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阿含經》二一六_例品愛生經(第216經)

我聞如是:

一時,佛遊舍衛國,在勝林給孤獨園。

爾時,有一梵志,唯有一兒,心極愛念,忍意溫潤,視之無厭,忽便命終。命終之後,梵志愁憂,不能飲食,不著衣裳,亦不塗香,但至塚哭,憶兒臥處。於是,梵志周遍彷徉,往詣佛所,共相問訊,卻坐一面。

世尊問曰:「梵志!今汝諸根不似自心住耶?」

梵志答曰:「今我諸根何由當得自心住耶?所以者何?唯有一兒,心極愛念,忍意溫潤,視之無厭,忽便命終。彼命終已,我便愁憂,不能飲食,不著衣裳,亦不塗香,但至塜哭,憶兒臥處。」

世尊告曰:「如是,梵志!如是,梵志!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梵志語曰:「瞿曇!何言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瞿曇!當知若愛生時,生喜樂心。」

世尊如是至再三告曰:「如是,梵志!如是,梵志!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梵志亦至再三語曰:「瞿曇!何言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瞿曇!當知若愛生時,生喜樂心[*]。」

時,彼梵志聞佛所說,不說言是,但說非已,即從座起,奮頭而去

爾時,勝林於其門前有眾多市郭兒而共博戲,梵志遙見已,便作是念:「世中若有聰明智慧者,無過博戲人,我今寧可往彼,若與瞿曇所共論者,盡向彼說。」於是,梵志往至眾多市郭兒共博戲所,若與世尊所共論者,盡向彼說。

眾多市郭博戲兒聞已,語曰:「梵志!何言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梵志!當知若愛生時,生喜樂心[*]。」

梵志聞已,便作是念:「博戲兒所說,正與我同。」而去。

於是,此論展轉廣布,乃入王宮,拘薩羅王波斯匿聞沙門瞿曇作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皇后曰:「我聞瞿曇作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皇后聞已,白曰:「如是,大王!如是,大王!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拘薩羅王波斯匿語末利皇后曰:「聞師宗說,弟子必同,沙門瞿曇是汝師,故作如是說,汝是彼弟子,故作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皇后白曰:「大王!若不信者,可自往問,亦可遣使。」

於是,拘薩羅王波斯匿即告那利鴦伽梵志曰:「汝往沙門瞿曇所,為我問訊沙門瞿曇聖體康強,安快無病,起居輕便,氣力如常耶?作如是語:『拘薩羅王波斯匿問訊聖體康強,安快無病,起居輕便,氣力如常耶?』沙門瞿曇實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那利鴦伽!若沙門瞿曇有所說者,汝當善受持誦。所以者何?如是之人,終不妄言。」

那利鴦伽梵志受王教已,即詣佛所,共相問訊,卻坐一面,白曰:「瞿曇!拘薩羅王波斯匿問訊聖體康強,安快無病,起居輕便,氣力如常耶?沙門瞿曇實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

世尊告曰:「那利鴦伽!我今問汝,隨所解答。那利鴦伽!於意云何?若使有人,母命終者,彼人發狂,心大錯亂,脫衣裸形,隨路遍走,作如是說:『諸賢!見我母耶?諸賢!見我母耶?』那利鴦伽!以此事故可知,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如是父、兄、姊、妹也,兒婦命終,彼人發狂,心大錯亂,脫衣裸形,隨路遍走,作如是說:『諸賢!見我兒婦耶?諸賢!見我兒婦耶?』那利鴦伽!以此事故可知,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那利鴦伽!昔有一人,婦暫歸家,彼諸親族欲奪更嫁。彼女聞之,即便速疾還至夫家,語其夫曰:『君!今當知我親族強欲奪君婦嫁與他人,欲作何計?』於是,彼人即執婦臂,將入屋中,作如是語:『俱至後世,俱至後世,便以利刀斫殺其婦,并自害己。』那利鴦伽!以此事故可知,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那利鴦伽梵志聞佛所說,善受持誦,即從座[*]起,繞三匝而去,還至拘薩羅王波斯匿所,白曰:「大王!沙門瞿曇實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拘薩羅王波斯匿聞已,語末利皇后曰:「沙門瞿曇實如是說:『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皇后白曰:「大王!我問大王,隨所解答,於意云何?王愛鞞留羅大將耶?」

