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阿含經》 卷57 第207經 二〇七_晡利多品箭毛經

我聞如是:

一時,佛遊王舍城,在竹林伽蘭哆園,與大比丘眾俱,千二百五十人而受夏坐

爾時,世尊過夜平旦,著衣持鉢,入王舍城而行乞食。行乞食已,收舉衣鉢,澡洗手足,以尼師壇著於肩上,往至孔雀林異學園中。

爾時,孔雀林異學園中有一異學,名曰箭毛,名德宗主,眾人所師,有大名譽,眾所敬重,領大徒眾,五百異學之所尊也。彼在大眾喧鬧嬈亂,放高大音聲,說種種畜生之論,謂論王、論賊、論鬪、論食、論衣服、論婦人、論童女、論婬女、論世間、論空野、論海中、論國人民。彼共集坐論如是比畜生之論。異學箭毛遙見佛來,敕己眾曰:「汝等默然住,彼沙門瞿曇來,彼眾默然,常樂默然,稱說默然。彼若見此眾默然者,或來相見。」異學箭毛令眾默然已,自默然住。

世尊往詣異學箭毛所,異學箭毛即從座起,偏袒著衣,叉手向佛,白曰:「善來,沙門瞿曇!沙門瞿曇久不來此,願坐此座[*]。」世尊便坐異學箭毛所敷之座,異學箭毛則與世尊共相問訊,卻坐一面。

世尊問曰:「優陀夷論何等?以何事故共集坐此?」

異學箭毛答曰:「瞿曇!且置此論,此論非妙,沙門瞿曇欲聞此論,後聞不難。」

世尊如是再三問曰:「優陀夷!向論何等?以何事故共集坐此?」

許多外道老師不被弟子所恭敬

異學箭毛亦再三答曰:「瞿曇!且置此論,此論非妙,沙門瞿曇欲聞此論,後聞不難,沙門瞿曇若至再三,其欲聞者,今當說之。瞿曇!我等與拘薩羅國眾多梵志,悉共集坐拘薩羅學堂,說如是論。鴦伽摩竭陀國人有大善利,鴦伽摩竭陀國人得大善利,如此大福田眾在王舍城共受夏坐,謂富蘭迦葉。所以者何?瞿曇!富[*]蘭迦葉名德宗主,眾人所師,有大名譽,眾所敬重,領大徒眾,五百異學之所尊也。於此王舍城共受夏坐,如是摩息迦利瞿舍利子、娑若鞞羅遲子、尼揵親子、波復迦栴、阿夷多雞舍劍婆利

「瞿曇!阿夷多[*]雞舍劍婆利名德宗主,眾人所師,有大名譽,眾所敬重,領大徒眾,五百異學之所尊也,於此王舍城共受夏坐。向者亦論沙門瞿曇!此沙門瞿曇名德宗主,眾人所師,有大名譽,眾所敬重,領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之所尊也,亦在此王舍城共受夏坐。瞿曇!我等復作是念:『今此諸尊沙門、梵志,誰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耶?非為弟子法罵所罵,亦無弟子師,此一向不可、不相應,不等說已,便捨而去。』瞿曇!我等復作是念:『此富[*]蘭迦葉不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為弟子法罵所罵,眾多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

「瞿曇!昔時富[*]蘭迦葉數在弟子眾舉手大喚:『汝等可住,無有人來問汝等事,人問我事,汝等不能斷此事,我能斷此事。』而弟子於其中間更論餘事,不待師說事訖。瞿曇!我等復作是念:『如是此富[*]蘭迦葉不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為弟子法罵所罵,眾多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如是摩息伽[*]利瞿舍利子、娑若鞞羅遲子、尼揵親子、波[*]復迦旃、阿夷多[*]雞舍劍婆利。瞿曇!我等作如是念:『此阿多[*]哆雞舍劍婆利不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為弟子法罵所罵,眾多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瞿曇!昔時阿夷多[*]雞舍劍婆利數在弟子眾舉手大喚:『汝等可住,無有人來問汝等事,人問我事,汝等不能斷此事,我能斷此事。』而弟子於其中間更論餘事,不待師說事訖。

「瞿曇!我等復作是念:『如是此阿夷多[*]雞舍劍婆利不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為弟子法罵所罵,眾多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

「瞿曇!我等復作是念:『此沙門瞿曇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不為弟子法罵所罵,亦無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瞿曇!昔時沙門瞿曇數在大眾,無量百千眾圍遶說法,於其中有一人鼾眠作聲,又有一人語彼人曰:『莫鼾眠作聲!汝不欲聞世尊說微妙法,如甘露耶?』彼人即便默然無聲。瞿曇!我等復作是念:『如是此沙門瞿曇為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不為弟子法罵所罵,亦無弟子難師:此不可,此不相應,此不等說已,便捨而去。』」

