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三密
[佛學大辭典(丁福保)](術語)瑜伽為相應之義,三密為身口意之三業,手結印,口咒真言,意念本尊,此三密互相即,又佛之三密,涉入行者之三密,謂為相應。以此相應為觀行之成就。
又瑜伽師之三密也。真言之觀行者,謂為瑜伽師。
三密相應。
[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善無畏
(人名)中天竺國王之子,梵名戍婆揭羅僧訶Śubhākarasiṁha,唐言淨師子,義翻曰善無畏。一云輸婆迦羅,此云無畏,亦義翻也。十三嗣位,昆弟嫉之而構亂,因讓位於兄,出家至南海濱,遇殊勝招提,得法華三昧。又詣那蘭陀寺,遇龍樹弟子達磨掬多(即龍智三藏),受瑜伽三密之教,掬多勸無畏行化支那,唐玄宗開元四年至長安。出求聞持法,大日經等之秘經及現圖曼陀羅。二十年求還西域。優詔不許。二十三年十月七日化,壽九十九。贈鴻臚卿。見宋僧傳二。
(術語)Yoga,一作瑜誐。男聲呼曰瑜伽,女聲呼曰瑜祇Yogin,與物相應之義(瑜祇Yogin為瑜伽Yoga之修行者,其體聲第一格為Yogi女聲為Yogini此解及末出大日經疏之解有疑)。相應有五義:一與境相應,二與行相應,三與理相應,四與果相應,五與機相應。此中顯宗多取理相應之義,瑜伽唯識之瑜伽是也。密教取行相應之義,瑜伽三密之瑜伽是也。唯識述記二本曰:「言瑜伽者,名為相應,此有五義,故不別翻:一與境相應,不違一切法自性故。二與行相應,謂定慧等行相應也。三與理相應,安非安立二諦理也。四與果相應,能得無上菩提果也。五得果既圓,利生救物,赴機應感,藥病相應也。此言瑜伽,法相應稱,取與理相應,多說唯以禪定為相應。」大日經疏二曰:「瑜伽釋為相應,若以女聲呼之則曰瑜祇,所謂相應者即是觀行應理之人也。」即身義曰:「瑜伽者翻云相應,相應涉入,即是即義。」
(637~735)梵名 Śubhakara-sijha。音譯作戍婆揭羅僧訶、輸波迦羅。意譯作淨師子。又稱無畏三藏。為密教祖師之一,與金剛智、不空,並稱開元三大士。為東印度烏荼國人,屬剎帝利種姓,釋尊季父甘露飯王之後裔。十三歲嗣位,因內亂而讓位出家,至南方海濱,遇殊勝招提,得悟法華三昧。復至中印度那爛陀寺,投達摩鞠多(梵 Dharmagupta)座下,學瑜伽三密之法,盡得其傳,受灌頂為天人師。唐代開元四年(716),奉師命,經中亞至長安,玄宗禮為國師,詔住興福寺南塔院,後移西明寺。翌年,奉詔譯經於菩提寺,譯出虛空藏菩薩能滿諸願最勝心陀羅尼求聞持法一卷,沙門悉達擔任譯語,無著綴文筆受。此後即致力譯經。
師為將密教傳至中國之先河,與金剛智共同奠定密教之基礎。密教之根本聖典大日經(大毘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即由善無畏口述,一行記錄而成。後由一行編纂,並加以註釋,稱大日經疏,凡二十卷。此外,尚譯有蘇婆呼童子經(三卷)、蘇悉地羯囉經(三卷)等密教重要經典,並介紹灌頂之修行方法。又大日經內之密咒,皆寫出梵字,逐字以漢音對譯。此係因密教重視文字,為求念誦、觀想精確,故創此例。由此可知師當時傳授密教,已同時教授梵文拼法,開始講求「悉曇」之學,此為我國佛教史上值得重視之事。師亦擅長工巧藝術,相傳其自製模型,鑄造金銅靈塔,備極莊嚴;其所畫曼荼羅尤為精妙。
師於開元二十年表請歸國,未得准許。二十三年十一月七日示寂於禪室,世壽九十九,法臘八十。玄宗甚表哀悼,追贈鴻臚卿,葬於龍門西山之廣紀寺。付法弟子有寶思、一行、玄超、義林、智嚴、喜無畏、不可思議(新羅僧)、道慈(日僧)等。〔大日經供養次第法疏卷上、大唐東都大聖善寺故中天竺國善無畏三藏和尚碑銘並序、續古今譯經圖紀、開元釋教錄卷十二、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四、佛祖統紀卷二十九、卷四十、宋高僧傳卷二〕 p4892
梵語 yoga 之音譯,巴利語同。意譯作相應。依調息(調呼吸)等方法,集中心念於一點,修止觀(奢摩他與毘鉢舍那)為主之觀行,而與正理相應冥合一致。於密教,盛行三密瑜伽相應之說(又作三密相應說)。行此等瑜伽觀行者,稱為瑜伽師。依瑜伽師而行之境界,稱作瑜伽師地。瑜伽師地論一書即從五識身相應地說至無餘依地之十七地。奉持該論之學派,稱為瑜伽派(外道中,另有所謂瑜伽外道者)。此外,瑜祇(梵 yogin,巴同)即「有瑜伽者」之意,係指行瑜伽觀行之人。三昧(梵 samādhi,巴同)、禪定(梵 dhyāna,巴 jhāna)即行瑜伽法之一。 據成唯識論述記卷二本之說,相應之義有五:(一)與境相應,謂不違一切法之自性。(二)與行相應,謂與定慧等行相應。(三)與理相應,謂安立非安立等二諦之理。(四)與果相應,謂能得無上之菩提果。(五)與機相應,謂既得圓果,利生救物,赴機應感,藥病相應。於上記五義之中,顯教多取與理相應之義,如瑜伽唯識之瑜伽;密教多取與行相應之義,如瑜伽三密之瑜伽。〔解深密經卷三分別瑜伽品、瑜伽師地論卷二十四、解深密經疏卷六、大日經疏卷三〕 p5529
密教用語。謂不須改變現在的肉體,而成為正知正覺的佛。「成佛」是學佛的人所期望的唯一目的,無論是學顯教或者密教,都希望從生死的凡夫轉入到佛果的聖位,不過因為顯教和密教在開始發心和修行過程中所使用的手段和方法不同,因此達到這一目的的時間就有遲速不同,而肉體和精神的關係也有「即」、「離」之分。即身成佛就為了說明這一──遲、速、即、離──理由。密教的即身成佛和顯教成佛的理論,大約有下面的幾個差別︰
(1)「即身」和「隔世」的差別︰顯教如華嚴宗說︰極疾三生得果,(一)見聞生,(二)解行生,(三)證果生,可算最快的了,但總要隔世成佛。又如依彌陀願力,往生西方,也是隔世。密教則即以父母所生的肉體成就大覺佛果,如說即日、即時和隔日、隔時是不同的。
(2)即身和「歷劫」的差別︰佛教最普通的教義,說成佛要經歷四十二位,或五十二位的階段,從初發心直到成佛,又要經歷三大阿僧祇劫的悠長時間。因為顯教有「過患」、「功德」二際的說法,過患是無始曠劫的積習,不可頓除,必須藉遠劫修行,消滅過患,然後功德成就。密教則自身「全體舍那」,不須添一點功德,也不須除一毫過患,只有迷悟之分,及迷即成悟,別無所作,貪瞋癡等,也成了佛果大用,不但不須消滅它,相反地要積極發揮它的正用,如《大疏》卷八解釋茅草的一段說(大正39‧662c)︰「此草兩邊多利刺,若坐臥執持無方便者,反為所傷,若順手將護之,則不能為害。一切諸法亦如是,若順諦理觀之,一切塵勞皆有性淨之用,若失方便,則能損壞智身,故以為法門表像也。」又《義釋》卷七說(卍續36‧745上)︰「譬如善調御師,只調惡馬難調之性作良馬調柔之用,(中略)既調之後,則堪一日千里,(中略)豈易體而治之哉﹖佛調御亦爾,能調剛強生死,作普門法界之用,亦調剛強涅槃,作普門世界用,故如來三業三毒,普勝世間。」又《開心抄》說︰「近代學者,多執兩邊︰執當相是道者,以為恣行惑業,即是道行;執厭惡求善者,以為迷悟隔界,生佛體別。此二俱失教旨。當知迷悟雖異,其性是同,譬如猛火與利刀,不善用者燒財傷身,善用之者,利益甚大,豈能因燒財傷身故,使世人廢除刀火﹖」這說明過患和功德,是即而不離的,只一念悟得,即知一切煩惱,無非佛事,所以不須經鋁數,勤苦修行。
(3)即身和即心的差別︰《觀經》說(大正12‧343a)︰「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天台說︰「一切佛法,即心而具。」禪宗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都是在說理一邊,認為佛性本有,而真正的成佛,必須從性起修,經歷階,華嚴宗所謂圓融不離行布。密宗則就在五蘊和合的色身上布置──五大,五輪,五佛曼荼羅──當體即是,所以叫即身而不叫即心。《大疏》卷十四說(大正39‧725a)︰「若行者能了達如是不動之輪(阿字菩提心)而布諸明,(中略)即同毗盧遮那。」《慈氏軌》說︰「或起於一念,我身是凡夫,同謗三世佛,法中結重罪。」又如《金剛頂經》的「五相成身」、《大日經》的「五大嚴身」等都說明即身而不是即心。
(4)即身成佛和「頓悟漸修」的差別︰顯教把因緣事相當作是假名無實,是過患,把真理當作無色無形,只有無分別智可以證到。所以說︰「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要藉種種對治方便,來遣除一切事法,故有漸修之義;密教則當相是道,即事而真,一切差別事法,都是本具無盡莊嚴,即體全真,不是妄法熏染所成,只要認識,不須排遣。如果說對治,也像《大日經疏》卷十所說(大正39‧685b)︰「如佛常教,以慈對治於瞋,以無貪治貪,以正見治邪見。今乃以大忿瞋而除忿瞋,以大貪除一切貪,此則最難解難信,故言怪哉也。」
(5)即身成佛和天台六即佛的差別︰有人認為密教立三種即身成佛,和天台六即佛相同,這是不對的。天台的「理即佛」、「名字即佛」是理而不是事;而「觀行即佛」、「相似即佛」到「分證」、「究竟」也是要經歷位次,破除九品無明,然後成佛的。密教的三種即身成佛是︰{1}理具成佛,理不是指真如實性,而是指無盡莊嚴的條理,宛然具足;{2}加持成佛,是由三密加持自身本有的三部──佛部、蓮花部、金剛部──諸尊速疾顯現;{3}顯得成佛,是三密成就,如實證得。而這三種是因果同時,不經劫位,不斷煩惱,不轉凡身,法然不動的,所以三種都叫即身成佛。顯教因為三密不具,五相不具,所以縱然說即此便是,也只是理論而不是事實。
真言宗說即身成佛,是根據三經(《金剛頂經》、《大日經》和《五祕密經》)一論(《菩提心論》)一疏(《大日經疏》)一軌(《金剛王菩薩儀軌》)的。《金剛頂經》說︰「修此三昧者,現證佛菩提──若能依此勝義修,現世得成無上覺──應當知自身,即為金剛界,自身為金剛,堅實無傾動,我為金剛身。」《大日經》說︰「不捨於此身,逮得神境通,遊步大空位(指法身位),而成身祕密。──欲於此生入悉地,隨其所應思念之。」《金剛頂王祕密經》說︰「於顯教修行者,久經三大無數劫,(中略)於其中間,十進九退,迴向聲聞緣覺道果,仍不能證無上菩提。若依毗盧遮那自受用身所說內證自覺聖智法,(中略)由加持威神力故,於須臾頃,當證無量三昧耶,(中略)以不思議法,能變易俱生我法種子。」《發菩提心論》云︰「唯真言法中即身成佛,故是說三摩地法,於諸教中闕而不書──若人求佛慧,通達菩提心,父母所生身,速證大覺位。」《大日經疏》云︰「行者以此三方便,自淨三業,即為如來三密之所加持,(中略)不復經鋁數,修諸對治行,如遠行人,乘羊去者,久久乃到,馬則差速,若乘神通人,於發意頃便至所詣。」《金剛王軌》云︰「不知此瑜伽速成佛法,於三大阿僧祇劫,忍苦修行,不到無上菩提,我愍此故,(中略)略說三摩地儀軌。」
「六大無礙常瑜伽,四種曼荼各不離,三密加持速疾顯,重重帝網名即身。法然具足薩婆若,心教心王過剎塵,各具五智無際智,圓鏡力故實覺智。」這二項八句,相傳是惠果作的,又說是八祖相承的,但弘法大師的《即身義》說︰「唐大阿闍黎作頌成立此義。」可知是惠果作的了。這八句頌,可以說坡身成佛的道理。第一頌四句,說明「即身」二字,又是說明「加持即身成佛」。第二頌說明「成佛」二字,前三句說明「理具即身成佛」,末後一句說明「顯得即身成佛」。
第一頌的大意是︰一切有情,本來具備六大(體大)四曼(相大)三密(用大)的功德,法身如來也不外這三大功德。所以當行者住在「三密瑜伽」的時候,就為大日如來的加持威力所攝受護持,同時也就是行者發動了自身本具的功德,因此行者的體相用三大和如來的的體相用三大,互相加持,互為感應,融會攝入,而就在行者的肉體上顯示出如來的莊嚴法相。行者現前的身子全為如來功德所現,所以叫「即身」。
第二頌的大意是︰我們凡夫雖然也和如來一樣,法然具備著薩婆若(一切智),五智,無際智,但因迷惑所障蔽,所以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不能自覺和實現。只有修「瑜伽三密觀」時,依如來加持感應之力,彷彿在一個大圓鏡中森羅萬象,明白地映現出真實的相狀,使我們顯得了和佛一樣的功德,所以叫「成佛」。
真言宗根據《大日經》和《金剛頂經》成立「六大緣起」的說法,也就是成立了即身成佛的理論。《大日經疏》說︰「我覺本不生,出過言語道,諸過得解脫,遠離於因緣,知空等虛空。(中略)我即同心位,一切處自在,普遍於種種,有情及非情。阿字第一命,嚩字名為水,囉字名為火,𤙖字名為風,佉字同虛空。」這兩個頌文,說明六大的實體──種子字,由種子字產生六大的──形、色、性類。分析如下︰
(1)「我覺」和「我即同心位」︰這是說「識大」。識大是具足五大所有的形、色、性類的五智、九識、心王、心數等的。
(2)「本不生」和「阿字第一命」︰「本不生」是「阿」(a)字的解釋,阿字是「地大」的種子字,形色的表現是方形,顯色的表現是黃色,性類是堅(固體),業用是任持。
(3)「出過言語道」和「嚩字名為水」︰「離言說」是「嚩」(va)字的解釋,「嚩」字是「水大」的種子字,形色是圓,顯色是白,性是濕(液體),業用是攝取。
(4)「諸過得解脫」和「囉字名為火」︰「過患不可得」是「囉」(ra)字的解釋,「囉」字是「火大」的種子字,形色是三角,顯色是赤,性是煖(光熱),業用是成熟。
(5)「遠離於因緣」和「𤙖字名為風」︰「因業不可得」是「𤙖」(hūm)字的解釋,「𤙖」是「風大」的種子字,形色是半月,顯色青,性是動,業用是長養。
(6)「知空等虛空」和「佉字同虛空」︰「等虛空」是「佉」(kha)字的解釋,「佉」字是「空大」的種子字,形色是團形,顯色是黑色,性是無礙(伸長性),業用是轉換。
因為以上的六大,是普遍於一切有情、非情、體性廣大,所以稱為「體大」。由此體大,生出四種曼荼羅的「相大」和三密的「用大」,所以經上又說︰「能生隨類形,諸法與法相,諸佛與聲聞,救世因緣覺,(中略)眾生器世間,次第與成立。」一切宇宙現象都包括在四種曼荼羅之內,所以叫「四曼相大」。四種曼荼羅是︰
(1)大曼荼羅︰就是五大所成的情與非情,乃至彩繪的諸尊相好,統稱「大曼荼羅」。
(2)三昧耶曼荼羅︰是五大所成的種種形相,乃至諸尊的印契標幟等,都稱「三昧耶曼荼羅」。
(3)法曼荼羅︰一切五大所成的聲響,乃至諸尊的種子字真言,一切經論文義等,都稱「法曼荼羅」。
(4)羯磨曼荼羅︰一切動作,乃至諸尊的威儀事業,都稱「羯磨曼荼羅」。
一切業用都包括在三密之內,所以叫「三密用大」。三密是︰
(1)身密︰手作印契及四威儀等一切動作的事業。
(2)語密︰口誦真言及一切言說等。
(3)意密︰心觀本尊及隨事起念等。
《金剛頂經》說︰「諸法本不生,自性離言說,清淨無垢染,因業等虛空。」這四句也是說明六大,和《大日經》所說相同。應該注意的是︰真言宗所說的六大緣起,並不同於「數論」外道等認為是萬有的元素,而是以六大標識著六個方面的象徵,所以處處提示著「阿字本不生」,而一切種子字裏面,也都含蓄著「不可得」的道理。「六大」有「法然六大」(實在界)、「隨緣六大」(現象界)之分。法然六大為「稱性」的六德,譬如地有堅德,水有濕德,火有煖德,風有動德,空有無礙德,識有了知德。這六德乃是萬有諸法實體上所具備的本性,不是我們的感官所能認識得到的,只有本性六德隨著因緣條件而顯示於現實之上的,才能成為認識的對象,所以叫隨緣六大。
法然六大雖然是不生不滅的實體,但它不同於顯教「遮情」的說法,認為真如無色無形,不可言說,而是色相莊嚴具足輪圓的「表德」。倘遇如來的加持力,我們還是能感見得到的,所謂六大法身。
