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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然大悟

[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術語)朗悟真理也。觀無量壽經曰:「廓然大悟,得無生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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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大辭典(丁福保)]
元賢

(人名)福建建陽縣人。姓蔡,字永覺。幼修儒學,二十歲補弟子員。二十五歲,聞僧誦法華經,嘆曰:周孔之外,果別有一大事。自是留意教乘,博通經典。壽昌慧經,開法於邑之董岩,師隨而參禪,四十歲落髮。慧經遷化後,依止於同門之博山元來,受具戒。尋辭歸閩。舟過劍津,偶聞僧誦法華經,廓然大悟。偈曰:金雞啄破碧琉璃,萬歇千休祇自知。穩臥片帆天正朗,前山無復雨鳩啼。時明天啟三年,九月,年四十六門也。崇禎六年,謁聞谷廣印,受雲棲祩宏之戒本。後歸鼓山,大闡洞上宗風。立身如山岳,操行如冰霜,衛道拯世,福慧圓明,咸尊稱為古佛之再來云。清順治十四年十月七日寂。年八十。門下甚多,得法者惟為霖道霈而已。所著有楞嚴經略疏,金剛經略疏,般若心經指掌,四分戒本約義等十餘種。見永覺賢公塔銘等。


大悟

(術語)破無始之迷妄,開真實之知見者。觀無量壽經曰:「廓然大悟,得無生忍。」


悟忍

(術語)韋提希夫人以現見阿彌陀佛。廓然大悟,得無生之忍。是為悟忍。又曰喜忍,亦名信忍。十信位之忍也。觀經定善義曰:「阿彌陀佛國清淨光明忽現眼前,何勝踊躍,因茲喜故,即得無生之忍,亦名喜忍,亦名悟忍,亦名信忍。(中略)是多是十信中忍,非解行已上忍也。」


明星

(天名)梵語阿樓那Arua,譯曰明星。即太白星也。是為明星天子之宮殿,內有天子住居,謂之明星天子,虛空藏菩薩之應化也。世尊於明星出時豁然大悟云。修行本起經上曰:「菩薩所作已成,智慧明了,明星出時廓然大悟,成最上覺。」普曜經曰:「菩薩明星出時豁然大悟。」又明星天子為虛空藏菩薩之化現,故修虛空藏求聞持之法,向明星祈請,求其感應也。見虛空藏求聞持條。


韋提得悟

(故事)韋提希聞觀經之說法而開悟無生法忍也。觀無量壽經曰:「說此語時,韋提希與五百侍女,聞佛所說,應時即見極樂世界廣長之相,得見佛身及二菩薩,心生歡喜,歎未曾有,廓然大悟,得無生忍。五百侍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願生彼國。」


[佛光大辭典]
唯識九難

對諸法唯識之教理所提出之九種疑難。成唯識論卷九予以答釋:(一)唯識所因難,此乃據何教理而立論唯識之問難。對此問難,舉華嚴、解深密、楞伽、維摩、阿毘達磨等經論之諸法唯識說而立證,就心內之境不離識,更以四比量論證。(二)世事乖宗難,見世間之事實,時處一定,多有情同緣,如是境中有實之作用,豈非心外有實境佐證之問難。對此問難,答以若定有實境,何以緣同一物,而自他所見不同、感受不同。(三)聖教相違難,若心外無色等實境,佛何以於經中說有色等十二處之問難。釋此疑難,謂有十二處,非謂心外有實色等,乃為令了知心外無有實色等諸法。(四)唯識成空難,若云為令了知法空而說唯識,其識亦應畢竟空無之問難。對此問難,答說破遣心外實有之遍計所執,故說法空無我,非謂根本、後得二智境之依他、圓成之事理亦為空無,故說唯識無偏空之失。(五)色相非心難,色乃有形有質礙,何以謂之唯識之問難。對此問難,謂眾生無始以來執著色相有形而受薰習,依其妄分別之薰習力,遂生起似色相之境,此非心外實有之境。(六)現量為宗難,色等外境為現量智之所緣,若無外境,何以現量得知色等之問難。釋之,謂緣前五識之現量者乃心內之相分,以此為心外之色等係意識之妄分別,並非現量之故。(七)夢覺相違難,夢中之境醒後知其為妄境,醒時之境卻無此事,不以之為例之問難。對之,謂雖夢境,其夢不醒時自不知妄境,知乃在醒後,故醒時之境亦爾,至廓然大悟,始知其妄。(八)外取他心難,他人心識在自心之外,如以他心智緣(知)他心,是否緣心外之境之問難。對之,謂雖以他心智緣他人之心識,乃在自心之中緣現他人之影像,非親緣他心,故無緣心外之境之失。(九)異境非唯難,續前問,雖非親緣,而自心之外有他心之異境,則是否應稱唯識之問難。對之,謂唯識非唯一人之識,十方世界有無量之凡聖,一切諸法乃此等凡聖之各自唯識所變,所謂唯識乃遮遣以凡情執著心外有實法之失,成立唯識所變,非謂唯一人之識所變。(參閱「唯識」4424) p4425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大事

印度部派佛教的重要典籍。為說出世部之律藏中所含佛陀傳記的單行本。Mah avastu為Mahavastu-avadana的略稱。Mahavastu意譯為大事。此「大事」指佛陀的出現於世之一事。avadana,意謂譬喻、故事、傳記。根據卷首所載,本書是依據說出世部(Lo-ko-tta-ra-vadinaḥ)的律藏所編成。根據一般的傳說,大眾部(Mahasaṅghika)是最早分裂的部派,說出世部則在其後從大眾部分出,其教理主張佛陀為一超越世俗(lokottara)的聖者,而本書所傳的佛傳完全與說出世部的教理相符。

本書由梵文寫成。第一篇,首先描述釋尊在燃燈佛時代行菩薩行的事蹟,接著描述釋尊在過去佛時代所行的菩薩行。第二篇,先就菩薩(指釋尊之前生)所上生的兜率天作種種介紹,再敘述菩薩決定投胎於摩耶夫人腹中,進而敘述有關投胎和降生的神蹟,以及王子出城、惡魔來誘、最後在菩提樹下成正覺等等。第三篇的主要內容,可以說和巴利律藏《大品》所說相同,是有關釋尊最初的傳道及佛教僧團興起的記載,並述及諸大弟子的本生。

本書雖以說出世部所傳的佛陀生平為主題,但其間穿插許多本生故事、譬喻及其他教條性的經典。敘述佛陀事蹟或本生故事時,同一段內容先以散文敘說,其次再以韻文複述的情形頗多,而韻文的篇幅有時與散文差異頗鉅。書中的本生故事,大多改編自巴利聖典《本生經》,但有一部分內容和《佛本行集經》所說一致,因此,部分學者以《佛本行集經》為本書之漢譯,然二書內容差異頗大,實不容相混。另外有些故事,如卷首有關地獄的敘述,則與《往世書》頗為類似。又,本書雖屬小乘佛教典籍,但書中含有若干大乘思想,如書中說只要禮拜世尊便能得證涅槃,繞塔、以花供養、禮拜即能獲得無量功德。

如上所述,本書的編輯雜亂而不統一,因此本書應是在長時間裏,經多位編者之手才編成現在的形式。歐洲學者溫特尼茲(M. Win-ternitz)推定其完成於四世紀以後,其核心則形成於西元前二世紀左右。

本書尚無漢譯,也沒有藏譯本。其原典經法國學者西那(E. Senart)校訂,於1882至1897年分三卷出版。對此原典的研究,有F.Edgerton的《Buddhist Hybrid SanskritGrammar and Dictionary》(1953)、H.Gunther的《Die Sprache des Mahavastu》(1942)。全譯本有J. J. Jones的《The Ma-ha-vastu》3vols,1949、1952、1956年於倫敦出版(SBB)。

