕對性的評價。後來學者的研究,乃闡明說︰真諦的唯識說有如來藏思想的混入,同時又指出︰宇井的唯識說本身,是傾向於如來藏緣起說的。關於彌勒的實在性問題,一時也得到國際學界很多學者的贊同,但在今天,包含其否定說的另外一種解釋,卻變成了很有力的看法。其他,關於世親的年代,與其說是「四世紀說」,毌寧說「五世紀說」,是比較有力的看法。不過,宇井的各種研究,對於唯識說的研究,形成了很大的牽引力,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
與宇井並行,對唯識說研究有貢獻的另一位學者,是山口益(1895~1976)。山口直接受教於烈維,而其成果主要是《中邊分別論》之安慧釋梵文本的校訂等三部著作(1935)。在這以前,山口先幫助佐佐木月樵之工作,出版了《唯識二十論》的諸譯對照(1924),又對《攝大乘論》的論本漢譯四本,附上西藏譯出版(1929)。其他,主要乃將西藏譯大藏經中所傳諸論典介紹於世人,又以中觀派清辯之「唯識說批判」為材料而撰有《佛教之有與無的對論》一書。山口將藏譯的唯識說的重要性,提示給日本的唯識說研究者。因此,後期印度佛教研究的進步,若說全是他的功績,也不為過。此外,在唯識說的原典研究上,有南條文雄的《入楞伽經》(1923 )、荻原雲來的《菩薩地》(相當於《瑜伽師地論》卷三十五至卷五十)之校訂出版(1936),這些是戰前的研究成果而應加以列舉的。在外國方面值得一提的有比利時的拉莫特(Lamotte)的《解深密經》(1935)或《攝大乘論》(1935)、《大乘成業論》等,是依據西藏譯和漢譯之研究。
二次大戰後,宇井、山口兩位碩學,還是唯識研究的先鋒,出版了很多種原典研究,並有很多學者繼起研究,盛況空前。
◎附四︰楊白衣〈瑜伽行派之文獻〉(摘錄自《大乘佛教二系的研究法》)
唯識學說至世親大成,世親以後,出現很多論師,對無著、世親的論書,加以註釋,或組織學說,發展為瑜伽行派。此中,較知名而有著作現存的重要論師,有︰陳那、德慧、無性、德光、護法、戒賢、最勝子、調伏天等。瑜伽行派有二流派,即「有相唯識派」(Sākāravādin)與「無相唯識派」(Nirākā-ravādin)。陳那、無性、護法、戒賢、最勝子是屬於前者。德慧、安慧、德光(﹖)、調伏天屬於後者。關於這,請參考山口博士〈中觀派中觀說的綱要書〉(《大谷大學研究年報》第二輯)、菅沼晃氏〈寂護之識論〉(《東洋大學紀要》〈文學部篇〉第十八集)。
有相唯識派之始祖──陳那,係印度論理學史上,大成新因明的學者,有《集量論》,及歸納《八千頌般若》要義之《圓集要義論》;唯識方面有《觀所緣緣論》,是部值得注目的著作。又《掌中論》,漢譯作陳那之著作。對此,西藏譯作為聖提婆(Ārya-Deva)之著作。關於本書,有杜曼斯教授與宇井博士研究及長澤實導博士的〈漢譯二本對照西藏譯手量論註和譯〉(《智山學報》第四輯)。關於陳那的著作,詳見宇井博士〈陳那著作的研究〉。關於《集量論》等佛教論理學,現在有武邑尚邦、北川秀則、梶山雄一、服部正明、戶崎宏正等人深加研究。《觀所緣緣論》是論破極微所成的認識對象(所緣),主張所緣是唯識的論書。是部窺見唯識構造的重要論書。梵語原典未被發現,有西藏譯與漢譯二本(真諦譯與玄奘譯)。西藏譯有調伏天之註釋書,漢譯有護法之註釋書──《觀所緣緣論釋》。研究書有山口益博士將本論附調伏天之註釋日譯,復還元梵語而發表的《觀所緣緣論之原典解明》(《世親唯識之原典解明》所收)。
屬於陳那系統的無性論書有《大乘莊嚴經論》之註釋與《攝大乘論》之註釋。又出自此系統的護法,有《成唯識寶生論》、《成唯識論》、《觀所緣緣論釋》之三書。此外,護法對聖提婆的《四百論》加以註釋、有《廣百論釋論》之著作。這只有漢譯,而無梵語原典及西藏譯。這究竟什麼理由則不明,實在遺憾。護法的教學,由玄奘傳到中國後,發展為法相宗。戒賢是護法的弟子,有《佛地經論》之著作。本書有西藏譯和漢譯,及西尾京雄教授的日譯研究(《佛地經論之研究》,破塵閣,西元1940年),又作《瑜伽師地論》、《阿毗達磨集論》之註釋的最勝子,傳說也是護法弟子。
無相唯識派的始祖──德慧有《釋軌論註疏》、《緣起初分分別廣疏》二書的著作,但只有西藏譯。德慧另有一部對《俱舍論》註釋的《隨相論》(漢)。安慧是德慧的弟子,著作有《大乘莊嚴經論》、《中邊分別論》、《阿毗達磨集論》、《唯識三十頌》、《五蘊論》等註釋。此外,又有《大寶積經論》(漢、藏)、《俱舍論實義疏》(藏)等很多註釋書。他是無相唯識派的重要論師。德光有︰《五蘊論釋》、《菩薩地註》、《菩薩戒品疏》等著作。關於這,請參考豐原大成氏《關於德光論師之教學》。調伏天是繼承安慧系統,而對世親的《唯識二十論》、安慧的《唯識三十頌釋論》,各作了註釋。此外,另有因明方面的釋論。
其他,作《大乘莊嚴經論》註釋的智吉祥、利他賢,作《五蘊論》註釋的地親、作《成業論》之善慧戒等,都是瑜伽行派後期的學者。
全文檢索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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