法然六大和隨緣六大相對分別能所時,隨緣六大不稱六大,而稱曰四曼、三密。將六大稱為體大能生,將四曼相大、三密用大稱為所生。因此一切差別現象,都統攝在四曼、三密之中,而其實相則假托於法然六大而存在。綜合六大、四曼、三密來觀察,不外是一實相的三方面,只因思索上的便利分為三種︰在能生所生的關係上說,它和子由母生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因為體、相、用三大,是在一即三,三即一的關係上存在的。離體別無相用,相用之外,亦無別體。
雖然稱為六大緣起,並不等於說,萬有從六大緣起而來,因此和顯教的解釋為「六大種」或「六界」的意思又不同。因為緣起當體的「如實」即是六大,而六大的「如實」即反映在萬有諸法上,並不是另外有一種東西可作為促進它的力量。所以《即身義》說︰「法爾道理,有何造作,能所等名,皆是密號。」
六大既然是輪圓具足形色性類的,因此它遍事理,包聖凡,《即身義》所謂︰「色法五大,心法五智,心色雖異,其性是同。」並非色心各各獨立有一單位,宇宙全體綜合為一,即是六大法身(必須注意︰這和「萬物皆備於我」的說法又是不同的)。六凡四聖,都是此六大法身的部分顯現,而且宇宙間事事物物乃至一微塵,也具六大之德。其一一個體,仍然都看作六大法身,同時,一一六大法身更成為綜合統一之體的六大法身。所以十法界當體即六大,六大即萬有的本體實相,此外任何皆不存在。因此我們認識全宇宙為六大法界身的時候,我們凡夫也是六大法身,同時又為法界身的一個分身。不認識這一點,菩提心,也就是同體大悲心,是無法發起的。我們真實了悟的一剎那,這一剎那,我們已經不是凡夫迷人,而與遍法界的全體法身合而為一,六大法界身,即宇宙法界身,以全宇宙為一大法界存在。在此全宇宙萬有的各個事物現象,都是法界身的縮影,其個個事物,都能完成其他個個事物,且都具足夠完成的力量。此個個事物,與全宇宙圓融無礙,自在涉入,此不離彼,彼不離此,成為混融一體,而還保持著十法界的秩序,這樣就稱為「六大無礙常瑜伽」。
即身成佛的實踐方法,就是三密。所謂密,並非隱密不可告人,而是此等法身內證之德,在凡夫尚未認識之前,幽深難測,不能顯現它的作用,所以叫密。佛的大悲心,為了使凡夫成佛,將他最捷徑的修行經驗三密法門,告訴我們。身結本尊印契為身密,口誦本尊真言為語密,意觀本尊字種或三形、尊形為意密。用這種方法,可以很快地得到法身三密的加持。凡夫的三密和如來的三密,「入我」、「我入」無二無別,謂之三密相應。因為如來的三密,我的三密,同是六大所成,遍法界無所不至,因此在法性上是平等平等,一相一味,如來的功德莊嚴,也因為這種加持力量,完成顯現到我身上來了,所以叫「三密加持速疾顯」。「加持」就是法身和行者的信念互相涉入,融洽無礙,因此不再經三大阿僧祇劫,就是現在父母所生之身,可以成佛,而實踐法身大我的活動。這種三密平等加持,譬如一室千燈,四壁加以鏡照,只見光光互攝,重重無盡,彼即此,此即彼,而亦此不往,彼不來,不同而同,不異而異,而十法界不相雜亂,譬如帝釋天宮裏的珠網相似,所以叫「重重帝網名即身」。(持松)
◎附︰太虛〈論即身成佛〉(摘錄自《太虛大師選集》下)
(一)緒言
異生性人,自呱呱墮地,我執俱來,由幼而壯,壯而老,老而死,未嘗暫離我執。遠則田園舍宅,近則衣服飲食,莫不引為我所用;大則世界國土,小則家庭社會,莫不據為我所有。究其立腳之點,實不外乎四大色身,或五蘊身,或六大身也。由有此四大色身為自我──身見──則一切所需求,惟限於此數尺形軀和數十寒暑之內者,謂是實際受用,捨此非其所顧。由此諸佛菩薩大權度生,就其執情,或奪而破之,或予而導之,要皆巧施之方便法,無高下,亦無定實;是以密宗有即身──數尺形軀──成佛,禪宗有立地──數十寒暑──成佛等語。異生不了此假名言句,即於五蘊身上起種種謬見,執為成佛,或見凡小魔外在此五蘊身上現神異相,固執其即身成佛之語,以為彼五蘊身已成佛,則大失諸佛菩薩說法之方便意矣。茲特引為一論。
(二)破謬
甲、破執定肉身之變相為即身成佛之謬︰凡起種種方便,修諸善業而進趣菩提者,惟此五蘊身;起種種謬執,作一切非法而墮諸魔外者,亦惟此五蘊身,以一切施作,皆不離乎身故。如人能由一方法修成一種禪定起神通,即可現出種種異相,若佛相、菩薩相、天魔相、鬼神相等等。而傳密教至日本之空海師,相傳嘗現毗盧佛相,於是彼宗徒牢執此為密宗即身成佛之謬據。殊不知若定執其肉身能現佛相為即身成佛,則諸精靈妖怪亦能現此種種之神異。昔日優婆毱多尊者,以狗屍等幻為花鬘,魔王喜而掛之,醜惡難堪,力去不得,諸天亦不能去,乃復請尊者去之,尊者教歸依佛法乃為除去。魔王歸依已,尊者問︰汝曾見佛,能為我現佛相否﹖答曰︰能。但尊者見時勿禮。魔時頓現相好莊嚴佛相,及具威儀諸聖賢相,尊者不覺即從禮拜,其相即隱;事出《付法因緣傳》。可見天魔等亦能現佛相、菩薩相,若以其身現佛即是成佛,則︰此魔應是佛,能現佛相故;如汝所執之弘法大師。復次,凡是五通之天仙、神鬼等,亦能現神異相,亦應是成佛;則汝所謂成佛,亦等於成天魔鬼神耳。然其身所以有此現相之能者,以由定發通故;蓋一切凡外禪定,皆能現種種神變也。又,若以其身能現佛相謂之即身成佛,則木石能雕成佛相,泥土能塑成佛相,紙墨能畫成佛相,則泥土、木石、紙墨皆應是成佛;然此實不過仿造莊嚴之佛相,起吾人之誠敬而已。敬佛相猶敬佛名,非可執定名相為是成佛也。此等謬執,混同魔外,學佛者不可不破。
乙、破咒印加持各身分為即身成佛之謬︰密教有加持五臟六腑等身分之種種咒印,謂可使現前肉身變為金剛佛體。當修此咒印時,口誦真言,手結密印,心觀種字,加持一一身分。然由此令想見此身是法界諸法聚,而法界諸法亦不外我身,固未嘗非一觀行方便,若即執定此身已非凡體,已成為佛──即身成佛──,則為謬執。究之,此等行法,中國從來之外道教,亦多有之︰如今之同善社等,靜中觀其身為後天八卦,先天八卦,乃至萬物皆備於我等。稍有定力,亦能仿髴明見。延命健身,彼等計此為道,冀可成仙;密教若於此執定,與彼何異﹖故宜破除此種執情也。但此惟破其執,非破其法──咒印──也。
丙、破人佛之身同六大為即身成佛之謬︰東密誇即身成佛為獨具之勝義,詰其理由︰則以眾生身與佛身同為六大,人身為六大,佛身亦即六大,故即身成佛。據此以為理由,無異言人身是六大,牛身亦是六大,即身成牛;或人身是六大,屎身亦是六大,即身成屎也。蓋法界、法性,生佛平等,依平等性,雖可言即身成佛,實則非自非他,非佛非生,蕩蕩無名也。且依本性而言,一切眾生本來涅槃──本即不生──本來成佛,乃為大乘各家之通義,何獨竊據為密教之特勝乎﹖若以一聞密教人身佛身同六大之言為即身成佛者,則彼身未聞密教之前,亦何嘗不與佛身同六大乎﹖豈但與佛身同六大哉!亦未嘗不與鬼、畜、礦、植同六大也!然則汝之成佛,亦與成鬼、畜、礦、植同,何足為勝乎﹖諸愚癡輩,橫欲據以求勝,不知六大粗相,凡外同了,佛豈以具六大而謂之佛哉﹖若執定六大與佛同,謂之成佛,已不知佛為何義;佛且不知,佛云何成﹖是宜捨其謬執而就正賢哲者也。
(三)顯正
甲、身之定義與佛之定義︰梵語「伽耶」,為積聚義,多法積聚謂之身,若世俗所云團體。身,有依持之義,如人身為六大、五蘊法所依止,能持之令不離散;然不僅限於人類及有情類,即一切法聚皆有身義,若名身、句身等。又,法性──即諸法實相──亦曰法身,為諸法所依根本,能持諸法故。唐譯《華嚴》之〈入法界品〉,宋譯《華嚴》為〈入法身品〉,可為明證。世俗惟稱肉身為身,義有寬狹。佛為覺者義,具云︰無上正遍之覺者,指清淨五蘊或六大之和合假者。覺之性即法性,故佛三身;第一法性身,第二受用身,第三變化身──色等流身。法性身為諸法離言自性,生佛平等。受用身有自受用身、他受用身之別,他受用與變化身為度生所現。惟自受用身可正稱之曰佛──無上菩提,與眾生不共故。是為身與佛之定義。
乙、即諸法實相身本來圓滿成就曰即身成佛──理即佛︰因明立宗,依前陳後陳極成方可依以立為宗體。佛與身義既明,可進討即身成佛義。諸法實相,雖為佛菩薩二空智所顯,然在異生位無二空智時,亦無不恆遍存在,常為一切法根本,遍一切法,生佛平等,在佛為法性身,在異生稱素法身,本來圓滿成就,無欠無餘,故曰即身成佛。此專就理性上言,依天臺六即為理即佛。若會通大乘各宗,法性空慧可曰五蘊空寂法性身︰以五蘊諸法本來空寂,所謂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也。法相唯識宗可曰唯識如幻法相身︰以唯識諸法本來如幻,唯識所明,亦不過破空有之執,顯其原來如是之幻有而已。東密依六大明體,遍一切法,圓融無礙,而為一切諸法依止。如是一一諸法,亦皆為六大性相,本來成就,可曰六大無礙法界身。至賢首之一真法界身,天臺三千性相身等,與諸法實相身,僅名詞不同而已。於此理性,不問迷悟,土石瓦礫亦皆平等。此義,昔王宏願居士與印光法師辯難,余嘗發之刊第一年《海潮音》。
丙、徹悟此諸法實相身曰即身成佛──名字即佛︰於前諸法實相身,三千性相身,五蘊空寂身,如幻法相身,六大無礙身等,各各教理名義,或從師學,或讀經論,或從善知識參究,一一如理了解,悟同本來圓滿成就之如實性,當下與佛無二無別。所謂「消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是謂名字即佛。前僅本具此理,尚未自知,此已如理了解,故與前理即佛有別。然此與通達位亦不同,通達位已由行斷證,此不過由理解悟而已,天臺謂之大開圓解。《維摩》云︰「觀身實相,觀佛亦然」;是謂即從諸法實相身而成如理了知佛。蕅益禪師嘗自謂居名字位,故云︰「名字位中真佛眼,不知今後付何人」;亦可知今人能及此尚希也。此與禪宗或同或不同︰或不同者,禪宗得此位之圓解,或已由行證工夫而當在觀行位之上也。有此圓解而起圓修,自與無此圓解之支支節節等修行永別,所謂︰「圓人用法,無法不圓」,「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至此位,即可據佛位,行佛事,故曰即身成佛。成佛信心決定成就,從此起修六度萬行,謂之直往菩薩,以無二乘之迂曲為直往,非不歷諸菩薩行位。雖二乘斷煩惱證真者,亦不及大解凡夫,所謂︰「神通妙用不及爾,說法還須老僧來」也。
丁、即悟修諸法實相身觀行相應曰即身成佛──觀行即佛︰依前所成如實了解,再進以修習,口能讀誦講說,身能禮拜恭敬,意能分別觀察,以至兼行六度,正行六度。在天臺,依《法華》判為五品法師位。此所修行,與所悟理相應,是謂觀行即佛。若密教之︰口誦真言,手結印相,意觀本尊、種子字或形相,陳設香花種種莊嚴供具,求與本尊三密交相加持,由此行人三密與本尊三密相應,一剎那相應一剎那是佛,一日相應一日是佛,是謂即身成佛──今日傳法阿闍黎,最少須在此位;否則,為非法傳授──。然此不惟密教有之,若天臺止觀,賢首法界觀,念佛、參禪等各宗,亦莫不有之,惟下手不同耳。由圓悟諸法實相而修到相應時,都可於相應之一剎那,或一日、一月、一年中,曰即身成佛,是謂即悟修諸法實相身,成觀行相應佛。此觀諸法實相,觀色身亦然故;觀身實相,觀佛亦然故。此觀行相應曰即身成佛,故稱為觀行即佛也。此為觀行初相應位。
戊、即悟修諸法實相身而獲其效果曰即身成佛──相似即佛︰由前如理了解所起觀行工夫,獲得定慧神通等效果,可曰即身成相似於佛具福智神通佛。此位《法華》曰六根清淨位︰眼能見三千大千世界之色,耳能聞三千大千世界之聲,身能變現種種神異,若寶志禪師等現諸神變。南岳慧思禪師,嘗謂證居此位。日本空海阿闍黎修大日如來本尊,嘗現毗盧佛相,亦當此位。前觀行位得之於心,此能現相使人得見,對所成效果曰佛。亦可說︰前理即佛為正因,名字即佛為了因,觀行即佛為緣因,三因滿足,至此位得相似於佛之相似佛果。相似云者︰依教法起觀行之所成就,未入通達位,親證真如。故此中神變,與外魔凡小不同,全由圓悟所起圓觀行力而致。近人執為密教獨有勝義,足見其為謬執。
(四)結論
由前破謬,衡之正理(密宗各種事相行軌以教理詮釋持為密教祕本),應得如下結論︰本具諸法實相身──與六大無礙身同──曰即身成佛;依諸法實相身而大徹悟,曰即身成佛;悟諸法實相身而觀行相應,曰即身成佛;觀諸法實相身而現獲成效,曰即身成佛。
〔參考資料〕 《佛教各宗比較研究》、《密宗思想論集》(《現代佛教學術叢刊》{70}、{73});神林隆淨著‧歐陽瀚存譯《密宗要旨》;宇井伯壽《佛教汎論》;《講座‧佛教思想》第四冊〈人間學‧心理學〉。即身成佛義一卷。日本‧空海(774~835)著。略稱《即身義》。收在《大正藏》第七十七冊。
本書旨在以真言宗立場說明即身成佛的原理與實踐,並根據真言宗之教義敘述六大緣起、四曼相即與三密加持等思想。最古的版本為日本‧建長年間的刊本,其後常被刊行。主要註釋書有覺鍐《真言宗即身成佛義章》一卷、道範《即身成佛義鈔》一卷、賴瑜《即身成佛義顯得鈔》三卷。
本書古來即有多種異本,今存六部。即(1)《真言宗即身成佛義問答》,(2)《即身成佛義》,(3)《真言宗即身成佛義》,(4)《即身成佛義》,(5)《即身成佛義》,(6)《真言宗即身成佛義問答》;全收在《大正藏》第七十七冊中。但是,這些異本被認為並非真是空海所撰。
〔參考資料〕 《佛典疏鈔目錄》卷下;《密宗書籍目錄》。
唐代來華之密教高僧。音譯戍婆揭羅僧訶,略稱輸婆迦羅。又譯淨師子。開元三大士之一。中印度摩揭陀國人。其先代出身剎帝利,因國難出奔烏荼,做了國王,承傳到他,十三歲就依父親佛手王的遺命即位。兄弟們不服,起兵相爭,他於平亂之後,讓位於兄,決意出家。先至南印海濱覓得殊勝招提,修習法華三昧。又由水路搭乘商船,遊歷中印諸國,密修禪觀。及到摩揭陀,訪國王,王妃原是他的女兒,他們瞭解到善無畏捨位出家的經過,大加敬重,由是名聲遠播。他曾把自己所攜傳國寶珠施給那爛陀寺,裝飾在大佛像的額端上。後歸依寺內以禪、密著名的長老達磨鞠多,研習密教,受到鞠多的賞識,將總持瑜伽三密及諸印契完全傳授給他,得了灌頂,號為三藏。他又周行各地,遍禮聖蹟,方便誘化。
八十歲左右,依著師教東行弘法,攜帶梵本,經過北印迦濕彌羅、烏萇等國,到了素葉城,應突厥可汗之請,講《毗盧遮那經》,然後再前進通過天山北路,達於西州(今新疆吐魯番東南、寶應)。因為他的聲譽早已傳至漢地,唐睿宗特派西僧若那和將軍史憲,遠出玉門迎接。他於玄宗開元四年(716)到達長安,被禮為國師。先住興福寺南塔院,後遷西明寺;玄宗并嚴飾內廷道場,尊為教主。開元五年,開始在西明寺菩提院譯出《虛空藏菩薩求聞持法》一卷。寫定進內之後,即有敕令將帶來的梵本全部送藏內廷。從此他便注意另訪未譯的密典梵本。先有江陵(今湖北省江陵縣)無行求法,遊歷南海、東印、中印各地,曾住大覺、那爛陀等寺聞法,並訪求梵本。學畢回國,途經北印病卒(見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下),所將梵本,由同行者帶回中土,存於長安華嚴寺。善無畏和一行同往選取前未譯過的重要密典數種。開元十二年,他隨玄宗到洛陽,於開元十三、十四年間,在奉先寺譯出《大毗盧遮那神變加持經》等三種,開元二十年,他曾請求還歸印度,優詔慰留。二十三年得病,十一月卒於洛陽大聖善寺,年九十九。開元二十八年葬於龍門西山廣化寺。肅宗乾元元年(758),於塔院側建碑,其弟子李華撰文。
善無畏