◎附一︰印順《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第五章(摘錄)

現存梵本的《大事》,首明「中國(佛教的中國)聖大眾部中,說出世部所誦律藏之大事。」《大事》全稱為《大事譬喻》(Mahā-vastu-avadāna),為大眾部的一派,說出世部(Lokottara-vādināḥ)的佛傳。明四種受具,確與《僧祇律》相合。《大事》與律藏有關,是沒有問題的。然《律藏之研究》,認為《大事》是出於律藏的。部分的佛傳,與《銅鍱律》〈大犍度〉中的佛傳相近,所以《大事》是以這一部分為本,獨立而擴大組織,成為現在形的《大事》。結論是︰《大事》佛傳的一部分,出於律藏,當然是《僧祇律》;《僧祇律》本來是有佛傳的。然從犍度部的成立過程來說,現存的《僧祇律》〈雜誦跋渠法〉,有關「受具足」的解說,還是依標作釋的「摩得勒伽」,還沒有演進到成為獨立的,完整而有體系的「受戒犍度」階段。所以推論原形的《僧祇律》,有〈大犍度〉那樣的佛傳,是無法置信的。〈雜誦跋渠法〉「四具足」的解說,與佛的事迹相結合,如《僧祇律》卷二十三說(大正22‧412b~415c)︰
「世尊在菩提樹下,最後心廓然大悟,自覺妙證。」
「如來喚善來比丘,度人出家。(中略)如來所度阿若憍陳如等五人,善來出家,善受具足。(中略)次度滿慈子等三十人。次度波羅奈城善勝子。次度優樓頻螺迦葉五百人。次度那提迦葉三百人。次度伽耶迦葉二百人。次度優波斯那等二百五十人。次度汝(舍利弗)大目連各二百五十人。次度摩訶迦葉、闡陀、迦留陀夷、優波離。次度釋種子五百人。次度跋渠摩帝五百人。次度群賊五百人。次度長者子善來。」
「從今日制受具足法,十眾和合,一白三羯磨,無遮法,是名善受具足。」(佛在王舍城竹園制)
「舍衛城中,有居士名阿那邠坻,素與(王舍城居士)欝虔,時相親友,來(王舍)到其家。(中略)佛為說法(中略)欲還舍衛城起立精舍。(中略)遣富樓那入海採寶,(中略)既出家已,(中略)到輸那國,(中略)此中應廣說億耳因緣。」

這些事迹,不是次第連貫的、敘述詳細的佛傳。但如將這些片段的事迹,連貫而編述出來,不就是佛傳嗎﹖這些片段的事迹,不就是佛傳的來源嗎﹖《大事》是佛傳,《大事》之所以屬於律藏,是這樣的根據於《僧祇律》,而並非根據什麼《僧祇律》的佛傳。現在形的《僧祇律》還沒有進展到佛傳的階段,更不用推想原形的《僧祇律》了!

◎附二︰溫特尼茲(M. Winternitz)《印度文獻史》〈佛教文獻〉第六章(依觀摘譯)

《大事》是小乘古老學派所持重要典籍之一。書中自言其乃根據大眾部說出世部之律藏所成。根據一般傳說,大眾部是最早分裂的部派。說出世部則是在其後的分裂時,從大眾部所分出者。其教理主張︰佛陀為一超越世俗(lokottara)之聖者,僅在表面上順應世間而已。《大事》一書,以佛陀的傳記為其主要內容;而書中所傳的佛陀傳記則與說出世部的教理完全相符。也就是說,書中充滿著令人驚歎的神蹟。就這一點來說,本書與巴利聖典中敘述佛陀一生的同類典籍並無二致。兩者皆言及帶有神奇意味的,有關釋尊投胎、降生、成正覺及最初傳道的事蹟。《大事》以三篇的篇幅敘述釋尊事蹟;這一點與《因緣故事》相同。在第一篇中,首先描述釋尊在燃燈佛(Dipaṅ-kara Buddha)時代,行菩薩行的一些事蹟,其次再提及其他過去佛時代所行的菩薩行。第二篇,先就菩薩所再生的兜率天,作種種介紹,其次敘述菩薩決定投胎於摩耶夫人腹中,進而敘述有關投胎與降生的一些神蹟,以及王子出城、惡魔來誘、最後菩提樹下成正覺等等。第三篇主要所敘述的,可以說與巴利律藏《大品》所說相同,是有關最初的傳道與佛教僧團興起的記載。這也是為什麼儘管《大事》書中有關加入僧團的敘述異於其他典籍,且絲毫沒有關於「律」的記載,卻仍然被認為隸屬於律藏的原因所在。

雖然《大事》一書主要在敘述說出世部所傳的佛陀生平,但是全書所述者不止如此,因此事實上無法確定本書結構。也就是在有關釋尊的事蹟中,不斷地穿插其他事件,例如諸多本生故事、譬喻以及其他教條性的經典等。這些穿插進去的資料打散了原先的結構,令人無法確知其整體大意。章節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整理,甚至連確立它們彼此有什麼關連的努力都沒有。此外,在佛陀事蹟或本生故事的敘述中,同一段故事先以散文,其次再以韻文複述的情形非常多。韻文的篇幅有時候與散文差異頗大,有時候只是些許差異。甚至於同一故事會在好幾個地方出現,而故事內容只有少許變動。例如關於佛陀降生的傳說,至少在書中出現了四次。語言也不統一。書中的韻文或散文,都是用「混合梵文」書寫;而這種語言有時候與梵文極為類似,有時候又極不相同。韻文更是古老。在文體方面,可以很明白地區分出書中的新古部分。

除了前文所述之外,本書對於佛陀的教說,沒有提出任何新觀點,對說出世部的特殊教義也沒有言及。雖然如此,但是,本書仍是一極為重要的典籍。這是因為書中保存了甚多巴利聖典中所可看到的古傳。例如有關王子悉達多出城的記載,就與《中部》(二六‧三六)所載極為類似;鹿苑說法的記載,則可以在《小誦》、《天宮事》、《佛種姓》、《長部》中的〈大典尊經〉、《中部》的〈長爪經〉、《相應部》的〈惡魔相應〉、《法句經》中的〈千品〉、《經集》中的〈出家經〉、〈精勤經〉、〈犀角經〉中看到。敘述佛陀誕生的詩篇中,也含有古老的民謠。

本書更由於含有頗多本生故事及其他故事而顯得更有價值。全書大半由本生故事構成。這些本生故事一部分是純散文,一部分韻、散相混,有時候先以散文敘述,接著再以韻文複述。菩薩的身份有時候是統治世界的王,有時是商人之子、婆羅門、龍王之子、獅子、象等。書中的本生故事大多改編自巴利聖典《本生經》中的故事,有時候其雷同的情形幾乎是一字不漏,有時則多多少少有些差異。例如《Suyāmaka-jataka》中,Peliyakṣa王以箭射殺婆羅門子的故事,正是《Sāma-jataka》的改編。《Kinnari-jataka》的內容雖與巴利《本生經》中Kinnarā仙女的故事稍異,但兩者的性質卻是相同的。《Kuśa-jataka》第一次出現時,其內文所述與巴利本大為不同,而第二次以韻文出現時,其中的韻文則與巴利本中的偈頌相符。為美色所惑的一角仙(Ekaśṛ-ṇga)的故事,正保留了巴利本〈Isisiṅga〉散文中所散佚的古趣;此一故事被當作可敬的傳說而大量增廣。如同巴利《本生經》第五二一則〈Tesakuṇa-jataka〉所記載的故事一般,在本書中也有一則故事敘述Brahmadatta王獲得了三顆鳥蛋,從這三顆鳥蛋中孵出三隻賢鳥,然後這三隻賢鳥教導Brahmadatta為王之道。