異學箭毛以為佛陀有五個表相吸引弟子

世尊聞已,問異學箭毛曰:「優陀夷!汝見我有幾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耶?」

異學箭毛答曰:「瞿曇!我見瞿曇有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云何為五?沙門瞿曇麤衣知足,稱說麤衣知足,若沙門瞿曇麤衣知足,稱說麤衣知足者,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第一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復次,沙門瞿曇麤食知足,稱說麤食知足,若沙門瞿曇麤食知足,稱說麤食知足者,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第二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

「復次,沙門瞿曇少食,稱說少食,若沙門瞿曇少食,稱說少食者,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第三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復次,沙門瞿曇麤住止床座知足,稱說麤住止床座知足,若沙門瞿曇麤住止床座知足,稱說麤住止床座知足者,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第四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復次,沙門瞿曇宴坐,稱說宴[*]坐,若沙門瞿曇宴[*]坐,稱說宴[*]坐者,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第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是謂我見沙門瞿曇有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不離。」

世尊告曰:「優陀夷!我不以此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優陀夷!我所持衣,隨聖刀割截,染汙惡色,如是聖衣染汙惡色。優陀夷!或我弟子謂盡形壽衣所棄捨糞掃之衣,亦作是說:『我世尊麤衣知足,稱說麤衣知足。』優陀夷!若我弟子因麤衣知足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故,不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亦不相隨。復次,優陀夷!我食粳糧成熟,無䵃無量雜味。優陀夷!或我弟子盡其形壽而行乞食所棄捨食,亦作是說:『我世尊麤食知足,稱說麤食知足。』優陀夷!若我弟子因麤食知足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故,不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亦不相隨。

「復次,優陀夷!我食如一鞞羅食,或如半鞞羅,優陀夷!或我弟子食如一拘施,或如半拘施[*],亦作是說:『我世尊少食,稱說少食。』優陀夷!若我弟子因少食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故,不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亦不相隨。復次,優陀夷!我或住高樓,或住棚閣。優陀夷!或我弟子隨彼過九月、十月,一夜於露處宿,亦作是說:『我世尊麤住止床座知足,稱說麤住止床座知足。』優陀夷!若我弟子因麤住止床座知足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故,不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亦不相隨。

「復次,優陀夷!我常作鬧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或我弟子過半月一入眾,為法清淨故,亦作是說:『我世尊宴[*]坐,稱說宴[*]坐。』優陀夷!若我弟子因宴[*]坐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故,不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亦不相隨。優陀夷!我無此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佛弟子恭敬佛陀的五個原因

「優陀夷!復更有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云何為五?

「優陀夷!我有弟子,謂無上戒稱說我:『世尊行戒大戒,如所說所作亦然,如所作所說亦然。』優陀夷!若我弟子因無上戒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復次,優陀夷!我有弟子,謂無上智慧稱說我:『世尊行智慧,極大智慧。若有談論來相對者,必能伏之,謂於正法、律不可說,於自所說不可得說。』優陀夷!若我弟子因無上智慧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復次,優陀夷!我有弟子,謂無上知見稱說我:『世尊遍知非不知,遍[*]見非不見,彼為弟子說法,有因非無因,有緣非無緣,可答非不可答,有離非無離。』優陀夷!若我弟子因無上知見故,稱說我者,彼因此處,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復次,優陀夷!我有弟子,謂厭愛箭而來問我:『苦是苦,集是集[*],滅是滅,道是道。』我即答彼:『苦是苦,集[*]是集[*],滅是滅,道是道。』優陀夷!若我弟子而來問我,我答可意令歡喜者,彼因此處,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復次,優陀夷!我為弟子,或說宿命智通作證明達,或說漏盡智通作證明達。優陀夷!若我弟子於此正法、律中得受得度,得至彼岸,無疑無惑,於善法中無有猶豫者,彼因此處,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優陀夷!是謂我更有五法,令諸弟子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隨不離。」

於是,異學箭毛即從座[*]起,偏袒著衣,叉手向佛,白曰:「瞿曇!甚奇!甚特!善說妙事,潤澤我體,猶如甘露。瞿曇!猶如大雨,此地高下,普得潤澤。如是,沙門瞿曇為我等善說妙事,潤澤我體,猶如甘露。世尊!我已解。善逝!我已知。世尊!我今日自歸於佛、法及比丘眾,唯願世尊受我為優婆塞,從今日始,終身自歸,乃至命盡。」