善無畏是漢地真言教的奠基者,所譯經典全屬於祕密部。他最初據自己所帶梵本譯出的《虛空藏菩薩能滿諸願最勝心陀羅尼求聞持法》,由沙門悉達譯語,無著筆受綴文,經題下注云︰出《金剛頂經成就一切義品》,實係密軌一類。以後就無行所將梵本內選譯的有三種,其一是《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七卷,沙門寶月譯語,一行筆受綴文,為純密教的根本經典,通稱《大日經》。本經於所說諸曼荼羅中,特以大悲胎藏生曼荼羅為正式灌頂曼荼羅,所傳密教胎藏部大法即從此出。其第七卷為供養念誦法,末後有阿闍梨所集之文,是無畏依經教而撰集的修習胎藏密法的儀軌。其餘兩部是《蘇悉地羯羅經》和《蘇婆呼童子請問經》三卷,則廣說三部(佛部、觀音部、金剛部)和五部(加般支迦部和摩尼部)的持誦通則。以上四部、十四卷,都見於《開元錄》。另有屬於密軌的《蘇悉地羯羅供養法》二卷,題善無畏譯,實際是善無畏依《蘇悉地經》撰集以傳授門弟子者。此外,流傳於日本的,還有《金剛頂毗盧遮那一百八尊法身契印》一卷(與一行共譯)、《釋迦文尼佛金剛乘修行儀軌法品》一卷、《尊勝佛頂修瑜伽法儀軌》二卷,以及其他祕密陀羅尼法、念誦法、略要法等,內容都有可疑之處,或出於後人的偽托。在無畏譯籍中,《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內的密咒,全部都寫出梵字,逐字用漢音對譯,他所集《蘇悉地羯羅供養法》中部分密咒,亦復如是。此由密教重視文字,為求念誦、觀想精確,故創此例,以後不空傳譯密典即沿用之。由此可見善無畏當時傳授密教,已同時教授梵文拼法,開始講求「悉曇」這一門學問,這在中國佛教史上,是值得注意的。
善無畏的撰述,除上述密教儀軌外,還傳有《無畏三藏禪要》一卷,這是他和嵩嶽會善寺敬賢對論佛法,而由西明寺慧警記錄的。本書先開發心、供養、懺悔、受戒等十一門,次說觀智密要、禪定法門,列舉陀羅尼十首和月輪觀法等。其中評論初習禪人多怕起心動念,或專守無念以為究竟,認為如是便無法增長善念。他主張先正念增修,後方至於究竟清淨,不怕起心,而患虧於進學。在這段話裡,可以見到當時的禪風和他對於修禪的見解。相傳他平時靜慮怡神,時以禪觀獎勸初學,遇有問疑,剖析無滯,本書所記即其一例。
善無畏兼長工巧藝術,相傳他自製模型,鑄造金銅靈塔,備極莊嚴。他所畫的曼荼羅,尤其精妙。他這一法系的傳布,對於漢地工巧藝術,也發生了一定的影響。
善無畏弟子,入室的有寶思、妙思二人。寶思俗姓鄭,滎陽人;妙思俗姓王,琅琊人。俗弟子有著名的文士李華,趙州贊皇人,是善無畏行狀和碑銘的撰者。又傳喜無畏是他的最後弟子,行事不詳。傳承善無畏胎藏法的是大興善寺沙門一行和保壽寺新羅國沙門玄超。一行撰《大日經疏》七卷(或開為十四卷),善釋經文,闡明教相和事相,對於純密理論體系尤多所發揮。玄超事實不詳,傳說不空法系的青龍寺沙門慧果(746~805)曾從他受大日和蘇悉地密法,又于闐沙門智嚴、嵩嶽沙門溫古,也曾受學於善無畏。
真言宗在唐武宗廢佛(845)以後,中土傳承即以衰歇。惟善無畏所傳胎藏部密法,後由不空的弟子慧果傳於日本‧空海,而和金剛智所傳的金剛部密法相并傳習,在日本一直到現在還存在著。(游俠)
◎附︰周一良〈宋高僧傳善無畏傳中的幾個問題〉(摘錄自《魏晉南北朝史論集》)
(一)善無畏之名號與家世
贊寧《宋高僧傳》卷二〈唐洛京聖善寺善無畏傳〉︰
「釋善無畏本中印度人也。釋迦如來季父甘露飯王之後,梵名戍婆揭羅僧訶。華言淨師子,義翻為善無畏。一云輸波迦羅,此名無畏,亦義翻也。其先自中天竺,因國難分王烏荼。父曰佛手王。」
案戍婆揭羅僧訶可以義譯為淨師子,輸婆迦羅則戍婆揭羅之異譯,然皆無「無畏」或「善無畏」之意也。贊寧此文紕謬重覆,甚不可解。東瀛所傳李華撰〈善無畏行狀〉較為明晰︰「三藏沙門輸婆迦羅者,具足梵音應云戍婆誐羅僧賀,唐音正翻云淨師子,以義譯之,名善無畏。」此文當係贊寧所本。然亦謂義譯名善無畏。寺本婉雅曾著〈善無畏之名疑為吐蕃語之譯音〉一文,以為「善無畏」三字或是藏文戍婆揭羅譯語之轉譯,其說亦乏強有力之證據。今案「善無畏」三字與其梵名蓋非一事,本無關連,後人強為之說耳。善無畏所譯《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為密宗聖典,其中述菩薩修行之階段有六種「無畏」,第一即「善無畏」。(參看一行《大毗盧遮那成佛經疏》)李華所撰〈善無畏和尚碑銘並序〉稱「號善無畏」。蓋於梵名之外,兼採此三字為號,遂而通行。原係兩事,固不必與梵名牽合耳。天竺載籍缺落,凡東來高僧其故國文獻中悉無可徵考,善無畏亦未能例外。烏荼(Oḍra)當今Orissa,學界已成定論。此傳下文言善無畏南至海濱,寄身商船,往遊諸國。與玄奘《西域記》卷十記烏荼國「東南境臨大海濱,有折利呾羅城(原注唐言發行),周二十餘里。入海商人遠方旅客往來中止之路也」之語相合。至於烏荼國王家之來源與世系,諸家行記俱不之及。案《西域記》卷三載烏仗那國(Udyana)上軍王出於釋種。道宣《續高僧傳》卷二〈那連耶舍傳〉亦謂︰「北天竺烏塲國人。正音應云鄔荼,荼音持耶反。其王與佛同氏,亦姓釋迦,剎帝利種。」Udyana可以寫成鄔荼或烏荼,與Oḍra之烏荼同。頗疑善無畏出於釋種之說乃後人誤混兩烏荼為一而造成者也。西元八世紀末葉,Oḍra有王朝,其王之名皆有Kara字樣,且有一王即名Śubha-kara。皆信奉佛教。法儒烈維曾據出土銅券銘文及中國記載,考定諸王年代。善無畏之梵名固與此諸王之名相似,其父「佛手王」之稱,亦可復原為Buddhakara。則善無畏者豈即此Kara諸王之先世耶﹖
(二)善無畏東來之行程
贊寧記善無畏東來行程綦為簡略,且雜以神話︰
「掬多曰︰汝與震旦有緣,今可行矣!畏乃頂辭而去,至迦濕彌羅國。薄暮次河,而無橋梁,畏浮空以濟。一日受請於長者家,俄有羅漢降曰︰我小乘之人,大德是登地菩薩。乃讓席推尊。畏施之以名衣,升空而去。畏復至烏萇國。有白鼠馴遶,日獻金錢。講毗盧於突厥之庭,安禪定於可敦之樹。法為金字,列在空中。時突厥宮人以手按乳。乳為三道,飛注畏口。畏乃合掌端容曰︰我前生之母也。(中略)前登雪山大池。(中略)路出吐蕃,(中略)至大唐西境。(中略)初畏途過北印度境,而聲譽已達中國。睿宗乃詔若那及將軍史獻(憲)出玉門塞表,以候來儀。」
所述荒誕不經,未可置信。然其行程次序必非杜撰,猶可考也。善無畏蓋原擬經由中亞來華,故西北至烏萇,或竟達高附。若原擬取道吐蕃,自應先至泥波羅,不應至烏萇矣。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上載玄太法師「永徽年內取吐蕃道,經泥波羅到中印度」。又道生法師「以貞觀末年從吐蕃路往遊中國。(中略)多齎經像,言歸本國。行至泥波羅遘疾而卒」。復有末底僧訶及玄會,皆卒於泥波羅,疑亦取道吐蕃者也。玄照傳欲歸東夏,「但以泥波羅道吐蕃擁塞不通;迦畢試途多氏捉而難度」。遂歿於印度。義淨自註云︰「言多氏者即大食國也。」善無畏之棄「迦畢試途」而取道吐蕃,疑亦由於大食為梗。西元八世紀初葉──尤以西元711至716年間,大食屢侵中亞諸國,諸國每乞救於唐朝。更南則大食人且數數侵掠北印度高附一帶之突厥人ṣāhīs,至716年大食統制東方之大將Hajjaj歿後始告中止。開元八年(720),玄宗遣使冊立烏萇國王,亦以「時大食與烏萇鄰境,煽誘為虐。其王與骨咄王、俱位王皆守節不應,亦潛輸款誠」,故玄宗深美之也(《唐會要》卷九十九)。善無畏以開元四年(716)抵長安,其發迹天竺當在715年之前數年,適當大食人在北印及中亞軍事行動最為活躍之時期。故斷定其不取迦畢試路而從吐蕃入唐為受大食人軍事影響,未為無據也。圓照貞元新譯《十地》等經記載悟空入竺事,謂迦濕彌羅國「四周山為外郭,總開三路,以設關防。東接吐蕃,北通勃律」。善無畏所取當即悟空所謂之東路歟﹖
傳文於到烏萇國後,即敘善無畏「講毗盧於突厥之庭,安禪定於可敦之樹」。蓋本李華碑銘「講毗尼於突厥之庭,而可敦請法,乃安禪樹下」之文。(《文苑英華》卷八十六可敦下有子字。)毗尼謂律,毗盧則為《毗盧遮那經》之略。所述神異固不足信,然八世紀時北天竺及阿富汗確有突厥王庭,且為佛教徒,則班班可考。慧超於開元十五年(727)返抵安西,其《往五天竺國傳》云︰
「又從迦葉彌羅國西北隔山一月程,至建馱羅。此王及兵馬,總是突厥,土人是胡。(中略)此國舊是罽賓王王化,為此突厥王阿耶領一部落兵馬,投彼罽賓王。於後突厥兵盛,便殺彼罽賓王,自為國主。(中略)此王雖是突厥,甚敬信三寶。王王妃王子首領等各各造寺,供養三寶。(中略)此王不同餘己北突厥也。兒女亦然,各各造寺,設齋捨施。」
關於鬱地引那國(即烏萇國)國主之種姓,慧超未曾道及,止言「此王大敬三寶,百姓村莊多分施入寺家供養。(中略)足寺足僧,僧稍多於俗人。」罽賓國(迦畢試)下云︰「此國亦是建馱羅王所管。(中略)土人是胡,王及兵馬突厥。(中略)國人大敬信三寶,足寺足僧。」悟空天寶十載(751)西行,貞元六年(790)返長安。圓照記空所述迦濕彌羅國事云︰「次有也里特勒寺,突厥王子置也。次有可敦寺,突厥皇后置也。」乾陀羅國條云︰「次有特勤灑寺,突厥王子造也。可敦寺,突厥皇后造也。」烈維等據慧超、悟空所述,論斷八世紀時迦畢試王室為突厥人,並推測即阿比魯尼書中所記高附之Śahya王室,此說為一般印度學家所承認。
贊寧紀突厥王庭之奇迹於烏萇之後,大雪山之前。然則八世紀中葉烏萇國亦得有突厥王庭乎﹖曰有,請舉《舊唐書》為證。卷一九八〈罽賓傳〉︰「開元七年(719)遣使來朝,(中略)詔遣冊其王為葛羅達支特勒(勤)。二十七年(7 39)其王烏散特勒(勤)灑以年老,上表請以子拂菻罽婆嗣位,許之。仍降使冊命。天寶四年(745)又冊其子勃匐準為襲罽賓及烏萇國王。」(《新唐書》卷二二一上〈罽賓傳〉略同。)罽賓諸王名帶特勤,係突厥稱號,與慧超所記正合。烏萇於西元745年既屬罽賓王治下,則合併疑更在其前,善無畏所至之突厥王庭倘即統治罽賓、烏萇兩國之可汗乎﹖志磐《佛祖統紀》卷二十九謂善無畏「至烏荼國,演遮那經,眾見毗盧遮那四金字於空中」。略去突厥可敦字樣,蓋有所疑。佛家傳記雖多迷離恍惚非常可怪之事,其基本史蹟依然屬實。當分別觀之,不得一概抹煞,善無畏傳其一例也。
傳稱睿宗詔若那及將軍史獻(李華〈碑銘〉作「史憲」,非是。)出玉門塞表迎善無畏,若那當是印度僧人之名。唐代突厥王族入仕中國者每省略阿史那氏稱史氏,如史大奈史忠之比。此史獻當即阿史那獻。《新唐書》卷二一五下〈突厥傳〉「未幾擢獻磧西節度使」,《通鑑》卷二一一繫開元二年。《舊唐書》卷九十八〈杜暹傳〉︰「開元四年遷監察御史,仍往磧西覆屯。會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史獻鎮守使劉遐慶等不叶,更相執奏。」逕稱史獻。卷九十七〈郭元振傳〉亦作史獻。獻開元四年猶在西陲,磧西節度使蓋治於焉耆。睿宗薨於開元四年六月。善無畏抵長安之日期李華〈碑銘〉及贊寧傳中皆不及,然據李華撰〈荊州南泉大雲寺故蘭若和尚碑〉文,善無畏於開元四年五月十五日抵長安(《全唐文》卷三一九)。傳謂睿宗「詔若那及將軍史獻出玉門塞表,以候來儀」。實則獻本在西邊,蓋命之資送無畏入京師,固無特遣獻出玉門相迎之理也。
(三)內道場與長生殿
傳稱善無畏抵長安後,玄宗「飾內道場,尊為教主」。惠果行狀言內道場在長安大明宮之長生殿。長生殿亦曰長生院,見《舊唐書》卷三七五〈行志〉。胡三省《資治通鑑》卷二0七〈太后寢疾居長生院〉條下注︰
「長生院即長生殿。明年五王誅二張,進至太后所寢長生殿,同此處也。蓋唐寢殿皆謂之長生殿。此武后寢疾之長生殿,洛陽宮寢殿也。肅宗大漸,越王係授甲長生殿,長安大明宮之寢殿也。白居易長恨歌所謂『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華清宮之長生殿也。」
閻若璩、徐松皆從其說,以長生殿為寢殿。案胡說非是,長生殿非寢殿,乃祀神之所也。武后寢疾與肅宗大漸之處皆無明証可以證其為燕寢之地。試檢唐書,知諸帝可寢息或薨逝於宮中任何殿。長生殿可用為寢殿,然不能據此斷定長生殿主要用途為作燕寢也。武后與肅宗所以寢疾於此者,蓋有宗教意義。因長生院為祭神之地,又為內道場即禁中佛寺之所在。病中移寢於是,蓋以祈福。《金石萃編》卷七十一〈大唐太常協律郎裴公故妻賀蘭氏墓志銘〉云︰
「女也不慝,天胡降災。綿聯沉痾,三浹其歲。洎大漸,移寢於濟法寺之方丈,蓋攘衰也。粵翌日奄臻其凶,青秋四十有四,即開元四年十二月十日。至十九日遷殯於鴟鳴塠,實陪信行禪師之塔,禮也。」
王蘭泉謂「攘衰二字未詳」。案「攘」當即「禳」字,「攘衰」當即「禳除衰病」之意。賀蘭氏深信佛法,或是三階信徒,故大漸移寢於佛寺,復陪葬信行禪師塔側。武后、肅宗亦皆崇信佛教,其寢疾於長生院倘亦出於同一動機乎﹖王昶又云︰
「賀蘭夫人病則移寢於濟法寺之方丈,殯則遷陪禪師之塔,不知其何謂,而碑猶謂之禮也,此果何禮耶﹖其時夫人卒年四十四,其夫裴公尚在。又不言與寺僧有何瓜葛,而卒於寺,附於塔,恬不為怪。可知唐時士大夫於喪禮之廢蓋已久矣。」
似未了解唐人之宗教生活,故所論有未諦也。
至華清宮長生殿非寢殿,更有明文。白香山詩與陳鴻之傳皆未嘗言其為寢殿,身之實為厚誣。然唐人已有誤會者。鄭嵎去白傅只三十年耳,其〈津陽門詩〉自注云︰「飛霜殿即寢殿,而白傅長恨歌以長生殿為寢殿,殊誤矣。」至不可解。《唐會要》卷三十〈華清宮〉條︰「天寶元年十月造長生殿,名為集靈臺,以祀神。」宋敏求《長安志》卷十五同。鄭嵎〈津陽門詩〉注亦云︰「長生殿乃齋殿也。有事於朝元閣即御長生殿以沐浴也。」此外,如李程〈華清宮望幸賦〉(《全唐文》卷六三二)、韓休〈駕幸華清宮賦〉(《全唐文》卷二九五),亦皆以長生殿為降神之地。但亦有其他用途,《新唐書》卷二十二〈禮樂志〉記︰「帝幸驪山,楊貴妃生日,命小部張樂長生殿。」華清宮之長生殿主要為齋戒祭祀之所,長安宮中內道場所在之長生殿自亦非寢殿矣。後人每狃於「寢殿長生」之說,習而不察,故因論內道場之地址試辨之如此。
(四)密宗與律宗
善無畏傳記其與律宗大師道宣之關係云︰
「一說畏曾寓西明道宣律師房,示為粗相。宣頗嫌鄙之。至中夜,宣捫蝨投於地。畏連呼『律師撲死佛子!』宣方知是大菩薩。詰旦攝衣作禮焉。若觀此說,宣滅至開元中僅(僅猶言幾乎,唐人習語。)五十載矣。如畏出沒無常,非人之所測也。」
《宋高僧傳》卷十四〈唐京兆西明寺道宣傳〉亦記此事,小有出入︰
「宣之持律聲振竺乾,宣之編修美流天下。是故無畏三藏到東夏朝謁,帝問︰『自遠而來,得無勞乎﹖欲於何方休息﹖』三藏奏曰︰『在天竺時常聞西明寺宣律師秉持第一,願往依止焉。』勒允之。宣持禁堅牢,捫蝨以綿紙裹投於地。三藏曰︰『撲有情於地之聲也!』」
〈道宣傳〉末贊寧系曰︰「又無畏非開元中者,貞觀顯慶以來莫別有無畏否。」是贊寧亦知此故事之不可信,然乃依違其詞,若信若疑,何耶﹖
贊寧此段傳文當本鄭綮《開天傳信記》,見《太平廣記》卷九十二引。綮昭宗時人,《舊唐書》卷一七九有傳。《四庫提要》卷一四二謂綮書所記王琚事「恐非事實」,又謂其「語涉神怪,未能盡出雅馴」。善無畏與道宣同宿之故事自亦出杜撰矣。畏初到長安曾住西明寺。此寺初就道宣即受詔為其上座,關係最深。疑以是因緣,後人乃造此故事,以撮合兩人。或者無畏弟子創為此說,以示其師持戒律之謹嚴乃更在著名律匠之上。李華碑文即謂無畏「不捨律儀」也。
印度密教僧徒往往捨戒律而不顧,因密宗主張一旦悟道,則一切束縛皆可不拘也。今傳世梵本密宗經典有《Guhyasamaja》,時代頗早。其中即云悟道之人可以隨意殺生,可以妄語,可以盜竊,且可以行淫。在震旦則不然。密宗大師皆謹護戒律,無敢違失。《宋高僧傳》卷三〈唐洛京天竺寺寶思惟傳〉言其「專精律品」。肅宗〈加不空開府封肅國公制書〉譽之為「執律捨縛,護戒為儀」。張說〈盧舍那像贊〉謂沙門履徹「見虛空界,劃縵荼壇。知定慧手,結金剛印」。蓋信奉密宗者,然又謂其「守律護戒」(《全唐文》卷二二六)。而律宗僧人亦有傾心瑜伽三密之教者。權德輿〈唐故寶應寺上座內道場臨壇大律師多寶塔銘序〉謂圓敬「受具於白馬寺本律師。曇無德義言下信解。(中略)故尸羅毗尼以攝妄想。五部四分是為扃鍵」。又云︰「賜律院以居,授瑜伽灌頂密契之法。」(《全唐文》卷五0一)梁肅〈越州開元寺律和尚塔碑銘序〉謂律師曇一「開元初西遊長安,觀音亮律師見而奇之,授以毗尼之學」。又稱其「從印度沙門善無畏受菩薩戒」(《全唐文》卷五二0)。唐代僧徒雖大抵兼學諸宗,而律宗與密教似尤多關聯。豈以密教重儀軌,律宗主躬行實踐,二者皆偏重行事,故而易於接近歟﹖