然而,書中仍然含有頗多與巴利《本生經》不同的本生故事與譬喻。其中最常見的主題,是讚歎極為強烈的自我否定與布施的菩薩精神。例如在Arka王的故事中,Arka王曾以八萬座七寶所成的窟院獻給當時的佛陀。此外,也曾經為了要獲知一句金言而奉獻自己的妻子。書中有些故事,不禁令人想起婆羅門的《往世書》。例如卷首有關地獄的敘述,就與《Mārkaṇḍeya-Purāna》中所述,頗多類似。〈諸王統譜〉的記載,正是《往世書》中有關世界形成的敘述。在一則本生故事中,Rakṣita仙人能以自己的手觸摸太陽與月亮。大乘的精神與《往世書》的精神頗為類似。具有大乘經典特質的《大事》中的一些故事,恰如走馬燈似的,一再地出現在舞台上。這些故事不單是在顯示聖者的神通力,同時也是在讚美佛陀。例如在〈Chattravastru〉中,佛陀解除了首拉瓦斯提巿的災疫後,諸神為表示敬意,紛紛欲為佛打傘遮蔭。於是佛陀運用祂的神通力,使每隻傘下都有一尊佛安坐,因而每一位神都認為佛陀是坐在自己的傘下。

即使如前文所述,本書為小乘佛教所屬,但書中仍含有諸多具有大乘傾向的故事。所以擁有如此眾多特色,或許是因為流傳在大眾部與說出世部之間的佛陀觀,乃小乘邁向大乘的過渡期產物。但是,有些章節則是被穿插進去的。例如在第一篇中,有關於十地的敘述。其中言及菩薩行者在一一地所必具有的德相。而在這些敘述之中,穿插了對佛的讚歌。這種讚歌與《往世書》中用來讚歎毗濕奴與濕婆的讚歌沒有兩樣。此外,諸如由於佛陀至高無上,因此只要禮拜世尊,便能證得涅槃;只要繞塔,以花供養、禮拜,自能獲得無量功德……等等的敘述,無一不是大乘佛教的精神。又,當我們讀到書中敘述佛陀微笑放扒照一切國土的記載時,不禁會想起大乘經典中與此相似的無數章句。有無量無數的佛陀、菩薩非由父母所生,而是由自己的本質所生等,凡此種種,皆令人聯想起大乘佛教。

我們很難從《大事》的結構去推斷它的成立年代。書中有頗多記載顯然極為古老,尤其從所使用的語言以及本書是說出世部所持的典籍等等,在在都能證明本書有古老成分。另從大乘經典是方言與純梵文之交互運用,而本書則全部以混合梵文書寫的情形看來,本書的確具有相當古老程度。《大事》中與巴利聖典共通的,並且可溯及其最早源流的諸多章句,無疑的,是極古的資料。例如《犀角經》(Khadgaviṣāna-sūtra)中的偈頌,或許還比巴利《經集》〈犀角經〉(Khaggavisāna-sutta)所載更為古老。但是,在《大事》中,將欲臨終的五百辟支佛在歌誦詩句時,他們所唱的卻與「他就像犀牛那樣獨自的流浪」有些差異。又,不能認為散文體與偈頌體的古度相當。前述的那些有大乘傾向的特徵,以及一些影響犍陀羅美術雕刻的章句,同樣都屬於西元後不久的作品;從書中言及匈奴(Hun)、漢語、筆書文字以及稱星相家為Horāpāṭhaka看來,其年代可以推至西元四世紀。但是,本書的核心部分是相當古的,儘管有四世紀時的增廣以及其後的增添穿插,然而仍可推定其原形的成立大約在西元前二世紀。其中的大乘傾向,只不過是向大乘佛教稍加借用而已。因為實際的大乘教理只有少數被混入書中,而且書中絲毫見不到大乘神話的痕跡。

〔參考資料〕 荻原雲來、久野芳隆《梵文Mahā-vastu-avadānaの研究》;渡邊照宏《マハ─ウスツ地獄品の研究》;久野芳隆《菩薩十地思想の起源、開展及び內容》;平等通昭《梵文佛傳文學の研究》;B. C.Law《A Study of the Maha vastu》;E. Windisch《Die Komposition des Mahavastu》;平川彰《律藏の研究》;干潟龍祥《本生經類の思想史的研究》。


尼夜耶學派

印度六派哲學之一。又稱那耶修摩派(Ñāya-suma,或Nyāya-saumya)、若耶須摩派,譯為正理學派或正理派。「尼夜耶」除譯為正理之外,也譯為因論、因明、因明處。以《正理經》(Nyāya-sūtra,尼夜耶經)為根本聖典。相傳該書作者足目(Akṣa-pāda,即Gautama)乃本派開祖。

佛陀在世時,因明之法未行於世,至《摩訶婆羅多》(Mahābhārata)始稱論理學性的研究為「尼夜耶」或「因之學」,稱研究論理學者為「論理家」(haituka)。《大毗婆沙論》卷一七六所出之因論(五論之一),即指此學派而言。西元一、二世紀頃,論理家提倡五支作法之論證。未幾,數論、勝論及佛教亦均採用其說。後來此等論理家受到佛教、勝論的影響,形成一個唱導十六諦說的學派。此即正理派的起源。

十六諦乃《正理經》所詳說者。由於後世的《廣破經》(Vaidalya-sūtra)及其註釋《廣破論》(Vaidalya-prakaraṇa)曾評破十六諦說。此外,《迴諍論》及提婆的《百論》中也曾論及十六諦。可知十六諦說在龍樹以前早已成立。所謂十六諦為︰量、所量、疑、用、喻、悉檀、支分、思擇、決、論義、紛議、壞義、似因、難難、諍論、墮負。相傳依此十六諦之真知可斷無明,而次第解脫煩惱、業、生、苦等。並可得最上界云云。

依《成實論》卷二〈一切有無品〉云(大正32‧256a)︰「如陀羅驃等六事是優樓伽有,二十五諦是僧伽有,十六種義是那耶修摩有。」《瑜伽師地論》卷三十八云(大正30‧500c)︰「一切外論略有三種︰一者因論,二者聲論,三者醫方論。」由此可見西元四、五世紀時,一般佛徒皆以正理學派及數論、勝論等為外道的代表。此外,佛教也曾採用此派論理學的形式。彌勒及無著各於其所著書中曾詳述因明論式。世親且曾著《如實論》以解釋《正理經》,並唱因之三相說以駁斥此派所論。此外,陳那更確立因之三相說,改五支作法為三支作法。其後《正理經》之論理說遂被稱為古因明。

西元四、五世紀左右,本學派出筏磋衍那(Vātsyāyana)註解《正理經》。至六、七世紀時,鄔闍多伽羅(Uddyotakara)出世,為筏磋衍那之註再加評釋,並破斥世親及陳那之說,且亦應用因之三相說,大力發揚教勢。及至第十二世紀剛格沙(Gaṅgeśa)撰書解釋《正理經》的四量。此被稱為新正理(Navya-nyāya)派。

關於此派之所依經典《正理經》,已有中文譯本。為沈劍英所譯。收在沈氏《因明學研究》一書之附錄中。

◎附︰黃懺華《印度哲學史綱》第四章第三節(摘錄)