佛說如是。異學箭毛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箭毛經第六竟(二千八百七字)

[校勘]

「經」,明本作「經上」。

明本無「第五後誦」四字。

「伽」,宋、元二本作「加」,明本作「迦」。[*]

「哆」,宋本作「陀」。

「伽蘭哆」,巴利本作 Kalandakanivāpa。

「壇」,大正藏原為「檀」,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壇」。[*]

「孔雀林」,巴利本作 Moranivāpa。

「箭毛」,巴利本作 Sakuludāyi。

「座」,大正藏原為「坐」,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座」。[*]

「優陀夷」,巴利本作 Udāyi。

「陀」,宋、元、明三本作「提」。[*]

「鴦伽摩竭陀國人」,巴利本作 Aṅga-Magadhā。

「富」,大正藏原為「不」,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富」。[*]

「富蘭迦葉」,巴利本作 Pūraṇa-Kassapa。

「摩息迦利瞿舍利子」,巴利本作 Makkhali-Gosāla。

「娑若鞞羅遲子」,巴利本作 Sañjaya-Belaṭṭhiputta。

「尼揵親子」,巴利本作 Nigaṇṭha Nātaputta。

「波」,大正藏原為「彼」,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波」。[*]

「波復迦栴」,巴利本作 Pakudha Kaccāyana。

「多」,大正藏原為「哆」,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多」。[*]

「阿夷多雞舍劍婆利」,巴利本作 Ajita Kesakambalī。

「奉」,大正藏原無此字,今依據高麗藏補上。

宋、元、明三本無「瞿曇!我等作如是念:『此阿夷多雞舍劍婆利」十七字。

宋、元、明三本無「其」字。

「宴」,大正藏原為「燕」,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宴」。[*]

「刀」,大正藏原為「力」,今依據元、明、聖三本改作「刀」。

「鞞羅食」,巴利本作 Beluvāhāra。

宋、元、明三本無「或」字。

「拘施」,大正藏原為「拘拖」,宋、元、明三本作「拘施」,聖本作「狗施」,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拘施」。[*]

「拘施」,巴利本作 Kosakahāra。

「棚」,聖本作「閘」。

大正藏無「隨」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露」,大正藏原為「覆」,今依據宋、元、明、聖四本改作「露」。

宋、元、明三本無「麤」字。

「復」,大正藏原為「我」,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復」。

「遍」,大正藏原為「遊」,宋、元、聖三本作「遍」,明本作「徧」,今依據宋、元、聖三本改作「遍」。[*]

「集」,大正藏原為「習」,今依據元、明二本改作「集」。[*]

大正藏無「日」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明本無「箭毛經第六竟」六字。

宋、元、明、聖四本無「二千八百七字」六字。

[註解]

畜生之論:無意義的談論。

論國人民:談論親戚或國土人民。

如是比:這樣類比的;像這類的。

優陀夷:箭毛異學的名字。??

向:之前;剛才。

法罵:有道理地斥責。相當的南傳經文作「被如法的辱罵」。

難:質問、責備。讀音為四聲。

一向:在這裡指全然地、徹底地。

一鞞羅食:一個木瓜的食量。

一拘拖:可能為「鉢」(patta, pātī)的音譯。(莊春江)

作鬧:原指起哄鬧事,在這裡特指聚集群眾。相當的南傳經文作「(被)混雜」。

過半月一入眾:(平日獨居清修而)過了半個月才回到大眾中一次。相當的南傳經文作「他們進入邊地住處後而住,每半個月為了波羅提木叉的誦說回僧團一次」。

無上戒:較高的德行。

大戒:南傳作「最高戒蘊」。

厭愛箭:厭離有如箭一般(會造成苦)的渴愛。相當的南傳經文作「因為苦,已陷入苦,被苦打敗」。

或說宿命智通作證明達,或說漏盡智通作證明達:解說如何親自證得宿命神通,或解說如何親自證得漏盡神通。相當的南傳經文則列舉各種「道跡」,包含三十七道品、八解脫、八勝處、十遍處、四禪、六神通。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箭毛外道以為佛陀是靠粗衣、粗食、少食、粗臥具、燕坐這五點表相來吸引弟子。

佛陀則回覆說佛弟子並不是因為這些表相而恭敬他,而是因為他有無上戒、無上智慧、無上知見、說四聖諦、說宿命通乃至漏盡通等修證的方法,而恭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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