(五)善無畏傳文訂誤
陳援庵先生《釋氏疑年錄》卷六據王禹偁《小畜集》及《釋門正統》,考定贊寧生於梁‧貞明五年(919),卒於宋‧咸平四年(1001)。贊寧〈進高僧傳表〉稱太平興國七年(982)奉敕修書,(《統紀》卷四十三《小畜集》卷二十皆作八年。)端拱元年(988)十月進上。則《僧傳》成書之時贊寧已年近七旬矣。《統紀》記其奉詔後乞歸錢唐撰述,詔許之。傳序及每卷首皆稱贊寧等,知寧雖總統其事,而躬與編纂者實不僅寧一人而已也。
贊寧自序論其卷云︰「或案誄銘,或徵志記。或問輶軒之使者,或詢耆舊之先民。」蓋頗取碑傳銘記之文,然往往隨意抄撮,謬誤屢見。余是以疑贊寧僅總其大成,未能每篇詳覈。《佛祖統紀》卷四十三亦云︰「寧僧統雖博學,然其識暗。聚眾碣為傳,非一體」,良信。如善無畏此傳,前篇取材於李華〈碑銘〉,後篇則多採自《酉陽雜俎》,故前後文體頗不同也。其採自李華〈碑銘〉者,頗有謬誤。記善無畏在那爛陀寺師事達摩掬多之故事︰
「畏投身接足,奉為本師。一日侍食之次,旁有一僧,震旦人也。畏現(視)其鉢中,見油餌尚溫,粟飯猶暖。愕而歎曰︰東國去此十萬餘里,是彼朝熟而返也!掬多曰︰汝不能言,真可學焉!」
一似震旦僧鉢中有油餌粟飯者然,上下文義不屬。試比照李華之文,乃知傳文訛脫也。華文云︰
「乃頭禮兩足,奉為本師。和上見本師鉢中非其國食,示一禪僧。禪僧華人也,見油餌尚溫,粟飯餘暖,愕而歎曰︰中國去此十萬八千里,是彼朝熟而午時至,此何神速也!會中盡駭,唯和上默然。本師密謂和上曰︰中國白馬寺重閣新成,吾適受供而返。汝能不言,真可學也!」
贊寧省去二十餘字,致不可通。傳末又云︰「贈鴻臚卿。遣鴻臚丞李現具威儀賓律師護喪事。(中略)僧俗弟子寶畏禪師、明畏禪師、滎陽鄭氏、琅玡王氏痛其安仰,如喪考妣焉。」李現當從碑文作峴,本傳見《新唐書》卷一三一。傳失載其曾為鴻臚丞。案《新唐書》〈百官志〉大臣三品葬以丞護。鴻臚卿從三品,故峴護其喪也。威儀為釋門司威儀者。鑒真東渡,請開戒壇,並乞仿中土制度,立威儀師一人、從儀師二人。即是此職。賓律師為定賓,乃《四分律疏》作者法勵之再傳弟子,曾著《飾宗義記》二十卷、《四分比丘戒本疏》二卷。天寶時曾駐錫福先寺,見權德輿〈唐故東京安國寺契微和尚塔銘並序〉。至記善無畏弟子之文尤欠明晰。李華文云︰「贈鴻臚卿。遣鴻臚丞李峴威儀僧定賓律師監護,葬於龍門西山。(中略)弟子僧寶思,戶部尚書滎陽鄭公善果曾孫也。弟子僧拐,琅玡王氏。並高族上才,超然自覺。」思字畏字未知孰是。然遐叔所撰碑文原甚明瞭,本是二人。傳文竟分為僧俗四人,至為可笑。它傳中類是者尚夥。贊寧博學多識,為徐鉉、柳開、王禹偁所推重,自不應疏謬若是。吾故曰贊寧僅總其大成,未曾一一詳覈也。
〔參考資料〕 《密教發達志》中(《世界佛學名著譯叢》{73})。
或稱瑜伽密教,是中國佛教中的一個宗派。由於此宗依理事觀行,修習三密瑜伽(相應)而獲得悉地(成就),故名密宗,或名瑜伽密教。
密教輸入中國及其流傳演變的過程,可分為三個時期︰
初期即印度古密教傳入時期。咒經之譯,開始於三國時代。據佛教史書記載,西元230年竺律炎在揚都譯出載有明咒八首的《摩登伽經》(二卷);同時支謙譯有《華積陀羅尼神咒》、《無量門微密持》、《七佛神咒》、《八吉祥神咒》等經(各一卷);稍後,竺法護等也譯出《密迹金剛力士》、《八陽神咒》等不少有關密教的經咒。但當時佛教在中國流行不廣,此項咒經中所傳的咒法簡單,也未為時人所注意。
至東晉時,竺佛圖澄以咒術在北地盛興佛事,為後趙統治者石勒所崇信(《高僧傳》卷九)。又有天竺沙門耆域經扶南、交廣來至中原,也以咒術廣為人民醫病(同上)。晉京復有帛尸梨蜜多羅,善持密咒,並譯出有《孔雀王神咒》等經(同上卷一);又相傳他還譯有包括各種灌頂授咒的《佛說灌頂經》十二卷,後世以他為密咒傳於中土之始(見《佛祖歷代通載》卷十三)。又有曇無蘭在揚都譯出《陀鄰尼鉢經》等咒經多種。
此後來華的天竺和西域僧人,大都傳譯有密咒。此外,尚有天竺居士竺難提,也譯有《請觀世音菩薩消伏毒害陀羅尼》等經咒數種。這一時期內中國人士傳譯密咒的有聖堅、法眾、曇曜、萬天懿等。密教在印度的產生,大乘經內滲有密咒,隨著大乘佛教的流行,密咒在中國佛教界也逐漸傳播。如六世紀間,梁元帝《金樓子》〈自序篇〉說︰吾齔年之時誦咒,受道於法朗道人,誦得《淨觀世音咒》、《藥上王咒》、《孔雀王咒》。可見密咒傳衍情形的一斑。
同時各種密咒匯編的總集也由印度傳入中國,如東晉失譯的《七佛八菩薩所說大陀羅尼神咒經》四卷,梁代失譯的《陀羅尼雜集》十卷,均可想像密咒在印度流傳漸盛,乃至形成雜密(不純的密教),其根本典據為《持明咒藏》,即所謂《金剛大道場經》十萬頌,後由中印度沙門阿地瞿多於唐‧永徽年中傳至長安,並撮要鈔譯成《陀羅尼集經》十二卷,其中包括有佛頂、如來、觀音、菩薩、金剛、諸天、雜部等壇法咒術,為印度舊密咒法的集成之作。阿地瞿多並在長安建立陀羅尼普集會壇,傳授灌頂。
此外,弘傳大乘兼及密咒傳譯的梵華僧人,尚有波羅頗迦羅密多羅、智通、玄奘、那提、伽梵達摩、地婆訶羅、佛陀波利、義淨、阿你真那、菩提流志等人。但在中國弘化純粹密教乃至蔚然建立宗派的,實始於金剛智、善無畏等傳入的瑜伽密教。
第二期是印度純粹的瑜伽密教傳入,也就是中國密宗正式建立時期。此期開始於善無畏,他在唐‧開元四年(716)從中印度攜齎梵本,經西域來到長安弘化。他原從那爛陀寺密教耆德達摩掬多受瑜伽三密總持法門。來唐京後,玄宗禮為國師,設置內道場,尊為灌頂大阿闍梨。皇族寧王、薛王等都從他灌頂受法。他從開元五年起在菩提院譯出《虛空藏求聞持法》一卷;又將唐僧無行在印度求得梵本,於洛陽大福先寺譯出《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即《大日經》)七卷。唐沙門一行親承講傳,筆受口訣,撰成《大日經疏》二十卷,為中國密教正式傳授之始。無畏又繼續翻出《蘇悉地羯羅經》等二部六卷,並撰《禪要》一卷。他的傳授以胎藏界密法為主。後於開元二十三年在洛陽圓寂,年九十九,葬於龍門西山。他的門下得法弟子,除一行而外,還有溫古、智儼、義林、新羅‧玄超、不可思議等。
在善無畏來唐後四年,即開元八年,南印度密教高僧金剛智也與他的弟子不空,經由南海、廣州抵洛陽,大弘密法。金剛智原從南印龍智阿闍黎修學金剛頂瑜伽諸部祕藏,至唐京後也被禮為國師。初居慈恩寺,又移大薦福寺,並隨唐帝往返東西二京,盛弘密部,建曼荼羅灌頂道場。其所傳弘以金剛界密法為主,沙門一行、義福等並從他受法。他於開元十一年及十八年先後在長安資聖寺、大薦福寺譯出《金剛頂瑜伽中略出念誦法》等經軌四部七卷,開元二十九年在洛陽廣福寺圓寂,年七十一,葬於龍門伊川右,並建塔。
由於善無畏、金剛智的弘傳,當時兩京知名的緇素相從灌頂問學者甚眾,更加以金剛智的弟子不空的盛行弘布,遂形成了中國佛教中以修持密法為主的一個宗派──密宗。
不空原為師子國人,十四歲時,在闍婆國遇見金剛智,隨侍受學。開元十二年,二十四歲,在洛陽廣福寺受具足戒。此後廣學唐梵經論和密法,於金剛智譯場充當譯語,盡傳其學。金剛智逝世後,他於天寶元年(742)秉承遺命並齎唐國書,率弟子含光、慧辯、李元宗等僧俗三十七人乘昆侖舶,航海到師子國。受師子國王尸羅迷伽的優禮接待,安置於佛牙寺,依止普賢阿闍黎(一說龍智阿闍黎),入壇重受金剛頂瑜伽祕密總持、五部灌頂、曼荼羅法、三十七尊、護摩等法,並廣搜密乘經軌等千二百卷。於天寶五年返歸長安,玄宗延至宮中,設內道場,請受灌頂,又開壇廣為四眾授法。歷玄宗、肅宗、代宗三朝,中經安祿山的變亂,不空前後在長安、洛陽、武威等地譯出《金剛頂瑜伽真實大教王經》等十一部一四三卷,對於中國密教的建立有所貢獻。晚年命弟子含光等於五台山建金閣寺,依諸經軌構置殿堂及諸尊像,以為密宗專修道場,並令印度那爛陀寺僧純陀督工。表請各置定額僧二十一人於金閣等五寺,而以含光為上首。大曆九年(774)年七十,圓寂於大興善寺,朝命贈司空,諡「大辯正廣智不空三藏和上」,荼毗於少陵原。他的門弟子中特出的,有金閣寺含光、新羅‧慧超、青龍寺慧果、崇福寺慧朗、保壽寺元皎、覺超,稱為六哲。而以慧果承其法脈。
慧果,俗姓馬,九歲時隨不空的弟子曇貞受學,後依不空入壇灌頂。大曆元年於青龍寺剃染,慈恩寺受具,更從不空受兩部大法及傳法阿闍黎位,翌年又從善無畏的弟子玄超受胎藏法及諸尊瑜伽,後又奉命於青龍寺東塔院設灌頂道場,時稱為祕密瑜伽大師。他一生傳弘密法,教化甚廣,著名的門弟子有惠應、惠則、惟尚、辯弘、惠日、空海、義滿、義明、義照、義操、義愍(以上兼傳兩部大法)、義澄、法潤(唯傳胎藏)、義智、義政、義一、吳殷等。宰相杜黃裳、韋執誼等也先後從他灌頂受法。永貞元年(805)在青龍寺圓寂,時年六十。
慧果的門下,外國學僧中︰辯弘,係訶陵(今印度尼西亞爪哇島)僧人,原在本國修如意輪觀音瑜伽,因赴南印度求法途中,聞知大悲胎藏曼荼羅法已傳入大唐,即於建中元年(780)泛海來至中國,拜訪慧果,受學胎藏。後即留住汴州,弘傳密教,並著有《頂輪王大曼陀羅儀軌》一卷。惠日,為新羅(今朝鮮東南部)僧人,於建中二年齎本國國書來唐受學兩部大法並諸尊法。同年又有新羅‧悟真來從受學胎藏等法。日本僧人空海,於貞元二十年(804)齎國書來唐京從慧果受兩部大法及諸尊瑜伽等,後歸日本,開始弘傳瑜伽密教,成為日本真言宗初祖。本國學僧中,以義操一系傳通較盛,其次為惠則、惠應等。義操下傳義真、深達、海雲、大遇、文菀、法潤、文祕、法全等;惠則下傳緣會、元政、文悟、文璨等。其中元政、法全又各傳法於日僧圓仁,法全又授法予日僧圓珍、圓載、遍明、宗睿等,由是瑜伽密教盛流於日本,而漢地密宗教法則因會昌法難和五代變亂而漸至絕響。
第三期為印度晚期密教輸入時期。在漢地則北宋初期,中印度沙門法天、天息災、北印度沙門施護等各齎梵筴先後來到中國,受太宗召見賜紫,並於太平興國七年(982)設譯經院,令各宣譯。其中天息災(後又改名法賢)譯出《大乘莊嚴寶王經》、《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三昧大教王》等經。法天譯有《最勝佛頂陀羅尼》、《大方廣總持寶光明》等經。施護譯有《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三昧大教王》、《一切如來金剛三業最上祕密大教王》等經。此外,還有法護譯《大悲空智金剛大教王儀軌經》、金總持譯《文殊所說最勝名義經》等許多密教要籍,而尤以印度波羅王朝晚期所傳的樂空不二的所謂無上瑜伽密法占其主要部分,它和中國的倫理思想頗相抵觸,因而此類譯典內容多被修改得失去原樣,有些密經被限制翻譯、流行,印度後期的金剛乘密教終未為漢地佛教徒所接受。但在中國西藏地區,由於與印度次大陸接壤之故,於前弘期中即已從印度輸入了一般的密教,至後弘期中則更輸入金剛乘密教,並獲得廣泛流行。
西藏佛教前弘期。七世紀西藏松贊干布王時最初輸入的佛教中,即傳有《閻曼德迦法》等密部經典。其後八世紀間,由印度請得密教僧人寂護和蓮花生到藏弘法,在拉薩郊外建成密教的根本道場桑耶寺,蓮花生的弟子二十五人並在西藏布教,使「因陀羅部底」系的密教在藏衛各地傳通。其後又有印度密教僧人法稱入藏傳瑜伽金剛界法、大曼荼羅等灌頂,無垢友、施戒等入藏譯出集密等許多密宗典籍。但據《登伽目錄》所載︰這一時期中所譯出的密咒續內,包括有四部密法中「事」、「行」二部的《不空羂索經》等十八種,各種陀羅尼一0一種。無上瑜伽部的典籍在當時曾被限制翻譯,未廣流行。
其後藏地佛教一度遭到破壞,嗣即轉入後弘期時代。十世紀間,曾為阿里地區的統治者的智光,力謀復興佛法,曾選派沙門寶賢等赴印學習《集密》、《時輪》等經續及註釋與儀軌等,並迎請印度僧人作信鎧、作蓮密、佛詳靜、佛護、蓮花密等入藏,從事顯密經論的翻譯,而以瑜伽密部尤其是《集密續》為重點。又有東印度僧人法護和他的弟子等在藏地譯出許多前所未有的密乘典籍,使密教在藏地盛行弘通。而中印度(今孟加拉國)超岩寺僧人阿底峽,更於十一世紀間應請進入西藏,宣揚顯密觀行具備的教法,使密乘獲得相應發展。他的弟子仲敦巴更續其法燈,奉四尊(釋迦、觀音、救度母、不動明王)法,分別四密(事、行、瑜伽、無上瑜伽)次第,而以上樂、集密為最勝,奠定了西藏無上瑜伽部弘通的基礎,並首開西藏佛教的迦當一派。此外,又有寧瑪(此派傳承前弘期蓮花生、無垢友、遍照護等所傳密法,注重大圓滿教授,為藏地密教中最古的一派)、迦舉(此派起自後弘期瑪巴譯師,傳承東印度彌勒巴之學,弘集密、喜金剛等法,尤注重於空智不二解脫的大印教授)、薩迦(此派始於後弘期卓彌譯師,注重道果教授,以清辯系中觀學為密乘解釋)、覺曩(此派創自不動金剛,以時輪、集密等教法為主)等派,以及其後又形成希結、覺宇、廓札、響巴迦舉、霞爐(魯)等許多教派。
至十四世紀間,宗喀巴依迦當派的教法,弘化甚盛。他的弟子賈曹傑、克主傑繼續弘傳,稱甘丹派,又名格魯派,或稱黃教。下傳達賴、班禪兩系,為現今藏地盛行的一大教派。
以上各派的密乘修習,幾乎全以無上瑜伽部各種教授為主要。這是西藏後弘期密教的特色。
關於漢地相傳的密宗教義,在觀諸法空、無相理的基礎上,結合著三密、四曼、諸曼荼羅、本尊瑜伽等事修,實行「當相是道,即事而真」的觀行方便,以期現證悉地乃至成佛為宗旨。
漢地密宗有金剛界、胎藏界兩部。金剛,表堅固、利用義;胎藏者,攝持、含藏義,略云金、胎兩部,即於一心法界上,立理平等、智差別二門。就中說智差別的經軌,名金剛頂部;說理平等的經軌,名胎藏部。金剛頂部以《金剛頂經》為根本經典,依之建立的曼荼羅,稱金剛界曼荼羅。胎藏部,以《大日經》為根本經典,依之建立之曼荼羅,稱胎藏界曼荼羅。善無畏、一行所傳,以胎藏界為主,一行之《大日經疏》詳釋善無畏所傳曼荼羅,即世所謂胎藏界曼荼羅。金剛智、不空所傳以金剛界為主,金剛智譯出《金剛頂瑜伽中略出念誦法》(即《金剛頂經》),此經所傳曼荼羅,即世所謂金剛界曼荼羅。但傳入我國不久,互相授受,就融合成為一體了。
以上是八世紀以來漢地所傳的密宗。其所依的典籍有《大日經》、《金剛頂經》、《蘇悉地經》等,《菩提心論》、《釋摩訶衍論》等及一行、法全、空海的疏記等。(高觀如)
◎附一︰黃懺華《佛教各宗大意》〈密宗大意〉第三篇第一至第七章(摘錄)
密宗之行果(以東密為例)
第一章 發菩提心
《金剛頂發菩提心論》言,凡人欲為善之與惡,皆先標其心,而後成其志。是以欲依密教之教旨求無上菩提者,當發菩提心。菩提心者,萬行之根本,成佛之正因也。(中略)
第二章 投華
受灌頂時,阿闍黎以華授行者,令投於諸尊列坐之大曼荼羅上,隨華墮在何尊之處,即以彼尊為行者之因緣佛守本尊,是曰投華得佛。如《大疏》云,師當為彼結作三昧耶印,三返誦彼真言,置華印上,令弟子以至誠心向道場散之,隨華所至之處,當知即是行人往昔因緣法門善知識,即依此方便門進趣修行也(中略)。既散華已,次應開面,令瞻睹道場,以歡喜心而告之曰,汝今觀此妙曼荼羅,深生敬信。汝已生諸佛家,諸明尊等,同共加護。一切吉祥及與悉地,皆悉現前。是故堅持三昧耶戒,於真言法教,應勤修習。次令弟子,以香華等普供養曼荼羅聖眾。即於道場授與本真言印,令坐一處誦之。
第三章 灌頂
灌頂者,天竺立太子時所用之儀式。依《大疏》天竺立太子時,取四大海水,以四寶瓶盛之,於象牙上灌太子頂,表已受位。密教傚此世法。(中略)
灌頂有三部五部之別,茲述其事業灌頂中之結緣、受明、傳法三種。結緣灌頂者,不簡是器非器,引入曼荼羅,令投華,授以其所得尊之一印一明,俾與佛結緣之作法。受明灌頂又名學法灌頂者,阿闍黎為信心堅固之弟子,造立曼荼羅,引入令投華,授以其所得尊之三密,令修學修行之作法。傳法灌頂者,阿闍黎鑒知其弟子,於諸尊三密法門,皆悉進達,堪紹師位時,為造立曼荼羅,引入令投華,授以阿闍黎位之作法。
第四章 印契