尼夜耶哲學底終局目的,是由獲得真智去離苦、得解脫。換句話說,就是從十六諦(就是十六句義)底真智,得解脫。

現世充滿苦惱,這是因為有生底緣故。生底原因,由於業。作業,拿煩惱做基礎。煩惱,拿無知做根柢。所以假如想離苦,就不可不滅無知。那個時候,因果底系列滅去,於是得無上境。所謂無上境,是說脫離一切世間底欲樂,沒有世間出世間底執著,廓然大悟底狀態。就是把無明煩惱業生苦底系列,看做人生進展底事實。要想離這個苦界,得最上解脫,不可不滅無明。那麼,用甚麼樣的方法,能夠脫離無明呢﹖正理派以為這個在獲得真智。為獲得真智,師友相會而論議。這裏就是本派成功論理派底契機所在。本派因此把論究底題目,總括做十六句義,就是十六範疇。

〔參考資料〕 《順中論》卷上;《攝大乘論釋》卷二;文軌《因明入正理論疏》;窺基《因明入正理論疏》卷一;《外道哲學》;梁漱溟《印度哲學概論》;中村元(等)編《佛教思想》第三冊〈因果〉;宇井伯壽《印度哲學史》、《印度哲學研究》第一冊;金倉圓照《インド哲學史》、《インド哲學の自我思想》;Edited by Sarvepalli Radhakrishnan and Charles A.Moore《A Source Book in Indian Philosophy》。


正覺

宋代曹洞宗僧,後世多稱之為「宏智正覺」。為宋代默照禪的弘揚者。俗姓李,山西隰州人。幼明敏,七歲日誦數千言。十一歲就郡內淨明寺本宗剃度。十四歲依晉州慈雲寺智瓊受具足戒。初往汝州(河南省)謁枯木法成,深受器重。後聞丹霞子淳道譽高,前往諮詢,言下開悟。時年二十三。宣和二年(1120)隨子淳遷大洪寺,掌牋記,旋擢升首座。後出世泗州(安徽)普照寺,嗣法丹霞。建炎元年(1127),歷住太平、圓通、能仁三剎,尋遊雲居謁圓悟。悟喜師來,乃與安定郡王共請師入長蘆寺。

建炎三年(1129)至明州(浙江)禮補陀山,旋為天童寺住持。九月奉旨住靈隱寺。十月再遷天童寺。師於天童寺前後達三十年,令寺觀煥然一新,學徒盛集,世稱天童中興之祖。時值北宋末年亂世,宗風不振,流弊叢生。師有鑑於此,乃思有以匡正其弊。因此提倡坐禪,而以「默照」法教導學人。世稱默照禪、宏智禪。其教團與大慧宗杲所倡之看話禪教團,並為宋代宗門之兩大派別。紹興二十七年(1157)九月,告別諸護持居士;十月七日還山。翌日沐浴更衣,端坐書偈後示寂,年六十七。諡號「宏智禪師」。弟子有嗣宗、法智、慧暉、法恭、法真、思徹、法為、蘆琳等人。有《宏智覺和尚語要》一卷、《宏智覺禪師語錄》四卷、《宏智廣錄》九卷、《天童百則頌古》等書傳世。


正覺


◎附一︰宏智正覺禪師行實(摘錄自《宏智正覺禪師廣錄》卷九)

師諱正覺,隰州李氏子。母夢五臺僧解環與,環其右臂,乃孕。及生,右臂特起若環狀。七歲,日誦數千言。佛陀遜禪師,一見知其為法器。年十一得度。十四具戒。十八遊方,首參枯木成禪師。

一日,聞僧誦《法華經》至「父母所生眼,悉見三千界」句,瞥然有省。走白成,成指香合曰︰裏許是什麼物﹖師曰︰是什麼心行﹖曰︰汝妙悟處,又作麼生。師手畫一圓相以呈,復拋向後。成曰︰弄泥團漢有什麼限﹖師曰︰錯。成曰︰別見人始得。師諾諾,即造丹霞淳公。公問︰如何是空劫以前自己﹖師曰︰井底蝦蟆吞卻月,三更不借夜明簾公曰︰未在,更道。師擬議,公打一拂子。曰︰又道不借。師于言下釋然,遂作禮。公曰︰何不道取一句。師曰︰某甲今日失錢遭罪。公曰︰未暇打得汝,且去。自是機鋒迅捷,諸方推重。公領大洪,師掌牋記,後命首眾,得法者已數人。

四年過圓通時,真歇了住長蘆,遣僧邀至。眾出迎,見其衣舄穿弊,且易之。真歇俾侍者,易以新履。師卻曰︰吾為履來耶﹖眾聞心服,懇求說法,居第一座。六年出世,住泗州普炤,時年三十有四。歷遷舒州太平、江州圓通、能仁、真州長蘆。建炎末,乃住天童。嘗被旨移靈隱,未閱月丐歸,故于天童最久,前後凡三十年。

紹興丁丑秋九月,謁郡僚及檀越。次謁越帥趙公令讓,與之言別。冬十月己亥還山。翌日沐浴更衣,端坐告眾。作書遺大慧杲公,邀主後事,別以偈。偈曰︰鈍鳥離窠易,靈龜脫殼難,我無你不去,你無我不行。復書偈示眾曰︰夢幻空花六十七年,白鳥煙沒秋水連天。擲筆而逝。龕留七日,顏色如生。其徒奉全軀,塔于東谷。紹興戊寅,詔諡師「宏智」,塔曰妙光。

師為人方厲,坐必跏趺,食不過午。住持以來,受無貪而施無厭,歲艱,食蠲己有。及贍眾之餘,賴全活者數萬。居恒一瓶一鉢,丈室蕭然。雖早歲出世,然非眾力推挽,不肯輕為人。天童樓閣,彩映東南,而師不動聲色,自能湧出。季年不發一化,主香積,充滿戶外,屨恒踰千計。歸骨之日,送者彌山塞谷,無不涕淚悲仰。蓋師契悟既深,履踐復粹,故能名徹九重,化走八埏。百世下望其流光,尚與太白爭高,非偶然也。

師嗣丹霞淳,洞山十世孫,塔稱天童十六代住持。其法嗣為嗣宗等十四人。建炎四年,金人陷明州時,眾千二百人將散去。師止之曰︰無庸,魯不至此。及魯登小白嶺,見神兵滿山谷,大懼而退。

◎附二︰周葵〈宏智正覺禪師塔銘〉(摘錄自《宏智正覺禪師廣錄》卷九)

(前略)師嘗曰︰佛祖之燈,以悟為則,惟證乃知。若執其區區之跡,則初祖見神州有大乘氣象,崎嶇數萬里而來,使有方便,豈不顯以示人。而少林九年,似專修壁觀者。六祖云︰道由心悟,豈在坐也。大慧亦云︰坐禪豈能成佛,學者可便以是為初祖之過耶。蓋師初以宴坐入道,淳以空劫自己示之,廓然大悟,其後誨人,專明空劫前事。惟師徹證佛祖根源,機鋒崚激,非中下之流所能凑泊。而晝夜不眠,與眾危坐,三輪俱寂,六用不痕,宗通說通,盡善盡美。故其持身也嚴,其倡道也久,其莊嚴佛事、接引迷途,亦惟恐不至。

自初得戒,坐必跏趺,食不過午。所至施者相踵,悉歸常住,間以與餓疾者。而一瓶一盋,丈室蕭然。諸行方厲,而一性常如,非出于矯拂也。淳作頌古,令師致敘其首。芙蓉楷禪師見之曰︰僧中有此即吾宗不墬矣。其退能仁,受長蘆之請,適游雲居。圓悟勤禪師見其提唱,以偈送之,有一千五百老禪將之語。然辯才三昧,自然成文,非出於思惟也。