答曰:「實愛。」

末利復問:「若鞞留羅大將變易異者,王當云何?」

答曰:「末利!若鞞留羅大將變易異者,我必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白曰:「以此事故,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復問:「王愛尸利阿荼大臣,愛一奔陀利象,愛婆夷利童女,愛雨日蓋,愛加尸及拘薩羅國耶?」

答曰:「實愛。」

末利復問:「若加尸及拘薩羅國變易異者,王當云何?」

答曰:「末利!我所具足五欲功德自娛樂者,由彼二國,若加尸及拘薩羅國當變易異者,我乃至無命,況復不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耶?」

末利白曰:「以此事故,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問王:「於意云何?為愛我耶?」

王復答曰:「我實愛汝。」

末利復問:「若我一旦變易異者,王當云何?」

答曰:「末利!若汝一旦變易異者,我必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末利白曰:「以此事故,知愛生時,便生愁慼、啼哭、憂苦,煩惋、懊惱。」

拘薩羅王波斯匿語曰:「末利!從今日去,沙門瞿曇因此事是我師,我是彼弟子。末利!我今自歸於佛、法及比丘眾,唯願世尊受我為優婆塞,從今日始,終身自歸,乃至命盡。」

佛說如是。拘薩羅王波斯匿及末利皇后,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愛生經第五竟(一千六百七十八字)

[校勘]

聖本無「東晉罽賓三藏瞿曇僧伽提婆譯」十三字。

明本無「第五後誦」四字。

「遍」,明本作「遊」。

「諸」,大正藏原為「根」,今依據前後文改作「諸」。

「樂心」,大正藏原為「心樂」,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樂心」。[*]

「座」,大正藏原為「坐」,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座」。[*]

「生」,大正藏原為「作」,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生」。

「頷」,元、明二本作「奮」,聖本作「鎮」。

「拘薩羅」,巴利本作 Kosala。

「波斯匿」,巴利本作 Pasenadi。

「末利」,巴利本作 Mallikā。

「那利鴦伽」,巴利本作 Nālijaṅgha。

「兄」,聖本作「母」。

「暫」,聖本作「蹔」。

「己」,大正藏原為「已」,今依據前後文改作「己」。

「大」,大正藏原為「天」,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大」。

「鞞留羅」,巴利本作 Viḍūḍabha。

「必」,元、明二本作「心」。

「陀」,聖本作「他」。

「婆夷利」,巴利本作 Vajīrī。

「雨日蓋」,巴利本作 Vāsabhā。

「加尸及拘薩羅國」,巴利本作 Kāsi-kosalā。

「及」,宋、元、明三本作「王」。

明本無「愛生經第五竟」六字。

宋、元、明、聖四本無「一千六百七十八字」八字。

[註解]

奮頭而去:猛然掉頭就走。

頷頭:點頭。「頷」讀音同「漢」。

末利:優婆夷名,是拘薩羅國波斯匿王的王后,佛陀稱讚她「供養如來」第一。她原為貴族,父親過世後淪為舍衛城內釋迦族人摩呵男的婢女,名為黃頭,常守末利園,一天見到佛陀入城乞食,即供養佛陀,並且發願迴向能脫離婢女的身分而成為王妃。一次波斯匿王出外遊獵,為避暑而至末利園,受到她接待到蔭涼的地方,讓波斯匿王很歡喜,最後並娶她為王妃。因為是從末利園請來的,而稱為末利夫人。她接引波斯匿王信佛,讓原先暴惡無信的波斯匿王變成虔誠的佛弟子。又譯為「摩利」。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 本經顯示在享樂時即已造了苦因。這個概念更深入的闡釋,可見《雜阿含經》關於當下的緣起的經文。
  • 最愛的是誰?

看完這則經文,我們自己也可想想:

自己最愛、最珍視的是什麼?

自己最愛的人事物,能永存嗎?

如果遲早會失去,就得要有能放得下的氣度,否則世間遲早會逼我們不得不放下。

若連最愛的人事物都能放下,其他的事物又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

那麼,打坐時的妄念,又為什麼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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