梵語目帝羅,此云印契,即以左右十指作種種印相,以標示法界之性德。印者,印可決定義。契者,契約不改義。諸佛結法印,約不違其本誓,行者結之,決定必與諸佛之本誓一致。(中略)若能如法結之,則行者之身密與本尊之身密一致。本尊之萬德悉來,成為行者之所具。其德廣大不可思議。如《慈氏菩薩念誦法》云︰「手印相者,謂誓教法。即如國王勒級印文驗,隨所行處,無人敢違乖。承此如來誓教法印,亦復如是,一切凡聖及諸天龍惡魔鬼神,皆不能違越。」又云︰「若奉持者,雖在凡夫,未斷煩惱,以法力故,隨所作處,等彼聖力,驅使諸賢聖及諸天龍八部一切鬼神,皆不敢違。以法印力不思議故也。」又云︰「若執法界印印於己身,即成本尊慈氏真言體(中略)。印己印他,皆成本體三昧耶之身。雖凡愚不見,一切聖賢天龍八部諸鬼神及尾那夜迦,皆見本尊真身。諸護法明王等,為此親近,俱相助成,悉地速得成就。」
第五章 真言
梵語曼怛羅,此云真言。真言者,諸佛菩薩乃至明王天等之本誓本願。又稱咒。真言能發神通,除災患,與世間咒禁法相似,是故曰咒。(中略)其體有大咒(根本咒)、中咒(心咒)、小咒(心中心咒)三種。其義,有種子、名號、本誓三種。
印契單稱印,真言稱明,合云印明。此二如鳥兩翼、車兩輪,故諸經軌,有印相時,必有真言。
第六章 觀想
第一節 入我我入觀
觀想者,三密中意密之作用。結印持明,必觀想其印明之意義,是曰觀想。入我我入觀者,三密中觀身密與本尊同體無二之觀法也。觀本尊入我,我入本尊,本尊與我,無二平等,故名入我我入觀。(中略)
第二節 正念誦
正念誦者,誦本尊之真言,觀與本尊彼此涉入之觀法。念誦有二種、四種、五種之別。五種念誦者︰(一)蓮華念誦,發聲念誦。(二)金剛念誦,合口動舌默誦。(三)三摩地念誦,都不動舌,住定心觀真言文字。(四)聲生念誦,觀想心蓮華上有白螺貝,從白螺貝出妙音聲持誦。(五)光明念誦,念想口出光明持誦。此當三摩地念誦,依口密,入本尊與行者同體無二。(中略)其誦本尊之真言,不緩不急,其數二十一遍、百八遍,或千八百遍等。(中略)
第七章 修法
第一節 護摩法
梵語護摩,譯云焚燒,燒除不淨之作法也。元來護摩法者,印度一類事火外道之作法。此類外道,以火為天口,為令供物上達於天,以火燒之為煙,天食之,令人獲福。密教取其法,設火壇,燒乳木,為以智慧火燒煩惱薪,以真理之性火盡魔害之標幟。(中略)佛法之護摩有二種,一內一外。外護摩者,擇地作壇,中央備爐,設種種供物及他器具。召請本尊等眾,安置於壇上。於爐中燃火,順次投供物乳木等於火中供養之,是曰外護摩。(中略)內護摩者,以行者自身,本尊火天,壇上爐火,俱六大所成,住本不生際。觀此三平等不二,住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觀。以此觀智火,燒無明煩惱薪,是曰內護摩。
第二節 四種法
密教之祈禱法,其數雖多,約之不過息災、增益、敬愛、調伏四種,是曰四種修法。(中略)已上四種法,加鈎召,名五種法。
第三節 十八道法
密教有所謂一尊供養法,實修念誦供養之儀式也。其次第本於印度國俗待大賓之禮,分前供養(十八契印)、瑜伽、後供養三段。十八道者,以十八契印建立之修法,即前供養也。道者曼荼羅義。十八者,合金剛界九會、胎藏界九尊之數。若合攝則成一大曼荼羅,若開列則成十八各大曼荼羅,故曰十八道。又初入學法灌頂道場,投華得緣佛,以此緣佛為本尊,結誦十八契印及真言,故名十八道。一淨三業,凡修法初行懺悔法後,必手結蓮華合掌印,口誦淨三業真言。淨三業真言道句義者,自身,一切法,他身,共自性清淨。以此自他法清淨真言加持故,淨除身口意三業垢染,即成清淨內心澡浴。(下略)
◎附二︰松長有慶〈印度密教研究之現況及其研究方法〉(摘錄自《世界佛學名著譯叢》{72})
密教與顯教
「密教」這個詞彙的定義是明確的。但是,它的用法也頗為曖昧。日文中的「密教」,本來是被用於與「顯教」相對、並加上價值批判的詞彙。將此一與顯教相對的密教所含有的特質加以明確規定的人,是弘法大師空海。他在其教判論︰《辨顯密二教論》中,以法身說法、果分可說、即身成佛等項,作為與顯教相對之密教特質。或許,這是最初、最簡潔的密教定義。
但是,也有人將空海所下的定義,加以擴大解釋。此即日本天台宗所研究的密教(後來稱為台密),其定義較空海所定更為寬廣。慈覺大師圓仁將《法華經》等的一乘教(大乘佛教)稱為密教,並將三乘教(小乘佛教)配屬於顯教。比起後來的東密(真言宗)之密教教學而言,台密對密教所下的定義較為寬泛。
此外,目前我們所使用的「密教」一詞,其所指範圍較寬。一般而言,密教被理解為神祕性的、閉鎖性的、原始性的、咒術性的。亦即與其將它說是密教,不如說是神祕教(eso-terism)。但是若依據此一廣義的標準,則古代宗教之大部分都可收入密教的範圍之內。若依空海所作的狹義解釋,則不僅台密很難入其範疇,連印度密教及其支流的西藏佛教(喇嘛教),也不能稱為密教。
如果印度的密教,一如日本──擁有獨立的教團、可以闡明其教理之特質,則可以作為標準。但是,由於印度密教是發展在一般佛教教團裏,所以很難從佛教之中將密教區別出來。不過,如能掌握一般所說的密教特色,則在佛教經典中,應該也可以找到不少。
密教的語源
在規定密教的概念之前,我們先從佛教經典中,探討這個詞彙到底是如何地被使用著。「密教」一詞,很早就已出現在漢譯文獻中。它的首次出現,是在五世紀初譯出的《央掘魔羅經》裏︰「彼諸眾生亦復如是。久習無我隱覆之教,如彼凡愚染諸邪說,去來現在不解密教。」這裏的「密教」,指的只是深奧之教。它與《大智度論》中之與「顯現」相對的「祕密」,用法相似。《大智度論》卷四云︰
「菩薩雖應次佛,以諸煩惱未盡故,先說阿羅漢。諸阿羅漢,智慧雖少,而已成熟。諸菩薩,智慧雖多,而煩惱未盡。是故先說阿羅漢。佛法有二種,(一)祕密,(二)現示。現示中,佛辟支佛阿羅漢,皆是福田。以其煩惱盡無餘故,祕密中,說諸菩薩得無生法忍,煩惱已斷,具六神通,利益眾生。以現示法故,前說阿羅漢,後說菩薩。」
同論卷六十五云︰「諸佛事有二種。一者密,二者現。」在這裏,所謂的現或顯示,是指為劣根的緣覺、阿羅漢而說的小乘教;所謂密或祕密,是指為大乘菩薩所說的深遠的大乘教,並沒有一般所說的顯教與密教的意思。
此外,「密教」或「密藏」等詞彙,也數度出現在唐代以前的漢譯經典裏。此即︰隋‧闍那崛多所譯的《一向出生菩薩經》、唐初菩提流志譯的《一字佛頂輪王經》卷一、唐‧不空譯的《如意寶珠轉輪祕密現身成佛金輪咒王經》、《五字陀羅尼頌》等經典。但是其語義也都如前文所說的,是指深奧之教。在唐初阿地瞿多譯出的《陀羅尼集經》卷十二中的「密藏」(或「祕密法藏」)一詞,有陀羅尼、印、壇法之意,與現在的「密教」用法,相當接近。雖然如此,但是出現在這些經典中的「密教」或「密藏」,還沒有被用來與顯教相對,也並未具有優位性的地位。
可以作為與顯教相對的「密教」的文獻,是相傳由不空作釋的《總釋陀羅尼義讚》。其中,將陀羅尼、真言、密言明顯地開列為法、義、三摩地、文等四類,卷末有如下之敘述︰
「如上陀羅尼、真言、密言、明義依梵文。復於顯教修多羅中稱說。或於真言密教中說如是四稱。或有一字真言乃至二字三字乃至百字千字萬字,復過此數乃至無量無邊,皆名陀羅尼、真言、密言、明。若與三密門相應,不暇多劫難行苦行,能轉定業,速疾易成。安樂成佛,速疾之道。」
此文中,明指密教不同於顯教,它是速疾成佛之道。此《總釋陀羅尼義讚》雖記為不空「奉詔解釋」,但未必由不空譯出。其故如次︰(1)不空奏上的《表制集》卷三所載的〈三朝所翻經論請入目錄流行表〉,並沒有該義讚之名。(2)《貞元錄》收載有此〈目錄流行表〉之外的不空譯佛典,但亦未見載有此一《義讚》,(3)相當著意地收集不空所譯經典而持回日本的空海,也沒有將該讚之名列在《請來目錄》之中。由此看來,我們不能認為《總釋陀羅尼義讚》是不空所譯。而且,由於該讚不見有梵文原典或藏譯本,因此,也無法確知它的內容反映出何等程度的印度色彩。總之,縱使不空譯(或不空釋)的義讚中,出現過與顯教相對的「密教」的詞彙,也不能立即認為顯密之說確實是起源於印度。
姑且不論經典中的「密教」,是否具有與顯教對峙的意義,但是,密教的歷史之開始於印度則是毫無疑義的。現存的梵文原典或譯自梵文的漢譯密教經典與儀軌,數量相當多。此外,大量收集直接譯自梵文經典與儀軌的西藏大藏經,其中大部分都與密教有關。因此,若超越「密教」這個詞彙的有無,及其意義之差異,則密教經典的成立史自是不得不在印度探求。但是,在漢譯或藏譯的大藏經中,被配屬於密教部的經典,是否都真是密教經典﹖此外,在一般佛教經典中,有無密教經典存在﹖這些問題,都頗值得注意。其所以有這類問題產生,是因為對於「密教」這個詞彙的概念因人而異的緣故。例如在漢譯大藏經中,將《金光明經》收在經集部(大乘經典中之一部),而西藏大藏經則將它歸屬在具有密教部意味的怛特羅類。這樣的例子,為數不少。
為了確定語意並不明確的「密教」一詞,此下擬對外國人如何使用與理解該詞,作一探索。(中略)
純密與雜密
日本的密教中,《大日經》與《金剛頂經》的密教被稱為純密,而稱其他的密教為雜密,兩者有所區別。所謂的「純密」、「雜密」,是就其經典、儀軌之目的、結構、修法內容等方面的不同而立論的。茲就其詞語之用法略作探討。「純密」是純正的密教,「雜密」是雜部密教的略稱。最早將兩者對照使用的人,是江戶中期的慧光。但是,最早記載「雜部」不屬於《大日經》系、《金剛頂經》系之密教的文獻,卻是空海的《三學錄》。該書將全部的經典分為經、梵字真言讚、律、論等四類;其中,經的部門分為金剛頂宗經、胎藏宗經、雜部真言經等三類。此處的「雜部」,應是雜密之起源,但是其意義只是指「其他」,其中並不包含價值判斷。而將以現世利益為主要目的,修法尚未發展的陀羅尼經典卑稱為雜密;將以正覺為主題的《大日經》、《金剛頂經》二經尊為純密的表現,則是真言宗學中經典評價的基準。
如果從印度密教史的時代加以區分的話,大多數的雜密經軌,是初期密教時代的產物;而《大日經》、《金剛頂經》等純密經典,成立於以七世紀為中心的中期密教時代。八世紀以降的後期密教時代,則是怛特羅的隆盛期,俗稱為左道密教。在日本國內,直到近世之前,並沒有傳入印度後期密教,因此,沒有將後期密教劃分為「雜」或「純」的密教。但是,將包含其他、雜多之意的「雜」,認為是包含性力(śākta)成分的密教(後期密教),則是出自歐洲學者之誤解。(中略)
密教研究的資料
由於密教的經典、儀軌、陀羅尼、成就法、論、註釋書的數量相當龐大,也為了有效地活用,因此,有必要在某種形式上加以整理、建立順序。無論是梵文寫本、漢譯、藏譯,我們都可看出在分類上,前人曾付出相當程度的苦心。有系統地將現存梵文寫本加以分類、整理,並對照漢譯與藏譯而成的唯一目錄,是山田龍城博士所著的《梵語佛典の諸文獻》。至於筆者所參與的密教部門梵文寫本目錄之製作,是以西藏大藏經的分類法為規準。這是因為現存梵文寫本的種類、性質都與藏譯類似,以及藏譯的分類法較為合理之故。
雖然在世界各地的大學圖書館或研究所,保存了不少寫本的梵文資料,但有關密教資料的出版並不多。在與密教有關的梵文資料中,由於古典梵文不多,又混入了相當多的俗語,且大多數又與陀羅尼有關,因此,出版的進展並不太大。戰後雖然有若干基本的佛教怛特羅被校訂出版,但是就研究密教的資料而言,漢譯與藏譯之重要性仍然相當高。
關於漢譯密教文獻的整理,小野玄妙博士所編纂的《大正新修大藏經》可視為其中之代表事例。《大正(新修)大藏經》將密教經典收在第十八到第二十一冊之中,第十八冊,除了收有與《大日經》、《金剛頂經》有關,及《蘇悉地經》、《蘇婆呼童子經》、《蕤耶經》、《陀羅尼集經》之外,還有與胎金兩部有關的經典,以及其他經典。第十九冊以下,是以某一主題或以各尊為主的經典之整理。
唐‧阿地瞿多譯的《陀羅尼集經》,以五區分法將陀羅尼分為︰佛(第一~二卷)、菩薩(第三~六卷)、金剛(第七~九卷)、天(第十~十一卷)、普集會壇法──其他(第十二卷)是各尊分類的先例。由於中國沒有成立以密教為中心的特定宗派,因此,與密教有關的漢譯論書數量不多,《大日經疏》等少數的疏釋,被收在《大正大藏經》第三十九冊,其他也只是零星的分佈。在漢譯的密教經典中,唐代所譯居其大半,宋代以後所譯約為唐譯半數,隋代以前約佔唐譯的三分之一。從漢譯經典的數量,約略可知唐代密教的盛況。
另一方面,西藏的全面統一,並沐浴於文化之中,是在七世紀以後。而開始將密教經典譯為藏文,是在八世紀後半期。九世紀中葉,由於朗達磨(glaṅ dar ma)時代之破佛,佛典的翻譯暫時中斷;九世紀之後,尤其是在十一世紀以後的西藏佛教後傳期(Phyi dar),大量的密教經典、論、註釋書等被譯成藏文,由西藏人所作的註釋書也大量問世。
由於漢語文化圈與藏語文化圈接受佛教的時期如此差異,因此,密教文獻的質的方面,漢譯與藏譯有相當大的不同。就研究印度初期密教而言,需仰賴漢譯資料。此一時期,西藏文化尚未萌芽,佛典的翻譯事業也還沒有開始。但是漢譯的密教經典,在唐末以後質量劇減,傳承幾乎斷絕,也沒有註釋書出現。像這樣,漢譯資料的數量,隨著時代的更替而有顯著的起伏現象,因此,無法只仰賴漢譯資料以論述全體印度密教。
另一方面,由於八世紀以後,西藏的翻譯事業急遽興盛,而後傳期的西藏佛教又以密教為主;因此,有關八世紀以後印度密教的情勢,西藏方面的資料較為詳細。由於甚多印度前期的密教經典及儀軌被譯成藏文,且就梵文的翻譯而言,藏譯遠比漢譯忠實,因此,在研究印度密教時,藏譯資料具有極大的重要性。
基於前述理由,要全盤俯瞰印度的密教史,在文獻資料方面,唐代以前應以漢譯為主,唐代後半以後,則當以藏譯為主。至於梵文資料,大多與怛特羅有關,對於印度後期密教的研究,也是不可或缺的。就印度密教史之研究而言,當然有必要利用文獻上的梵、藏、漢文資料,但也必須引用考古學的遺品、遺蹟、現存雕刻、繪畫,或與怛特羅教有關的印度宗教儀禮、習俗的調查結果。
〔參考資料〕 《密教資料彙編》、《密教研究法》、《密教發達志》(《世界佛學名著譯叢》{10}、{72}~{74});《密宗概論》、《密宗教史》、《密宗思想論集》、《密宗儀軌與圖式》(《現代佛教學術叢刊》{71}~{74});陳健民《曲肱齋全集》;黃懺華《佛教各宗大意》;李世傑《密宗的教理與歷史》;權田雷斧著‧王弘願譯《密宗綱要》;神林隆淨著‧歐陽瀚存譯《密宗要旨》;無名梵行者《瑜伽養生術與祕密道》;栂尾祥雲《祕密佛教史》;松長有慶《密教の相承者──その行動と思想》、《密教の歷史》;勝又俊教《密教の日本的展開》;山崎泰廣《密教瞑想法──密教ヨ一ガ‧阿字觀》。
朝鮮與日本佛教一樣,都屬於中國的漢語文化圈系統。不過,朝鮮佛教雖然受到中國佛教不小的影響,仍然具有獨特的朝鮮風格。
〔佛教的傳入〕 朝鮮之有佛教,開始於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鼎立的時代,是由中國傳入的。西元372年,前秦‧苻堅派遣僧侶順道等人攜佛像與經書贈予高句麗。374年又有阿道來朝鮮。翌年高句麗朝廷為順道建肖門寺,為阿道建伊弗蘭寺。
高句麗在佛教傳入之後,於393年在平壤創建九寺,396年,來自中國的弘法僧曇始,攜來經律典籍數十卷。其後又有慧慈、曇徵、慧灌等僧到該國,主要傳播三論宗。
384年印度僧人摩羅難陀自東晉來朝鮮,翌年於漢山建立佛寺,並度僧十人。此為百濟佛教之濫觴。其後,526年沙門謙益赴印度求法,返國後弘傳《五分律》。541年百濟朝貢梁朝,求取《涅槃經》等經典及工匠、畫師。當時所造,至今仍存的百濟佛教遺品、遺蹟有︰定林寺址的石造五重塔、丈六石佛;忠清南道瑞山郡的磨崖石佛群;全羅北道益山郡彌勒寺址的石塔。
百濟文化對日本產生頗為強烈的影響。538年百濟首贈佛像、經論典籍予日本,其後有曇慧、慧聰(將佛舍利等物傳入日本)、觀勒(三論學大家)等百濟僧相繼赴日,他們不僅帶去佛教,也將天文、地理等學傳到日本。