其任天童,前後凡三十年,寺為一新,即三門為大閣,廣三十楹,安奉千佛。又建盧舍那閣,旁設五十三善知識,燈鑑相臨,光景互入,觀者如游華藏界海,所以輝耀塵世,使生厭離,以發起善根。而僧堂眾寮,臥具飲食器用所以處其徒者,亦皆精微華好,如寶坊化城。又即濱海之隙,障其鹹鹵而耕之,以給僧供。末年至不發化人,而齋廚豐滿,甲於他方。學者無一不滿,得以專意於道。然師所規畫,人競趨之,不動聲色,坐以告辦。疑有鬼神陰為之助,而師無作相也。然則師之所在,願一見威儀,聞謦欬,效供養,誓歸依者,越數百千里,襁負而至。戶外之履,常踰千數。其辦道之勤,得道之多,獨冠一時。而識曹溪之路者,必能牧溈山之牛。非因眾力推出,不肯輕以為人。當世賢士大夫亦樂與之游者,內外進也。

丁丑秋九月壬申,師入四明,又命舟至越,遍見常所往來者,若與之別。冬十月己亥,還山飯客,笑語無異平昔。翼旦作遺書與佛日杲禪師,且為徒書四句偈,投筆而逝。自佛日住育王,與師相得歡甚,嘗戲曰︰脫我先去,公當主後事。及佛日得遺書,夜至天童,凡送終之禮,悉主之。因舉師弟子法為繼席。識者方知二尊宿,各傳一宗,而以道相與。初無彼此之間也。龕留七日,顏色如生。初議荼毗以收舍利,或曰,師嘗薙髮有墬火中者,輙成舍利。自是遺髮人所爭取,豈嫌無舍利也耶。丙午迺奉全身,塟山之東谷。

自師之化,風雨晦冥,至■8f3b開霽,迄事復雨。送者逾萬人,彌亘山谷,無不涕慕歎仰者。壽六十七,僧臘五十三,度弟子二百八十人。嗣法者,(中略)皆於諸方坐大道場。若其分化幽遠,晦跡林泉,則又未易,悉紀也。

◎附三︰陸游題〈宏智正覺師像讚〉(摘錄自《宏智正覺禪師廣錄》卷九)

死諸葛走生仲達,死姚崇賣生張說。看渠臨了一著子,諸方倒退三千里。

按︰師臨歿,請大慧主後事。慧至,問師安在﹖侍者曰︰師無恙也。慧笑曰︰鈍鳥。師聞遽以偈達之。有「鈍鳥離巢易,靈龜脫殼難」之語。同一胠篋遺之,并誡曰︰有急,當啟視。師遂化去。無何,慧患背疽潰決。憶師言,啟篋視之,乃木綿花也。用以塞創。花盡而慧乃卒。時以定兩師優劣,故有「死諸葛生仲達」云云。


永明延壽禪淨四料簡

略稱「禪淨四料簡」。五代宋初僧永明延壽撰。係敘述禪淨雙修之要義的偈文。永明延壽,浙江餘杭王氏子,曾參謁法眼嫡嗣德韶,有所契悟,又於國清寺修法華懺,乃決心不唯耽修禪定,且誓力誦經萬善。師見當時禪宗徒眾唯執理迷事,而講教家執事迷理,兩者皆墮於偏見。乃為說明理無礙,空有相成之義趣。極力唱說理事合一,禪淨雙修之要義。

本偈文即延壽主張參禪念佛兼修的作品之一,其文曰︰

「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無禪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有禪有淨土,猶如戴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禪無淨土,鐵床併銅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

清僧濟能編《角虎集》一書,謂延壽四料簡之文,出自《宗鏡錄》。然《宗鏡錄》中,似未載此文。該文究出自延壽之何等著作,仍待考。

◎附︰虛雲〈禪宗與淨土〉(摘錄)

「四料簡」一出,禪淨二宗頓起鬥爭。淨土宗徒說︰「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單修禪宗,生死不了;單修淨土「萬修萬人去」。又參禪又念佛,「猶如戴角虎」。「無禪無淨土」,是世間惡人。淨土宗徒,以此批評禪宗,至今鬧不清,屢說參禪之弊。又引證「戒禪師後身為蘇子瞻,青草堂後身為曾魯公,遜長老後身為李侍郎,南庵主後身為陳忠肅,知藏某後身為張文定,嚴首座後身為王龜齡。其次則乘禪師為韓氏子,敬寺僧為岐夫子。又其次善旻為董司戶女,海印為朱防禦女。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檜,居權要,造諸惡事,此數公者,向使精求淨土,則焉有此。(中略)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則展轉下劣。即為諸名臣,亦非計之得也。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云云。

我認為修行人後身「展轉下劣」,在人不在法。唐僖宗時,「穎州官妓口作蓮花香。蜀僧曰︰此女前為尼,誦《法華》二十年」。誦《法華經》而轉世為妓,不可謂《法華》誤之,猶參禪人後身「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亦不可謂參禪誤之。觀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即現何身而為說法。難道觀音應身也是「展轉下劣」麼﹖阿彌陀佛化身為永明禪師,永明禪師後身為善繼禪師,善繼禪師後身為無相居士宋濂。善繼在蘇州閶門外半塘壽聖寺,血書《華嚴經》一部,他的弘法事業比永明禪師退半了。宋濂為臣,不得善終,則又不如善繼禪師,難道可以說阿彌陀佛也「展轉下劣」麼﹖  

禪宗的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曹山亦不許。淨土行人亦常以此批判禪宗的不對,沒有審察到這種批判原出於九峰和曹山,這正是禪宗善知識的正知正見,應當因此注意禪宗,何反以之低估禪宗呢﹖我們現在誰能坐脫立亡,我們連泰首座、紙衣道者都不如,而敢輕視禪宗麼!我認為宗下有淺深,顯教密教有頓漸邪正,念佛也一樣,禪之深淺,區別起來就多了,外道、凡夫、小乘、中乘、大乘,都各有各的禪。中國禪宗的禪是上上乘禪,不同以上所舉的禪,但末世行人參禪,確實有走錯路的,無怪永明「四料簡」中所責。

惟我平常留心典章,從未見到「四料簡」載在永明何種著作中,但天下流傳已久,不敢說他是偽託的。他所訶責「有禪無淨土」,難道禪淨是二嗎﹖念佛人心淨佛土淨,即見自性彌陀,這淨土與禪是不二的。但今人卻必限於念佛為淨,參禪為禪。昔日我佛逾城出家,「入檀特山修道,始於阿藍迦藍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捨。復至鬱頭藍弗處三年,學非非想定,知非亦捨。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於六年,(中略)八日明星出時,廓然大悟,成等正覺。乃歎曰︰『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其時那裏來的禪和淨呢!以後說法四十九年,都未究竟。至拈花微笑,付法迦葉,亦未說出禪字。禪是最上一乘法,猶如純奶,賣奶的人,日日加了些水,以至全無奶性。學佛法的人,也如純奶滲了水,永明看到便對滲了水的禪說,「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並不是說純奶的禪「蹉路」。

永明禪師上智者巖,作禪淨二鬮,冥心精禱得淨鬮,乃至七度。若禪是不好的,他決不作此鬮。若淨是他本心所好的,則他必不至拈至七度乃決。且永明禪師出身禪宗,是法眼宗第三代,那裏會自抑己宗,說禪不好的道理。參禪的方法,要看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其目的只求明心見性。後人參禪違此方法,得些清淨境界,通身輕飄飄的,一下子就開靜,自以為有工夫了,其實滯於陰境,卻不知一念緣起無生,怎能向百尺竿頭進步。永明因此說,「陰境忽現前,瞥爾隨他去。」倒不如念佛老實可靠。但他也不是說光念佛就能「萬修萬人去」,要有淨土,纔能去見彌陀。若以「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為可靠,這又打錯妄想了。