新羅佛教的發展與高句麗、百濟不同,它是朝向獨特的護國佛教而發展的。相傳西元五世紀前半葉訥祇王(第十九代)時代,沙門墨胡子(一說為阿道)自高句麗抵新羅一善郡毛禮家。這是新羅佛教的發端。但依據正式的說法,新羅佛教開始於527年法興王時代。在法興王之後的真興王時代,新羅佛教逐漸地被強化成護國佛教。真興王553年,慶州最大的寺院皇龍寺開始興建。皇龍寺九層塔成為護國佛教的象徵。而護國佛教的思想基礎,則肇基於圓光所宣說的「世俗五戒」。花郎即根據圓朮「世俗五戒」及彌勒信仰組織成一以訓練國家有為青年為目的的集團,對朝鮮半島的統一付出相當大的力量。
新羅學僧除圓光之外,另有慈藏等人。慈藏於636年入唐,為新羅帶來了五台山佛教。慈藏創建的寺院有月精寺、通度寺。新羅最古老的寺院為興輪寺、芬皇寺(以慈藏等人曾住過而聞名)、四天王寺。
〔統一新羅的佛教〕 朝鮮半島統一後,自670年起百餘年間是新羅佛教的最盛期。其間代表性的佛教學者為元曉與義湘。元曉是一毀戒還俗的民眾思想家,其著述就質就量而言均極為傑出,對中國佛教也有不小的影響。其思想以朝鮮佛教教理上的特質為主,超越新羅與朝鮮民族的界限,具有普遍性。
義湘曾入唐師事智儼,返國後創建浮石寺,為朝鮮華嚴宗的開祖。與義湘有關的寺院,除了浮石寺之外,另有義湘講《華嚴經》的華嚴寺,及其所創的洛山寺。
淨土信仰(包括彌陀信仰、彌勒信仰、觀音信仰),也自七世紀後半葉文武王時代開始流行。曾為淨土經典撰寫註疏的有︰元曉、義湘、大賢、憬興、圓揖人。其中,大賢有朝鮮瑜伽祖師之稱,憬興與元曉、大賢併稱為「新羅三大著述家」,圓插箭唐朝是一唯識學者。新羅淨土教對日本奈良、平安時代的淨土教也頗有影響。
但是,新羅在經過百餘年的統一之後,再度進入世局動亂、社會不安的局面。此時主張確立自己主體性的實踐佛教(禪宗)傳入。當時傳入的禪宗大部分為唐‧馬祖道一的系統。入唐學禪的新羅僧為朝鮮佛教開創了九山禪門。新羅時代留存至今的佛教遺蹟,以創建於七世紀半葉景德王時代的佛國寺與石窟庵較為著名。
〔高麗的佛教〕 在整個朝鮮佛教史中,變化最大的是高麗時代。此時的變化影響了朝鮮佛教的發展方向。九山禪門之一的桐裏山門二世道,是高麗建國的預言者,在當時相當活躍,甚獲太祖信任。因此,佛教被奉為國家宗教,受到保護。寺院擁有王室捐獻的廣大寺領,經營商業及高利貸業。僧侶與教團由僧錄司管理,確立僧科制度(即通過國家考試及格始可為僧)。舉行八關齋會(八齋戒)及燃燈會等佛教法會。並進行兩次《高麗大藏經》的刊行。第一次是顯宗至文宗時代所刊行的《初雕大藏經》,以及義天續刊的《續藏經》;第二次設置大藏都監,從1236年至1251年之十六年間完成《再雕大藏經》。版片現保存於海印寺。此《高麗大藏經》校訂嚴謹,擁有極高的世界性評價。
此時華嚴學僧均如正進行華嚴教學的復興,成立了不同於中國、日本,具有朝鮮特性的華嚴思想。在天台教學方面,首先有十世紀後半葉由諦觀所撰的《天台四教儀》一書問世,後有十一世紀後半葉義天成立天台宗。義天是高麗佛教的代表學僧,不僅刊行《續藏經》,且編纂《新編諸宗教藏總錄》(《義天錄》)、撰著《圓宗文類》等書。禪宗方面,有由知訥成立的曹溪宗。知訥開創松廣山吉祥寺,並以該寺為朝鮮禪的根本道場。九山禪門在高麗時代晚期,統合於曹溪宗。除此之外,一然著史書《三國遺事》,覺訓撰《海東高僧傳》,皆具史料價值。
〔李朝的佛教〕 由於李朝強烈的排佛崇儒政策,所以李朝佛教史可說是衰退的歷史。尤其是太宗、世宗時代的強行排佛政策,再加上燕山君暴虐的彈壓,以致佛教在當時完全屈居於儒教之下。但是此時朝鮮仍出現不少高僧。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是︰西山大師休靜及其弟子泗溟大師惟政。1592年壬辰倭亂(文祿之役)時,休靜以八道都總攝的身份號召全國僧侶奮起抗戰,惟政在桐華寺設嶺南都總攝(總指揮所),親自指揮義僧軍。休靜、惟政兩僧成立救國先鋒,充分發揮護國佛教的傳統精神。
此時朝鮮開始區分僧侶為理判僧或事判僧。此外,許多以朝鮮文字書寫的佛教書籍也陸續出版。屬於李朝時代所建的佛教遺蹟有︰世祖(第七代)時代大事修造的法住寺。
〔現代的佛教〕①1876年朝鮮與日本締結修好條約後,日本所有宗派幾乎都開始在朝鮮從事布教。1911年朝鮮總督府(於1910年由日韓合併設置)發布「寺剎令」,制定三十本山(後改為三十一本山)。1945年八月十五日朝鮮獨立,否定日本佛教之支配。六‧二五動亂(即朝鮮戰爭、韓戰)期間,許多寺院被燒毀。停戰後,韓國佛教正式的朝向自立之道。現在韓國佛教有曹溪宗及其分派太古宗,以及圓佛教、佛入宗、真覺宗等許多被視為新興佛教的小教團。
◎附一︰二十世紀的朝鮮(南韓)佛教宗派表
(1)大韓佛教曹溪宗︰韓國現代佛教中,勢力最大的一派。總部設在漢城。此宗創始者為十三世紀初的普照國師知(智)訥。
(2)太古宗︰為曹溪宗的分支,以帶妻僧為中心的佛教宗派,總部設在漢城。
(3)圓佛教︰少太山創始的新宗派。總部設在全羅北道裡里巿。為新宗派中勢力最大的一派。
(4)真覺宗︰孫珪群所創,總部設在漢城。
(5)元曉宗︰總部設在慶北月城郡。
(6)韓國天台宗︰朴準東創立於1946年,1967年始獲文教部認可。總本山位於忠清北道丹陽郡救仁寺。教義著重救濟萬民,重視觀音信仰,並強調僧俗一體的信仰形態。
(7)法華宗︰金慧宣創立於1945年。其宗旨是奉持《妙法蓮華經》。
(8)佛入宗︰法華宗的分派。由於教理觀點的分歧,乃自法華宗分出。宗主為李泓宣。以《華嚴經》、《涅槃經》、《金剛經》、《起信論》等所說的覺佛知見為宗旨;修證法是以梵音唱唸《南無妙法蓮華經》。除了漢城崇仁洞的本部外,又在忠清、慶尚南北二道等地設有分部。
(9)大韓佛教法華宗︰本宗以高麗天台宗祖大覺國師(1055~1099)為宗祖,正覺慧日為中興之祖。1946年,正覺於漢城特別巿城北洞無量寺創立本宗。以《法華經》的「諸法實相,會三歸一」為宗旨。
(10)華嚴宗︰本部設在仁川巿新興洞,創立者為韓慧能。
(11)淨土宗︰本部設在漢城特別巿佛光洞。創立者是申宗煥。
(12)大韓佛教真言宗︰本部設於大邱巿南區大鳳洞。創立者為孫海峰。
(13)天台宗大覺佛教︰本部設在忠清北道丹陽郡永春面栢子里。教主是朴準東。
(14)大韓佛教龍華宗︰本部設在全羅北道金堤金山寺白虎山頂。
(15)彌勒正心教︰創立於慶州北道蔚山。
(16)龍華同乘會︰本部設在忠清南道論山郡豆馬面大南里。李成鎬所創。
(17)瑜伽密教︰李淑峰、李貞峰、李喜秀三人於1951年在天安邑月峰創建光明寺。1954年在漢城特別巿仁王山樓上洞創建龍雲寺,以之為本部。其後又在天安巿、天原郡等地設立支部。
此外,在所謂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統治下的北韓,其佛教發展較南韓遲緩。大致情形是在平壤曾建立佛教總務院,後改為佛教徒中央委員會,而一些具有歷史淵源的寺院,則被視為文化財而加以保護修復。
◎附二︰高觀如〈中韓佛教關係〉(摘錄自《中外佛教關係史略》)
中國和朝鮮的佛教關係,始於西元四世紀間,即朝鮮的三國(亦稱三韓︰高句麗、新羅、百濟)時代。前秦‧苻堅於建元八年(372)遣使及僧順道送佛像及經論至高句麗,高句麗王遣使答謝。越二年(374),秦僧阿道又至高句麗。翌年高句麗興建肖門寺及伊弗蘭寺供順道和阿道居住。是為朝鮮佛教之始(《三國史記》〈高句麗本紀〉)。但在這以前,高句麗也有個別崇奉佛教並與中國佛徒相往還的人士,如《高僧傳》卷四載有東晉名僧支遁(314~366)與高麗道人書,稱述剡縣(今浙江嵊縣)仰山竺潛(法琛)的風範。這顯示了中韓民間佛教的來往關係早已存在。宋末齊初時,高麗僧道朗來至敦煌,從曇慶受學三論,並在中國諸方遊化;後來於齊‧建武中(494~497)至江南,住鍾山草堂寺,又登攝山,嗣法於黃龍(今吉林地方)法度,傳羅什的三論之學。時江南盛弘《成實》,名師輩出,道朗則宣揚三論,非難《成實》,名士周顒也從他受學。天監十一年(512)梁武帝乃遣僧正智寂、中寺僧懷、靈根寺惠令等十師詣攝山,從朗諮受三論大義。梁武帝也因此捨《成實論》,依大乘義撰作章疏(見《高僧傳》〈法度傳〉)。這顯示了早期高麗學者對中國佛教的貢獻。
另在朝鮮西南部的百濟方面,據《三國史記》卷十八說︰百濟枕流王元年( 384,東晉孝武帝太元九年),胡僧摩羅難陀由東晉來到百濟,翌年在國都漢山創立佛寺,度僧十人,為百濟佛教之始。自是以後,佛法漸興。梁武帝大同七年(541),百濟遣使至梁求請《涅槃》等經及工匠等(見《梁書》卷五十四、《三國史記》〈百濟本紀〉)。當時百濟佛法殷盛,「僧尼寺塔甚多」(見《周書》卷四十九)。
朝鮮東南的新羅地區,佛教傳入也較早,並早有新羅僧人來中國參學。梁武帝於太清三年(549)遣使偕同新羅學僧覺德送佛舍利至新羅國,新羅真興王親率百官奉迎於興輪寺。嗣後陳文帝於天嘉六年(565)又遣使與僧釋明觀等往新羅國通好,並致送釋氏經論千七百餘卷(《三國史記》〈新羅本紀〉)。
隋代統一中原,大興佛法,在全國諸州建舍利塔,廣申供養,時高麗、百濟、新羅三國使者也向隋朝請得舍利還至本國起塔供養(《廣弘明集》卷十七)。其時三國在中國留學的僧人甚多,其中沙門玄光,新羅人,來隋觀光,志求禪法;曾登衡山,謁見慧思,密受法華安樂行門,得慧思印可;從那以後移錫江南,得本國舟舶,載返熊州翁山,卓錫結茅,乃成梵剎,化導甚眾(《宋高僧傳》卷十八)。沙門波若,高句麗人,陳末隋初,來江南遊方參學,隨後入天台山,向智者求授禪法,在天台華頂曉夜行道,影不出山十有六載,後於國清下寺示寂(《續高僧傳》卷十七)。沙門圓光,本姓朴,新羅人,年二十五,乘舶來金陵,聞莊嚴寺旻公弟子講說,乃發道心,啟請陳帝︰願歸佛法,奉勒為之落髮,並受具戒。此後,遊歷講肆,領受微言,於《成實》、《涅槃》三藏教典,廣事披習。嗣遊虎丘山,為信士開講《成實》、《般若》,聽者欣領,皈者日眾。隋‧開皇中,又到長安,宣講《攝論》,聲譽更廣。其本國聞之,啟請還歸︰隋帝敕厚加勞問,令歸故國。光返國後,朝野歸敬,化緣甚廣(《續高僧傳》卷十三)。沙門安弘(一作安舍),新羅人,於北周武帝建德五年(576)來中國求法,並邀同于闐沙門毗摩羅真諦及農伽陀兩僧返回本國,齎回《楞嚴》、《勝鬘》二經及佛舍利等。沙門智明,新羅人,於陳後主至德三年(585)七月來陳求法,留學十七年,於隋‧仁壽二年(602)九月隨其國使上軍返歸本國,受國王尊敬,奉為大德。沙門曇育,新羅人,於隋‧開皇十六年(596)來隋求法,至煬帝大業元年(605)三月隨其國使惠文返國(均見《三國史記》〈新羅本紀〉)。高僧慧灌,高麗人,在隋嘉祥寺吉藏門下,精研三論,後返本國,轉赴日本,住元興寺,盛弘三論,為日本三論宗開祖(《元亨釋書》卷一)。當時朝鮮三國來華留學沙門人數眾多,隋朝廷對他們都親切接待,並延聘名德學者為他們講授。據《續高僧傳》卷十三、卷十五說︰釋神迥、釋靈潤,先後於大業十年(614)奉召入鴻臚寺,敷講經論,教授三韓學人。可以想見當時來學的盛況。
其時三國對於中國佛教和文化嚮往甚殷,初唐‧武德八年(625),高麗榮留王派人來求佛法(《三國史記》〈新羅本紀〉)。後至開元二十六年(738),新羅國還表請派人來中國學問經教(《舊唐書》卷一九九上)。尤其是七世紀後期,朝鮮在新羅統一時代,與唐友好來往更為密切。據《三國遺事》卷五記載︰新羅‧孝昭王元年(唐中宗嗣聖九年,692),興建寶德寺,專為唐國祈福。而在唐楚州(江蘇淮安)以北,今江蘇、山東沿海一帶,且多有新羅坊、新羅院。可以想見當時新羅入唐僧伽之多。因之在七世紀唐僧西行求法的熱潮中,新羅沙門也多相偕前往,如義淨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中,即列有新羅、高麗僧八人。
唐代佛教各宗次第形成,而新羅、高麗學僧在諸宗中也英才輩出。首先是三論宗方面,有高麗沙門道登,於貞觀二年(628)來到長安,繼慧灌之後,從嘉祥寺吉藏受傳三論幽旨,後赴日本,住元興寺,暢演空宗(《本朝高僧傳》卷七十二)。
在慈恩宗方面,有神昉,新羅國人,早年入唐遊學,請解大小乘經論,為時賢所推重。貞觀十九年(645)夏六月,他奉召入弘福寺,參與玄奘譯場,任證義大德。此後即隨侍玄奘,譯經受學,在大慈恩寺《大毗婆沙論》的翻譯中任筆受,最後於玉華宮寺《大般若經》的譯出時任綴文,始終參與其事,為奘門四上足之一。著有《瑜伽》、《唯識》等論疏記(均佚)。圓測,原為新羅王孫,自幼出家,慧解煥發,於貞觀初年來長安,唐太宗愛其明敏,賜以度牒,令住元法寺,學通《毗曇》、《成實》。貞觀晚年,玄奘三藏西遊返國,一見如舊,遂從受學,通達《瑜伽》、《唯識》諸論,後被召為西明寺大德。圓測門下突出的新羅學者,有勝莊和道證。勝莊早年入唐,後為唐京大薦福寺大德,晚年參與義淨譯場任證義。著有《最勝王經疏》、《梵網經述記》、《成唯識論決》、《雜集論述記》、《大因明論述記》等。道證長期從圓測受學,於武周‧長壽二年(693)由唐齎天文圖返國。著有《成唯識論綱要》、《成唯識論要集》、《辯中邊論疏》、《因明理門論疏》、《因明理門論述記》、《般若理趣分疏》等。又新羅沙門順璟,在本國習法相大乘,傳得玄奘的真唯識量,乃立決定相違不定量,於乾封年中(666~667),因其本國來使附至長安,時玄奘已逝世二年,窺基見之,盛加賞讚。璟尚著有《法華經料簡》、《唯識論料簡》、《因明正理論鈔》等。又新羅興輪寺沙門道倫,出自窺基門下,依窺基所撰《瑜伽論略纂》並參照其本國學者圓測、順璟、元曉諸說,撰《瑜伽論記》二十四卷。又新羅沙門智風、智鸞、智雄三人,於武周‧長安三年(703)入唐,在濮陽智周門下受學唯識,後赴日本,弘演法相宗義。又圓測的再傳弟子新羅‧太賢(一作大賢,出於道證門下),通才博學,尤精於唯識,遼東後進皆遵其明訓。他的著作有《華嚴》、《金剛般若》等經和《瑜伽》、《攝大乘》等論的《古迹記》以及《成唯識論學記》、《成唯識論決擇》、《瑜伽論纂要》、《起信論內義略探記》等書共四十二部,顯見其在弘傳玄奘唯識學方面的突出成就。他所著書並傳入中國。
在華嚴宗方面,有義湘(625~702),新羅雞林府人。天資英邁,弱冠出家,於龍朔元年(661),附唐使由新羅西歸之舶來長安,到終南山至相寺,從智儼學《華嚴》妙旨,時與賢首法藏同學,相與鑽研,著有《華嚴一乘法界圖》一卷。咸亨二年(671)還歸本國,在太白山創浮石寺,學徒雲集,被尊為東海華嚴初祖。至唐中宗嗣聖九年(692),法藏趁其弟子勝詮返歸新羅之便,由唐寄書與他,並托勝詮抄歸所著《華嚴探玄記》、《一乘教分記》等。當義湘受到法藏的記疏後,掩室探討,經旬方出,命其弟子勵志講習,並宣稱「博我者藏公,起予者爾輩」。成為中韓古德間弘傳《華嚴》的佳話。同時新羅僧元曉,精研《華嚴》諸經,著有《華嚴》、《楞伽》、《金光明》等經疏和《華嚴經綱目》、《法華經宗要》以及《起信論疏記》等。他的《起信論疏》等當時即已傳入中國,唐‧清涼澄觀曾於淮南向法藏受《海東起信疏義》(見《宋高僧傳》卷五),即為元曉所著。
在律宗方面,有新羅沙門慈藏,以貞觀十二年(638)率領門人僧實等十餘人來到唐京參學,蒙敕慰撫,優禮有加。慈藏稟性慈濟,曾為四眾廣授歸戒。貞觀十七年(643)將欲回國,唐帝敕賜衣衲及諸綵緞。慈藏又於弘福寺為國設齋,並度八人;又以本國經像未全,在唐請得藏經一部並佛像等返國。是為朝鮮有大藏經之始。慈藏回國後,被敕為大國統,住芬皇寺,大興佛法。唐代道宣門下的新羅學僧甚多,所著戒律章疏當時盛傳於海東。