《楞嚴經》阿難白佛言︰「自我從佛發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失我本心。」豈釋迦佛威神不可恃,不能惠我三昧,而彌陀佛威神卻可恃,卻能惠我三昧耶!念佛決定比妄想三毒五欲等事好,如做好夢,醒來精神愉快,做惡夢醒來情思抑塞,所以瞎打妄想,不如一心念佛,如能法法皆通,則是最高尚的修行。「有禪有淨土」如虎本有威,再加二角,更加威猛,為師作佛,理所當然。至於無善根者,不信禪亦不信淨,糊裏糊塗,則「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了。

我平生沒有勸過一個人不要念佛,只不滿別人勸人不要參禪。每念《楞嚴》所指「邪師說法如恆河沙」而痛心,故把「四料簡」的意旨略加辯說,希望一切行人,不要再於「四料簡」中偏執不通,對禪淨二法妄分高下,就不辜負永明禪師了。

〔參考資料〕 《虛雲和尚年譜》;望月信亨著‧印海譯《中國淨土教理史》。


阿難

佛陀十大弟子之一。具稱阿難陀。意譯作慶喜、歡喜或無染。中印度迦毗羅衛國人,出於剎帝利族,為佛陀的堂弟。其父親,或說是斛飯王,或說是白飯王,或為甘露飯王。生來容姿端正,面如淨滿月,眼如青蓮華,其身光淨如明鏡。因此,出家以後仍屢遭婦女的誘惑,全賴其志操堅定不移,遂全梵行。

在阿難的傳記中,最受注目者有三事。

(1)二十餘年間為佛陀的常隨弟子,如影隨形侍於佛陀之側,並任說法傳持之務,故以「多聞第一」著稱。關於阿難何時成為佛的侍者,頗有異說。《大般涅槃經》卷四十等說是三十歲時,《大方便佛報恩經》卷六等認為是二十歲時,《雜阿含經》卷三十五、《有部毗奈耶雜事》卷三十八等認為是二十餘歲。

(2)盡力於成全憍曇彌出家。據《中阿含》卷二十八〈瞿彌經〉、《五分律》卷二十九載,初,佛之姨母憍曇彌出家志切,然而佛陀不許。後經阿難再三陳情,佛乃制定八敬法,聽許憍曇彌及五百釋女出家。此為佛教教團有比丘尼之初,全賴阿難之功。

(3)參與第一次經典結集。阿難出家後,隨侍佛陀二十餘年,然於佛滅後,猶未離欲,後經迦葉舉五罪呵責之,阿難自禪思乃廓然大悟,加入五百大阿羅漢之列,誦出經藏。經法得以傳至今日,阿難之功厥不可沒。

據《付法藏因緣傳》卷二、《阿育王傳》卷四等記載,阿難繼摩訶迦葉之後,為付法藏第二祖,傳持大法,臨終時將法付囑商那和修,以令任持中印度的佛教,又付法於末田地,令於罽賓開教。

又依《大唐西域記》卷七所載,阿難於入滅前,離開摩揭陀而向吠舍釐城,欲渡殑伽河時,摩揭陀國阿闍世王嚴駕追請而來。吠舍釐王則聞阿難前來,治軍迎之於北岸。阿難為了不偏袒任何一方,乃於河之中游,自舟中上昇虛空,以禪定之力火化自己,且將遺骸兩分墮於南北兩岸。兩軍為此大慟哭,各還本國起窣堵波供養。其示寂年代,有謂係佛滅後二十年至二十五年間,一說謂係經典結集後十二年入滅。

此外,《法華經文句》卷一(上)引《正法念經》,謂有三阿難,(1)阿難陀,即歡喜,持小乘藏;(2)阿難跋陀(或作阿難陀跋陀羅,Ānandabhadra),即歡喜賢,受持雜藏;(3)阿難娑伽(或作阿難陀娑伽羅,Ānandasā-gara),即歡喜海,持佛藏。又別引《阿含經》謂有典藏阿難,合計有四阿難。《華嚴經探玄記》依據《阿闍世王懺悔經》,亦列舉前記三阿難,並說彼等受持下乘、中乘、上乘。《華嚴經疏演義鈔》卷二十五依《集法經》之說,亦列出三阿難,謂持聲聞、緣覺、菩薩三藏。此等所說,係由於阿難善受持傳弘佛一代大小法藏,從所傳之法而嘆賞其德者,實非有三位或四位阿難。

◎附︰印順〈阿難過在何處﹖〉(摘錄自《華雨集》三)
阿難稱「多聞第一」,為佛的侍者,達二十五年。在這漫長的歲月裏,敬事如來,教誨四眾,始終是不厭不倦。明敏慈和,應對如法,在佛的大弟子中,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聖者!

以律典為主的傳記,大同小異的說到︰阿難侍從如來,到拘尸那,佛入涅槃。那時,長老大迦葉率領五百位大比丘,遠遠的趕來參預荼毗大典。大迦葉當時發起選定五百位大比丘,在王舍城結集法藏。在發起結集時,阿難幾乎為大迦葉所擯棄。在結集過程中,大迦葉所領導的僧伽,對阿難舉發一連串的過失。阿難不承認自己有罪,但為了尊敬僧伽,顧全團體,願意向大眾懺悔。如來在世時,阿難是樣樣如法的(僅因優陀夷而為佛呵責過一次);如來涅槃沒有幾天,就被舉發一連串的過失,這是不尋常的,有問題的!民國三十年,我在〈呱㗘文集序〉,就指出大迦葉與阿難間,有著不調和;我還以為兩人的個性不同,但現在看來,這裏面問題很多呢!阿難受到責備,到底是些什麼過失﹖研究這一連串的過失,就充分明白這是什麼一回事,發見了僧團的真正問題。這是佛教史的重要關節,讓我不厭煩的敘述出來。

阿難受責,載於有關結集的傳記;各派所傳,大同小異。

(1)南傳《銅鍱律小品》之十二《五百犍度》,有五突吉羅(或譯惡作)。

(2)化地部《五分律》第五分之九〈五百集法〉(三十),有六突吉羅。

(3)摩偷羅有部舊傳《十誦律》〈五百比丘結集三藏法品〉(六十),有六突吉羅。

(4)大乘中觀宗《大智度論》(二),有六突吉羅。論文僅出五罪;與《十誦律》相同,只是次第先後而已。

(5)大眾部《摩訶僧祇律》〈雜跋渠〉(三十二),有七越毗尼罪(即突吉羅罪)。

(6)法藏部《四分律》第四分〈五百集法毗尼(五十四),有七突吉羅。

(7)《毗尼母經》(四),有七過,但僅出不問微細戒,及度女人出家二事。

(8)白法祖譯《佛般泥洹經》(下),有七過,但只說到不請佛住世。七、八兩部經律,大抵與五、六相近。

(9)迦溼彌羅有部新律──《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三十九),有八惡作罪。

(10)《迦葉結經》有九過失,與《雜事》同。

此外,《撰集三藏及雜藏傳》(安世高譯),只說了重要的四事。在這些或多或少的過失中,可歸納為三類︰(1)有關戒律問題;(2)有關女眾問題;(3)有關侍佛不周問題。真正的問題,是不問微細戒,及請度女眾,所以《毗尼母經》,只提到這兩點。而《銅鍱律》,《五分律》,《十誦律》,都以不問微細戒為第一過;而《四分律》等,都以請度女人為第一。大抵當時阿難傳佛遺命──「小小戒可捨」。這一來,引起了大迦葉學團的舊痕新傷;這才一連串的舉發,連二十年前的老問題,也重新翻出來。

這些或多或少的過失,總列如下。但眾傳一致的,僅一、二、五、六──四事。

(1)不問佛小小戒

(2)請佛度女人出家

(3)聽女人先禮致污舍利(佛身)──《四分律》與《僧祇律》作不遮女人禮佛致污佛足;《雜事》及《迦葉結經》作以佛金身示女人致為涕淚污足

(4)以佛陰藏相示女人

(5)不請佛久住世間

(6)佛索水而不與──《雜事》作以濁水供佛

(7)為佛縫衣而足躡──《雜事》作浣衣;《十誦律》作擘衣

(8)佛為說喻而對佛別說──《迦葉結經》作他犯他坐

(9)命為侍者而初不願(中略)