在禪宗方面,相傳新羅沙門法朗於貞觀年中入唐,從四祖道信受傳心要。法朗的新羅弟子信行(704~779),也渡海來唐,受學於長安唐興寺志空(神秀的再傳弟子)門下,後來返國弘傳禪法。據《景德傳燈錄》各卷所載︰南嶽懷讓的法嗣有新羅本如禪師。西堂智藏的法嗣有雞林道義禪師、新羅‧慧(哲)禪師和新羅‧洪直(一作洪涉)禪師。道義禪師,德宗建中五年(784)入唐,在唐三十七年,參見西堂智藏、百丈懷海,於穆宗長慶元年(821)返國,為海東迦智山第一祖(見《祖堂集》卷十七、《禪門寶藏錄》卷中)。慧(哲)禪師,元和九年(814)入唐,謁智藏於冀公山,並至西州浮沙寺披尋大藏三年,開成四年(839)還至新羅,在桐里山太安寺大開禪化。洪直禪師,為海東實相山第一祖(見《祖堂集》卷十七)。蒲州麻谷山寶徹的法嗣,有新羅無染禪師。他於長慶元年(821)隨國使王子昕入唐,詣南山至相寺聽講《華嚴》,又至洛陽佛光寺問道於如滿,後乃詣蒲州參寶徹,受傳心印。會昌五年(845)歸國,大闡宗風,門弟子二千人,成為聖住山派(見《祖堂集》卷十七、《禪門寶藏錄》卷上)。袁州仰山慧寂的法嗣,有新羅國五觀山順支(一作順之)禪師。他於大中十二年(858)隨國使泛海入唐,參仰山得法而歸,為新羅國溈仰宗的初傳(見《祖堂集》卷二十)。唐代先後由新羅來華學禪的僧人還有玄昱、覺體、道均(一作道允)、品日(一作梵日)、迦智、宗彥、大茅、彥忠、智異山、欽忠、行寂、清虛、金藏、清院、臥龍、瑞巖、大嶺、大無為、雲住、慶猷、龜山、慧雲等,高麗先後來華學禪的高僧有雪岳靈(一作令)光、道峰慧炬、靈金、慧洪等。以上新羅、高麗兩地禪師之中,有些語錄也選載在我國禪宗的《傳燈錄》中。此外唐末、五代先後由高麗來中國學禪的僧人還有不少。他們都學有成就,歸國弘傳。於此可見中韓禪學息息相通的親密關係。
在密教方面,新羅沙門明朗於貞觀六年(632)入唐學雜部密法,貞觀九年返國,創金光寺,為海東神印宗的開祖。又有新羅沙門惠通,也於當時入唐學密,麟德二年(665)歸國行化(均見《三國遺事》卷五)。又有新羅沙門明曉入唐求學密教,於聖曆三年(700)三月將欲還歸,請得《不空羂索陀羅尼經》一部一卷攜回本國(《開元釋教錄》卷九)。又有新羅沙門慧超,弱冠入唐,開元七年(719)金剛智東來,因師事之。後泛舶南海,經師子等國,歷五天竺,遍禮聖蹟,還過葱嶺,於開元十五年(727)返至安西,撰有《往五天竺國傳》三卷。又隨金剛智、不空受學密法,並入譯場,筆受譯經。建中元年(780)於五台山乾元菩提寺寫出《一切如來大教王經瑜伽三密聖教法門》,並述其祕義。前後五十四年,對於密教的傳弘頗多貢獻。同時又有唐僧義林,曾從善無畏學胎藏法,後赴新羅,弘布密教。
此外入唐遊學的新羅僧人,尚有沙門無相,原為新羅王子,於開元十六年(728)泛海來唐,玄宗召見,隸禪定寺。後入蜀謁智詵禪師,玄宗入蜀時曾迎入內殿供禮,於至德元年(756)示寂,年七十七(《宋高僧傳》卷十九)。沙門無漏,原亦新羅國王之子,泛海來唐,欲遊天竺,遠至于闐,後轉至賀蘭山,結茅棲止。肅宗徵召不起,後命郭子儀往諭始來,於內寺供養,未遂歸山,遂乃示寂(《宋高僧傳》卷二十一)。新羅高僧地藏,原為新羅王族,於中唐時渡海來華,至池陽(今安徽青陽)九子山(今稱九華山)中,宴然獨坐,一區善信,悉皆宗仰。以貞元十九年(803)告眾示寂,尸坐石函中,越三年未腐,群尊之為地藏菩薩示現。其山因被稱為地藏靈蹟(《宋高僧傳》卷二十、《九華山志》等)。
朝鮮在高麗王朝時,佛法仍很興盛。據《佛祖通載》卷十八記載︰杭州永明寺智覺延壽撰《宗鏡錄》一百卷及詩偈賦詠千萬言,傳至海東,高麗光宗王覽師言教,遣使致書敘弟子禮,並致送金縷袈裟、紫晶數珠、金澡罐等。高麗禪師智宗等三十六人,也先後來到吳越,親承印記,歸國後各化一方,盛傳法眼禪法。當時,中國在唐武宗毀滅佛教及唐末五代戰亂之後,佛教典籍頗多散佚,而高麗國保存中國典籍甚多。四明沙門子麟於後唐‧清泰二年(935)往高麗、百濟等國求天台教籍,受到高麗國的接待,並遣使李仁日送師西還吳越(《佛祖統紀》卷二十二)。嗣後吳越王錢俶又因天台義寂之言,於宋‧建隆元年(960)遣使致書以五十種寶向高麗求取教典。翌年(961)高麗光宗王遣僧諦觀奉諸教籍來到吳越,而親聞義寂講授教觀法門,心悅誠服,遂禮以為師,留居螺溪門下十年,即在當地示寂,著有《四教儀》一卷,為台宗名籍。同時台宗第十六祖寶雲義通,原為高麗國人,受具後學《華嚴》、《起信》。晉‧天福(936~943)時(一作漢周之際)來中國,初遊天台雲居德韶門下,次從螺溪義寂受業甚久,精通一宗圓頓之學。當其欲由四明法舶回國,郡守錢惟治(吳越王俶之子)延問心要,又請為菩薩戒師,留在當地弘法。從此義通在浙東弘揚教觀幾二十年。台宗的知禮、遵式都出在他的門下,受業的學人很多,宋‧端拱元年(988)圓寂,終年六十二歲。
宋初在成都新雕大藏經板完成。印出後,宋太宗端拱二年(989),高麗成宗王遣僧如可齎書來請大藏經,太宗即命贈予,並賜如可紫衣(《宋史》卷四八七)。淳化元年(990),高麗又遣使韓彥恭來宋,請求佛經,得到新印的大藏一部,翌年四月齎歸。高麗成宗王親自迎入內殿,邀僧開讀,並下令大赦。同年十月,又遣翰林學士白思柔來謝所贈經典(《高麗史》卷三)。真宗乾興元年(1022),又付高麗國使韓祚齎歸佛典一藏(同史卷四)。另在中國北方契丹,官版大藏經也於遼興宗(1031~1054)時新雕完成,至遼道宗清寧九年(1063),以新印的契丹藏一部贈送高麗國,時高麗文宗王備法駕迎於西郊(同史卷八)。此後遼‧壽昌五年(1099)、乾統七年(1107),遼使蕭朗、高存壽先後至高麗,每次均以契丹藏經相贈(同史卷十一、卷十二)。當時高麗和宋、遼兩朝都友好交往。宋神宗元豐元年(1078)夏四月,高麗文宗王以宋帝節日,設齋於東林、大雲二寺為宋帝祝壽。元豐六年(1083)春三月,高麗文宗又命太子奉迎宋朝大藏經於開國寺,仍設道場祈願(同史卷九)。同年高麗文宗病歿,宋神宗詔明州修浮屠供一月,並遣使左諫議大夫楊景略等前往高麗祭奠、吊慰,並聚僧徒,設道場於文宗靈殿(《宋史》卷四八七、《高麗史》卷九)。可見當時兩國在佛教關係上的親切。
高麗僧義天,原為高麗文宗第四子,年十一出家於靈通寺,習華嚴教觀,後被封為祐世僧統。於宋‧元豐八年(1085)率弟子壽介等來華求學佛法,並獻贈經像,宋哲宗引見,令居啟聖寺。時中國賢首章疏久已逸失,幸得義天持來,得以復傳。義天又從天竺寺慈辯受傳天台教觀,依靈芝元照為說戒法,並受傳所著《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等。更遊佛隴,禮智者塔。於元祐元年(1086)齎同所請得的經書一千餘卷,隨其國使還歸高麗,大弘賢首、天台的教法,並奏請將所得經書悉皆刊行。又以金書三譯《華嚴經》一八0卷寄贈錢塘慧因寺。慧因寺特地建閣藏之,因此俗稱慧因寺為高麗寺。元祐三年(1088)淨源在慧因寺圓寂,義天還遣壽介來宋,於其塔前供養。義天著有《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圓宗文類》、《大覺國師文集》等。
中國元朝以高麗僧人善於書寫金字經典,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1290)遣使往高麗國徵寫經僧,時高麗僧統惠永率領寫經僧一百人入元都,寓慶壽寺,用泥金寫大藏經。惠永又在萬安寺講《仁王經》。翌年金字大藏經寫畢,元帝贈與甚厚,遣使送還本國。後至成宗大德元年(1297)、六年(1302),元帝又遣使往高麗徵寫經僧。大德九年(1305)元使忽都不花又至高麗,仍選僧百人偕往元都。至大三年(1310)、至順三年(1332)高麗均遣使來元贈送畫佛(《高麗史》卷三十至卷三十六)。可見當時高麗佛教的經像書畫,很受中國方面的珍重。
其時,元‧中峰明本在天目山弘揚禪法,元駙馬高麗王子太尉沈王王璋,於延祐六年(1319)九月齎御香紫衣入天目山,向明本諮決心要(《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九)。同時杭州慧因寺沙門盤谷,博通經史,駙馬高麗沈王聞師盛名,具書於慧因寺請講《華嚴》大意(《大明高僧傳》卷一)。其時江南禪僧紹瓊於元‧大德八年(1304)泛海去高麗,高麗王迎請於壽寧宮演說開示,高麗僧圓明、沖鑒從受禪法,並施行百丈清規,教化甚盛。
其時高麗沙門來中國求法的,有禪僧普愚(1301~1382),於至正六年(1346)入元,居燕京大觀寺,訪求知識,翌年至湖州霞霧山見石屋清珙,蒙授心印,傳衣表信。普愚由江南回到燕京時,元順宗請他於永寧寺開堂說法,賜金襴衣,至正八年(1348 )東還高麗弘化。又有高麗禪僧慧勤,於至正八年入元,詣燕京法源寺參梵僧指空,嗣往江南參平山處林,即蒙印可;又朝禮普陀山,訪育王寺悟光、雪窗、無相、枯木榮等;更登婺州優龍山參千巖元長,許以入室,受傳心法;返燕京時,順宗詔令住廣濟寺,贈與甚厚;繼而仍訪諸名山,於至正十八年(1358)還高麗國,大弘教化,受尊為王師。又有高麗禪僧千熙,於至正二十四年(1364)航海入元,尋訪知識,在聖安寺參謁萬峰時蔚得法返國,盛傳中峰的禪法,受尊為國師。又有高麗禪僧自超,於至正十三年(1353)入元,詣法源寺及法泉寺參指空和慧勤,更遊南北叢林,歷訪禪宿,學業大進;回到燕京再見慧勤,留居數年,受傳心法,至正十六年歸國弘法。這時中國元亡明興,朝鮮李氏王朝也代高麗王朝而興起,自超以禪學受到朝鮮太祖的崇敬,並被奉為王師。
明清以來,中韓兩國佛教間雖無特殊可記的大事,但在這一期間,朝鮮佛教中出現的儒釋會通、禪淨兼修、教禪一致等風氣,在中國佛教界也大致如此。可見中韓兩國佛教徒的關係,從古到今都是親密的。
〔參考資料〕 《海東高僧傳》;《三國遺事》;《中華海東佛祖源流》;《朝鮮寺剎史料》;杜繼文主編《佛教史》;愛宕顯昌著‧轉瑜譯《韓國佛教史》;李能和《朝鮮佛教通史》;《日韓佛教研究》(《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2});《東亞佛教概說》(《世界佛學名著譯叢》{56});菅沼晃(等)編《佛教文化事典》〈佛教の歷史的展開〉;金煐泰著‧沖本克己監譯《韓國佛教史》。
懺法是悔除所犯罪過以便積極修行的一種宗教儀式。
中國佛教中的懺法,起源於晉代,漸盛於南北朝,至隋、唐大為流行。唐‧道宣說(大正52‧330b)︰「諸佛(中略)善權方便,(中略)立悔罪之儀。(中略)道安、慧遠之儔,命駕而行茲術,(中略)南齊司徒竟陵王,制布薩法淨行儀,其類備詳,如別所顯。」宋‧淨源更詳細說(卍續129‧1上)︰「漢魏以來,崇茲懺法,蔑聞其有人者,實以教源初流,經論未備。西晉‧彌天法師,嘗著四時禮文;觀其嚴供五悔之辭,尊經尚義,多摭其要。故天下學者,悅而習焉。陳、隋之際,天台智者撰《法華懺法》、《光明》、《百錄》,具彰逆順十心。規式頗詳,而盛行乎江左矣。」
懺法盛行於南北朝的齊、梁時代。元‧智松柏庭述《梁皇懺法》的起源及其意義說︰「世尊愍念四眾,為說《觀藥王藥上二菩薩經》,命禮諸佛,洗清障垢,依教奉行,俱獲解脫。聖言雖在,凡情罕知。南朝齊武帝永明間(483~493),文宣王蕭子良撰《淨住子》二十卷,分淨行法為三十門,未及流通,即罹變故。梁‧天監時(502~519),具德高僧刪去繁蕪,撮其樞要,採摭諸經妙語,改集十卷悔文,總列四十品章。前為六根三業,皈依斷疑,懺悔解冤;後及六道四恩,禮佛報德,迴向發願。其中正以露纏結罪,滌過去之惡因,復憑發菩提心,植當來之種智。由蕭梁武帝之創修,俗稱《梁皇寶懺》。」
自那時以來,採用大乘經典中懺悔和禮讚內容而成的懺法,以種種形式流行,從而產生許多禮讚文和懺悔文,至智顗時遂具備了獨自的形式。智顗於所著《摩訶止觀》卷二說四種三昧,第三半行半坐三昧,即法華三昧,為修習止觀的重要行法。智顗的懺法,即要把這三昧體現出來,因此,他依《法華經》〈普賢菩薩勸發品〉和《普賢觀經》而成的《法華三昧懺儀》,既是修行的方法,同時也是懺悔的儀式。其內容分為嚴淨道場、淨身、三業供奉、奉請三寶、讚嘆三寶、禮佛、懺悔、行道旋繞、誦法華法、思惟一實境界(即坐禪實相正觀)等十法,可說是將《普賢觀經》之說加以具體化。《法華懺法》所依據的《普賢懺》,劉宋的僧苞、道冏和北齊的靈偘都曾依以修行。至持《法華經》行懺法者,則姚秦的竺曇遂,宋的法宗、普明,齊的弘明、僧侯,以及隋的僧映等。其和智顗同時代的,則有南嶽的慧思及其門下的大善、慧勇、慧誡,以及唐代吉藏、法誠、法喜、智琰等。其後智顗一系以外的佛徒,修行法華懺法者尚不勝枚舉。
此外,《藥師懺法》、《金光明懺》以及《方廣懺悔滅罪經》等,在宋、梁之間也開始流行。如道宣說(大正50‧699b)︰「至如藥師行事,源出宋朝,比用在疑,頗存沿俗。(中略)又有普賢別行,金光總懺,名歸清眾,事乖通俗。(中略)梁初方廣,源在荊襄,本以厲疾所投,祈誠悔過,(中略)能使像手摩頭,所苦欻然平復。因疾相重,遂廣其塵;乃依約諸經,抄撮成部。」
此後懺法的著作漸出。有梁高祖(武帝)《摩訶般若懺文》、《金剛般若懺文》、陳宣帝《勝天王般若懺文》、陳文帝《妙法蓮華經懺文》、《金光明懺文》、《大通方廣懺文》、《虛空藏菩薩懺文》、《方等陀羅尼齋懺文》、《藥師齋懺文》、《娑羅齋懺文》等。
隋、唐之間,佛教宗派漸起,各派依所宗經典撰成種種懺悔行法。如天台宗除上述《法華三昧懺儀》外,還有《方等三昧行法》(智顗說,灌頂記)、《請觀世音懺法》、《金光明懺法》(智顗撰)等。三階教有《七階佛名》,又稱為《禮佛懺悔文》,或《晝夜六時發願法》(信行撰)。淨土宗有《淨土法事讚》(善導撰)、《五會念佛略法事儀讚》(法照撰)等。華嚴宗有唐‧宗密《圓覺經道場修證儀》十八卷,稱為廣本;宋‧淨源略為一卷,稱為略本。又有《華嚴經海印道場九會諸佛儀》,略稱《華嚴懺法》,是西夏‧一行法師所撰、宋‧普瑞補註的。又,密宗有不空譯《佛說三十五佛名禮懺文》。此外唐末知玄(即悟達國師,809~881)抄錄宗密《圓覺經修證儀》述《慈悲水懺法》三卷,至今猶流行。又在唐‧開元間(713~741),智昇更集成《集諸經禮懺儀》二卷,是各種懺法儀式最初的綜合刊本。
宋代是懺法全盛的時代。天台巨匠四明知禮(960~1028)、慈雲遵式(964~1032),與東湖志磐(﹖~1270)俱廣作懺摩,攝化道俗。因為這些天台宗學者,繼承智顗遺法,都認為禮懺是修習止觀的重要行法。故知禮住延慶寺數十年講學之外,專務懺儀,計修法華懺法三七日為期前後五遍,光明懺法七日為期二十遍,彌陀懺法七日為期五十遍,請觀音懺法七七日為期八遍,大悲懺法三七日為期十遍。他著有《金光明最勝懺儀》、《大悲懺儀》、《修懺要旨》各一卷。最後一種《修懺要旨》是宋‧天禧五年(1021)依真宗命為國家修法華懺法之時,答使者俞源清之問而述。遵式與知禮同門,居杭州慈雲寺,亦廣修懺法,稱為慈雲懺主。他撰有《金光明懺法補助儀》,對智顗《金光明懺法》詳加補充;又因智顗《方等三昧行法》一書,自唐季流出海外,其時行法半任臆裁;至宋‧咸平六年(1003),日僧寂照齎至,遵式以此書「雖東國重來,若西乾新譯,載披載沃,適奉醍醐」。特作序重刊,流行於世。南宋天台學者志磐,除撰有《佛祖統紀》外,更於四明東湖撰《水陸道場儀軌》,盛行於世。又,元照撰有《蘭盆獻供儀》一卷,亦為存亡露過陳悔的懺法之一。
金代王子成(慶之)集淨土因緣為《禮念彌陀道場懺法》,略稱《彌陀懺法》十卷。據他自序謂「依梁武懺之儀軌,闡彌陀教之功德。千佛備列,聖眾全彰」云云。元‧至順三年(1332),高麗三藏旋公捐資並募眾緣重刊,遂廣行於世。
明代洪武之初,太祖屢建法會於南京蔣山,超度元末死難人物。洪武五年(1372)的廣薦佛會,太祖親臨燒香,最後並命軌範師行瑜伽焰口施食之法。其後懺法廣泛流行。舉行懺法儀式,成為僧侶的職業。僧侶以赴應世俗之請而作佛事的,稱為應赴僧。這些僧人以行瑜伽三密行法,又稱為瑜伽教僧,略稱教僧。洪武十五年制定佛寺為禪、講、教三宗制度,並於南京能仁寺開設應供道場,供京城內外大小應赴寺院僧人集中學習,作成一定佛事科儀。洪武十六年,由僧錄司頒行。