大迦葉領導僧伽,對阿難舉發一連串的過失;當時的真實意義,經上面逐項論究,已充分明了。不外乎戒律問題,女眾問題,侍奉不周問題。關於戒律,阿難傳達釋尊的遺命,「小小戒可捨」,代表了律重根本的立場。於小隨小戒,認為應該通變適應;如僧伽和合一心,可以籌量放捨,而大迦葉代表了「輕重等持」的立場,對小小戒可捨,看作破壞戒法,深惡痛絕。所以結論為︰佛制的不得捨,未制的不得制,而成為律惟佛制,永恆不變。這是重法學系,重律學系的對立。重法學系是義解的法師,實踐的禪師(「阿難弟子多行禪」)。重律學系是重制度的律師,謹嚴些的是頭陀行者。這兩大思想的激盪,在五百結集,七百結集中,都充分表達出來。

關於女眾,阿難請度女眾出家,釋尊准女眾出家,代表了修道解脫的男女平等觀。大迦葉所代表的,是傳統的男性中心,以女眾為小人,為禍害的立場。這所以漠視問題全部,而將正法不久住的責任,片面的歸咎於女眾。阿難讓女眾先禮舍利,也被認為有污如來遺體,應該責難了。──上來兩項問題,阿難始終站在釋尊的立場。

關於侍奉不周,主要是釋尊入涅槃,激發了佛弟子的思慕懊悵,而不免歸咎於侍者。父母不管多老了,如一旦去世,孝順兒孫,總會覺得心有未安的。為了父母去世,弟兄姊妹們,每每對於延醫、侍病,引起不愉快。所以釋尊入滅,想到阿難不奉水,一定是沒有盡責,釋尊才不久住世。這一類問題,確乎是人情之常。可是在那時,加重了對阿難的指責。從前請度女眾出家,所以「正法不久住」。現在不請佛住世,所以「如來不久住」。如來的早滅,正法的早衰,都被看作阿難的過失。問題本來平常,但一經理論化,問題就極端嚴重了!好在阿難有侍佛二十五年,從無過失的光榮歷史;而結集法藏,事實上又非阿難不可。這才浮雲終於不能遮掩日月,而阿難還是永久的偉大,無限的光輝!

〔參考資料〕 《大方便佛報恩經》卷三;《佛本行集經》卷十一;《眾許摩訶帝經》卷二、卷六;《起世經》卷十;《增一阿含經》卷四〈弟子品〉;《阿羅漢具德經》;《阿難同學經》;《五分律》卷三、卷三十;《大智度論》卷三;《緬甸佛傳》;宇井伯壽《玄奘以前の印度諸論師の年代》。


道詵

新羅禪僧。靈巖(全羅南道)人,俗姓金。十五歲出家剃髮,學於月遊山華嚴寺。二十歲,往參桐裏山慧哲,廓然大悟。二十三歲受具於穿道寺,既而周遊諸方,適至白雞山玉龍寺(全羅南道羲陽縣),愛其幽勝,志欲終老斯地,遂修建堂宇而居止之,宴坐忘言三十五年,人稱玉龍子。時四方學徒雲集相從,聲譽益高。又,創建朗州道岬寺、興德煙起寺、淳昌剛泉寺、南平佛會寺、求禮華嚴寺、南原萬福禪院等剎。孝恭王二年示寂,壽七十二,諡號「了空禪師」,塔號證聖慧燈。

師道譽清高,為朝鮮桐裏山派二世祖。又通達陰陽五行之術,力倡風水圖讖之說,主張禍源悉由地形地勢而來,故若欲國災止息、國祚綿長,則必須建寺、立塔、造佛像於山川之「結」,以絕天地血脈不調之病根。又以風水地理為依據,解說國運盛衰之理,並藉以預測人生禍福。師所倡者,影響極廣,不僅當時王室貴族頗為信受,而且,後世朝鮮民間有關住宅方位與墳墓位置之風水理論,也多依師說而來;甚至於有人借用其所說,作為主張遷都之依據。而其所撰有關風水之名著《道詵祕說》也曾風行甚久。

關於道詵之風水思想之來源,頗有異說,一說謂道詵入唐時,從一行阿闍梨(683~727)學得此術。然依年代推算,此說頗違事實,因為一行之寂年(唐‧開元十五年)相當於道詵誕生前一百年。另有一說謂道詵住智異山時,隨一老翁研習,並「聚沙以研山川逆順之形式」而獲得。

〔參考資料〕 《高麗史》卷二;《東國通鑑》卷十三;《朝鮮寺剎史料》卷上;《朝鮮佛教通史》上編、下編;《朝鮮金石總覽》卷上;里道德雄著‧余萬居譯〈朝鮮半島的佛教〉(《世界佛學名著譯叢》{56})。


頓悟‧漸悟

指關於證悟成佛的二種方法或步驟。頓悟指快速證入覺悟之境,而不須依一定之次第作長期修習。漸悟指須經一定順序之長期修習,始得證悟。五世紀初,鳩摩羅什的弟子道生(355~434),主張頓悟成佛。其後,有關覺悟之頓漸問題,乃常為佛學界所關懷。

道生認為,菩薩修行之階位十住中,於前七住無悟道之可能,須至十住時最後一念「金剛道心」,頓將一切妄惑斷盡,由此而得正覺,此即頓悟成佛說。道生又主張一切眾生皆有佛性,見性即可成佛,無須按一定之次第修習。對此頓悟之說,先有慧觀撰《漸悟論》,主張漸次悟入而成佛,此即道生頓悟說之反對者;後,又有曇無成作《明漸論》,闡明漸悟之理。南朝名士謝靈運則著《與諸道人辯宗論》,支持道生之頓悟說;慧睿亦著《喻疑論》,贊同頓悟成佛論。後來,頓悟分成大頓悟義、小頓悟義,又產生頓修與漸修的實踐方法論。

隋唐時期,頓悟、漸悟之爭在佛教界亦層出不窮。禪宗主張頓悟說,其餘各宗多主張漸修。禪宗本身,又有北宗禪著重漸修、南宗禪提倡頓悟之分,此即所謂的「南頓北漸」。

另依法相宗之意趣,頓悟漸悟係指頓悟菩薩與漸悟菩薩的併稱,又稱頓漸二悟、頓漸二機。頓悟菩薩指菩薩定性之人,無始已來其第八識唯有菩薩無漏之種子,為頓大之性,故不經二乘之行,可直入菩薩道。漸悟菩薩,指不定性之人,無始已來,其第八識中有三乘無漏之種子,必由淺至深,先經二乘之行果,然後迴心入菩薩行。又,漸悟菩薩於迴心後,初果迴心經八萬劫,二果迴心經六萬劫,三果迴心經四萬劫,四果迴心經二萬劫,獨覺迴心經十千劫而入初僧祇之位。其八、六、四、二萬及十千劫之間,稱之為相似十信,迴心之人稱為假名菩薩。

◎附︰印順〈頓漸與偏圓〉(摘錄自《中觀今論》第十一章第一節)