到了明末,雲棲袾宏廣作懺法,重訂《水陸道場儀軌》,修訂《瑜伽集要施食壇儀》,又名《瑜伽集要施食儀軌》,並撰《施食補注》(即近代流行的「水陸」與「焰口」),影響所及,又有許多懺法出現。明‧受登撰《準提三昧行法》及《藥師三昧行法》各一卷,智旭撰《占察善惡業報經行法》、《贊禮地藏菩薩懺願儀》(即《地藏懺法》)各一卷,禪修撰《依楞嚴究竟事懺》(略稱《楞嚴懺法》)二卷,如惺撰《得遇龍華修證儀》(略稱《龍華懺儀》)四卷。清代又有夏道人集《準提焚修悉地懺悔玄文》(《準提懺法》)一卷,失撰者名《消災延壽藥師懺法》三卷及《慈悲地藏菩薩懺法》三卷,繼僧撰《舍利懺法》、弘贊集《供諸天科儀》、建基錄《金剛經科儀寶卷》各一卷,智證錄《水懺法隨聞錄》三卷、西宗集注《水懺法科注》三卷等。
近世通行的懺法有《梁皇寶懺》、《慈悲水懺》、《大悲懺》、《藥師懺》、《淨土懺》、《地藏懺》等。
《梁皇懺》十卷,創始於梁武帝(通行金陵刻經處本作梁‧寶誌、寶唱等撰),現行本是經元代審訂改正流行的。相傳此懺創始於梁武帝,故稱《梁皇寶懺》。後世滅罪消災濟度亡靈者,常延僧虔修此懺,是中國流傳最久的一部懺法。
《慈悲水懺》三卷,唐‧知玄述。知玄,四川人,唐懿宗咸通四年(863)署為悟達國師。初知玄在長安遇一異僧,患惡疾,人皆厭之;知玄侍候無倦色。後知玄將回川,異僧感其風義,臨別告以向後有難,可往彭州茶隴山(亦名九隴山)相尋。中和三年(883),一珠隆起於左股,曰人面瘡。知玄求醫無效,忽憶往日異僧之語,遂至茶隴山相尋,果於山中見之,告以所苦。異僧命以岩泉濯之,瘡愈。知玄因依宗密《圓覺經修證儀》錄成名著《慈悲水懺》三卷,流行於世。
《千手千眼大悲心咒行法》一卷,略稱《大悲懺》,是根據〈大悲咒〉而作的一種懺法。宋‧知禮始集儀軌,由於觀音信仰的普遍,漸次流行於民間。清初南京寶華山見月讀體刪文重纂。這個懺法儀式簡略莊嚴,為今日全國流行最廣的一種懺法。
《藥師三昧行法》一卷,略稱《藥師懺》,是根據《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而作的一種懺法。清初仁庵義禪師自揚州齎歸杭州顯寧寺,經天溪大覺寺受登刊定,以定名、勸修、方法、釋疑四項,釋此懺法,遂盛行於江南。凡消災延壽之法事,多禮此懺。
《往生淨土懺願儀》一卷,略稱《淨土懺》,宋‧遵式撰,是採用大本《無量壽經》及稱讚淨土諸大乘經而立的一種懺法。淨土信仰流行民間以後,此懺法通行很廣。
《慈悲地藏懺法》三卷,略稱《地藏懺》,失撰人。智旭撰《贊禮地藏菩薩懺願儀》加以補充。據智旭《懺願儀》後序說,是根據《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和《占察善惡業報經》、《地藏菩薩本願經》而制此儀法的。其儀式與《藥師懺》、《淨土懺》略同,是較晚出的懺法之一。凡報親恩、祈父母冥福之法事,多禮此懺。(林子青)
◎附︰印順〈經懺法事〉(摘錄自《華雨集》第四冊)
禮佛稱名的懺悔,如《舍利弗悔過經》說︰「持悔過經,晝夜各三過讀。」「晝夜各三過讀」,那是一日一夜,六時讀誦經的;可說是懺悔與誦經的統一。從譯典來看,印度佛教發展為誦偈的禮懺,如龍樹《寶行王正論》說︰「現前佛支提,日夜各三遍,願誦二十偈。」佛支提是佛舍利塔,當時佛像還不多,所以在塔前誦偈;所誦的二十偈,就是禮佛、懺悔、勸請、隨喜等。東晉‧佛陀跋陀羅譯出的《文殊師利發願經》,共四十四偈,就是〈普賢行願品〉(六十二)偈的初型。《出三藏記集》卷九〈文殊師利發願經記〉說︰「外國四部眾禮佛時,多誦此經以發願求佛道。」這可見禮佛、稱名、懺悔為主的誦偈,已成為印度大乘佛教的一般行持。
在中國,梁、陳時代(503~588),懺文發達起來。唐‧道宣的《廣弘明集》卷二十八所載,有梁武帝、梁簡文帝、陳宣帝、陳文帝,及江總所作的懺文。不只懺文而編成懺法儀軌的,是陳、隋間的天台智者大師。智者撰有《法華三昧懺儀》、《請觀世音懺法》、《金光明懺法》、《方等三昧懺法》(「懺法」,智者是稱為「行法」的,後人改稱為「懺法」)。天台的後人,唐‧湛然有《法華三昧補助儀》、《方等懺補助(闕)儀》。到宋代,法智有《修懺要旨》、(金)《光明懺儀》、《大悲懺儀》;遵式有《金光明護國儀》、《請觀世音消伏毒害陀羅尼三昧懺儀》,治定《往生淨土懺儀》、《熾盛光懺儀》、《小彌陀懺儀》、《法華三昧懺儀》;淨覺有《楞嚴禮懺儀》,仁照有《仁王懺儀》;南宋晚年有志磐的《水陸道場儀軌》。宋初的法智,專心講經禮懺三十年,而遵式被諡為「懺主」,可見宋代天台學者的重視懺法。天台教觀的弘揚,與禮懺相結合,是影響中國佛教最深切的。屬於賢首宗的,有唐‧宗密的《圓覺經道場修證儀》;知玄的《慈悲水懺法》等。
從懺法的內容來說︰有懺罪的,是懺法中的取相懺,要「見相」才能消除業障。有作為修行的前方便,天台宗、華嚴宗、密宗、淨土宗,都有這類懺;天台的懺法,本是以此為主的。以上,都是自己修持的,有為人消災的,如陳永陽王從馬上墬下來,昏迷不知人事,智者曾「率眾作觀音懺法」,永陽王得到了平安,這是為人的現生利益而修懺。有為國家修懺的,如天台宗的法智與遵式。《仁王護國般若經》說到︰請百位法師,「一日二時講讀此經,……不但護國,亦有護(獲)福」,這是為了國家而講讀經典與修懺法的(仁照有《仁王懺法》)。
誦經修懺法門,在民間發展中,漸漸的重在消災植福,超度鬼魂,關鍵在元代。元是文化低的蒙古人,成為中國的統治者。各種宗教,都受到保護,但自元世祖起,「西番僧」(現在稱為喇嘛)受到了異乎尋常的尊敬與縱容。對中國傳統的佛教,好處是︰「三武二宗」(加一宋徽宗),佛教受到破壞,都有道士在從中作怪。到了元代,總算在帝王的支持下,佛道一再辯論,達成焚毀一切偽造道經的勝利(現在還是編在《道藏》中)。壞處是︰「西番僧」大都是不僧不俗的,修男女和合的歡喜法;有的還蒙元帝賜幾位美女。國家隨時都在作消災植福的功德(經懺法事),還成立「功德司」來管理,這主要也是「西番僧」的事。「上有好之,下必有甚者」,內地僧侶的不僧不俗,與民間的經懺法事,當然會大大流行起來。
明太祖護持佛教,也要維持僧伽清淨的。從洪武二十四年,〈申明佛教榜冊〉(《釋氏稽古略續集》卷二)所見︰僧人分三類,在「禪僧」、「講僧」以外,有「瑜伽僧」,也稱為「教僧」,就是為人誦經禮懺的應赴僧。誦經禮懺的,已成為一大類(怕還是多數),中國佛教是大變了!〈榜冊〉中明令,有眷屬(妻)的還俗;如與眷屬分離,准予住寺修行。對「私有眷屬,潛住民間」的,嚴加取締;「官府拿住,必梟首以示眾」。不僧不俗的情形,太嚴重了!並禁止「民間世俗多有倣僧瑜伽者,呼為善友」。這類應赴經懺的在家人,從前我以為上海五馬路,今日台灣才有這種現象,原來元明間也曾如此。虧了明太祖的護持,總算阻遏了歪風(沒有變成不僧不俗,僧俗不分的),但在民國初年,太虛大師所見的佛教,清高流、坐香(坐禪)流、講經流、懺燄流,「其眾寡不逮後一(懺燄)流之什一」。懺焰流就是瑜伽僧,占佛教僧侶十分之九以上(台灣似乎少一些),這才是元明以來的佛教的主流!
著重於消災、消業、超度亡靈的「經懺法事」,現在流行的,有︰
(1)「水陸齋會」︰是盛大的普度法會。宋《釋門正統》卷四說︰梁武帝夢見神僧,要他作水陸大齋,普度苦惱眾生。誰也不知水陸大齋是什麼,誌公勸武帝「廣尋經論」。武帝在經中,見到了「阿難遇面然鬼王,建立平等斛食」,這才制立儀文。天監四年二月,在金山寺修水陸齋,「帝親臨地席,詔(僧)祐律師宣文」。志磐的《佛祖統紀》也這樣說,但略去了阿難見面然(焰口)鬼王事。阿難見面然鬼王,出於《佛救面然餓鬼陀羅尼神咒經》,是唐‧實叉難陀譯的。武帝尋經,怎能見到唐代的譯經﹖志磐大概感覺到這一問題,所以略去了。但是《釋門正統》所說,有事實的成分,如說︰「諸仙食致於流水,鬼食致於淨地。」布施餓鬼,飲食是放在「淨地」上的,布施仙人及婆羅門,飲食「瀉流水中」,這確是《救面然餓鬼陀羅尼神咒經》所說的;「水陸」二字,是依此得名的。在每一餓鬼前,「各有摩伽陀斗四斛九斗飲食」,也就是「平等斛食」的意義。這樣,普度餓鬼仙人的水陸大齋會,一定在實叉難陀譯經以後,不可能是梁武帝所撰的。《佛祖統紀》卷三十三說︰唐‧咸通(860~873)年間,西京法海寺道英禪師,「夢泰山府君」說起,知道梁武帝所集的,「今大覺寺義濟得之」,這才得到了水陸儀,「自是,英公常設此齋,流行天下」。這才是中國流行水陸齋會的事實!無論是義濟或道英,極可能是唐末咸通年間,假傳泰山府君所說,託名為梁武帝所集而興起來的。
(2)「梁皇懺」︰是懺罪消災,救度亡靈的法事。元末,覺岸的《釋氏稽古略》卷二說︰梁武帝的夫人郗氏,生性殘酷嫉妒,死後化為巨蟒,在武帝夢中求拯拔。「帝閱覽佛經,為製慈悲道場懺法十卷,請僧懺禮」,這是「梁皇懺」的來源。稍為早一些的念常,編《佛祖歷代通載》,也說到郗氏的「酷妒」;死後在夢中見帝,並關心武帝的健康。武帝「因於露井上為殿,衣服委積,置銀轆轤、金瓶,灌百味以祀之」(卷九)。文中並沒有說到懺法,但目錄中作「郗氏夫人求懺」,這應該是後人改寫的。郗后的酷妒,死後化作龍形,唐高宗時李延壽所作的《南史》已有記載。《通載》進而說祭祀,《稽古略》就說到懺法。《通載》說是天監四年,《稽古略》改為二年,這是天監四年水陸齋會傳說的翻版。
《茶香室叢鈔》說︰梁皇懺是梁代諸名僧,刪改齊竟陵王的《淨行法門》而成。元代的妙覺智等「重加校訂審核」,成為現行的「梁皇懺」──《慈悲道場懺法》。可以推定的,這是元代所編,假借梁武帝的名字來推行的。在中國佛教史上,梁武帝確是誠信佛法的。隋《歷代三寶紀》卷十一說︰武帝為了「建福禳災,或禮懺除障,或饗鬼神,或祭龍王」,命寶唱等集錄了《眾經懺悔滅罪方法》等八部。雖只是集錄經文,但對建福禳災、禮懺除障、饗鬼神與祭龍王等法事,是會有影響的。這可能是「水陸齋會」與「慈悲道場懺法」,都仰推梁武帝的理由吧!
(3)「瑜伽焰口」︰是以超度餓鬼為主的。唐‧不空譯的《救拔焰口餓鬼陀羅尼經》,是實叉難陀所譯《救面然餓鬼陀羅尼神咒經》的再譯。不空並譯出《瑜伽集要救阿難陀羅尼儀軌經》;《明藏》有較廣的《瑜伽集要焰口施食儀》,可能是元代「西番僧」所出的;明、清又有各種不同的改編本。
「施食」──救濟餓鬼,在我國的晚課中,有「蒙山施食儀」,近代有人擴編為「大蒙山施食儀」,也有作為「法事」的。「水陸齋會」、「瑜伽焰口」、「蒙山施食」,救度鬼魂的本質是相同的;在「祕密大乘」中,只是低級的「事續」。適應中國的「人死為鬼」,與「慎終追遠」的孝思,這一超度鬼魂的法事,得到了異常的發展。七月──「鬼月」普度而施放(救濟品)焰口,到處都在舉行。流行的「水陸齋會」,「內壇」是主體,加上「大壇」的禮懺,「華嚴壇」、「淨土壇」等的誦經、念佛,成為「經懺法事」中最具綜合性的大法事。
(4)「大悲懺法」︰宋‧知禮依《大悲心陀羅尼經》而編成的。本是修持的方便,但觀世音與現生利益──消災植福、西方淨土有關,所以也成為一般的「經懺法事」。
(5)「慈悲三昧水懺」︰是唐末知玄所輯成的,可以消釋宿世的冤業,也相當的流行。
(6)「淨土懺」︰《往生淨土懺願儀》,是懺罪而往生西方淨土的。
(7)「藥師懺」︰依《藥師經》而造,作為消災延壽的法事。
(8)「地藏懺」︰《慈悲地藏懺法》,這當然是超度亡魂用的。
此外,還有「血湖懺」、「金剛懺」、「壬申懺」等,流行的相當多。
再說與稱佛名有關的二部懺法,「萬佛懺」與「千佛懺」。陰曆年初,寺院中多數拜「萬佛」與「千佛」,由出家人主持唱誦,在家信徒也隨著禮拜。這是依《佛名經》及《三千佛名經》而來的。元魏‧菩提流支,譯《佛名經》十二卷,是大乘經中佛名的集成。《大正藏》中有三十卷本的《佛名經》,每卷都列舉佛名,經(法)名,菩薩、辟支佛、阿羅漢──僧名;稱名禮敬三寶後,有懺文,末後附錄偽經──《大乘蓮華寶達問答報應沙門經》一段。稱《法顯傳》為《法顯傳經》,分賓頭盧頗羅墮為二人,這部《佛名經》的編集者,對佛法的理解,顯然是幼穉的。三十卷本的《佛名經》,唐《開元釋教錄》卷十八列入〈偽妄亂真錄〉,並且說︰「群愚倣習,邪黨共傳,若不指明,恐稽聖教」,似乎當時已流傳民間了。《麗藏》本在卷一末的校勘記說︰「然此三十卷經,本朝盛行。行來日久,國俗多有倚此而作福者,今忽刪之,彼必眾怒。」「作福」,就是作功德。知道是「偽妄」而不敢刪去,可以想見流行的盛況了!這部經的後二卷,與《三千佛名經》中的《現在千佛名經》相合,也是稱佛名與懺悔的(過去、未來千佛,有佛名而沒有懺法)。「萬佛懺」與「千佛懺」,就是依此而來的。在現在流行的經懺中,「萬佛懺」與「千佛懺」,及「大悲懺法」,還有集眾禮誦懺的,其他懺法,都成為僧眾代人禮誦的「經懺法事」,也就是「瑜伽」──應赴僧的專職了。
「經懺法事」,本出於大乘的方便道,演化為應赴世俗的法事,從適應世間來說,是有相當意義的。任何宗教,普及社會,對信徒都會有一定的宗教義務。如結婚、生孩子、弟兄分家、喪葬,基督教也會為信徒舉行「禮拜」;天主教、伊斯蘭教等,都各有不同的宗教儀式。中國佛教的「經懺法事」,可說是普及民間,滿足信眾要求而形成的。在佛教國家中,中國是「經懺法事」最興盛的;唐、宋時代,日、韓僧侶來中國求學佛法,也有為信徒誦經等行儀。代表原始佛教的「律部」中,信徒如生孩子、造新房、外出遠行(去經商)、喪葬等,都會請僧眾去受午供。吃好了飯,施主在下方坐,聽上座略說法要,說偈頌迴向功德(唄𠽋者」由此而來);如上座不會說法,就背誦一則佛經。這就是「應赴」受供,為信眾作功德,為信眾誦經的起源。初期「大乘佛法」興起,誦經、禮佛稱名懺悔等方便,自力而含他力的思想。
中國式的「經懺法事」雖多少中國化了,而實受後期「祕密大乘」的影響。如《大灌頂神咒經》(第十二卷是《藥師經》的古譯),是晉人編集的,也有印度傳來的內容。第十一卷〈佛說灌頂隨願往生十方淨土經〉,也是地獄、餓鬼不分的;對臨終及已經死亡的,一再說要為他「轉讀」(經)、「修福」。為人誦經禮懺,以救度亡者,在中國「人死為鬼」,「慎終追遠」的民俗中,是需要的。如明‧洪武二十四年的聖旨說︰「率眾熟演顯密之教應供,是方足孝子順孫報祖父母劬勞之恩。」適應中國民俗,不妨有「經懺法事」,但對中國「經懺法事」的氾濫,總覺得是佛法衰落的現象。因為︰
(1)中國的經懺多,主要是人死了,都要做功德。有的逢七舉行,有的四十九日不斷,滿百日、周年,也要做功德,而七月普度,到處在放燄口。舉行法事,需要的人也多,如「梁皇懺」(七天)十三人或二十五人,「水陸大齋」是四十九人,五人、七人的是小佛事。人數多、次數多、時間長,這多少是受到儒家厚喪厚葬的影響。應赴經懺,實在太忙了,如僧數不足,就邀在家的(穿起海青袈裟)湊數。大家為這樣的法事而忙,勝解佛法、實行佛法、體悟佛法的,當然是少了!
(2)「經懺法事」,應該是對信眾的義務。現代日本佛教,遇信徒家有人喪亡,會自動的按時去誦經,人不多,時間不長,可能就是我國唐、宋時代的情形。民國四十一年,我到台灣來,台灣佛教也還是這樣的。但大陸佛教(在家出家)來了,做法事是要講定多少錢的。從前上海的寺院,有的設有「帳房」,負責接洽經懺。嚴格說,這已失去宗教的意義,變成交易的商業行為。依《釋氏稽古略續集》卷二,明‧洪武年間的〈申明佛榜冊〉,說到「應赴世俗,所酬之資,驗日驗僧,每一日一僧錢五百文。主磬、寫疏、召請──三執事,每僧各一千文」,可見由來已久。國家明定價格,免瑜伽僧的貪得無厭,但從此,應赴經懺每天多少錢,僧眾也覺得理所當然。多數人為此而忙,專在臨終、度亡上用力,難怪太虛大師要提倡「人生佛教」。在家出家的佛弟子,為佛法著想,的確應該多多反省了。
〔參考資料〕 《廣弘明集》卷二十八〈悔罪篇〉序;《續高僧傳》卷二十九〈興福篇〉;《國清百錄》卷一;《佛祖統紀》卷三十七;《法事讚》;《佛祖歷代通載》卷九、卷十五;游祥洲〈中國佛教懺悔倫理的形成及其理念蘊涵〉(《從傳統到現代》七);鎌田茂雄《中國の佛教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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