論到證悟,有偏真與圓中之分。在學習的過程中,論根機,有鈍根與利根;論悟證,有頓悟與漸悟。頓漸與偏圓,是有關聯性的,今且綜合的說明。

向來中國佛教界所稱頌的證悟有二︰(1)道生的頓悟,(2)禪宗的頓悟。道生與禪宗的頓悟是不同的︰道生以為證悟到的真理是無差別的,不悟則已,一悟即圓滿究竟。所以道生是主張頓悟成佛,也即是主張漸修頓悟的。在平時修集種種資糧,達到究竟時,一悟永悟,一了百了。眾生流轉生死至成佛的中間,都可說是在夢中,唯有佛才是大覺者。禪宗所說的頓悟,不是漸修頓悟,而是直下頓悟的。主張學者先求自悟本心──本來清淨的佛性,一旦廓然大悟的,即參學事畢,也有以為從此應圓修萬行。這兩種頓悟論,相差極遠。道生是約究竟佛位的圓滿頓悟說,禪宗是約眾生初學的直悟本來說。

依大乘佛法的共義,應該是從漸修到頓悟,再從頓悟到圓修。眾生最初發心,親近善知識,聽聞正法,修積功德,以及以大悲心作利他事。菩薩證悟以前,要有長時的漸修。唯識宗說︰要於資糧位積集福德智慧無邊資糧。龍樹說︰「若信戒無基,憶想取一空,是邪空。」若沒有福智資糧的積集,即夢想悟入空性,這是不可能的。資糧不足,悲心不足,常會落於小乘的但空偏真。這還算是好的,墮於無想外道、空見外道的也有呢!初期大乘經論,說廣積資糧到無生法忍,在七地;唯識家與後期的中觀師,說在初地。此時,悟到一切法空性,遍一切一味相。空無相性,不了即不了,一了則一切了,故此也稱為頓悟的──中國稱之為小頓悟。此頓悟空性,重在離一切相的平等法性之體驗,而巨細無礙的緣起事,功德無邊的悲智事,此時都沒有圓滿。更依此頓悟的般若慧,攝導萬行,修習上進。這與悟前的事修不同,悟前修可稱為緣修,悟後修可稱為性修,即與般若──稱法性慧相應而修。如達到性修不二,事理無礙,福智具足,方是究竟成佛。這是大乘佛法修行取悟的通規︰因事修而起頓悟,依真悟而起廣行,頓悟在實踐過程的中心。至於道生的直修到成佛而頓悟,是末後的;禪宗的不重事修而先求悟,是最前的,都不是大乘佛法的正規。

從凡入聖,即先從事修而後入真悟,所悟的理是什麼﹖這可安立為悟圓中與悟偏真的兩種。西藏傳有二宗︰(1)極無戲論,(2)現空如幻,天台宗也說有偏真與圓中兩類。唯識家說真見道證真如而不見緣起,月稱論師也不許可見道的悟圓中理,但他們皆以究竟圓悟中道為成佛。中國的三論宗,不承認大乘有偏真悟,悟即是圓中的,二諦並觀的。考龍樹《大智度論》,是有偏真與圓中二類的,如說︰「般若將入畢竟空,絕諸戲論;方便將出畢竟空,嚴土熟生。」由般若慧泯絕一切而不取相,即是悟真性;方便智從空出有,才能行莊嚴佛土、成熟眾生的廣大行。大乘的慧眼,即見道的實相慧,《智論》說︰「慧眼於一切法都無所見」,此即與藏傳的「極無戲論」相合。然論中也曾說︰「慧眼無所見而無所不見」,這即泯絕一切而顯了一切,顯了一切而泯絕一切,即悟圓中的根據──此處龍樹所依的《般若經》,與玄奘譯不同。

天台宗引《智度論》說︰「三智一心中得」,依此說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的三智,一念頓了即空、即假、即中,即是圓觀圓證。考《智度論》卷二十七原文,不是三智一心中得,是「一切智一心中得」。「道智是行相」,以道智得一切智一切種智,所以《智論》的「一切智」,指二智而非三智。二智如在菩薩位中,即道智、道種智;佛果一心中得,是一切智、一切種智。三智一心中得,或二智一心中得,姑且不談,總之是圓證的。一心中得,龍樹菩薩引述的解釋,可有三說︰(1)一心,還是有次第的,如一剎那中有先生後滅;依此,可解說為先般若智證真,後方便智達有。(2)一念心中得,雖頓得而用不妨前後起,即頓得而漸用。這是說︰悟理時,不能說但得般若或但得方便。雖圓滿證得,然慧的作用,可以有先側重此而後側重彼的不同。如一時得到多少東西,但可以前後使用,不必在同一時用。此有類於薩婆多部的或得而現前,或得而不現前。(3)一念中得,即可一念心中用。三論宗以為「發心畢竟二不別」的,從最初發心到最後證悟,是相應的,同一的;佛果既一心中得,菩薩也應該是圓觀中道的。經中有處說︰根本智證真如,後得方便智起化用,這是無差別中作差別說,約偏重說,是約頓得漸用說。

所以初修觀行,緣起性空是要圓觀的;悟證時也必是圓悟的。三論宗否認大乘學者有見偏真的;但證偏真,是小聖的眇目曲見。西藏傳有二宗──證偏空與圓中,但宗喀巴繼承月稱論師的傳統,不承認有見道頓證圓中的,與唯識家說的根本智見真如略同。但以為緣起性空的無礙觀,是初修行者不可缺少的正見;觀空性是不能離開緣起而別觀的,要於緣起而觀察性空的。同時,性空也是不壞緣起的。這即有而空,空不礙有的中道觀,是從初修到實證間的加行觀。如實悟證時,必須破除眾生的妄執實有性,所以必是離一切戲論的。我覺得︰中觀的修行者,不必自誇為圓證,或以為惟自宗能離一切戲論。

總之,行者的悟證,首先要得空有無礙的正見。這是三論、天台以及藏傳中觀者所公認的。此時,若功德不足,方便慧不足,即證畢竟空性,極無戲論;若功德深廣,方便慧善巧,即能頓悟圓中。二者同依空有無礙的正見,同得性空寂滅的法性,在修行的路徑與目標,可說是同一的,不過因眾生根性利鈍不同,有但證偏真與圓中的差別。月稱論師等不承認見道能頓見圓中,此即主但漸無頓。然藏傳的寶鎧《律生疏》,也分明承認有頓漸二機的。但漸無頓,與龍樹《智度論》〈釋往生品〉顯然的不合。

依龍樹意,眾生根性有利鈍,有發心後久久修行始得無生忍的,有發心即得無生法忍,廣化眾生的,甚至有發心即得無生忍,現生成佛的。這種思想,見於大乘經的《入定不定印經》,龍樹菩薩不過引用經義而已。但此所說的利鈍二根,是以未證悟前有無積集福智資糧而分別。未廣集福智資糧的,或悲心不充,即須長時修習始得無生法忍。有因過去廣修眾行,福慧圓具,悲心充沛,故一見佛聞法,即悟無生法忍,甚至有證得圓極的佛果。龍樹以為釋迦佛是鈍根菩薩,七地得無生忍;由此可見鈍根菩薩,即普遍而正常的大乘根性。利根是極難得的,是極少數的。故月稱約一般說,但承認見道的極無戲論,也就是約大乘正常道說的。反之,天台、賢首家,發揮圓觀圓證,不但非一般行者所能,而且也不能不說圓漸的修習。禪宗的祖師禪,本是主張一悟百悟而徹底圓滿的;但結果也還是安立三關,次第悟入。故見道的圓證空有無礙是可能的,而事實是不易做到的。玄學家每輕視直證畢竟空寂,大談理事無礙,體用不二,何曾知道實踐的事實如何,不過徒憑幻想的或增上慢的錯覺,和人爭勝而已!

〔參考資料〕 《神會語錄》卷三;《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大乘玄論》卷四;《大般涅槃經集解》;《中觀思想》(《世界佛學名著譯叢》{63});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第十六章;楊惠南〈頓悟論的理論基礎〉(《諦觀》雜誌第十四、十五期)。


全文檢索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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